直到马车从千百庄前停下,她拉了拉他的胳膊,道:“背我。”她又怎看不出他心情不好,因为裴律的出现。但她也知道,他喜欢她需要他的感觉,如此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哄。

裴延看了看她,便从她身前蹲下,任她轻易爬上他的背。

覆在他背上的她对着他的侧脸亲了口。

当他背着她进入序月水渊时,沈远走了过来。

沈远见到裴延任劳任怨背杜青宁的一幕,面无异色,只禀报道:“一位穿红衣服的女子来访,并进了姑娘的房间。”他想那该是那所谓的舒遥。

“随她去。”裴延漠不关心。

“是。”沈远应下离去。

杜青宁的脑袋搭在裴延的耳边轻蹭着,有些好奇道:“难道是姐姐的师父舒遥?”

裴延早已被她哄得差不多,应道:“应该是。”

杜青宁又在他耳边蹭了蹭,撒娇道:“相公,我想去看看,我好奇。”

裴延回眸看着她,相比来说,她对一个陌生人有一点好奇,可比关心一个人要容易接受得多,便应下了:“好。”

杜青宁亲了他下,从他背上滑下来后,又道了声:“那我过去了?”

裴延伸手捋了捋她鬓角的碎发,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应了声:“嗯!”他的阿宁,与他过得似乎越来越开心了。

杜青宁便转身步伐轻快地往裴迎华那里去,心想着,也不知这传说中的舒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本以为她过去后会是看到师徒俩久别重逢的画面。

却不想,当她将走近裴迎华的房间时,恰好听到裴迎华焦急地喊声:“师父!”声音中透着惊色,明显是发生了什么。

她一惊,立刻跑进了房间,恰见一身火红衣裳的女子怀抱着安安站在窗边对裴迎华笑了下,便转身施用轻功离去。

杜青宁在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刻,便呆住,甚至睁大了眼睛。

那张脸…

怎么与她那么像?

真的很像,大概最大区别仅仅只是,那女子浑身上下,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妩媚妖娆的气息,那张脸与她比,更是显得极为艳丽,还有独属于最成熟的女子才有的风韵。

她一直回味着那惊鸿一瞥,好久才回神意识到安安被抢了。

她立刻转眸看着站在原处,看着舒遥离开的方向握拳沉默的裴迎华,急问:“你师父为何要抢安安?”

裴迎华未语,明显是在压抑着什么。

杜青宁实在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顿了下,便立刻跑出房间,回到了裴延那里。见到亭下没人,她便直接进了书房。

见到药阁里坐着的裴延,她过去拉住他的手,急道:“姐姐的师父,把安安抢走了。”

裴延将她拉入怀中,问她:“姐姐是什么反应?”

杜青宁:“她一动不动的,似乎没有去追的意思。”

裴延想了下,便道:“既如此,便别管这事,那是她师父,也是薄祁云的人,不会伤害到孩子。”

杜青宁想想也是,可还是做不到不关心。

安安也是她看着长到这么大的。

裴延低头咬了她一口:“我会派人紧盯着点,别想着他的事。”

“嗯!”杜青宁点了下头,便又思起舒遥的模样。灵光一闪间,她突然拉着裴延的胳膊,“带我去趟杜家吧?”

裴延不悦:“理由。”

她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哄道:“你就带我去,好不好?我想进爹的房间找一件东西。”她如今哄他的功夫是越来越如火纯青了,话语间,还故意贴近他的胸膛,扭了扭。

或许男子都吃不消心上人的撒娇,包括他这样的疯子。

明明心里不高兴,憋闷得很,却仍是不由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只要她满意。他搂紧她,压抑着心中郁气,蹭着她的耳根应了下来:“好。”

夫妻俩才刚到千百庄便又出门上了马车往靖阳侯府去。

当他们当侯府时,天色已黑。他们下马车时,恰见赵氏与从另外一辆马车下来。才四十出头的赵氏,如今瞧着仿若有五十多岁似的,也极其消瘦。

才几个月不见的大伯母变成这样,杜青宁吓了一跳,忙福了个身:“大伯母。”

赵氏没理她,仿若游魂似的,踏进了侯府。

杜青宁抬眸看了看裴延,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似乎无论是好的坏的,或是不好不坏的,最后都变得让她不好直视。

她不喜欢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裴延摸了下她的脑袋,牵着她一道往肆意轩的方向去。

踏进肆意轩,杜青宁便快步去了杜栩的书房,并在里面翻了起来,她所翻看的东西明显都是字画。

裴延只站在中央任她翻着。

直到杜青宁从案桌前头的抽屉里拿出一幅卷轴,当她打开卷轴看到上头画时,终于停止瞎翻,只直愣愣地看着这幅画。

裴延见了,便走到她旁边。

当他的目光落到那副画上,见到画中一身红衣,长得极其娇艳的姑娘时,明显也有些愣意。

杜青宁道:“今日我见到姐姐的师父,便与这画中人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仅仅只是年龄。”她也是后来才想起她小时候无意中见过这么一幅画,因小时候的记忆太模糊,所以刚看到舒遥的那一刻,她一时并没有想起。

裴延仍旧看着画中人。

杜青宁侧头看向他,问道:“是不是觉得与我长得很像?”很像很像,脸型与五官似乎没有不像的,但因她们一个妩媚艳丽,一个灵俏纯净,便也有极大的差距感。

所以,她爹喜欢的人,便是姐姐的师父舒遥么?而舒遥是北顺的人,所以爹是去北顺找对方的?

这时裴延却笑了起来:“我一直觉得你爹不该是个有爱心收养陌生女孩,且百般疼爱的人,曾想过其中该是有其他的理由。”

杜青宁闻言心里咯噔了下。

裴延看着她微变的脸色,继续道:“所以他收养你,大概就是因为你长得像他的心上人。”他巴不得她看清杜栩对她的这份夹杂着私心的父爱,让她知道,全心全意,用最纯粹的感情对她的,这世上只有他一人。

杜青宁闻言抿了下嘴,自然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只是她觉得,无论爹收养她的理由是什么,爹给了她双倍的亲情,包括母爱也给了她,对她有天大的恩德,这是事实。

她虽有点失落,却不会无理取闹。

第111章

裴延与杜青宁回到千百庄时,沈远派来的人便来报,说是薄祁云已将孩子带离都城,似乎是要去北顺。

杜青宁闻言惊住,立刻抬眸看着裴延。

裴延看了看她眼中的担忧,未语,只牵着她继续往里走。

在踏进序月水渊时,恰见到迎面走来,似是在散步的裴迎华。瞧她那淡然的模样,仿若丝毫不关心自己儿子的事。

直到离得近了,杜青宁便对其道:“薄祁云带安安离开了雍都,似乎要去北顺。”话语间,她注意着对方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

“嗯,随他。”裴迎华越过他们继续朝外去。

杜青宁回头看着裴迎华的背影。

裴延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道:“咱们不管他们的事。”

杜青宁:“哦!”既然安安的亲娘都不在乎,她又能说什么,作为亲爹,要带走自己的孩子,外人确实无权过问。

裴延牵着她前行间,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可是困了?”

现在已是深夜,她点了下头,挽住他的胳膊,歪头倚着他的胳膊,语气娇软的应道:“确实困了。”似乎粘着他的撒娇,也已成为她的习惯。自然而然,不像之前那般,需要刻意。

这样的她,裴延很受用,便不由抱起她继续前行。

如裴延的人所说的,薄祁云确实是要带孩子去北顺。但他的目的并非是想与阿芜抢孩子,他仅仅只是有私心,一个将阿芜引去北顺的私心。他日夜兼程,很快便将到达离开大霁的国界。

他当下所乘的马车里,除了他们父子以外,还有舒遥。

舒遥这个人,除了忠于北顺朝廷,愿意为北顺皇帝与太子薄祁云做事之外,其他的行事作风向来是随心所欲,不会讲究什么规矩。

她看着一路上总是在看怀中孩子的薄祁云,抚着胸前的发丝随意地笑了下,道:“倒未想到殿下还会是个慈父。”

薄祁云也勾了勾唇,目光仍落在怀中似乎除了饿,便不会哭闹,只会乐呵呵笑的孩子身上。他拿着帕子,轻柔地为其擦拭着流下来的口水,过了会,才不徐不疾地出声:“自然是因为这是阿芜给我生的。”

舒遥闻言笑着轻嗤了下:“以前倒未见殿下把阿芜当一回事过。”看来,她是瞧不上他这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作为。

提及此,薄祁云眸中的柔和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每每思去过去欺负阿芜,让阿芜伤心的画面,亦是他觉得不忍回忆的。有些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不配再挽回她。可他的确是自私的,他可以给她一切,唯独不愿失去她。

一路上,这二人没少闲聊。

薄祁云抬眸间,看到舒遥那张艳绝无双的脸,不经意间想起杜青宁,便随意地问道:“不知舒统领去序月水渊时,可是有见到阿芜那弟妹?”

舒遥倚着车壁,正垂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懒懒缓缓地应道:“没有。”

薄祁云笑了笑,道:“那丫头与你长得极像,你不会多年前在大霁有过风流往事吧?”听着,该是个玩笑话。

舒遥抬眸轻瞥了他一眼,看向窗外似有些不悦地哼道:“殿下瞧着,属下是可以生出那么大女儿的人?”

薄祁云轻啧道:“看来舒统领是忘了,你三十好几的人了。”

明知她是不服老的性子,还如此说大实话,舒遥更是觉得不悦。她拍了拍手,道:“殿下自己回北顺,属下还有些事要处理,便不相陪了。”

薄祁云挑眉:“何事?”

舒遥剪水般的眸中划过冷意,她勾起绝美妩媚的笑:“寻仇。”话语间,她便迅速过去跳下了马车。

薄祁云没作他想,只低头逗弄起自己的宝贝儿子。

在渐渐转凉的气候中,很快便到了九月份。在九月九日重阳节这天,难得的,裴延主动带着杜青宁出了千百庄,说是要带她去踏青。为此,她自然是高兴极了,免不得大大地讨好他一番。

在她主动亲了他一会儿后,便搂着他的脖子,欢快道:“我发现你变好了许多。”也不知是她的要求低了,还是他真变好了些。

裴延低头蹭了蹭她软湿的唇,舔了下后,声音低沉:“因为我的阿宁变乖了。”

杜青宁顺着也抬头舔了他一下。

她知道,每次他在做他不乐意做,却为了讨她开心不得不做的事情时,其实内心是并不开心的。就冲着他愿意为了她迁就压抑,她就也愿意更是迁就着他。这样的生活,才让她觉得有希望,并不是被黑暗笼罩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柔地笑了起来。

正是夫妻俩在马车里搂一起亲亲腻腻时,似乎是迎亲队的乐声响起,杜青宁便从裴延怀里抬头透过车窗看去,恰见确实是一支迎亲队与他们的马车擦过。

她便好奇地趴在车窗看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并不知这是唐晓澜嫁给蔚元顺的迎亲队。也不知昭王府与唐家,都给他们下过喜帖,只是没有被裴延当一回事,也没告诉她罢了。

眼见着迎亲队越行越远后,她便对裴延道:“我们下去走走?”说是踏青,其实就是玩,哪里玩都是一样,并不必赶时间。

裴延依了她,二人便一道下了马车缓缓前行。

未想这时,抬眸便风尘仆仆的杜栩骑着快马而来,杜青宁下意识面露惊喜之色,立刻喊了声:“爹。”

裴延抿起了嘴。

杜栩本是没注意到他们,即将与他们擦过时,听到女儿的声音,才立刻驱马停下,他低头看了看夫妻俩,便下了马。几个月没见,他的模样瞧着明显沧桑了不少,隐约间可见他头上的白发更多,几乎已是看不到黑发。

虽是如此,他依然清俊不凡,反而更显出他独特的魅力,迷人得紧。

杜青宁拉着裴延迫不及待地靠近了爹,不悦地嗔道:“爹竟然一声不吭地去了北顺。”她未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看起来虽不高兴,心里却是开心的。

裴延神色无异的朝杜栩作揖行了个礼。

杜栩浅浅柔柔的轻扯了下嘴角:“你们这是去踏青?”他一直打量着女儿的脸色神态,可以看得出来,她最近过得挺好。

“嗯!”杜青宁应了声,没有去明知故问杜栩为何去北顺,本是想过去挽住爹好生寒暄一番,可想起裴延的醋劲,便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杜栩明显挺疲惫,由里到外的疲惫,他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道:“那你们去,爹先回去。”既然她与裴延过得很好,他便也可以少操心。

杜青宁没有与爹告辞,在犹豫了下后,便看着他的脸色,道出:“爹,我最近见到了一个人,一个与我长得很像的人。”

杜栩闻言身形隐隐微颤了下,随即语气不明地问她:“多像?是谁?”

杜青宁应道:“是裴延姐姐的师父,她过来抢走了姐姐的孩子,是受…”

这时裴延截了她的话,突然道:“是受孩子爹所托。”

杜青宁抬眸看了他一眼。

杜栩也看了明显有意在隐瞒什么的裴延,深邃黝黑的眸中之色让人瞧不透,他又问道:“是发生在何时的事?”

杜青宁:“就在上个月。”她可以看得出来爹的身形似乎绷紧着。

杜栩:“之后没有出现过?”

杜青宁摇头:“没有。”

杜栩默了会,道:“你们去玩,爹先回去了。”话语间,他微抿了下嘴,便上了马。紧紧地握住马缰绳后,拳头的骨节发白。

杜青宁看着满头白发的杜栩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在裴延拉着她继续前行时,她抬头问裴延:“你刚才是不想我说出薄祁云的身份?”她未想到他还会管这档子事。

裴延不是想管,只是随意地顺便阻止下罢了,他看了她一眼,应道:“他的身份兹事体大,还是尽量莫多言得好。”

她闻言点了下头,她刚才确实差点说出薄祁云的名字。

这时裴延又道:“不过你爹似乎知道孩子的爹是谁。”看刚才杜栩的模样,该是心里有数。

杜青宁闻言未语,只想着刚才爹分明在压抑着什么。

行走间,裴延搭着她的肩头,勾了下唇:“看到没?你爹似乎并没有多关心你,他真正关心的还是他的心上人。”

杜青宁抬眸又看了看他,有点无言,瞧他开心的。

他低头亲了她一口:“这世上最关心你的人是我,所以,你最重要的,甚至唯一重要的,是我,嗯?”

杜青宁:“知道了。”

夫妻俩出城时,后头独自骑着马的蔚宗意见到他们,立刻夹了下马身驱马追了上来,然后下马与他们并行着。他看着恩恩爱爱的夫妻俩,打趣道:“哎呦,你们也知道出来玩玩,倒是难得。”

裴延看了他一眼,淡问:“表哥出城有事?”

蔚宗意颇为吃味地叹了口气,老实道:“说实在的,看你们都成双成对的,我着实觉得不对味,心想着或许确实是该成亲了,打算出来多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缘分。”这踏青的好日子,外头姑娘不少。

裴延闻言勾了下唇,便故意当着蔚宗意的面低头亲了亲杜青宁的脸。

杜青宁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