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幽深冰冷的双眸,因惊惧而瞠大,里面透出绝望的寒意,看得他痛不欲生,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惊恐到麻木,怔怔的忤在原地,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纠缠着他的心,不断的追问,她为何会在这里?

心底一直潜伏的恐慌,像是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以极其残忍的力度,切割她的心脏,绞碎他的血肉,撕裂他的灵魂,他极力的压抑着,脸上的神情,却控制不住崩溃,而握住剑柄的手,捏得咯吱做响。

下一瞬,云沁雪以骇人的速度,飞奔而来…

见到父亲和母亲两人,相叠的倒在血泊里,云皓晨的胸口,出现一个狰狞的血窟窿,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如同泉涌一般…

而母亲的喉颈,已被利刃割裂,只见血色淋漓,那血液,粘稠的流淌下来,浸到他的发上,衣上,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妖娆的血色。

浓重的血腥味扑脸而来,她目光呆滞的望着,忽地,双膝一软,直直的跪到地上,身体不停的颤抖着,脸上的神情崩溃,宛如失了灵魂一般。

而王浮香望着云皓晨的尸体,突然,她发狂的尖叫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步一跌的向前,可没走两步,便不支的倒在地上。

她不甘的咬着牙,双手死死抠着地面的尘土,身体伏在焦黑的地面上,剧烈的颤抖起来,声音凄厉尖锐,在空气中回荡,字字泣血:“云皓晨…你怎么能…比我先死…”

突然,她抬起头来,目光似刀子般的尖锐,凄厉的嘶吼道:“都是你,是你吃里扒外,如果你一早除掉他,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是你害死了你爹娘,害死了整个云家!”

而云沁雪却一动不动,对王浮香的叫骂,没有任何反应,双眸已没了任何焦距,空洞得骇人,如同一俱行尸走肉。

她低低的垂首,发丝遮住低垂的脸庞,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见她双肩剧烈的颤抖,如同刚失去母亲的小兽,她终于意识到什么,不由失声的扑上去,大颗大颗的泪水,滚滚落下,悲哀凄怆的嘶喊道:“娘亲…爹爹…”

心仿佛被狠狠撕开,她恍惚的摇头,不自觉地转头,冷冷的看向东陵弈桀,火光中,一抹黑色直直而立,眼眸幽暗深沉,与她一般的痛楚。

脑中恍惚的浮现,云皓晨临死前,望着自己的那一眼,像是诅咒般的目光,狠狠地撕咬着身上的血肉,仿佛在告诉她,一定要为我报仇。

唯一亲人,都已离她而去…

只觉胸膛里血海翻涌,终于,不堪重负,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那血色染红了衣襟,像是一朵朵血色梅花,眼前没了一丝光亮,刹那间,陷入一片冰冷黑暗。

一夜之间,她已经一无所有…

东陵弈桀见状,蹲下身来,双手紧紧的抱住她,神情瞬间崩溃,仿佛失去了理智,惊恐万分的嘶喊道:“雪儿…雪儿…”

胸口涌起一阵剧烈的疼痛,心脏被挖出了一个窟窿,汩汩的血水奔流而出,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焚烧,整个人都像被锯子,锯得四分五裂开来。

没来得及阻止云皓晨,已让他十分懊悔,见她这幅气极攻心的模样,不禁痛得无法呼吸。

他不自觉地想着,是他错了么?

是他太过自负,只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是他错了么?

明知云家会有此一劫,当初就不该,牵扯进来,若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坦诚出来,也许,还有机会挽回,是他做错了么?

然而,最糟糕的事情,并不仅是如此,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身下的血色,像是染料一般,将素白色的衣裙沁染,越聚越浓,鲜红的颜色,刺得眼底发疼。

终于,他意识到什么,不由心胆俱裂,最害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突如其来的紧急事件,不允许他产生丝毫的犹豫,他连忙起身,对着不远处的莫离,大声吼道:“莫离,立刻将王妃带回府,找大夫过来,要快…”

莫离这才回神,收回震惊的神色,连忙急步赶来,应声道:“属下遵命。”

突然,一阵冰冷的笑声蓦地响起,伴随着一丝淡淡的轻嘲,“好一场人间惨剧。”

东陵弈桀这才注意到,立在正前方的旗杆尖端上,赫然立着一个妖娆的红色身影,戴着面具的脸上,却有着藐视天下的张狂,以及让人不容忽视的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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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弈桀心内不由一震,俊美的面容上,浮现一抹高深莫测的神色,眸子微微眯紧,深邃 幽暗的眸瞳里,迸射出一道精锐的光芒,直直地逼视眼前的红衣男子。

由于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云沁雪身上,没立即察觉他的存在,是原因之一,不过,习武之人向来警觉,防心极重,即便是靠身体的敏锐力,也应该有所感应。

可是,这个人的武功,竟是如此高深莫测,将自身的气息完全隐匿,让他毫无所觉,可想而知,此人定是高手中的绝顶高手。

天下间,除了寒月宫的宫主月无殇,还有谁拥有这样,登峰造极的武学造诣?

思及此,他面色骤冷,全身的戒备瞬间全开,眸中森冷的杀气,一触即发,冷声喝道:“寒月宫宫主一一月无殇,来此有何贵干?”

月无殇闻言不由一笑,如月华初绽,妖异异常, 中浮现一抹妖娆之色,饶有兴趣的扬起红唇,戏谑道:“啧,眼神真不错,本尊就喜欢像你这样的美人…”

东陵弈桀闻言杀意顿显,眸中似有两簇冰焰在燃烧,握着剑柄的手愈发紧 ,狂怒的飞速出招,冷声厉喝:“月无殇,你竟敢羞辱本王…”

月无殇不禁妖娆一笑,不以为然的拂袖,微微眯眸,脚踩凌波,飞身向下,浑身宛如一抹妖红,以肉眼无法辨析的速度,在半空中飞速来回,只隐约可见一道银光闪烁。

东陵弈桀感觉到颊边一痛,脸上蓦然出现一抹血痕,小小的血珠沁了出来,他忽地抬首,却见月无殇负手握着短匕掩面,舌尖在刃上轻轻的舔食,挑衅的目光凝望着他,冲他魅惑一笑,将妖娆邪魅的气质,彰显得淋漓尽致。

东陵弈桀只觉脸上犹如火烫,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污辱,眯眸怒视,眸中闪动着狂怒的火光,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月、无、殇…”

月无殇突地轻笑一声,妖邪的眸色一闪,竟当众调戏起他来,“小弈弈,就算喜欢本尊,也不用对本尊的名字,念念不忘吧!”

东陵弈桀幽深的眸中,迸出一抹狠厉之色,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对招,刹那间仿佛,天色为之阴晦,空气蓦然冷洌,气氛愈渐凝滞…

四周的黑色锦旗,随风剧烈的舞动,只听见风声呼呼作响,火把上的火焰,被风斜斜的吹向后方,隐约发出细碎的炸裂声。

瞬息之间,二人连战了上百招,双方出招快如风雷电掣,谁也没占到丝毫便宜,剑匕霍霍,火花迸发,众人看得目不暇接,却是触目惊心,两人战到极致,只看到一黑一红的身影,瞬瞬相撞,只听见铿锵的铮铮声,只看到闪动的寒光,火花飞溅。

就在众人以为,不战个几天几夜,难分高下之时,一个始料不及的状况,发生了…

月无殇脸上的面具被震落下来,刹那间,一张妖娆绝世的脸庞,赫然印在众人眼前,眼前的男子,是何等的绝世无双,那股雌雄莫辨的绝美,有着令人屏住呼吸的力量,精致绝伦的完美轮廓,让在场的众人,如同被吸了魂魄一般,恍惚失神。

不过,仅有一个人,看到这绝美之姿,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东陵弈桀面容依旧冷峻,眉宇间折射出的杀气愈甚,眸中的波光凛冽,透着深不可测的寒芒,刚毅的唇角,深沉地紧抿着,似在隐忍着什么。

月无殇白玉无瑕的脸上五官精致,一头乌黑柔亮如瀑的长发倾洒在肩上,让所有女子都为之妒忌的完美身形,肌肤细滑如同凝脂,散发着珍珠般润泽的光泽,最具诱惑力的,是那双狭长媚惑的血色眼眸,独有异色的双瞳,呈现出来的蛊惑,令人窒息。

邪魅的眼波,似含着轻烟,顾盼流转间,便能颠倒众生,尤其是左眼角下,那一颗摄人心魂的小泪痣,宛如惊世之作,他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恍若虚幻,让任何人自惭形秽、自叹不如,却又无法让人移开视线。

而此刻,两人的视线炙热相对,互不相让,目光在空气中碰撞,隐约有股火花在咝咝燃烧,四周的空气,好像都被凝固起来,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月无殇面色沉凝,似乎惊怒于自己的容貌,显露出人前,眸子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眼眸难掩其中的戾气,冷声道:“东陵弈桀,你可知打落本尊的面具,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他平生最忌讳的一件事,就是自己雌雄莫辨的容貌,所以,平时都是以面具示人。

东陵弈桀目光微寒,眸中掠过一道冷洌的光芒,薄唇轻抿,冷声嗤道:“传闻中的天下第一,也不过如此…”

月无殇邪邪的勾唇,冷嗤一声,沉声宣誓道:“东陵弈桀,给本尊记住,本尊必将你此生最珍贵之物夺走,以洗今日之耻。”

说罢,宽大的袖摆甩开,纵身一跃,只余下魅惑的尾音,飘然离去…

见状,众将立刻上前,一行人打算追上去,东陵弈桀眉心紧皱,冷声命令道:“不必追了,立刻回府`!”

话音一落,他微微弯下身,手紧紧的捂住左肋处,血水从黑色的衣袍晕染开来,落下一片暗黑的湿痕,掌心一触,已是鲜血满布。

梨花苑的厢房内,云沁雪躺在床榻上,秀眉紧蹙,双眸紧闭,浑身冷汗淋漓,双手紧紧的抓着被褥,掐出了道道褶皱,牢牢的攥紧,手许是太过压抑,而引起过分的痉挛。

腹部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然而,即使是这股真实的的痛楚,却让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脏仿佛要从中炸裂开来,炸得四分五裂,而血肉,被利器狠狠的绞碎。

四周仿佛有漫天的大火,即将要焚烧到自己,火灼痛着身上的肌肤,欲将骨头燃成灰烬,像是置身于针毡之上,密集的针尖扎入骨髓, 一寸的感官神经,都传递着生不如死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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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痛苦的扭动,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那火势越来越大,已经蔓延到了眼前,巨大的火龙吞噬了自己,耳畔响起的,全是火焰灼烧肌肤的咝咝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火焰渐渐淡去,似乎所有的一切,仿佛化成了灰烬,随风散去…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她置身于一个寂静漆黑的空间内,永远的只是一个人,害怕、恐惧、寂寞,许多的负面情绪包围着她,她惊恐的抱着头,蜷缩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在即将绝望崩溃的一瞬间,黑暗中,突然衍生出一抹耀眼的光明。

她蓦地抬首,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挺拔的身姿优雅而立,她惊喜的站了起来,那人回过头,笑着朝她伸出手,那绝美又熟悉的容颜,瞬间让她热泪盈眶,随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飞快的向他奔去…

紧紧的拥抱住她,轻吻着她的面颊,墨玉般的眼眸光华内敛,深情款款的凝望,其中蕴含着溺死人的温柔,在她耳边呢喃轻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那瞬间,她不禁欣喜若狂,自己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似乎要随着这幸福的感觉,飘然离去,然而,当她紧紧回拥住她,嘭的一声,他的身体,化成了一团青烟,消逝不见。

最终,她环抱住的仅仅是空气,悬在空中的双手,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她满目惊慌的四处张望,然而,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脑中出现一个凄厉尖锐的声音,不断重复的说着:“都是你,是你吃里扒外,害死了你爹娘,害了整个云家,你这个祸害…”

她不断的摇头否认,不是我的错,不是…

脑子像被裂锯切割般,头痛欲裂,身体如同坠入冰窖般,尖锐的利器,刺破灵魂,巨大的痛楚,全都堆积在一起,朝她压了过来,痛苦得只想赶快死掉,她瘫软的倒在地上,再也承受不住的闭上眼,捂住耳,可是,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三姐的身影,在火海中渐渐湮灭,娘亲和爹爹的身体,相叠倒在血泊里,刺眼的红,染红了母亲的衣裳…

爹爹临死前的那双眼晴,像是恶鬼一样,突地蹦到她眼前,紧接着,眼眶流出鲜红的血液,海水一般的汹涌而至,时刻提醒着她,为我报仇…

她抬起头,求救一般的唤着他:“御憬,御憬,你在哪…”

突然,黑漆的空间内,喷出一道红色的血雨,浑身浴血的东陵弈桀,怔怔的站在她跟前,那双曾经带给她幸福的温暖手掌,此时却握着利剑,刺穿了父母的胸膛…

一丝光亮划破夜空,直直的刺进来,她惊呼一声,从噩梦中惊醒,眼珠缓缓转动,入目的是熟悉的纱帐,轻烟缥缈,一个沙哑焦急的声音,从耳畔蓦地传来:“雪儿…”

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透过素白的纱帐,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榻前,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右手,掌心全是湿濡的汗液,似乎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身体看上去有些僵硬,目光向上移了移,他的脸庞,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她茫然的看着,恍若不认识一般。

东陵弈桀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浓眉紧皱,面色说不出的憔悴,眼睑下,满是青黑,见她醒来,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紧紧的抱住她的身体,将头深深埋在她怀中,声音艰涩的喃喃开口:“雪儿,你终于醒了…”

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的照到房内,映出一道白亮的光晕,半晌,云沁雪的脑中闪过些许片断,突地脸色煞白,终于明白,那不是一场噩梦。

她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无光,脸上的神情悲痛凄怆,那股难以言喻的哀伤,从心底蔓延出来,艰涩的酸楚,让她无法呼吸,眼晴眨也不眨的看向别处,像是行尸走肉。

东陵弈桀见云沁雪对他毫不反应,像是一俱没有灵魂的躯壳,不禁慌乱无措的叫道:“雪儿,哪里不舒服,应我一声,好不好?”

见她这幅模样,东陵弈桀心如刀割,有种酸涩的热流涌上喉咙,垂下头,懊恼与自责,就像一排排的利刃,狠狠的凌迟着他。

云沁雪转动呆滞的眼瞳,垂放在榻上的小手,缓缓移动,探向小腹的位置,感觉到那里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她失神的望着他,喃喃的唤着:“孩子,孩子…”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薄唇张了张,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心中的悲恸,像缠绕在心间的带刺蔓藤,将他牢牢捆住,稍一挣扎,就痛得无法呼吸,心狠狠的抽搐起来,疼的快要窒息,沉默,亦代表着一个事实。

云沁雪死死的咬着唇,拼命的要求自己,不要用悲伤的泪水,去祭奠自己的孩子,可是,喉咙好像被刀子卡住,每一次呼吸,都有刀尖在刮着喉骨,心中的悲伤,到了无法言语的地步,空荡荡的心,只剩下绵绵不尽的痛楚,以及无法守护的悔恨…

一股热潮涌上眼眶,她浑身变得紧绷,咬牙忍耐着,表情因极力克制悲痛,而变得有些扭曲,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悲恸欲绝,依着本能,释放心中无边无际的悲哀,每一滴泪,都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血,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像是被活生生的剜去了心,痛不欲生。

猛然间,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浓稠的鲜血噗了出来,染红了她苍白的唇瓣。

东陵弈桀用力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锢住,不允许她动弹分毫,手的力道那般大,像是要将她嵌进身体里,“雪儿,你恨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可以,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

他痛心疾首的拥住她,让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都破碎了,自己还能拿什么来留住她?

云沁雪奋力的挣扎着,他却稳稳的抱住,不松开分毫,仿佛逼迫她,不要逃避,她突地失去理智,厉声大叫道:“放手…”

东陵弈桀手上的力道愈大,牢固的铁钳一般,“不放,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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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腹传来一阵 心的痛楚,让云沁雪愈加难以控制内心的悲怆凄苦,不由死死揪紧他的衣襟,那力道,仿佛想要将他的心脏捏碎,红肿的眼 狠狠地盯着,他那双露出痛苦情绪的黑眸,凄声嘶哑的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留我一个人活在世上,让我这么的痛苦?”

许久压抑的情感,如洪水决堤一般,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淹没了所有理智,她不禁泪如雨下,字字泣血:“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若是真的爱她,为何要这般狠心,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永远得不到救赎。

东陵弈桀的胸口猛然一震,袭来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他将她抱的更紧,锢在她腰际的手指,捏的骨节泛白,身体绷得死紧紧,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就算失去一切,你还有我。”

云沁雪的身体不由一颤,无数的片断在眼前闪过,越发让她痛不欲生,就像是亲手,将自己的心,给挖了出来,生生的捏碎…

她深吸一口气,止不住了奔流的泪水,沙哑的嗓音,还是带着细微的颤音:“我只求王爷休书一封,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她的声音,含恨彻骨,杜鹃啼血一般,用尽了力气,脑中不可抑制的浮现过去种种,残忍的他,霸道的他,温柔的他,深情的他,嘭的一声,如同摔碎的镜子,裂成无数的碎片,朝她胸口狠狠扎来,像是烙印一般,刻在心上,再也无法磨灭。

这一刹那,四下静寂无声,只听风吹得窗纸梭梭作响,柔黄的光晕映到墙上,窗纱的影子,随之颤动的声音,也能清晰听到。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推开他的胸膛,终是不能动他分毫,无力的手颤抖起来,她死死的咬紧牙关,不去看他此刻的神情,可是心中的酸楚,却怎么也抑止不住,似要流下泪来…

她忙眨了眨眼,将泪水生生逼了回去,这时,她的下颔,却被他抬了起来。

东陵弈桀痛苦的凝望着她,深邃的眉目上,恍若凝了一层薄冰,那双近在咫尺的双眸,幽深的仿佛没有尽头,却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剧痛,神情隐隐浮现一抹怒色,也许是因为极力压抑。,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半晌,才听到他咬牙怒道:“你敢再说一遍!”

下颔仿佛要被捏碎一般,身上散发的迫人气势,像一座沉重的大山,沉沉的压在她心头,快要窒息般痛苦,被炙热的视线凝视着,像是落入蜘蛛网的蝴蝶,就算是极力挣扎,也是逃不脱网的束缚,避不过被吞噬的命运。

她冷冷的仰起头,眸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似灼烈如火的痛楚,揪着他的衣襟的手指,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满身痛恨的冷声道:“云家几百条性命皆因你而死,生身父母都死在你的剑下,其间种种,早已将你我之间的情意,断得一干二净,我云沁雪与你再无瓜葛!”

她眼神狠绝,寸寸目光,都含着冷凝的冰,陌生得仿佛不曾认识他。

东陵弈桀身形猛然一震,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而雪白的手腕上,而雪白的手腕上,因力道过重,立即浮现几抹红痕来,他撩开那宽大的衣袖,握紧那莹透的白玉手镯,由于动作过大,受伤的地方裂开,隐隐渗出血来,愈发疼痛难忍。

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眸中聚积着即将暴发的怒意,冷洌的目光,像沾着剧毒的利器,微微颤抖的身体,隐忍着一种钻心的痛楚,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眼眸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却更加让她害怕,他冷声问道:“那这是什么?”

从窗棂照射进来的阳光,将那白玉手镯衬得剔透晶莹,泛起璀璨碎金般的光泽,云沁雪顿觉羞辱懊恼,她还记得,他替她戴上时,嘴角那抹唯我独尊的霸道:“不许摘下来!”

想到这,她浑身不禁一怔,乌黑的双瞳,却盈满极度的痛苦和绝望,咬牙狠了狠心,蓦地掳下腕上的玉镯,猛地将镯用力掷到地上,白色的美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撞击冰冷的地面,啪的一声,那声音在静谧的室内,竟是那样的清脆。

刹那间,玉碎,难全…

云沁雪忽地抬眸,樱唇被咬出的点点鲜红,胸内盈满火辣辣的痛楚,疼得撕心裂肺,连意识也似乎,随着这疼痛飘远了,漠然的盯着他的幽深的双眸,冷静的说道:“我们缘分已尽,我永不再爱你,你我就此情断,如同此镯 。”

刹那间,东陵弈桀如同被雷击了一般怔忡住,思绪仿佛被凝固了,她说什么,爱他?

这一瞬间,胸口好似被一种强大而陌生的力量击中,只觉那股巨大的喜悦,好似潮水一般淹没了他,这么多年,他似乎第一次,体味到这种纯粹的喜悦,让他不禁想将她举向空中,不停的旋转,放声大笑,来宣泄心中的畅快。

但,喜悦的感觉,只停留了一瞬,就被巨大的悲痛冲淡,她还说…情断!

东陵弈桀眼眸一冷,不禁摇晃着起身,步步踉跄后退,目光移向地面,那白色的玉镯碎片,反射着幽冷的寒光,好似一道道利刃,刺痛了他的双眼。

喉头像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梗住,心中的怒意与浓浓的悲哀,几乎将他击垮。

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心在淌血,狂怒地嘶吼,一瞬间,他拂手,将身边圆桌上的乐西,全部打翻,茶壶和茶杯,摔落在地上,碎了满地,发出乒乒乓乓的清脆声响。

他忽地垂下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水光,不再爱你!这几个字,在心中不停的徘徊,却是冰凉一片,冷的人都发起抖来。

他不要再无瓜葛,他要他东陵弈桀的名字,深深的刻进她的心底,哪怕她恨他,也要恨入骨髓,恨进血肉里,哪怕他不在了,他也要她,清晰的记得他的样子。

这辈子,都别想忘了他,休想从他身边逃脱。

然而,胸口却抑止不住的骤痛,他怒极反笑的勾起唇,举步走上前来,一把擒住她的手,握得她手腕几乎断裂,沉声笑道:“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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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沁雪惊诧的抬眸看他,不料东陵弈桀伸手擒住她的下颔,俯身炙吻下来,她愤恨的躲闪,却被他的手牢牢禁锢,丝毫动弹不得,那吻灼热霸道,像是惩罚一般,没有半分怜惜,每一次纠缠,如同被烈火焚过,痛的厉害。

她被逼迫得几近窒息,双手死死掐到他的手腕上,不自觉的掐出丝丝血印,她羞恼的去咬他的舌,他却早有防范,很是灵巧的避过。

随即,他用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吻得愈深愈发绵长,如饮鸿止渴一般,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也不愿自拔,恨他也好,甚至,杀了他也罢,他不愿分开,死都不要。

云沁雪的睁大眼眸,看着东陵弈桀阖着双眼,脸上露出那样悲伤痛苦的神情,仅是一眼,心中的委屈苦涩,就像漩涡一样席卷全身,那种痛彻心扉的悸动,逼得她几近窒息,差点喘不过气来,手抓着床侧的雕纹栏柱,手指握的关节泛白,瑟瑟颤抖。

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眸缓缓睁开,像大海一般深不见底,她背后不由一片冰冷,仿佛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一半炙热,一半冰冷,倍受煎熬,耳畔只觉嗡嗡作响,嘴唇像是被烙铁烫着,然而,她的心,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直到云沁雪以为,自己会因窒息而死时,他终于放开了她。

恍惚中,她看到他的薄唇,一张一阖,低沉清冷的嗓音,仿佛隔了万水千山,悠悠的传了过来,“云沁雪,这一生,你都不要再妄想逃离,我说过,今生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东陵弈桀的女人,我是决不会允许你走的,就是恨,我也要你留在身边,恨我一辈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噬心的痛楚,听得她慌乱无措,一瞬间,从头到脚,仿佛结了冰,冷的没有知觉。

云沁雪的脸色煞白,清澈的眼眸中水雾弥漫,只因一句话,她所有的坚持,都被他瓦解,四分五裂,她是多么的不甘,却拿他毫无办法,云家上下,皆因他而死,他却依然面无愧色,强迫自己,与他一同继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