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烨在大厅门口处停下脚步,挥退所有下人,才道:“本王招人陷害,中了催~情熏香,才会对公主不敬,但绝没有玷~污公主的清白。”

周奕威眼中锋芒的神色微闪了下,但怒气却仍是没有减少一点。

“那孤倒是想问问靖王爷,何为玷~污?难道,在你们顕国,已经扯开了姑娘的衣服,还不算玷~污?”

不是他纠缠不休,不想讲道理,而是那丫头当时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扯开,就那样哭着跑去了找他,一路上肯定被很多下人给看了。

这事经过下人一传,指不定明儿就成了什么版本了,下人们又不知道只是一场误会。

若是不逼皇甫烨给个交代,周国的名声,玉致的名声便都要毁于一旦了。

“那太子想如何?”皇甫烨又向前迈了几步,面色淡定,却眼现寒光。

“明儿一早,你便与孤一起去见皇上,将婚事定下来。”周奕威眸色始终清冷,不带一点的商量之意。

“不可能,本王说过,本王没有动过她。若是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好皇妹,是不是她在本王中了催~情熏香后,突然扑了上来,才让本王一时失控。幸好本王当时没有理智全失,否则必会酿成大祸。”

皇甫烨本不想将当时的情形说出,让周玉致难堪,但周奕威咄咄逼人,他也只能实话实说。

这个时候让他娶别人,他做不到,他绝不会如此。

即便,他心里仍在怪霍凉染当日那般决定,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他可以惩罚她,却绝对不会这般伤她。

他与她一路走来,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一路有多少的心酸。

好不容易即将苦尽甘来,他定然不会亲手毁灭这一切。

“皇甫烨,你欺人太甚,孤明儿一早便入宫,让贵国皇帝给孤一个说法。”

即便皇甫烨的话是实话,但周奕威自然也听不进去别人侮辱自己皇妹的话。

而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竟是都没有注意到来了,又离开了周玉致。

她虽然笨,但她还是听懂了,靖王不但不喜她,还嫌弃她放~荡。

可是,她只是想吻吻他,向他示好的。

戚嬷嬷说过,这在顕国没什么的,她也不知道他中了催~情熏香啊!

她的心里好似裂开了一道口子,从小到大,不管她做什么,身边的人都会宠溺着她,说她做得对。

这还是第一次,她发现自己原来一点都不好,竟是这般惹人厌。

她如游魂一般的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的说着,“你听说没,今儿那位周公主勾~引我们王爷,被王爷给拒绝了。”

“听说了,好像还自己扯破了衣服,想要爬上王爷的床,这周国的公主真不要脸。”

“是啊!太不要脸了。”

周玉致本就伤了的心,因为这一道道谴责的声音,伤上加伤,倍感难堪。

她想要开口反驳,但声音卡在喉咙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即便她再刁蛮任性,但这样的风波毕竟没有遇见过,不禁一时间所有的锐气都被挫没了。

忽的,一道低怒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丫鬟的议论。

“主子的事情,你们也敢议论,不要命,是不是?”

“王爷,奴婢知罪了。”两个丫鬟一看是瑜王,连忙领罪。

“散了吧!”皇甫瑾对两人一挥手,并未惩罚,毕竟不是自己府邸。

周玉致一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一股委屈涌上了心头。

“瑜王哥哥”她哽咽着唤了一声,从暗处跑出,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被她撞得一咧歪,才勉强站稳脚步,微抿眉心,双臂垂在两侧,任由她抱着,“玉致,你怎么在这里?”

“瑜王哥哥,玉致是不是很讨厌,很不知廉耻?”周玉致哭得已经声音嘶哑,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玉致是个好女子。”皇甫瑾叹了声,终是抬起手,轻轻的抚过周玉致一颤一颤的背。

“那瑜王哥哥娶玉致好不好?”周玉致呜咽着说出一句话,却不似只是随口说说,而是带着一股子的决心。

皇甫瑾抚在她背上的大掌蓦地顿住,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好了。

周玉致半晌听不到皇甫瑾的回应,一把推开他,满眼泪水的质问道:“瑜王哥哥,你也不愿意娶玉致,对不对?”

“玉致,你现在正在气头上,等明早便会后悔了。”

皇甫瑾可不想趁人之危,明早再有什么变动,大家都丢人。

“我不会”周玉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一刻像这般清醒过,“若是我不能嫁给顕国的亲王,就这么回了周国,一定会被人耻笑的。”

“可是,你喜欢的人是皇兄,不是本王。”皇甫瑾提醒道。

若是她如年芊妩那般的冷静,那他很愿意与她做这笔交易,可她不是,她就像是个孩子似的,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他总觉得自己若是答应了,便有些趁人之危了。

“从今夜开始,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周玉致“嘤嘤”的哭着,忽然上前一把,握住皇甫瑾的胳膊,“瑜王哥哥,你若是也不肯娶玉致,玉致便没法做人了。”

皇甫瑾凝着她那张布满泪痕的脸颊,心里全是无奈和排斥。

只是,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个女子,那个他用了全部心力去爱的女子。

若是周玉致的事情压不下,只怕父皇怪罪下来,执意要给周公主一个说法,就必然会让皇兄娶了周公主。

那到时候,伤害的人,便是绾绾。

没有了皇甫烨,她该怎么办?

即便,他愿意将这条命都给她,他终究不是她想要的幸福。

若是,他娶了周玉致,这一切是不是便全都了结了?

他心里一阵刺痛滑过,却仍是觉得不悔。

绾绾,你一定要幸福,不要枉费了九哥的这番苦心。

“好,若是你明早还不后悔的话,便与本王一起入宫,向父皇请旨吧!”皇甫瑾缓缓抬起手,拭去周玉致眼角的泪水,动作虽温柔,对望的眼中却不带一点的深情。

“瑜王哥哥…”周玉致哽咽一声,痴痴的望着皇甫瑾,只觉得月光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圈的光环。

他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拯救了她,让她濒临碎掉的尊严重拾,让重新认识了英雄的形象。

也便是在这一瞬间,她对男人,对英雄,第一次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和悸动。

直到许久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便是爱…

夜,依旧很深,皇甫瑾送了周玉致回房后,便入了宫,像皇帝禀报此事。

皇帝欣慰的点了点头,眸中却有多了一抹沉重。

而他从皇帝的寝宫出来,便去绾安阁,一个坐在破败的庭院中,喝起了酒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太静,他竟觉得这样的夜让他有些窒息。

忽然间,他便有些惶恐了,不想这样一个人待下去,想找个人来陪。

可是,幽幽深宫,有那个能陪他说说话的人吗?

蓦地,脑中跳跃而出一张姣好,却又终是冷冷对着他的面容。

他轻嘲一笑,自己活得还真是悲哀,竟是沦落到了这一步,只能找那个从不给自己好脸色看的女人。

尽管觉得有些没面子,但今夜他尤其不想一个人待着,他想找个人,喝点酒,倾诉一下心里的苦水…

对绾绾,他从来便没有要求过任何的回报,但他也是个人,他也会觉得苦,觉得这一切对他不公平。

深吸一口气,他站起身深,步出了绾安阁。

年芊妩不知怎的,今晚总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是以,便没有安寝,而是穿着中衣,坐在桌边饮茶。

当皇甫瑾再一次不请自来,甚至手里还拎着一摊酒的时候,一向教养极好的她,真恨不得开口骂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明明极为的厌恶她,却又要时不时的往她身边凑合,这么做,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瑜王,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年芊妩冷冷盯着他,不悦的质问道。

总结前两次的经验,她知道,以皇甫瑾的作风,这周围的宫人,一定都已经被他摆平了。

“陪本王喝酒”皇甫瑾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坏态度,走到桌边坐下,便拿过桌子上的茶杯,倒了起来。

“瑜王,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年芊妩隐隐着怒火,狠狠的问道。

他自顾自的倒完酒,才昂头看向她,毫不遮眼的将眼中的悲切流露而出。

“陪本王喝一杯。”

他见她不动,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这里好疼”

年芊妩这才发现这个一向霸道的男子,今夜似乎与以往很不同。

而这世上,能让瑜王悲切的人,还会有谁?

难道,是绾绾?

起初的时候,她也以为绾绾是真的不在了,但是在与皇甫瑾的几次对话中,她才略微知晓,绾绾似乎还活着。

她到底不是狠心之人,看他这般模样终是动了些恻隐之心,再加之她也关心绾绾的事情,便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她才一坐下,他便端起酒杯,喝了起来,还是真是只用她“陪”,居然一点邀请她一起喝的意思都没有。

他起先并没有说话,一连喝了三杯后,似乎积攒了点勇气,才放下酒杯,醉眼迷离的看着她,呢喃道:“本王很快便要娶周玉致了”

年芊妩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居然还是这事。

“娶周公主是喜事,瑜王又何必借酒消愁呢!”她有些鄙夷的回了他一句。

既然不想娶,便不要答应。

反之,若是为了皇位,不得不娶,又何必矫情?

“喜事?”皇甫瑾自嘲一笑,“本王若是娶了她,便等于再也没有了爱绾绾的资格。”

年芊妩一听到“绾绾”两个字,立刻来了精神,回他,“即便你不娶,绾绾爱的人,也不是你,结果也是一样。”

绾绾对皇甫烨是什么感情,她很清楚,别说皇甫烨还好好的活着,即便是死了,也不是皇甫瑾能**去的。

“年芊妩,本王来找你,是想让你安慰本王的,不是让你打击本王的。”皇甫瑾狠狠的盯着年芊妩,他简直是恨死这个女人了,她嘴里,怎么一句好话都说不出呢!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若是不愿意听,我便闭嘴。”年芊妩无所谓的回了句。

“年,芊,妩”皇甫瑾一字一顿,狠狠的吐出这三个字,真有些后悔这个时候跑这里来,自讨没趣。

但,不来这里,他又能去哪里呢?

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又是皇帝最得宠的儿子,围在他身边的兄弟姐妹虽多,却又有哪个人是真心的?

从小,母妃便教导他,人心险恶,他一定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是以,他谁都不信,最后他便也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

这样伤心孤单的夜,他注定只能来这里找骂。

年芊妩看着他发狠那个样子,叹了口气,才缓和了些语气,“皇甫瑾,人这辈子,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选择,因为那便是我们的命。”

皇甫瑾闻声,愣了下,忽然想起,她也是被迫嫁给了他的父皇。

顷刻间,怒气全消,他眸光深深的望着她,问道:“你想过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没有”年芊妩摇摇头,苦涩而笑,“改变命运,便是拿亲人的命来博,我做不到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幸福,而将他们都推上险境。”

“呵,你倒是孝顺啊!”皇甫瑾真心的赞赏了一句,便又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她无所谓的笑了笑,反问他,“那你呢?你如此牺牲,是为了成全绾绾的幸福吗?”

昨夜,他们也谈过周玉致的事情,她知道,他心里还是有那股子气结的,不愿意为了皇位,而去娶周玉致。

今夜,他忽然便改变了决定,却又不是心甘情愿,而是这般的痛苦。

可想而知,一定是某件事,或是某个人,让他不得不改变决定。

皇甫瑾因她的话,心里一阵的撕痛,却又觉得舒服了些。

她若是不问,他自是说不出口,自己是为了绾绾,如何如何的,那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风格。

但,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在痛到窒息的时候,同样都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只要她能幸福,我做什么都值得。”他满足一笑,一杯酒便又下了肚。

年芊妩此刻,已经可以肯定赫青绾还活着了。

但,她不会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哥哥。

既然哥哥已经面对了绾绾不在了的事实,她又何必再告诉他这个消息,让他心里好不容易掐灭的情感火苗,再燃起呢!

“既然觉得值得,就别再回头,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感情和人,同样重要。”

女人,对痴情的男人,总是有几分好感的。

年芊妩此刻不免对他又生了些好感,渐渐的,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如果,不再去想最初,他威胁她时的不美好,或许,他们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是啊!还有母妃…”皇甫瑾呢喃着轻念一声,口齿已经有些不清了,“可是,本王的心好痛,怎么办?”

“是啊!心痛,该怎么办呢?”年芊妩忽然想起了安以墨,她的心便也痛了起来。

谁没爱过呢?谁又没有为爱痛过呢?

只是,有些人有资格将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有些人却永远都不可以,这便是人活着的悲哀和无奈。

既然主动无法反抗,又何必非要撞得头破血流呢?

她从来都是个冷静的人,是以,她永远不会为了家人以外的任何人,去做玉石俱焚的事情。

她想,即便是她没有入宫,没有做这个皇后,她和安以墨,也注定有缘无分吧!

爹爹生平,极为痛恨江湖中人,是定然不会让安以墨登堂入室的。

再者,安以墨爱的人,亦不是她。

她的爱,开始时,便注定了要枯竭。

但,她仍旧不后悔,若是一辈子都没有爱过,才会遗憾。

爱过了,知道了那里甜蜜与辛酸两种极端的滋味后,她便也满足了。

她会一生将安以墨珍藏在心里,偶尔拿出来回忆一下,即便那时是落着泪的,她也依旧会笑着祝福他。

或许,有人会觉得她这样的人生有些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