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祁托住他的身子,也吓得出了一头冷汗,连声问:“真人可是受了伤?那里不妥?”

顾清岚咳了几声,攒了些力气,才轻声说:“无事…只是险些中了禁神咒…”

方才近他身的,除了莫祁自己,就只有路铭心。

莫祁想起来,才觉出路铭心一上来就滑跪过来,抱住顾清岚的腿,必没有安什么好心,一定是一边胡乱说着,一边伺机给顾清岚下咒。

那时顾清岚突然发作,挥手将她击退,就是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

禁神咒是颇为厉害的禁咒,咒语必须近身由丹田打入,中咒者法力尽失,只能任人鱼肉。

道修中早已明令禁止修士私下修炼此咒,唯有各山门戒律堂首座才可研习,用于惩罚犯错需要封印法力的弟子。

路铭心不知从哪里学来了这手法,此刻竟然狠心用在自己师尊身上。

要知道禁神咒被设为禁咒,是因此咒阴毒,中咒者不仅法力受损,中咒时间稍长,连元神魂魄也会一道损伤。施咒者若心存恶念,用来害人,则会遗祸无穷。

修真一途,肉身得自父母,修行法力却皆由师门传授,师尊等同再生父母,弟子必当悉心侍奉,恭敬顺从。

哪怕莫祁这般被逐出门墙的弟子,和同门师弟争锋相对,也从来不敢对师尊和师门稍有微词。

莫祁虽然猜到路铭心当年曾对顾清岚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却没想到她竟狠毒无良至此,众目睽睽之下尚且敢对自己师尊下禁神咒,私下里更不知道会怎么对待。

他气急到极致,反倒清醒了不少,看顾清岚仍是不住轻咳,唇边也断断续续渗出鲜血,就轻吸口气,将他的身子抱起,道一声:“得罪。”

脚下运起轻身步法,几个起落见,他们已经回到了客栈,莫祁怕遇到返回的路铭心,还特地从后院翻墙而入。

回到客房中,将顾清岚的身体轻放在榻上,他才退开了一步,忧心忡忡地开口:“真人情况如何?需不需要闭关疗伤?”

顾清岚仍是面色惨白,连打坐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斜依在榻上,微摇了摇头:“只怪我一时大意,让她趁虚而入…那咒符只进来了一半,还可化解,十二个时辰后就会好。”

那道禁神咒,其实还是有一半入了他丹田,他击退路铭心,打出那几道咒符,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强弩之末。

若不是如此,依路铭心的性子,只怕还是会强行击退莫祁,将无法施展法力的他带走。

只是他丹田中的金丹,本就是强行凝出,平日里动用法力,还会引发内伤吐血,中了咒符强自运功,更是反噬颇重,腹中犹如当初凝丹时一般,痛如刀绞,片刻不停。

莫祁听他这么说,略松了口气:“那真人这十二个时辰内不要再有动作,我为真人护法,全力疗伤为上。”

顾清岚微勾了下唇,笑意苦涩:“只怕她不会让我有这个喘息之机。”

他一手将路铭心养大,对她行事风格果然估算极准。

莫祁守了他一夜,看他一夜都只能靠在榻上不住轻咳,唇边也零星咳出血沫,极为煎熬。

第二日一早,就有客栈管事前来敲门,莫祁前去应门,看到门外除了一脸尴尬之色的管事之外,还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路铭心还穿着昨夜那件白色纱衣,胸前的血迹也没清理,衣服上更是沾了不少尘土露水,就那么直挺挺跪在门口,看起来也像是早就跪了一夜,很有几分可怜。

莫祁想起她会吐血,不过是昨天下咒不成,刻意假惺惺地做戏博同情,又想起来这时正躺在房中,真正备受折磨的顾清岚,顿时只想飞起一脚,踹到她那张绝色的脸上,没好气地开口:“路剑尊怎么一大早就来寻人晦气?”

路铭心抬头看了看他,唇边嗫嚅,还没说出一个字,两行清泪就从那双明丽的杏眼中流了下来。

那管事尴尬地在旁说:“小人自知不该插手几位仙人的事务,只是方才燕大公子差人来小店送了请帖,请几位仙人过府一叙,小人来送帖,在竹院寻不到这位路剑尊,却不想在贵客的兰院门前见着了…”

后面套院里住的都是宗门世家的人,路铭心跪在这里,虽然周围没站什么人,但另外三座院子里的人,只怕都在盯着这里看。

莫祁说:“哦?路剑尊喜欢跪在这里,我们有什么办法,为何来敲我们的门?燕大公子的拜帖可请我们了?”

那管事立刻恭敬递来一张黑红锦缎封皮的拜帖,莫祁打开一看,上面具了名,请的贵客赫然是“寒林真人”。

这倒真是有趣,在昨夜路铭心那惊天一跪之前,寒林真人还是位早就仙逝的前辈,结果在那一跪后,不过几个时辰过去,今早燕大公子的请帖,就送到了门前。

莫祁呵呵冷笑一声,正想干脆推掉,院中却传来顾清岚淡漠的声音:“燕氏相请,不敢推却,请容贫道沐浴更衣,一个时辰后必当应约到访。”

他用了法力,声音虽不大,却传得十分清晰,门外三人也都听得清。

路铭心听到他说话,眼睛更是突地就亮了起来,莫祁离她近,看到她那目光,与其说是欣喜,倒不如说是饿狼扑食一般的狂热,顿时就忍不住打了个莫名的寒颤。

莫祁接了请帖回到房中,看顾清岚按着小腹斜靠在榻上,脸色仍是惨淡,比他没出去之前还又白了几分。

莫祁看他那样子,顿时焦心起来:“真人既然身子不方便,何不干脆不去?”

顾清岚抿了唇摇头:“路铭心对于对手,从未有过怜悯之心。她遇强则更强,遇弱则更狂,绝不会掌握分寸。遇上她,决不能示弱…我如果不接这个请帖,只怕她再权衡试探一下,就会冲破结界进来。”

莫祁对路铭心的行事风格当然知之不少,莫说与她敌对的魔修妖物几乎没留活口,就算在论剑大会上,也从未见她手下留情,重手打伤同门也不是一两次。

他想起来如今这个嚣张霸道,气得人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的路铭心,没忍住发出感慨:“真人若对路铭心的脾性知之甚深,为何当初没有对她多加惩戒责罚,至少令她不至于如此目无王法…”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顾清岚突然咳了口血出来,顿时闭嘴不敢再说。

事已至此,再说些当初为何不好好教导徒弟的话,早就晚了,更何况路铭心这种,大半是天性如此。要不然为何顾清岚这么一个淡泊名利、慈悲宽厚的人,怎么能教出来路铭心这种徒弟?

不过也许正因为顾清岚过于温柔宽容,才会把路铭心宠坏吧?所谓严师出高徒,慈母…咳咳,慈父多败儿。

顾清岚用衣袖拭去了唇边的血迹,仍是淡漠地开口:“是我教导不严,总以为她只是年纪尚幼、天真烂漫,结果养虎遗患。”

他顿了顿,不再说下去,转而说:“至于燕夕鸿的相邀,昨夜我们没能去燕氏大宅查探,如今不正可以补上?”

去燕氏大宅这个计划倒是不错,莫祁本来以为看顾清岚那起不了床的样子,自己兴许得抱着他去赴约。

但顾清岚从储物囊里摸了两粒药出来吃了,又让他回避一下,自行去沐浴更衣,再出来时,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却已经又是那个仙风道骨,白衣飘飘的寒林真人。

已经露了行迹,顾清岚就把包着湛兮的白布除去,露出了通体雪白的剑身,直接负在背上,连一头长发也重新束起,带了玉冠。

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满头银白长发,几乎和当年在云泽山时一般无二。

莫祁看得眼睛都有些直:“真人,你的身子真的不要紧了?”

顾清岚看向他,微勾起淡色的薄唇:“若是连你也看不出太大不妥,那就也可糊弄住路铭心。”

莫祁看着他,连连点头:“我确实看不出什么不妥。”

他说着,还是担心:“若是路铭心那个匪徒撕破了脸直接下手,那真人是不是还会有危险?”

顾清岚微笑了笑,摇头:“她并不敢和我正面交锋,当年如此,现在也是。”

路铭心如果当年就敢直面他,不至于会先下毒暗害,再趁他筋脉错乱之时掏丹,如今若敢,也不至于见了他就跪地抱腿,一样要先使些阴损手段。

他和莫祁出门来,门外的路铭心已经不见了踪影,却还站着那个送信的客栈管事。

那管事躬身把他们请到客栈门外,那里又早有一辆通体黑色的宽敞马车停着,旁边不仅站着一个侍从,掀起了车帘垂首恭候,还有一个黑衣的燕氏客卿客客气气地拱手:“我家大公子不想寒林真人竟驾临燕丹城,先前有失礼数,特遣在下前来赔罪。”

顾清岚死去前就是云泽山的寒疏峰主,论到辈分,还是云泽山掌教凌虚真人的师叔,地位尊崇,连燕亦行和他也不过辈位齐平,燕夕鸿请他过去,自然要做足排场面子。

顾清岚只对那黑衣客卿唯一颔首,就和莫祁先后上了马车。

这马车不仅宽敞舒适,还装了轻质的灵石,行走起来车辙微悬空于地面,并无颠簸之感。

顾清岚在里面打坐休息,车子从燕丹城中通过,在燕氏本宅的外门和内门处也未停顿,直接停在了内宅的楼阁外。

停车后又早有侍从掀开车帘,车外站着侯迎在外的燕夕鸿。

这位燕大公子,顾清岚身死之前他还是个少年,自然没有正式拜会过,此刻见了,确实是英俊儒雅,和燕亦行有几分神似。

见了顾清岚,燕夕鸿就拱手行礼:“晚辈幼时,就常听家父说到真人,不曾想还可有缘得见真容,着实荣幸之至。请恕晚辈困于家事,没能到驿馆亲自迎接真人,万望海涵。”

顾清岚向来疏于客套,听他说了这么一大串,也就微点了下头:“无妨。”

燕夕鸿也不愧是将来要执掌燕氏的未来家主,顾清岚这么冷淡,他还是照旧一脸客气周到:“不巧家父已于月余前闭关,不能亲自面见真人,家父必然抱憾。”

顾清岚这才看了看他,淡淡开口:“你又不是你父亲,为何会知道他一定抱憾?”

莫祁在旁边站着,本来就觉得燕夕鸿罗里吧嗦没他弟弟爽利,听到顾清岚开口就顶了他这一句,顿时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别的不说,这开口噎人的本事,也许路铭心真是得了师尊的真传。

燕夕鸿连脸色都没变,看顾清岚不喜欢客气,直接就侧身:“晚辈在厅中备了几杯清茶,还请真人上坐。”

顾清岚也没再答话,就从他身旁走过,径自去向小径尽头的那间水榭。

修真之人没有俗世那般虚礼,会客之处也根据所请之人的喜好,随心所欲,燕夕鸿既然请了以清雅喜静著称的顾清岚,当然也就不会请他去闹哄哄的会客堂,而是择了一间临水的小榭,摆上清茶,焚了淡香等待贵客。

只是顾清岚走进去时,那里早就已经站了一位客人,正是也换了衣衫梳洗一番的路铭心。

她哪里敢坐,就缩在门口处站着,一双明丽的眼中若有泪光,可怜巴巴地看过来,活像什么被遗弃的小动物。

顾清岚虽然早料到她会在,一眼扫到她这样,也没忍住咳了一声,喉间泛上隐约血气。

莫祁知道他是在硬撑,所以才会开口就噎着燕夕鸿,为得不过是少站片刻,省些力气。

现在听到他咳嗽,就忙抬手扶了他:“真人如今身子不爽利,还是赶快坐下休息。”

他这么一说也不算露怯,顾清岚脸色还是显得苍白,如果半点不提倒显得心虚。

哪知道路铭心听到顾清岚咳嗽,眼里的忧急遮都遮不住,身子更是前倾,眼看就要冲上来,却又不敢,只能拼命捏着衣角继续站在墙角。

燕夕鸿身为主人,当然要在旁关心一下:“真人那里不适?我这里倒是有几个医修,要不要唤来帮真人查看一下?”

莫祁扶着顾清岚坐好,也在旁边大马金刀地坐下,“呵呵”笑了声:“死去活来了一回,当然哪里都不适,这还用问?”

燕夕鸿顿时又接不下去,干脆就神色自若地也自去坐下喝茶。

他们来后,说了这么半天,竟是些废话,没有人一个人说到正题上去。

顾清岚病中本就不耐,看他们还扯来扯去,干脆就咳了声,开口问:“燕公子既然差人请了贫道过来,想必并不是为了请贫道喝茶。”

燕夕鸿识相得很,知道他不喜欢啰嗦,当即就说:“确是有事相商,晚辈听路剑尊说道,昨晚幻魔杀人时,真人和莫师兄是最先赶到的?不知道是否查出了什么线索,可否告知晚辈?”

顾清岚点了下头,淡淡说:“我们确是遭逢幻魔。”

他说完这一句就再没有下句,燕夕鸿还在支着耳朵听,半响都没听到后续,脸上儒雅的笑容终于有点挂不住。

偏偏这时路铭心却突然在旁开口:“师尊身子不好,可是昨晚被那幻魔伤了?”

她的语气不仅十分担忧,还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仿佛顾清岚只要说声“是”,她就能冲出去将那只幻魔撕成碎片。

莫祁在旁听得简直牙疼,心道你师尊受伤,你怎么没怀疑是你自己打的那半道禁神咒的关系,反而有脸在这里逮着幻魔撒气?

顾清岚听她开口,才终于抬眼淡漠地扫到她脸上,从昨晚到今日,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去看路铭心。

一看到他望向自己,路铭心就精神一振,双目重新放出光来,一声渴慕婉转的“师尊”就要叫出口。

顾清岚却微微对她勾了下唇角,目光中冷意凌然:“路剑尊还是莫要再唤贫道‘师尊’,免得旁人生了误会。”

路铭心听完他说的话,竟张着口呆立在当场,好像他无论说什么话,都没有这句对她的打击深重,一瞬间她眼中的泪意水光,都全部褪去了,不仅褪去,还渐渐染上了一抹赤红。

顾清岚早就转过目光不再看她,她却双唇颤抖,隔了好一阵才终于缓过神来般,发着抖说:“师尊…要把我逐出门墙?”

顾清岚没有回答她,她就已经往前走了一步,衣袖无风自动,背上的朱红色长剑,也跟着“嗡嗡”作鸣,偏偏她神色还犹自呆愣懵懂,那目光也直直看着顾清岚,竟是一副法力不受控制,将要暴动的情形。

顾清岚料到她会有所反应,却不想她反应如此之大,当下就微蹙了眉。

莫祁知道顾清岚此刻不能动用法力,忙起身挡在他身前,背后长剑毫不迟疑地呛然出鞘,持剑在手,望着路铭心森然说:“路剑尊这是又要弑师?别忘了这里是燕氏,不是任你为所欲为的寒疏峰!”

路铭心听到那句“弑师”,身子就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眼中的赤红也在瞬间褪尽,跟着连连后退了两步,膝盖一软,就地跪了下去。

她眼中的泪水并没有重新涌上来,反而就那么干干涩涩地,仍然死死盯着顾清岚,低声说:“师尊…我错了…求你…”

她这几个字说得艰难异常,连边上一直捧着茶杯,饶有兴致看戏的燕夕鸿也有些不忍了。

这时门外却突然幽幽飘来一个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凝重:“鸿儿,我听说府中来了贵客…为何不叫姨娘过来见一见…”

之前无论如何都能保持温雅笑容的燕夕鸿,在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却变了脸色。

没等他收回表情,门口处已经慢慢走进来一个素衣的女子,这女子其实长得并不算十分得美,却不知为何,自有一段冷艳风骨。

莫祁看了更是一愣,因为这女子,也不知是相貌使然,还是神情气度,竟有那么五六分像顾清岚。

没等那女子走近,燕夕鸿就忙迎了上去,堵住她:“姨娘,这几位前辈师兄都不喜欢人多喧闹,我才没去请姨娘过来…”

但也晚了,那女子一眼看到坐在那里的顾清岚,微愣了一下,目光中染上痛恨之极的神色,竟不管不顾要冲过来:“这是哪里来的狐媚子!定是要勾引老爷!待我画花了这张脸!”

莫祁被这变故弄得目瞪口呆,顾清岚却连看都没看那边,端起茶杯,啜了口清茶。

那女子只是个普通凡人,并不是修士,是以虽然她满口污言秽语,莫祁也竟不知该不该出手,或者干脆给她施个禁言的小法术算了。

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出手,就有个人更快地一挥手指,封住了那女子的口。

紧接着一柄长剑递来,那雪色的剑风中,带着隐约泛红的杀气,只凭剑气,已在那女子咽喉处,划出了一道深深血痕。

鲜血顺着那女子颈中白腻的肌肤滑下,路铭心用剑尖指着她的咽喉,眼中净是赤色的杀意:“你若再有一个字辱及我师尊,我定要杀了你。”

燕夕鸿侧身避开她的剑锋,不但没试图阻拦,还不咸不淡地开口:“姨娘,你还是回后院歇着吧,路剑尊脾气不好,又极孝顺她师尊,父亲也是知道的。”

方才顾清岚才刚说过要逐路铭心出师门的话,莫祁言语中也透露,路铭心很可能忤逆过她师尊,甚至曾经弑师。

燕夕鸿这句“极孝顺”也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话,反正语气说得非常自然诚恳。

路铭心却还是提剑对着那女子的喉咙,目光变幻,也不知是不是在权衡干脆就这么杀了她,还是等着趁她稍加反抗之机,直接抓住个借口再杀。

顾清岚从头到尾只是垂眸喝茶,这时淡淡说了句:“退下。”

路铭心顿时像只炸了毛又被摸了下的小猫,眼中的杀气霎时间褪得一干二净,一声不响地收剑入鞘,回头继续乖顺跪在墙角。

那女子早就吓得浑身发软,此时就算她没被施法,估计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那杀神盯着她脖子的时候,神情跟盯着一只小鸡小虫没什么差别——这女人说要杀她,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燕夕鸿挥手招呼水榭外的侍从:“愣什么?还不赶紧把姨娘送回岚雪楼?”

原来这女子住的地方还叫岚雪楼…莫祁心情复杂地转头看了下顾清岚。

顾清岚微垂着眼眸,不仅神色未动,连眼皮都没抬上一抬。

外面的两个侍从得了命令走进来,一左一右扶着那女子,要把双腿发软的她架出去,也就是在此时,那女子突然浑身剧烈抽搐一下,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异变也在这时陡生,只见那女子胸口上方,极快地闪出一团黑色烟雾,在那雾气正中,蓦然伸出一只枯瘦之极的青色爪子。

与此同时,魔物那种腥臭之气,也顿时弥漫在房中。

莫祁反应极快,长剑出鞘,但他身侧却也已经更快射出一道夹带着寒气的白色咒符。

那咒符速度之快,并不像是灵机应变,而像是顾清岚早已在指中扣住了一个咒符,只等那黑气隐现,就直射而去。

果然那黑雾只在一闪之间出现,这时间极短,快不过一个瞬息,如若不是修士而是凡人,甚至根本看不到什么黑雾,只当眼神一晃。

也就是在这极短的一个瞬息里,不管是莫祁的长剑,还是纵身而起,一剑刺去的路铭心,都没能来得及斩到那只青爪,唯有顾清岚那道早就蓄势待发的咒符,正击在那爪上。

寒冰真气冲破皮肉,渗入对方血肉之中,并不结束,反而迅速结出新的冰凌,复又撑破血肉,那只爪子瞬间就被伤得支离破碎。

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空洞的嘶吼,那吼声听起来极远,偏偏又极近,仿佛是从另一个空旷之极的地方传来,又仿佛是响在他们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