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射手座:人体星座图
他最看不透的就是星座,他害怕,有一天这样的星座图,同样被刻在自己身上。

【1】
月色如水银般倾泻在大地上,月圆之夜,夜晚好像白天一样明亮。
出租车走下髙速路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小王不时瞥一眼腕上的表,早知道这位奇怪的客人这么多事,他宁愿少赚这几十块钱。
当小王在路边看到他时,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打车,他的脸枯木般没有一点儿精气神儿,面无表情,仿佛一座没有温度的雕像,生动却始终是没有生命的。他身穿一件深灰色大衣

,上面满是褶皱,小王只以为是最新的流行趋势,却又觉得似乎与这位年近三十的成年人的气质不太搭配,他里面一件条纹衬衫露在外面,背着一个长长的包,小王猜测里面应该是乐

器之类的,如果是音乐家,这样的打扮倒是无可厚非,搞艺术的不是看着都很莫名其妙吗?只是他那枯木般的手细长而枯瘦,上面一片的深褐色,又让小王觉得他该是一位画家,刚弄

完涂料没来得及洗手呢。
小王那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
他不过是想在回家前多揽一份生意,赚一点是一点,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看着他的手臂伸在长袖子外面,职业特性让他觉得那便是在拦车了,于是他停了下来。
那男人转过眼睛看了小王一眼,他这才注意到,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仿佛是刚从坟慕里爬出的死人,那眼神让他浑身的艺术气息顿时消散殆尽,反而显
得阴气沉沉,让人浑身不舒服。
只是已经停下来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开走,于是便将脑袋伸出车窗:“坐
车吗了”
那人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径直打开后门,上了车。
车一直开着,小王问了几遍他要去哪里,他却一直一言不发,一直到过了半个小时,小王着急地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已经十点多了。
“师傅,你再不说去哪我只好开到公安局去了。”小王不得已只好对着身后的男人说,他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贪心。
那男人抬起头来,冷冷的目光瞄了他一眼,令小王欣慰的是,他总算是说了一个地名:“街心花园。”
车子在路上绕了半个小时,离街心花园却还很远,为了快点到达,他也懒得去绕路了,直接从高速上穿过,他宁愿多交几块钱的路费,也不愿再面对这个冷冰冰的客人。
然而没到街心花园时,他便看见身后似乎有辆车一直跟着,小王的心里渗出了一丝恐惧,不是碰上拦路抢劫的了吧,这时再看身后的客人,更觉得浑身直冒寒气,他的相貌跟抢劫犯

多像啊,他身后背着的长长的黑东西,里面装的会不会就是凶器呢?
他更加希望快点到街心花园,他甚至想不要钱就将这个人扔下去算了,然而值得庆幸的是,下了髙速马上就看到了街心花园的一角,小王将车停到了花园的一片停车处,计价器上显

示已经一百一十四块了,他还没等要钱,那人已经打开车门,扔下两百块钱,走了。
他的身影晃进银白色的月光中,更显得与夜半幽灵一样,让人一震,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王刚松了一口气,车门却突然被人强行打开了,他不满地抬头想骂,说不做生意了,却突然撞见了一章白色证件,上面瞀察局的标志让他彻底愣住了。“刚才坐你车的人呢?”警

察问。
“走了,下车就朝里面走去了。”
“里面是哪儿啊?”
“就在那边。”他呆愣地伸手指着。
警察回头朝一个同事使了个眼神,后者便跳出车去,向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快跑过去。
小王好奇地看着蝥察,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人犯了什么事啊?”
警察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杀人了。”
小王一惊,身体上同心里一样,酥酥麻麻的,好像过了电,他知道他是后怕到瘫软了,轻轻擦了下额上渗出的冷汗,他更加呆愣。
“以后别什么人都往车上揽。”警察说着将一张A4纸扔进他手里,上面画着一个人,那张脸看着有点眼熟,“哎,不就是刚刚坐车的人吗!”小王惊道,接着往下面看:林一元,男,

三十二岁,x省x市原体育队教练员,二零零九年十一月份杀死同队女队员后至今在逃,已接连杀害三人,特征:中短发,方脸,身穿灰色大衣,身背黑色长包,内有长箭,特发A级通

缉令,悬赏通缉……
警察看着小王已经吓得没有表情的脸,轻蔑地一笑:“别怕了,他看来今天不想杀人,你不是还好好的。”
小王吓得冷汗直冒,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去擦了:“是变态杀人犯?怎么这么久都没捉到。”
警察瞪了他一眼,意思真是多管闲事,这时去追逃犯的几个人已经回来了,那人摇摇头,灰心丧气地说跳进里面就不见了,真怀疑他是兔子还是人。”
几个餐察离开后,小王久久看着那张颇显沧桑的脸,又想起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心里却在纳闷,真的是变态杀人犯吗?
那自己怎么还活着?

【2】
市体育队的中午。
食堂里依旧是一派热闹的景象,一百来号人一齐午休吃饭,让本来就不大的食堂显得过于拥挤了。
经过一上午的训练,大汗淋漓的队员们却仍旧能嬉笑打闹,毕竟这些人从
小就是练体育的,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经习惯了。
射击队的几个队员聚在一张桌子上,又说起了最近队里聊得最火的事情。第一个说:“最近看到电视上还在悬赏通缉,林教练真是厉害,这么久都没被捉到。”
另一个冷冷地哼了一声:“是啊,不仅捉不到,还让人家又来带走了我们体育队两条人命,造孽啊。”
“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恨咱体育队的,当初他在这儿干得不错,看着也挺老实的,听原来麵队的师姐说,他以前对人也很好的。”
另一个笑了笑:“你不知道天使跟魔鬼向来一体的吗,越是看着老实的人,心理往往越是压抑、扭曲,甚至我猜他还有些愤世嫉俗。”
这时又一个声音插进来:“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原来林一元暗恋他们射箭队一个女队员,两个人差了十岁呢,那女的不愿意,所以他就把她杀了,还把维护那女人的几个人都杀了

。”
“就是后来死的那两个?”
“是啊,那个田秘书,总是笑眯眯的,跟谁都有礼貌,据说马上就要结婚了呢,就因为原来林一元想对那女孩动手脚,他出面说了林一元几句。”
“对啊,还有张会计,我们以前还老笑他四眼田鸡,上次看到他大冬天跳到水里救大学生,还上报纸了,也算是当了回英雄,形象大变啊。”
“哼,刚上报纸没几天不就被害了,还是没那个命。”
几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却见射箭队的十一名队员刚结束训练,走进了食堂,他们立即都静了下来,目前正在大街上乱晃的变态杀人犯,就是他们曾经最敬爱的射箭队教练,从林教

练逃跑之后,整个射箭队都成了体育队的话柄。只要一看到他们,大家便马上想到个被称为“射手屠夫”的杀人狂魔,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带走了体育队的三条人

命。
等射箭队的刚一走过,他们便又聚到了一起:“不过林教练杀人真是邪乎,听说都是用箭直接穿透心脏,每人都身中几箭,最奇怪的是,那几箭的伤口连在一起,正好形成射手座的

形状。”
“所以他才被人称作是‘射手屠夫’啊!”
“哎,想想都够可怕。”
仰望天际,繁星点点,他最看不透的就是星座,然而现在他却能一眼看到那几颗明亮的星,他害怕,有一天这样的星座图,同样被刻在自己身上。
已经进入了秋季,冷风肆虐,他包裹起自己的身体,钻进巷子里,直觉上后面有人跟着他,他猛然回过头,却只有秋风卷起几片树叶,孤独地旋转着,这种感觉从一年前便开始有了,

是他神经过敏了吧!
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他年纪大了,越来越招架不过来了,他只想每天平平淡淡的,安度晚年,然而天不遂人愿,看着体育队越来越人心惶惶,他也愈加感觉到,他真的是力不从心了


穿过小巷后,再拐一个弯,就到了他住的公寓,老伴去世三年,子女们也已经各自有了归宿,于是他孤独了下来,他越是向往儿孙绕膝,却越是难以达成愿望,毕竟时代不同了……
他独自迈上楼梯,六楼的髙度对他来说还能应付,儿子曾说他该换个房子住了,他却始终不愿离开,他喜欢眼前这座老房子,喜欢从六楼踩着那“咯吱咯吱”直响的木制楼梯,登上

放满了盆栽的阁楼,然后顺着天窗看着星空的感觉。
今天如果不是那奇怪的声音一直在身后徘徊,他应该也会有这样的兴致。
走上楼梯的一瞬间,他便听见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他还没到耳聋眼花的地步,加上早年曾搞过体育,也算是身强体壮,他断定自己不会听错的。
颤抖的手拿出手机,他想给那个一直联系他的李警官打电话,这个幽灵总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突然到来,他似乎已经踩到了点子,总能找到人们最放松的时刻。
距离上次谋杀已经有两个月了,警察在这里守了一个月,却始终没有结果,他消失得无影无踪,真的好像幽灵一样。
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他却悄然而至,将死亡的恐惧,重新带到了这个城市。
昨天警察打电话来说,在监控器上看到他上了出租车,但是却还是没抓到他,只是已经肯定他就在这个城市里,替察特意督告他,让他最好去儿子家住。他是回来拿行李的。
电话刚刚掏出,身后的声音又消失了,他小心翼翼地又迈了一步,仍旧没有声音,但是他心上的恐惧已经被点燃,他毅然地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里面的“廊嘟”声穿透黑夜,将

寂静的楼道吵醒,至少有点声音,能让他觉得他还是安全的。
响了好一会儿,却没人接,看一看时间,怕是臀察局都在吃宵夜吧,他们总是这样的。
他于是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什么的,壮壮胆子快速向楼上走去,钥匙哗啦的声音响起,他边焦急地回头看着边寻找哪一把钥匙是自己公寓的门钥匙,可是越是紧张越是难以准确找

到,终于找到了,他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门,快速走进去关上门,却觉得在关门的瞬间看见了楼道里那幽灵一闪而过。
是他眼花了?还是他果然来了?
两个月前当他知道田秘书死于非命时,心里觉得自己是必死无疑了,警察的询问、体育队的忙碌,让他每天都觉得头昏脑涨,他记得林一元来体育队时很腼腆,他笑起来两排洁白的

牙齿,让人一看就觉得印象很好。他是个爱干净的人,烟也不吸,酒也不喝,对生活质量很重视。
但是现在他那些美好的印象已经面目全非,当他看见赘察在监控器上找到的他的侧脸时,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们是认错人了。
他纷乱的头发好像枯草,面容枯搞,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骷髅般的大眼睛,让人一看就觉得浑身发凉。
从此这样的影子经常出现在他的遯梦里,以幽灵的姿态,不断地骚扰着他。
别人都喜欢叫他射手屠夫,只因为他喜欢在人的身上烙上那永不消退的星座图。
他知道林一元是不会放过他的,他的仇恨没人能够熄灭,他向来是个执著
的人,从前是执著在射箭运动上,现在是执著在杀人上。
他在厨房里随便往脸上淋了些水,将困倦和恐惧一并冲走,然后便开始动手收拾衣物,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套被褥,儿媳妇在那边已经放话,去住可以

,要自带被褥,他们可没有剩余的给他盖。
他刚费力地将被子塞进大包里,却突然听见头顶一个阴冷的声音,“在收拾遗物?”
他猛然一惊,险些倒在地上,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几乎每晚,那声音都
萦绕在他的M梦中。
他不敢抬起头,但是地上的影子已经让他明白,就是林一元。
他果然还是来了。
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头也不回地向里跑去,身后没有一点声音,他却知道那幽灵就跟在后面,房间不大,根本没有藏身之处,他边慌乱地掏电话边向阁楼跑去,楼梯的咯吱声更像

是垂死的呻吟,剌耳地在耳边荡着,他一步迈进阁楼,冋身想要关门,却看见昏暗中那只大手将他推到门后,他跌在地上,手机也摔在远处。看着眼前带着兜帽的男人,灯光在他周

围蔓延进阁楼,他眼前模糊,只能在心里依稀念一句,还是来了,便觉得浑身一瘫,干脆倒在地上放
弃挣扎。
闭上眼睛感觉着那人越来越近,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就算杀了我……你也别想逃走……”
他听到林一元冷哼一声,阁楼下却突然有人闯进房间,大叫一声:“聱察,别动!”
他睁开眼睛,眼前却已经空无一人,天窗被打开,凉风呼呼地吹进来,发出悲鸣般的嚎叫。
【4】
当警察走进阁楼,只见体育队的王主任正站在天窗前,瘦削的身体好像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王主任,是射手屠夫来了?”一个警察问着的时候,李方圆已经走到窗前向下看去,只见黑夜中一个更加乌黑的影子顺着老楼的阳台遮阳板一层一层地跳下去,动作敏捷。
“别动!再动我开枪了!”他说着果然鸣了一枪,黑影却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下跳,三下两下便跳了出去,消失在巷子里不见了。
咒骂一句,回过身就对筲队的人说快去追,他则留下来照看这个孤独的可怜老人。
“你们怎么才来。”老人颓然地坐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擦着一脸冷汗。
李方圆看了他一眼,道:“看到您给我打过电话就急忙赶来了。”刚说一句一个警员已经上来了,也是累得直喘气,过来双手扶着腰抱怨,“跑得太快了,开了几枪都不停,我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