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韵勾唇,虽然在笑,但是那笑意,根本未曾达到眼底,笑的下面,黑玉般的眸中是从来未曾有过的寒气,如同雪一样的冰寒…

眼皮渐渐耷拉下,妖魅夺魄的面容上轻轻阖起的双眸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密室的中磨灭的光线随着银翼的身影,若有似无的跳动,任清凤鼻翼内侧投下浅浅的一片阴影,他没有听到风流韵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觉得风流韵面上的神情越发的看不真切,可那种阴郁却越发的明显。

银翼的心跳骤然有些不稳的急促起来,若是说一开始她对风流韵的意图还有些不解,隐约有些模糊的话,那么经过今日之事,他的心中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半响之后,在一片沉寂之中,风流韵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看来殿下是铁了心了,他虽然不太赞同,可是却也再无说话的余地,再一次感受风家人骨子里对情的痴狂,银翼居然生出了一丝悲伤之心。

也罢,殿下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无话可说。

也罢,既然此事已经没有回头之地,那便只能办好差事,助殿下心想事成——他是真怕了殿下的心如死灰。

他的主子,他心中最是清楚不过,虽然面上有些纨绔,可正事上从来都不含糊。

银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恭敬的说道:“已经安排妥当了,殿下放心。不过属下得到消息,秦国太子亦到了都城。”顿了顿:“殿下,属下担心秦太子会出手,到时候…”

“独孤意来了?”风流韵眉头微蹙,眼睛却未曾张开,苍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羸弱,却未曾降低他身上的气势:“独孤意来了更好,他向来心高气傲,与青轩逸更是不合,怎么能容得了凤儿嫁人,定然会将鲁国这潭水搅浑,到时候咱们正好浑水摸鱼,也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银翼听明白了,静默了片刻,低低的问:“若是事情不若想象中的顺利…”停了下来,垂下眼眸:“毕竟这里是鲁国,到时候殿下打算如何?”

密室中静谧一片。

隔了许久,风流韵才淡淡的说:“那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的,不是吗?”

他做了这么多,若是最后还是不能如愿,那就是天不从人愿,也没啥好怨的。

银翼听了,暗自叹息一声,才缓缓地道:“是,不会发生。”

作为男人,不管心胸多么的开阔,不管性情多么的飘逸,瞧着自个儿的心上人为了别的男人叹息,蹙眉,这心中绝对不是滋味。

所以一向飘逸俊朗,芝兰玉树的青轩逸此刻特意提起了二人婚礼的情形,来引起任清凤的注意,从而转移任清凤的注意力。

任清凤活了两世,这见识自然不凡,可是听到青轩逸的话,却还是有些吃惊,最后摇头笑道:“…是不是太奢华,太劳民伤财了?不过是个仪式,简单点就是了!”

真的不是她矫情,而是青轩逸这婚礼搞的实在是太奢华了。

青轩逸看了她一眼,强烈的表示自己的不满:“哪里能简单?虽说是个仪式,可是我筹备了一年多了,怎么简单的起来?”

“你是我心爱的女子,所以不但要风光大嫁,还要鲁国上下同庆。”

一年多?

那不是她刚刚认识他的时候?难道他当时就打定主意娶她了?

任清凤顿时有种仰天长叹的冲动,沉默了半响,才低低的说道:“莫名其妙!”

青轩逸瞧着任清凤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原本压在心中的那股浊气,忽然之间就淡了去,低低的笑了起来,飘雪如月,争云破日,这一笑动人之极,欢快之极,说出来的话,带着他所特有的低沉醇厚,如清泉流水:“很高兴,你即将成为这个莫名其妙男人的妻子。”

他的笑让人身心由内而外变得暖洋洋,鲜艳夺目的色彩,映衬的他洁白无暇的面孔,如同初雪般净白,又彷如映入他的眼睛,让他的黑眸如同骄阳一般明亮。

任清凤被他这样的笑容晃了一下,不由得一愣。

这样的青轩逸,她像是熟悉又像是陌生。

熟悉的是,他依旧如往日那般俊朗飘逸,陌生的是,却是他那夺目的笑容。

如艳阳高照一般,让周围的一切都因此而明艳起来。

什么时候…青轩逸有了这样明媚的笑容?

什么时候…青轩逸变得这样的生动好看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青轩逸低低的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份危险:“你再这样看下去,我怕咱们的洞房花烛要提前了!”

男人在女人专注的目光中,男性荷尔蒙都会加速分泌,青轩逸瞧着眼前如花似玉的佳人,有些冲动,实在是太过正常。

任清凤脸色微红,瞪了他一眼,忽然低低的开口说道:“不要脸!”他还真没想到,眼前这个一向在云端的男人,落下来之后,却原来是这般模样。

青轩逸闻言却是大笑:“凤,你果真是慧眼识英雄!”

得,遇上这么个不要脸皮的,她也只能甘拜下风了。

青轩逸看着眼前灵动的女子,想起那一年多的食不知味、寝不能眠,那时只要脑中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就觉得像是有刀在自己心口上戳,人生再无乐趣,有多少次,恨不得就那样随她而去,却想着她的大仇未报,这才苦苦的撑了下来,现在这样的鲜活,那是他梦中才有的情景。

老天待他不薄啊!

他痴痴的看着她,声音似春风拂过湖面,撩拨着她的心:“凤…凤…”

低低轻轻,柔柔绵绵,缱绻无尽,让人的心刹那之间随着那尾音便蓦地轻颤不能自已,只是低低的叫着,单单一个字,却让他叫的荡气回肠。

患得患失,一丝一毫来自她的消息,都能让他不能自己。

金振玉聩的声音,清越、微沉,还带着一缕柔情,好似被甜蜜狠狠击中任清凤的软腹,有种打饱满的甜润从小腹升起,让心都跟着一起醉了。

二人痴痴缠缠了许久,这才分别回去,两个人都忙,婚礼近在眼前,彼此要忙的事情都太多。

任清凤刚刚进了院子,不徐不疾的往里走,方上了穿花游廊,身后就传来任清流的声音:“二妹妹!”

听着这声二妹妹与往昔有着明显的不同,任清凤脚下步子微顿,然后缓缓的转身,浅浅的点头:“大哥!”

任清流清俊的面上,神色有些复杂,看着眼前的少女,细细打量一番,越发觉得自个儿以前愚笨,即使曾经容颜不同,可是这么一双明艳的眼睛,当初怎么就未曾疑心过。

这么一身气韵,当初怎么就未曾想到,眼前的少女一身素色长裙,眉眼之间透着灵秀,肤若凝脂,色如美玉,神情淡然沉静,婀娜娉婷的站在那里,干净的如同山涧一株浸染了露珠的幽兰…

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舒服。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走了过来,不曾开口,只是静静的瞧了任清凤身后墨色和狂一眼。

墨色眉头不动,狂却是玲珑心思,看了看任清流,再看了眼任清凤,又环视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对着墨色眨了眨眼睛,道:“谷主,我和冷有点事情,先走一步。”

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给谷主留点私人空间处理家务事吧。

当然,前提条件是谷主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完,他就拉着墨色一溜烟的离开,难得墨色居然没有反抗。

任清凤有些失笑的看着狂和墨色消失的方向,这两人,倒是跑的快。

任清流定定的看着眼前嘴角含笑的少女,他发现眼前的女子不一样了,以前她的脸上虽然含着笑意,可是她的眼中却没有笑,现在她脸上虽然没有笑意,可是她的眼中却充满了笑。

那含了笑意的眼中,墨玉般的眸子,似是被雪水清洗过一般潋滟晶亮,此时漫布着笑,清透黑亮之中仿佛又有清澈的泉水潺潺而过,碎光点点,璀璨分明,像是夏夜月下的幽潭,静谧深幽不见底,宛若有着无形的吸力,让人一眼望过去,就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往昔,他虽然对眼前的少女心存怜惜,可是却未曾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庶出”的妹妹,他哪里需要在意,即使对她的身亡,也曾难受多一些,可是也只是那么点点的时间。

再次相遇,却是惊喜交加,原来,她并非是庶出,而是他嫡亲的,一奶同胞的妹妹。

任清凤淡淡的回视着他,神情淡淡,一如以往,没有半点波澜,仿佛身份的改变对她没有丝毫想影响。

这等淡然冷漠的任清凤,却让任清流有些生气,看了任清凤一眼,忍住心头的怒气,道:“二妹妹,你向来玲珑,应该知晓我为何而来?”

任清凤脸上的淡漠不变,垂下眼帘,修长的睫毛颤了颤,在白玉无瑕的脸上形成一道淡淡的阴影,随即又抬了起来:“嗯,能猜到二分。”

任清流瞧着她的表情,心头一凉,眉心轻轻抽动了一下,道:“那就随我一起去吧!”

转身,大踏步而去,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脚步声尾随,他转头,眼底隐隐怒气而出,环视了四周一眼,又走了回去,到了任清凤身边站定,小声道:“你总要知道当初事情的始末吧!顺便…顺便看看母亲,她身子弱,心思又重,出了这种事情,她这心里…”低低的叹了一声:“我知道这些年,你的日子不好过,母亲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到底她十月怀胎生了你一场,不瞧别的,你也该去听听啊!”

任清凤眼眸之中,色彩暗了暗:“好,我去听听。”不为自己,为了本尊倒也该去听听,虽然她觉得其实听与不听,都没有什么区别。

任清流眸子喜色一闪:“好,跟大哥走吧!”

任清凤走在任清流了身后,很奇异的是,任清流居然带着她进了正房院子。

一进院子,任清凤就能感受到院中弥漫着一种近似凝滞的沉重气息。

李秋华身边的丫头见了任清流和任清凤进来,忙打起帘子,任清凤未料到正房之中,不但任碧波在,就是任清水亦在,连一向在任家影子般存在的二姨娘和任清寒亦在,二姨娘跪在地上,再没有曾经的淡然深沉,眼神呆滞,仿佛陷入某种绝望之中。

而任清寒的神色也是灰败一片,仿佛暴雨摧残后的残花般没有生机。

任清水却是自从任清凤来了之后,一直紧紧地盯着任清凤,感觉到她的视线,任清凤的眼角淡淡的扫去,却见她红红的眼眶,泪痕宛然的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孔,看向任清凤是眼神却是奇异的忿恨,似是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吞噬而下。

任清凤瞧着她这般怒恨的目光,眉心微蹙,却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

任清流进去瞧着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表情颓废的李秋华,叫道:“母亲,二妹妹来了。”

李秋华原本无神的眸子,听到这声音,顿时就张开眼睛,脸上就露出了激动之色:“凤儿,凤儿,来,来…给…”

她那个娘字还未曾吐出,任清凤淡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大夫人午安。”

这么淡淡冷冷的语气,如同一盆冰水,从大夫人的头顶浇了下去,直让她心中冰凉一片,到了嘴边的千言万语,此时都梗在了喉咙间。

一旁的任清水却忽然“呜呜”的悲泣出声,泪随着声落,大滴大滴的滚落到袖间,然后用一种悲凉的目光看向任清凤,哀声道:“二妹妹,你别这样对母亲,二姨娘已经说了,你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她说到这里,便抽噎开,似悲伤得说不下去了,抽噎了半响,才又道:“这些年来,母亲待你…你别怪母亲,都是我的主意,子不言父过,母亲纵使有什么不对的,也都是我的错,你要恨,就恨我吧!别怪母亲…母亲她心中好苦的!”

任清水果然是一贯的识时务,会演戏,此时居然还能唱作俱佳。

只是,自己从来就不是会顺着别人剧本唱下去的人。

她故作不解,诧异的挑眉:“我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那你又是谁的女儿?”

任清凤就不信,挑破了任清水的身份,她还能在此唱大戏。

不过,任清凤倒是真的诧异二姨娘在此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早就知道是个聪明的,却没有想到还能聪明到这份上。

听任清水的话,这二姨娘对云娘将两个孩子掉包的事情,是知情者。

知情,却还未曾被云娘灭口,光是这份手段,就不得不令人震惊。

云娘,这位荣升为德妃的女子,可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能留下二姨娘,怎么着都说明这二姨娘有几分手段。

果然,任清凤这话一落,空气中的气氛就低了下来,隐隐让人透不过气来。

任清水脸色一僵,显然没有想到任清凤一句话就直指重点,忘了继续啜泣,她看了一眼李秋华沉下去的面容,心中一颤,眼泪落得更凶,嘴里喃喃地叫着:“母亲…我不信…我不信…”

李秋华看着她的模样,往日里怎么看都不生厌的样子,此时换了心境,怎么看,怎么膈应。

她也算无辜的,毕竟当年云娘那个贱人行事时,她也不过是无知的婴儿。

可是,李秋华一想到这些年她为了青轩宇那个男人,而对任清凤的算计,想到她这一年多来,与云娘的朝夕相处,想到她身世暴露后,对任清凤的算计,这膈应就又强烈了起来:“哭什么?谁欺负你了不成?”

任清水刚刚要流下的泪珠儿,就被这冷冷的一句话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没有想到李秋华会如此给她难堪,虽说这些日子,李秋华对她冷淡,可是如此难堪,半点面子不给,却还是第一次。

她先是一震,随即一跃而去,整个人紧紧的伏在李秋华的身上,伸手死死的抱住她:“母亲,二姨娘一定是胡说的,我怎么会不是您的女儿…母亲,一定搞错了…”

李秋华有心推开她,可是推了两下,却纹丝不动,心头不由得有些发软,到底是自己疼了十多年的女儿:“水儿,她没有说谎,你的确不是我的女儿,当年,你母亲伙同这个贱人,将你和凤儿掉包,让我们骨肉分离…”

“母亲…母亲…别不要我…水儿一辈子都要做你的女儿…”任清水身子轻轻的颤抖,窝在李秋华的怀中,只觉得冰凉一片。

李秋华轻轻的将她推离一些,幽幽地目光盯在她面上许久,才缓缓地说道:“谁说我不要你了?即便你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也是老爷的女儿,按照规矩也该叫我一声母亲,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任清水哭得更大声了,紧紧的缩在李秋华的怀中,摆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没什么区别?

真是说笑,这之间的区别大着呢?

“好了,都快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李秋华现在实在没心思再哄别人的女儿了。

任清水听到嫁人二字,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恨意,却极快的垂下眼睑,不让众人发现。

相比任清水的激动,任清凤的淡然就显得相当的不合时宜,任清流的面容倒还有几分沉静,而任碧波的脸上却生出了怒容:“还叫什么大夫人?没听见吗?她是你的母亲,亲身母亲!”

任碧波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姨娘,语气森冷:“你将当年之事,给我好好的说一遍。”

说罢,眼光若有似无的扫了任清寒一眼,只看的任清寒浑身一颤,不由得又挨近了二姨娘一份。

二姨娘身子一颤,整个人如同纸片一般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她声音干涩沙哑,断断续续的道:“当年云娘在后宅得老爷独宠,我虽然被夫人抬成姨娘,可并不得老爷喜爱…我本是出身青楼,虽是清倌儿,可是入搂之时,就灌了药坏了身子…这也是夫人愿意买我回来,伺候老爷的原因。我此生心心念念不过是想要一个自个儿的孩子,也算是没有白在这世间走了一遭…也不知道云姨娘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在夫人生产前三日,她忽然找到我,说若是我愿意帮助她,她就会给我秘药,调理好身子,让我如愿以偿…”

说到这里,她忽然抽噎着,看向李秋华:“夫人…我不想害你,夫人将我从火海中赎出来,对我有恩,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夫人你也是女人,你知道孩子对女人来说,代表着什么…我不想害夫人,可是又挡不住云姨娘的诱惑,所以我挣扎之后,还是同意了…这些年,我心中愧疚,悔恨,每日夜不成寐…夫人…我真的是没法子…”

“贱人,亏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李秋华瞪着二姨娘,当初她不过看她乖巧,长的又好,又坏了身子,这才将她买回来伺候任碧波,谁知道居然买了一个白眼狼回来。

什么没法子?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任府的荣华富贵,心中生了贪念。

李秋华垂下眼帘,远远地瞥了跪在地上的二姨娘一眼:“你既知道我是你的恩人,却还是伙同着云娘那个贱人谋算我的孩子,你口口声声说心中有愧,却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母女相残这些年,却是半点未曾想过揭穿。”

李秋华对着二姨娘挑了挑眉:“我女儿这些年吃尽了苦头,你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看看你这张脸,还真是风韵犹存,想必重操旧业也能红极一时吧!”

二姨娘哪里想到李秋华会生出这等恶毒的心思,她慌忙摇头:“夫人,你不能…我是寒儿的亲娘,你这般让寒儿日后如何见人?让老爷如何在朝中立足?”

任清寒此时也回神,神色凄惨的磕头,狠狠地,每一下都货真价实:“母亲…母亲…求你饶了姨娘…”

李秋华却是冷笑:“好一对母女情深!”她双目微微眯起:“二姨娘,你慈母之心实在是令人感动,只是当日算计我的女儿时,怎么就忘了,我也是女人,我也是母亲…”

冷冷的一笑,微白的唇勾出一道冷凝的弧度:“二姨娘放心好了,寒儿怎么着都叫我一声母亲,我怎么也会顾念一二,没有人会瞧不起她的,我已经想好了,二姨娘病故,就让她替你这个身母去去庵中念往生经。至于老爷,你就更不必担心,谁会在意相府一个年老色衰的姨娘。”

这是要任清寒守着青灯古佛啊。

这是要用任清寒拿捏二姨娘。

你们不是母女情深吗?那就让她看看到底情深到什么地步?

她声音一提:“来人!”外面五大三粗的婆子冲了进来,二姨娘似是意识到李秋华铁了心,要发卖了她,此时她也不求李秋华了,转身,看着任碧波哀哀的哭道:“老爷,妾身伺候老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求老爷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给妾身一条活路,给寒儿一条活路,老爷可以不顾念与妾身的情分,可是寒儿到底是老爷的骨血。”

任碧波心中恼恨二姨娘坏了他的布局,若是任清水和任清凤未曾掉包,那么至今任清凤就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他身为国丈的待遇自然不同,哪会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生怕这个冷情的女儿挑唆着太子殿下寻他麻烦——这些日子,他终于又回想起任清凤冷酷无情的手段,心中的美梦再次破灭了。

所以二姨娘此时的哀求,就如同将他刚刚结茧的伤疤再次剥开,故而他恼羞成怒,一脚踢了过去:“贱人,你害得夫人骨肉相残,还有脸求我?”瞪了那些五大三粗的婆子,怒道:“还不将这贱人拖出去?”

任清寒看着自个儿的姨娘如同一直丧家之犬一般被拖了出去,看着李秋华低沉如水的面容,看着任碧波的冷酷,看着任清流的视而不见,看着任清水的独善其身,最后落在任清凤的身上,虽然她此时面无表情,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灵智大开,知晓今日能救自己和姨娘的人,就是眼前的少女。

她忽然膝行到任清凤的面前,忏悔,磕头,狠狠地甩着自个儿的巴掌:“二姐姐,求你,求你救我姨娘一命,求你救救我们母女…”

“救你们母女?”任清凤挑眉,淡淡的说道:“若是今日易位,你可会救?”

其实她对二姨娘母女实在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她们曾经对本尊所做的恶事,可不是轻易就能原谅的。

真不知道是不是任家的血脉,都注定了是皮厚之人,否则今日任清寒怎么有脸求她。

不过,她倒是再次意识到任碧波的无情,这男人居然半点不舍之情都没有,毕竟二姨娘可是伺候了他十多年的旧人。

任清寒一滞,半响答不出话来,易位而处,她又怎么会放过害自己的人?

李秋华对任清寒的耐心忍耐殆尽:“将四小姐带下去,好生照看着,莫离了院子,待二姨娘去了后,就送到庵中。”

任清寒就如同二姨娘一般,被拖了下去。

尘埃落定,当年的旧事也弄清楚了。

任清凤淡淡的抬头,语气却是轻缓之极:“大夫人,父亲大人,事情既然清楚了,我就不久留了。”

李秋华此时,再没有刚刚的雷厉风行,声音一软,又了哽咽之意:“凤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声音哀哀,如同一只失去幼兽的母兽。

任清凤不是本尊,若是本尊还未曾早夭,也许会挣扎,也许会为难,可是她不是。

对这种因为身份的改变,而获得的亲情,她半点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