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

北丘辰笑了笑,“知道你会这么说。”

话落,手心一翻,一件看起来极为轻薄的衣裳整整齐齐地放在那儿。

“这是上等的天蚕锦,一会儿你里面穿上这个,外面只需要再穿一件大氅,不会冷的。”

云暖有些意外。

天蚕锦,她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把这么贵重的衣裳,拿出来借给自己穿?

“那个,这是你的?”

北丘辰瞪眼,“什么眼神儿?你比我矮了一头呢。”

言外之意,这当然不是他的。

“放心吧,这是新的。而且是特意做的女装,你外面可以穿上一件男子外袍。”

云暖听地有些糊涂,为什么说是特意做的女装?

她现在明明就是男装打扮,穿女装,才会别扭的,好吧?

不过,云暖没有心思再与他计较这么多,反正自己现在也正畏冷呢,有好东西,不要才是傻子!

等她换好了再出来,转了一圈,“这衣服能借我穿几天?”

北丘辰有些邪气地摸着下巴,然后扬了扬眉,“算了,本公子大方,直接送你了。这原本也是崭新的,你既然穿着合适,送你罢了。”

云暖微怔,“这不合适吧?这东西太贵重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贵重,也比不过你的玲珑丹。”

云暖这下子不知道如果再驳他了。

其实,这两样东西,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呀。

不过,既然他坚持,那就这样吧。

反正他也欠着自己一个人情呢,就当是还了人情了。

云暖收拾了一下,走到外面,果然不会觉得特别冷了。

天蚕锦,果然是好东西呀。

不自觉地,又想到了上次在象州的火焰谷中,苏白拿给她的冰蚕丝所制的衣裳。

两样东西虽然不同,却都是异曲同工之妙。

北丘辰看她在愣神,伸手推了她一下,“怎么了?”

云暖回神,神色略有一些慌,“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件往事。”

北丘辰看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再追问。

只是,自己的心头,却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两人坐在了马车里,让人将马车赶地慢一些,他们的目的,是赏景,又不是赶路。

“你看那边的雪山。”

云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高山巍峨,上面被一层白色覆盖,然后被一层白色的雾气笼罩着,看上去,的确是有几分仙镜的味道。

“听说那里的景色极美,无论是冬日赏雪,还是夏季赏景。”

云暖只看了几眼之后,便收回了视线,“看样子,应该是在二十里开外的地方吧?”

“差不多。想不想去看看?”

云暖摇头。

景色再美,她也不想让自己冒险。

她现在是个什么体质,自己最清楚了。

万一病了还好说,自己就是大夫。

可万一自己真的失足给摔下去了,那可真就是万劫不复了。

她自问,自己绝对不是属猫的,没有九条命可以供她玩儿。

先后两次九死一生了,再来一次,真有可能就命丧黄泉了。

北丘辰不知道她在忌惮着什么,见她不乐意去,也不再勉强。

“公子,苑武来了,可是苑小姐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而且还哭闹着非要见你。”

“嗯。给苑武传音,本公子半个时辰后会回府,若是他不能将苑丹丹带走,本公子不介意亲自派人送回去。”

“是,公子。”

燕十明白,公子所说的亲自派人护送,不过就是直接将人押回本家了。

这样的做法,只会让他们兄妹俩脸上,更加无光。

所以,哪怕是苑丹丹再蛮横,也不得不选择离开了。

燕十传音之后,便觉得格外解气。

公子早就应该这样了。

干嘛一直对那个苑丹丹百般包容?

就她的那点儿道行,实在是不配让他们公子放低了身段。

“暖暖中午想吃什么?”

云暖这会儿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拉自己出来了。

分明就是故意避开那兄妹俩,不想再被他们给缠上了。

不过,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

仅凭着苑丹丹哭闹这一样,就有够让人觉得厌烦的了。

“我不挑食。”

两人选了一处看起来门面不怎么排场,可是环境还算是比较干净的小酒馆。

“可有雅间儿?”

掌柜的一看来人衣着光鲜,就知道这是来了大主顾。

“有的有的。几位里面请。后院儿有一处雅间儿。”

几人落坐之后,掌柜的介绍了他们这里的特色菜,北丘辰频频点头,“好了,每样特色菜都来一份儿。”

“得嘞!”掌柜的乐坏了。

光是特色菜,就有七八样儿,再加上了每道菜的价格都不菲,他们今天,可算是遇上大主顾了。

掌柜的只要一想,就觉得今天一定能赚不少的银子,更吩咐了小二,将这一桌客人给伺候周到了。

总共上了八道菜,每道菜的味道,的确都不错。

云暖也都挨个儿尝了尝。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云暖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自己总不能一直这样跟着他吧?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北丘家族的少主呢。

以前不知道,那是因为自己以前涉世未深。

后来苏白给她灌输了不少有关天圣皇朝名人的事情,自然也就知晓一些了。

“不知道。我只是想四处走一走,看一看。”云暖觉得自己的话,极有可能会引起他的误会,便又加了一句,“特别是想去以前不曾到过的地方,好好地游览一番。”

北丘辰一直都知道她有心事。

可是既然是人家的心事,自己也没必要去刨根问底。

“既然如此,那不如在雪国先多留一阵子。听说雪国春暖花开之时,也是相当美丽的。”

云暖挑了一下眉梢,“你在雪国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北丘辰略带神秘色彩地笑了一声。

若只是因为一个苑丹丹,他怎么可能会亲自来一趟?

虽然她的生父是苑老,可是苑丹丹,还没有那个资格!

不过,刚好可以借着这个理由,来掩盖一下,他来雪国的真正目的罢了。

云暖也不是好事之人,对方不说,她也只当是不知道。

“对了,有没有兴趣去雪国的王宫走一走?”

云暖略有些吃惊,看来这一次,他的确是有正事要做了。

“不了。我这个人,天生喜静,不爱热闹。你若是去办事,不必理会我。”

“只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总觉得有些太失礼了。”

云暖笑了笑,“怎么会呢?你愿意收留我,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北丘辰抿唇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饱喝足了,不过我们走走吧,正好也可以消消食。”

对于北丘辰的提议,云暖没有拒绝。

原本,她也觉得刚刚似乎是吃地太撑了。

不应该这么没有节制的。

两人都是男子打扮,一高一矮,走在了街上,倒是比较引人注目。

主要是因为两人的相貌,绝对都可以称得上是俊美了。

两人一连走了两条街,倒是越走,越觉得有趣了。

偶尔,还会被街道一旁的店铺给吸引到。

云暖虽然不爱买首饰,可是美的东西,自然也是乐意多欣赏一下的。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穿着一身男装,她真想将那些好看的首饰在自己的头上试戴一番。

她的这点儿小情绪,倒是被一旁的北丘辰全都看在了眼里。

“喜欢?”

云暖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我这个人,素来不爱戴太多的首饰,总觉得麻烦。不过,倒是喜欢看一看,或者是偶尔摆弄几下。”

北丘辰不由得想到,自从认识她之后,要么就是男装,要么就是十分简洁的女装,的确不像是一个喜欢珠宝首饰的人。

“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你这身子骨,再逛下去,估计就要累倒了。”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云暖。

她现在等同于一个废人,所以,还是要小心为上。

回到住处,云暖将那件天蚕锦脱了下来,然后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真不明白,这么薄薄的一件衣裳,怎么就会有这么强悍的保暖功效呢?

前世自己穿过的保暖内衣,也没有这么厉害的。

关键是,这衣裳看上去还十分地轻薄。

既然是送给自己了,那就先收了。

云暖咧了咧唇角,将东西收入了空间。

一脱下这个,立马就能感觉到冷。

也正因为如此,她基本上就是足不出屋了。

晚上,云暖再次试着修炼自己的精神力,发现,倒是又有了不错的进展。

云暖呼出一口气,若是抚琴,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功效?

云暖一时有些纠结了。

当初她从明山下来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此后再不碰这些乐器了。

可是这么多年,那些乐器就是自己存活下来的保障。

天天练,日日听,早就融进了她的骨子里。

如今,说不碰就不碰了,手反倒是痒起来了。

可是,她又真的害怕自己会杀人如麻。

万一克制不住,那岂非是要酿一出人间惨剧了?

云暖叹了口气,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是处于一个怪圈之中了。

一方面,幻音功是她安身立命之根本。

若是没了幻音功,只怕她走出这个院子,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死于非命。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害怕。

是真的出自于内心的那种害怕。

她虽不是那等良善之人,可是也绝非是那种视生命如草芥之人。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她过不了自己心底那一关。

她心底其实仍存有一丝侥幸,觉得自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带有杀气的迹象,是不是表示,其实,她是可以压制自己内心的那一处阴暗面的?

眸光动了动。

不经意间,膝上已然多了一把七弦琴。

罢了,既然手痒了,那就只抚静心曲吧。

另一处,北丘辰听着那透着几分淡淡地寂寥的曲子,时不时地蹙眉。

“你到底是怎么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燕十回来了。

“公子,根据我们的消息,并没有发现云公主有任何不妥之处。而且,先前她在明山闭关两个月,这一期间,逍遥公子一直都是陪伴在侧的。”

“就只查到了这些?”

“还有,云公主的二表哥宋承恩已经与飞流城的雪家订亲。旨意,还是王后亲自下的。”

难道是因为宋承恩?

不得不说,根据眼前掌握的这些资料来看,很容易让人想歪的。

北丘辰沉默片刻之后,才道,“雪家?这个姓氏,貌似不是烈国该有的吧?”

“回公子,这位雪姑娘的母亲是雪氏,其父后来宠妾灭妾,竟然与小妾在暗中勾结,杀害了雪氏,此事被雪璃落知道之后,便自请出族,之后,以其母亲姓氏冠上,如今,在飞流城,雪家也算是小有名气。”

原来如此。

“去明山闭关时,宋承恩在何处?”

“他与雪小姐一同前往了明山,彼时,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

“我知道了。”北丘辰顿了顿,又道,“苑氏兄妹如何了?”

“回公子,他们现在已经离开无双城了。中途,苑小姐曾有意脱离苑武的掌控,可惜,被人打晕了,直接带走的。”

“哼!算苑武还识相。”

北丘辰摆摆手,燕十再次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不自觉间,眼睛朝向了云暖的住处。

琴声,还在飘荡着。

那种寂寥感,似乎是更强烈了。

“云暖,你是为了宋承恩,所以才会如此地失魂落魄吗?”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而北丘辰,似乎是也并不在意这个。

次日,便有王宫的贴子,送进了这间宅子。

北丘辰看过之后,十分随意地丢在了几上。

“雪王倒是有趣,既然如此,那本公子走一趟便是。”

“公子,雪国一年中有五个月的时间都是覆盖在大雪下的,他们的粮食原本就有些紧张,而去年他们又受了一场旱灾,只怕于粮草方面,就更为紧缺了。这次邀公子进宫叙话,十有八九,就是看中了公子手上的粮食。”

北丘家族鼎盛,不仅仅是于武力上,当然,也不仅仅是于他们的人脉资源上。

他们手上,掌握着天圣皇朝近乎三成的经济命脉。

而粮草,必然是北丘家族首先要掌控的。

毫不客气的说,天圣皇朝最大的粮商,就掌控在北丘家族的手里。

雪王看中了他手上的粮食,而北丘辰,也同样看中了雪国的某一样东西。

所以,这原本,就应该是一桩互惠互利的交易。

北丘辰进宫之前,特意叮嘱了身边人,“将云公子护好了,若是出一丁点儿的差错,提头来见!”

“是,公子。”

王宫,聚德殿。

雪国的国主,如今已经是四十余岁,年龄倒是与云墨祥等人差不多。

只不过,因为实力的缘故,这位国主的相貌,看起来更为苍老憔悴一些。

“北丘公子,之前听闻你与何家似乎是有些恩怨,不知,如今处理地如何了?”

“多谢国主关怀,一切已然无恙。都是我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得罪了何家的小公子,还出手伤了人。说起来,此事也是我御下不严之故。”

国主的眸光微闪,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用茶的动作。

他得到的消息,那是他的红粉知己。

如今看来,似乎是有误呀。

难道,真的只是他的一个手下?

不然,北丘辰,又何必如此一说?

“北丘公子,实不相瞒,我雪国去年经历了一场旱灾,如今,我雪国的粮仓,已然空置大半。贸然请公子进宫,还是想请公子相助呀。”

堂堂一国之主,在遇到了这等生存大计之事上,也不得不对北丘辰低头服软。

“国主客气了。只是不知道,国主需要多少粮食?”

国主的眼睛一亮,见他不绕弯子,自然就觉得好谈的多了。

“我们想要二十万石,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北丘辰略微思索了一下,“二十万石,倒是不多。”

国主的喉咙顿时有些发紧,连忙又道,“其实,二十万石,只是第一笔。我们想要四十万石粮食,毕竟,我们军中,也是需要粮食来裹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