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换好衣服打开卧室门,一开门见钟玄德仍旧站在门侧保驾护航。

“我们在度假,该休息就休息,适当放松一下。”

“谢谢大小姐关心,我不累,职责所在。”钟玄德留着半句没说,何况卧室里还有外人在,不能因为对方是病人就忽略他是男人的事实。

乔芊发现医护人员歪在沙发上犯迷瞪,走上前致谢并送客。待医护人员离开,乔芊坐到沙发上,问:“急着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郝先生放在外衣兜中的手机持续发出震动提示,据我顾及不少于十通未接来电。”钟玄德指向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他并没取出手机。

乔芊猜想可能是林依娜见郝佑鸣彻夜未眠乱了阵脚,于是她抓过外套摸出手机,翻阅来电号码却发现不是林依娜,而是另一个从美国打来的长途号码。

手机在她掌心振起来,依旧是同一个号码,来电名称为:Amanda

乔芊想了想,接起电话,本想用英语告诉对方郝佑鸣没带手机,但是还没开口,对方已用流利的中文开始咆哮了。

“别告诉我你正在忙!因为工作时间你根本不会开手机!你这臭小子打算气死我?!”

听对方声音至少超过六十岁,乔芊轻咳一声:“对不起,冒昧打断一下,郝佑鸣发高烧在休息,等他醒来之后给您打过去好不好?”

“啊?佑鸣生病了?严重吗?吃过药了吗?有没有送医院?”

一连串不安的追问透露着亲密的讯息,乔芊舒口气,幸好,刚才还以为仇家呢。

“请您放心,吃过药后已经退烧,再过一小时我会帮他测体温。”

“那就好那就好,请尽心尽力照顾我家佑鸣,我不会亏待你的护士小姐。五分钟后我的秘书会再次拨打这个号码,请把你的姓名和卡号告诉她。”

乔芊撇嘴吹了下发帘,刚要表明身份,对方又以命令的口吻继续说:“在佑鸣生病期间,除了工作伙伴Miss林之外,其他年轻女性若借故接近他一概谢绝,千万不要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坏女人!靠近我家佑鸣。”

咬牙切齿的劲头一听就有所指,杂志事件刚刚曝出,乔芊必然联系到自己身上:“我的领悟能力低,请问哪类女人算不三不四呢?”

“这位护士小姐在说笑吗?我家佑鸣目前是单身贵族,所有企图勾引我家佑鸣的女人都是我的眼中钉。”Amanda活了一把年纪还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乔芊眼珠一转,忽然哈哈一笑:“哦哦,我懂了!放心吧Amanda女士,我一定不会让那位姓林的小姐再次接近郝先生!”

“等等,你说什么?!”

“嗯嗯,我真的懂了,原来林小姐不是郝先生的女朋友而是工作伙伴啊,不过这位林小姐对你家佑鸣特别关心,我还以为他们是情侣关系呢,误会一场。哦对了,您千万别说是我讲的!否则我一定会被炒鱿鱼。”

“好,我保证被炒鱿鱼的一定不会是你。”

砰地一声,Amanda女士怒火冉冉地挂上听筒。

乔芊歪在沙发上笑得直打滚,哈哈,叫你林依娜欺人太甚,叫你郝佑鸣耍流氓成瘾,一箭双雕什么的最有成就感了!

俄顷,郝佑鸣的手机再次响起来,乔芊清清喉咙接起来,对方是Amanda女士的女秘书,请乔芊提供手机号码以及银行账号。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我是酒店的医护人员,目前郝先生的病情所有好转,我还要去照顾其他生病的客人,再见啦。”

挂上电话,得知Amanda正是郝佑鸣的祖母,乔芊抱着沙发靠垫又是一阵欢快的翻滚。她没有听错,在与秘书小姐通话的同时,Amanda奶奶正使用另一部电话质问林依娜,那高亢的声音可以冲破铜墙铁壁。

“大小姐,打算何时启程?”钟玄德不想泼冷水,但也不希望她蹚浑水。

乔芊原定在本地玩几天就回家,怎料郝佑鸣又通过蛛丝马迹找上门,并且郑重申明没有赶她走的意思,虽然原谅了他,但不代表她已彻底消气!既然一场“报复大戏”即将开锣,她没道理不看完表演再走吧?

她欢蹦乱跳地路过钟玄德身旁,走进卧室,惊见床上没人,这才想起来郝佑鸣被她一脚踹到地毯上那一桩大快人心的美事。

绕到床的另一边,郝佑鸣抱着棉被卧在上面呼呼大睡,乔芊从浴室取来一件干净的浴袍,帮他擦了擦汗,见郝佑鸣半梦半醒,又跪在他身后,连哄带骗地推起他的身体。

郝佑鸣就像喝醉了一样,懒洋洋地靠在她肩头,毫无防备地任由她“摆布”着。

“芊芊…”

乔芊一愣:“你刚才叫我什么?”

“不叫你芊芊难道叫你‘小乔’么?”

“呸,我倒希望你是周瑜,反正迟早被诸葛亮气死。”

“诸葛亮还没登场我已经被你踹死了,咳…”郝佑鸣揉了揉钝痛的胸口,之前发生过什么他不记得,但乔芊殴打病人这段他作为受害人深有体会。

“麻烦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乔芊心中一惊,现在如果让祖孙俩通上话,大有可能会穿帮,还有林依娜八成也在狂拨他的手机追问原委,所以绝不能让他现在就摸到手机!

“三更半夜谁会给你打电话啊?你先上床躺着,我一会去拿。”她倏地站起身来,先将正拿她当靠垫的郝佑鸣无情地撂回地板,继而走到卧室门口,用郝佑鸣可以听清的音量,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说:“两位医护辛苦了,我的朋友已退烧,请回去休息吧。”

——先把妖言惑众的自己撇清才是王道!

“手机顺手带…”他话没说完,乔芊已合上卧室门。

乔芊充耳不闻,一边把被她甩倒在地的病人扶上床,一边自言自语:“这家酒店的服务态度可以打满分了,酒店医护唯恐你病情恶化,居然一直留在客厅里等消息。是不是很贴心很尽心?是不是?”

“嗯?…嗯。”郝佑鸣倚在床头喝了口水,一抬眼皮看到乔芊的神态,不由咬着杯子边注视起来。

“我脸上有脏东西么?”乔芊借机走进洗手间,返回时见他正往门口走,乔芊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表现出关切的神态,急道:“发着高烧乱跑什么?别让我着急快回床上躺好!”

“你忽然之间…这是怎么了?”在郝佑鸣的记忆里只存在一个叫乔芊、三不五时对他拳打脚踢的女徒弟。

“我?难道你刚才对我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乔芊瞪大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郝佑鸣侧开两步倚墙而立,缓慢地眨动眼皮,等待她揭晓谜底。

他如此平静,导致她无法以一问一答的耗时模式继续下去,沉默许久,她突然捂住脸飞奔床头,趴在床上呜咽假哭。

拖沓的脚步声靠近耳边,乔芊赶紧把头埋进松软的被褥:“你别过来!我讨厌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有多喜欢我可是转头就不承认了!”

“呃?”郝佑鸣驻足,“哦,原来是这件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仍旧语速平稳,乔芊越演越无力,偷摸握拳,开始兜圈子:“这不是大事么?”

“你一早就知道。”郝佑鸣从没不掩饰对她的好感,是喜欢啊,没错的,喜欢她的小聪明,喜欢她的气质以及独有的气息,否则根本不可能选她做接班人。

这是乔芊所听过的最没情调的示爱,抽出纸巾假装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才转过身:“喜欢我就应该事事迁就我,举止温柔笑容儒雅,我提出的要求就是你必须完成的使命。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除了占我便宜就是欺负我,要么就是被你的粉丝攻击,如果不是我有一颗坚强的心早就气挂了!”

郝佑鸣还是一副无法彻底回魂儿的模样,或许是最近太累了,一串闷咳伴随目眩袭上神经,晕晕乎乎爬上床,贴着乔芊侧身躺倒,身子一歪枕在她的腿上思考…不管是兴趣爱好还是食物,对于他皆有独宠,而乔芊在他的世界里开创了新的唯一。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他悠悠地抬起头,诚恳地说:“除了祖母,在我生命中必不可缺的两样东西是魔术和饼干,如今多了一个你,我决定把你排在饼干前面。”

“…”她该感到荣幸么?!

“这回知道我有多重视你了吧?有诚意了吧?”

“如果你真有诚意的话请立刻死在我面前!”

“…”郝佑鸣感觉还是不要接话为妙,自觉自愿滚回枕边继续昏睡。

乔芊斜视他的背影,睡吧睡吧快睡吧,养足精神才好迎接郝奶奶劈头盖脸的狂轰乱炸!哈哈。

第三十六章【浴室大战】

别墅里,天刚蒙蒙亮。

林依娜一遍遍拨打郝佑鸣的手机却始终无人接听,她只想搞清楚究竟出了事!

郝老太一通电话打过来,质问她是不是对郝佑鸣有情,林依娜当时正在睡觉,只是在回答过程中慢了几拍便被郝老太骂得狗血淋头。老太太发泄完毕,叫她做完这个月不用再上班了。郝老太生性多疑脾气火爆尽人皆知,虽然以上斥责不足以令林依娜言听计从,但是惹得长辈不满自会破坏整体形象。

任何事总得有个苗头才会爆发,而郝佑鸣用不到借刀杀人的方法。

因此,林依娜脑中闪现一个搬弄是非的名字——乔芊!

死丫头终于反击了?

此刻拨打乔芊的手机只会惊动到郝佑鸣,林依娜索性作罢,走入办公室,坐在电脑前打开文档,一边噼里啪啦的敲字,一边诡异冷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她的资历和头脑还治不了一个黄毛丫头吗?

酒店里,上午十点,郝佑鸣看到几十通未接电话便预感出了大事,于是赶忙回拨。

“少爷好,老夫人身体稍感不适已回卧室休息。”美国时间:晚十点。

“严重吗?心脏病又犯了?”

虽然秘书小姐回应无大碍,但郝佑鸣的心情不免紧张起来,毕竟赌场之内弥漫大量烟酒之气,或多或少会影响到老年人的健康问题。

“老夫人时常在睡梦中呼唤少爷的名字,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希望少爷能忘就忘记吧。”秘书小姐跟随郝老太多年,郝家的事多少知道一些。

“替我照顾好奶奶。”

结束通话,郝佑鸣陷进沙发。纵使他一再承诺会回去接手家族事业,可是祖母仍旧寝食难安,怕他心结未开,唯恐他耿耿于怀。其实他没有憎恨过任何人,只知道让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伤心操劳实属不孝。

一只小手盖住他的额头,乔芊睡眼惺忪地说:“退烧了,你的生命力真顽强。”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却概括了他十六岁至二十六岁这十年间的生存方式。

“你知道穷人最怕什么吗?”郝佑鸣笑着问。

“吃不上饭呗。”

“错,是生病。”

乔芊没多想,见他握着手机沉思不语,故作不以为意地问,“出什么事了么?”

“我祖母身体不好,有些担心。”

啊,是不是惹祸了?!乔芊立刻坐直腰板:“你奶奶她老人家…还好吧?赶紧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啊。”

“暂时问题不大,但愿只是小毛病。”郝佑鸣高烧初愈感到浑身无力,仰靠在沙发上望向天花板,“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你说是不是…”

乔芊发现他情绪不对,凑到他身旁又摸了摸额头试温度,郝佑鸣则躲开她的手把自己埋在靠垫里:“让我一人清静会儿。”

啧啧,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白眼狼。

乔芊回房不久,他的手机在掌心发出振响。

“鸣鸣你在哪里呀?我到机场啦!”电话那端传来娇滴滴的询问声。

郝佑鸣回忆片刻,终于想起此人是谁,他边走向卧室边告知对方别墅地址,并向对方承诺尽快赶回去。

挂上电话又接通林依娜的手机。

“在家的话帮我迎接一位贵客。”

“没问题,不过那位贵客预计几点钟抵达别墅?我订了今日的机票。”

“公干?”

“私事,至于原因…我知道你有苦衷,可以理解。”

不待郝佑鸣追问,林依娜喟叹:“一会儿再聊,我手边还接着另一通业务电话。请郝先生放心,我会处理好手上的工作再离开。”

一觉醒来有种世界变迁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郝佑鸣边脱衬衫边按下浴室把手:“快出来,让我先洗我要出门。”

“开什么玩笑!你去阿德房间洗!”

昨晚戏耍保镖先生的坏事他可没忘,于是,从项链上取下万能钥匙,把钥匙塞进锁眼,咔咔咔摆弄几下,顺利打开浴室门。

浴室之大足有五十平米,乔芊正敷着眼膜,听着音乐,坐在靠窗的按摩浴缸里舒舒服服泡澡。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基本只能看到她露在其外的手臂。

当淋浴那边发出哗啦啦的水声,她才撕下半边眼膜望过去,透过磨砂玻璃所投射的人影儿,她的尖叫声几乎贯穿在整间客房。

“出什么事了大小姐?呃…对不起!”钟玄德见乔芊香肩外露急忙蒙住双眼退到门外。

乔芊手忙脚乱地裹上浴巾,首先将钟玄德关在门外,继而大刀阔斧来到淋浴房门前,唰地,一把拉开玻璃门。

“你给我!…”乔芊一定是被气疯了才会做出这等围观男人裸.体的傻事!

郝佑鸣一边冲洗头上的泡沫一边扯过浴巾围在腰间:“看够了请随手关门,谢谢。”

乔芊甩上玻璃门,站在门外气得直跳脚:“你到底想干什么!”

郝佑鸣拉开门探出脑瓜:“急着出门,你洗你的我洗我的,互不干扰。”

乔芊感觉自己距离崩溃不远了:“你给我出去!出去、滚!——”她抓住郝佑鸣的手臂往外拽,郝佑鸣则忙里偷闲冲洗残留的沐浴露,但胳膊被她拉着实在洗不到,于是他索性连同胳膊和她一起扯进浴室。

拉扯之间,乔芊顿感浴巾松脱,迫不及待想拉一拉,可是该死的郝佑鸣正攥着她的手腕!

“松,松!…”

话没说完,浴巾掉落到脚边,郝佑鸣大喇喇地看向她的身体,只见乔芊原地定格两秒,两眼一抹黑,顺着墙壁下滑。

郝佑鸣抛开淋浴器喷头,及时接住昏倒的她,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安慰”道:“又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吗?快醒醒。”

啪地一声,一巴掌落在郝佑鸣脸上,抽得他两眼冒金星。

“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快要嫁人、嫁人了啊!”乔芊怒气冲冲地捡起浴巾护在身前,坐在地上对他连踢带踹泪水横流:“我非常讨厌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这一巴掌打得超级狠,狠到竟然在他腮帮上留下三条红肿的抓痕。他望向镜子的自己,想到即将会面的重要客人,想到那女人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万般惆怅。

“你完了乔芊,我要和你同归于尽。”说着,他弯身捡起喷头,温热的洗澡水溅到抓痕上,他吃痛地眯起眼,先将喷头挂回固定架,又将洗发水挤在乔芊的头顶,“快洗,你得跟我一起回去解释伤势的由来。”

洗发水的泡沫顺着发丝流向她的脸部与全身,乔芊无暇冲洗双眼,扶着墙站起身:“神经病!你在弄我、我叫钟玄德现在就杀了你!”

“你能冷静点吗?”

“冷静你妹!”

“…”郝佑鸣见她摸索着墙壁寻找出口,一把将她拉到喷头下方,压低她的头帮她洗净脸上的泡沫。泡沫刺疼了她的双眼,眼泪大片大片地溢出眼眶,她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初次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曾经我不相信什么前世因后世果这类的孽缘之说,现在我信了彻底信了!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让猪亲了才会想到找你学艺!我要回家…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