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芊心头一紧,回忆起与母亲的对话,她难以置信地问:“难道…是爷爷?”

“当然不是,请大小姐千万不要胡思乱想。”钟玄德掐灭烟蒂,“我先送大小姐回家,再回来照顾郝佑鸣,直到他康复为止。”

就这样,乔芊稀里糊涂地被带出门,走到电梯门前,她不由得联想到刚才在电梯里的一幕…旋身跑回门前,径直走入卧室。钟玄德后脚跟进,刚欲开口,乔芊率先说:“让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最多两小时。”

“意义何在?”钟玄德初次使用质问的口吻。

“没有意义,只想陪他多待一会儿。”乔芊深知此行返家再没可能逃脱。

面对一个曾教导过她的师父,一个救她脱险的男人,她没理由再次不告而别。

钟玄德欲言又止,告诉她他在车里等,便离开公寓。

半小时后,郝佑鸣从痛楚中浑浑噩噩地苏醒过来。他看向直勾勾望向自己的乔芊,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脑残粉你还在哟?”

乔芊笑着瞪他一眼,将手机交到他手中,“先联系你的家人。”在听到钟玄德不清不楚的警告之后,她很担心郝佑鸣再出意外。

郝佑鸣在乔芊的搀扶中坐起身,首先接通奶奶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对方就像吃了子弹的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发射。

“您别急,我很好…嗯,手机不知丢哪儿了…好,稍等一下。”郝佑鸣示意乔芊回避,乔芊识趣地走出卧室,把房门关上。

卧室里,郝佑鸣将突发状况告知奶奶。

听罢,奶奶一语道破天机:“我就知道姓廖的老家伙不可能让咱郝家顺心如意!奶奶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你下了飞机便联系老东尼。老东尼在当地拥有一家实力雄厚的保全公司,他完全可以保证你在澳门的安全。快告诉奶奶,伤得重不重?”

“小伤不碍事,不过事到如今,您还不打算告诉我此行的原因吗?”郝佑鸣不知道祖母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知道如果让他早些了解真相就不会乱作一团。

“奶奶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廖睿风把他孙子廖尘弄到你身边其实另有目的。别看廖尘比你小四岁,但他是当仁不让的廖氏皇家赌场第三代继承人。说更明白点,也是郝家在不久之后的竞争对手。”

“郝家酒店在北美洲,廖家赌场在欧洲,显然谁都无法动摇对方的根基,除非…”郝佑鸣沉了沉气,“牵扯到祖父未了的心愿?”

奶奶喟叹,“这件事不是不想与你细聊,只是不愿意扯上一堆陈年往事令你感到困惑。何况《合作协议书》中有明确规定,为保证合作的公平性、公正性,在没有确定结婚对象之前,三方的第三代绝对不可以提前见面。其他苛刻条例先不说,单破坏了这一条,便等于自动放弃合作机会。”

“您怎么可以这么…不懂变通,先告诉我又能怎样?我可以装不知道啊。”他差点说奶奶是死脑筋。

“即便你装得像,那对方呢?谁能保证女方不会出卖你?本来女方家长就不同意这桩婚事,正因为碍于《合作协议书》仍旧有效,所以才迫使廖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早就让两家继承人睡在一起了!还会等你过去搅局?”

“如此说来,您叫我抢的女人就是廖尘的未婚妻?”

“是啊!不过据奶奶多方打探,廖家虽然将订婚戒指送了过去,但廖尘本人也不知道即将娶回家的女人是何许人也,那姓廖的老家伙真是谨小慎微,处处提防,唯恐被我抓到一点把柄。”

“您明知道廖尘来者不善也不提醒我。您拿亲孙子当猴儿耍吗?”

“别瞎说,你是奶奶的主心骨、宝贝疙瘩,奶奶之前没有说是因为非常了解廖家老头的个性,他也不会把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廖尘,最多偶尔给廖尘打打电话,在闲谈间问问你的近况和动向。后来奶奶在哪种情况下才提醒你防范廖尘,你还记得吧?就因为你与情人的暧昧照闹上杂志封面!奶奶能不急吗?!《协议》中写得清清楚楚,绝不允许在婚前包养情人!还有那个林依娜,为什么她还跟在你身边?你们的关系真的正常吗?”

郝佑鸣下意识看向门的方向,“哎哟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左搂右抱这种事即便我想,人家也不干。林依娜只是我的助理,没别的;至于您提到的情人,更是误会一场,她是我徒弟。”

“好吧,姑且相信你与林依娜之间是清白的,不过那什么徒弟的不对头,何况哪个徒弟会与师父搂搂抱抱?我是你奶奶,别想蒙我!瞧你当时那宠溺的小眼神儿,奶奶是过来人,还能不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满脸写着,Oh, my baby!”

郝佑鸣这一笑连带着伤口隐隐作痛,“那更好办了,如果廖尘提及所谓的情人,那他只能与我被各打五十大板。他喜欢那女孩。”

“哦?!好啊,好消息!不过,那个女孩子喜欢你还是他?”

郝佑鸣捋了捋眉头,顾左右而言他道:“您似乎与廖尘的爷爷很熟?”

“是很熟,关于我们这一辈的恩恩怨怨你迟早会知道,等奶奶过去再慢慢告诉你。你先联系老东尼,请他弄一车军人过去保护你和你继母她们,我看谁还敢动我宝贝孙子一根汗毛!”

女王架势十足,气场全开。郝佑鸣恭敬不如从命。

乔芊听到他的召唤,打开门探进小半个脑瓜,“是不是饿了?”

郝佑鸣拍了拍床边的空位,伸出一臂。

乔芊摩挲着衣角走上前,还没决定坐在哪里,已被他搂住腰肢拉入怀中。

“小心碰到伤口。”乔芊关切地扭转视线。

然而,却没料到会迎上他压下来的唇。

唇与唇轻柔地磨蹭着,乔芊心里想着要躲开,但没有付之行动。他的齿间仍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时刻提醒她受伤的源头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情不自禁地,他的手顺着她的衣领探了进去,抚摸着漂亮的锁骨与光滑的肩膀。

“不,不能再向下摸…”乔芊小脸涨红,气息紊乱。

一句话稍稍唤回郝佑鸣的理智,但他不舍得就此放手,亲吻着她的耳垂,问:“不嫁,不行吗?”

“不娶,你可以吗?”

郝佑鸣无力地垂下手臂,长嘘一口气。

乔芊看向窗外,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屹立在道旁的“结婚通告”广告牌,正因为她比郝佑鸣更要面对现实,所以不敢幻想更多。

“还有一个月我将永久失去自由身,不如…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你暂时住在这里很安全,钟玄德会…”

话音未落,郝佑鸣环起一臂捞过她的身体,用力地揽入怀中。

“原来你是大地产商乔正天的孙女,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小爆发户。”

“你认识我爷爷,是吗?”乔芊没有忘记母亲与郝家撇清关系的郑重警告,所以谨慎地询问。

“不认识,听绑匪提过一句,似乎除了我,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嫁人的事。”

乔芊怔了怔,不由得摸了摸他的额头测体温,“怎么了你,你早就知道…”

“我不想知道!别重复个没完没了的!”

乔芊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飙,钻出他的怀抱站到一旁,委屈地说:“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心里也不舒服啊,你还吼我。”

郝佑鸣沉默许久,说:“在我奶奶还没来之前,我们私奔吧?”

第52章 吻别

乔芊望向郝佑鸣那双深若幽潭的黑眸,深吸一口气,扬手轻拍他的头顶,“神经病,谁要跟你私奔啊。”

这一巴掌虽然不重,但足以使他清醒三分。

“那你陪我睡,否则我也太亏了。”

“…?!哪里亏了!”

“容忍你打骂无数这事先不提了,”郝佑鸣伸出五根手指,又一根一根屈起,“教你魔术,送你古董香水瓶挂件,COS比赛、新人比赛出钱出力又出人,最重要的一点是,奋不顾身帮你挡刀差点死掉。”

“…”骗人,没有死掉这种事。

郝佑鸣见她企图逃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床上。

看看,手腕有力、动作利索,哪里像命不久矣之人。

“如果不是那一晚我对你心慈手软,你早就是我囊中之物了,对于一个绅士,且帅气迷人的绅士,你好意思拒绝吗?”

“可是,你受伤了啊。”乔芊胡乱抓来一个借口。

“姿势千千万,我允许你在上面。”

“…”乔芊见他一副势在必行的流氓样儿,紧张得连双手都缩进袖口,坚定地摇摇头。

哗啦,一个紫色的小水晶球呈现在她的眼前,惊见小球有规律地横向摆动起来,乔芊立刻机警地捂住双眼,“呸,什么绅士!”这个小水晶球是作催眠之用,她被坑过一次了好吗!

郝佑鸣一猜她就不敢睁眼看,趁着这会儿赶紧毛手毛脚。

“不要!你给我走开!”乔芊一手捂脸,一手推拒他正解自己衣扣的罪恶之手。

但不幸的是,上衣还是被他的毒手扯落在地。

“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未来的妻子吗?!”

“我都不知道她是谁,更别提什么对不对得起了。现在就说你,你究竟在矜持个什么劲儿?明明很喜欢我、迫切想占有我,又不敢承认,现在我又没要你负责,你反倒推三阻四起来了?”

“你!你也太不要脸了郝佑鸣!是你喜欢我、想占有我!”

“如果这样讲让你有面子的话,也可以。”

郝佑鸣见她一手盖在眼前,谨慎地凑上前,袭上她的唇。

一个男人可以无怨无悔地对一个女人好,可是没有一个男人会跟傻大憨似的对女人说,千万别感动,当我不存在,真的不求回报。

病号服真好,裤腰是松紧带的,只要稍微往下一拉,他的食指便轻易地钩住她的内裤边缘。

“不行,真的不行!别闹了郝佑鸣!”乔芊吓得满床乱窜…

忽然间,他从她的眼前压下来,乔芊以为他又要强吻或乱摸,可是他没有那样做,指背轻轻掠过她的脸颊,将几缕凌乱的长发从她眼前撩开。

他的脸上染上一丝柔情,乌黑的眼眸中映衬她的身影,温热的气流在彼此间交错而过,仿佛正诉说着离别的无奈与哀伤。

他们不曾相恋,甚至不曾认真聊过感情的问题,所以令乔芊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对于他肆无忌惮的侵犯,她却没能做到完全排斥。

“如果你未来的妻子问你,你在婚前喜欢过别的女人吗?你会怎样回答?”

“从感情方面讲,我会照实说;从合作关系上讲,我不会回答诸如此类的问题。”郝佑鸣揉了下太阳穴,“如果对方继续追问,我会大言不惭地说,我爱我的妻子。”

“我很好奇,是怎样一桩大生意让你变得如此虚伪。你又不缺钱,少赚一笔又怎么了?”反正她不会昧着良心对未来丈夫说什么爱不爱的。

“钱?这话真伤我自尊,这是一桩与钱无关的生意,目的是让郝氏的大旗插上新的领土,这是一场战役,你不懂。”

“凭自己的能力不行吗?”

“除非我是美国总统。要么下届选举时你投我一票?”

他的唇在笑,眼睛却没笑。乔芊确实不理解生意场的魅力,或许永远搞不懂,但是从自家长辈严重干涉婚姻的事件来看,说好听了叫门当户对,说难听点,女性在家族事业中多半只起到壮大企业的辅助作用。

这本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应该欣赏郝佑鸣的坦白?

“幸好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个说话不靠谱的人,刚才还说私奔咧!”

郝佑鸣将整张脸充斥在她的视线里,严肃地问:“我是认真的,听好芊芊,对于我们都是最后一次机会…”他滚了滚喉结,更为深沉地说:“我有能力养你,保护你,愿不愿意与我私奔?”

他想他肯定是这世上最不孝的孩子,总是做出一些令长辈痛心的决定。不过,风平浪静的日子似乎真的不适合他,他喜欢刺激,喜欢冒险,如果乔芊不够勇敢,他显然无法替她勇敢。

乔芊的思绪堕入他迷离深邃的视线,让时间分分秒秒流逝。

倏地,她闭紧双眼,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我…”

郝佑鸣伸出一指抵在她的唇边,已然猜到她的选择,也是,他们既不是恋人也不是知己,乔芊没理由陪他疯。

做个吻别的仪式吧,他想着,盖住她的唇。然而,那夹杂着离别气息的热吻强烈到变了味儿,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一遍遍质问他:就这样认命了吗?

他蓦地睁开眼,一鼓作气快速抽离,翻身下床,捡起她的衣衫放在枕边,继而走入洗手间。

乔芊不明所以,支起身等待半晌也不见他出来。

一串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乔芊匆忙穿戴整齐去开门。

“公寓外围被十几辆黑色轿车包围,敌友未知。”钟玄德急报。

不等乔芊追问,郝佑鸣从洗手间里走出来,“那些保全人员是我叫来的,麻烦钟先生带乔芊…先行离开。还有,谢谢。”他郑重地向钟玄德俯首。今日如果没有钟玄德力挺相助,他不可能顺利获救,这份人情他会记着。

他抬起眸,视线落在乔芊身前,深吸一口气,伸出一只手,“芊芊,再见了。”

乔芊望向他那血迹斑斑的手、黯然的眸,这一别,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面。如果说刚才的她还没有彻底意识到这一点的话,此刻已翻然醒悟。

钟玄德见她一动不动,径自抓起她的风衣,站在一旁施加无声的压力。

“再见不如不见,祝你大获全胜吧。”

她没有与他行什么握手道别礼,径直走出房间,步伐又急又快。

闷闷的关门声震入郝佑鸣的心里,手臂上的刀伤因肿胀而疼痛,额头抵在玻璃窗前,俯视钻进轿车后座的乔芊,直到看不见车的踪影。

“乖孩子,快跟妈妈去医院!”程露锦在一列保全人员的陪同下出现在公寓门前。

不知是他体力严重透支,还是伤口发作导致虚弱无力,第一次,他给了继母一个满是情感的大拥抱。

程露锦绷直双腿环住他的身躯,像母亲那样宠溺地拍了拍。

“你一直是坚强独立的好孩子,我们祝她幸福好吗?”她在来的路上已经看到铺天盖地的广告牌,怪不得最初见到乔芊时她敢与她比财富,原来是地产界翘楚乔正天的小孙女。

郝佑鸣讷讷地说:“凭什么祝福她,她又没祝福我。”

“好嘛好嘛,那就不祝福了,反正没能嫁给你,肯定是她的重大损失啦!”程露锦这小马屁拍得一套一套的。

“就是。”他垂下手臂,有气无力地返回客厅。走着走着,余光里似乎闪过什么,他缓慢地侧过头,透过玻璃窗,巨幅海报落入眼底,海报中的乔芊身披白色婚纱,弯长的睫毛微微低垂,一束手捧花立于唇边,美得像个仙女。

而新郎居然只用了黑色剪影,剪影上印有一行显眼的大字——X年X月X日晚八点,敬请关注。

郝佑鸣一手按在窗边久久凝视,程露锦误以为他触景伤情,所以偷偷摸摸放下百叶窗,直到窗叶碰到他的手背,他才忽然回过神,又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鸣鸣?”

“时间,结婚庆典的直播时间你注意到了没?”

程露锦望过去,边看边念…“咦?!这么巧?”果然没缘分,乔芊的大喜之日也是郝佑鸣见未来妻子的日子。

“我为什么来到澳门?”他加以引导。

“婆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