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淩, 你究竟是怎么了, 今日特地过来我面前装傻?”

辛秀:“大胆说你的想法, 你觉得那人是谁。”

柳缘木嘲讽地笑一声:“孩子是水梁的吧, 你这位好弟弟一直厌恶我, 你说他是年纪小不懂事,可我看得出来, 他分明就是将你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辛秀:“……”那个刚醒来就看到的少年?哇哦,刺激。

柳缘木:“你要报答水家人将你收养, 抚养你长大的恩情,甚至宁愿委身给水梁报答?”

辛秀:“……”原来是收养的, 没有刺激剧情, 不过这也是好复杂的三角关系。

辛秀:“你说孩子是他的, 有证据吗?”

柳缘木被她气笑了,“你向我要证据?不肯承认吗?你与我一样是巫尪,如果你不愿意, 谁能勉强你,能让你自愿的,还能有谁?你对他不设防,被他占了便宜,又不愿因此对他动手,我说要替你解决这件事,你还一味为他遮掩开脱,甚至不惜谎称什么感而受孕……你真的把我当成傻子愚弄吗?”

辛秀听到最后那句话,心里一动:“等等,我之前和你说我怀孕是感而受孕?”

柳缘木冷冷道:“是啊,感而有孕,编出这样离谱的谎话,你想做什么,真如我母亲所说,你是为了成为奉神大巫,想称自己怀了龙神之子?为了和我争夺权利,你不惜这么做……水淩,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辛秀听这兄弟满腹怨气,又听他这一顿诛心猜测,心说你这娘和龙母那弟弟还真是用的同一个阴谋论脑子,都在怀疑你们对方是不是要为了一个什么大巫的位置搞事。

老实说,辛秀以前也不信什么感而受孕,她毕竟是现代人士,受过生物学教育的,但鉴于她如今是处于一个不科学的世界,而且后世确实有称这位为“龙母”,所以她大胆猜测,可能感而受孕才是真实的呢。

可惜这位龙母的现男友不相信,眼看着要上演分手剧情,还准备反目成仇了。

这感而受孕到底是个什么流程辛秀也不清楚,她就觉得如果真是感而受孕,那这龙母姑娘可真够冤枉的,这不是被迫代孕所以和男友产生感情危机吗。

哪怕是神仙也不能逼人代孕啊。

柳缘木与她不欢而散,辛秀又抱着肚子往回走,见到那位黑着脸的弟弟站在家门口,阴沉沉地看着她,“你还是去见柳缘木了,怎么,他如今一心争夺大巫之位,还理会你吗。”

辛秀字正腔圆喊他:“水梁?”

水梁:“叫我做什么?”

原来柳缘木说的弟弟真的就是这位,那根据他一开始的话来看,十有**不是他了。

“水巫,巫老们请你前去龙神庙。”

辛秀还没踏进水家家门,就听有人来请,她只好跟着这人又一路去龙神庙。这地方建筑服饰风格都和风雨镇很像,但地方不像,后面没有青山,前面也没有绿水环绕红柳成排,那种湿润的水汽更是没有,反而有种又灰又干的滞涩感。

到了地方,见到柳缘木也在那,辛秀还以为自己被喊到龙神庙,是要被三堂会审搞清楚她肚子的事情,结果坐下后,听到上面的老者开口,说:“今年自从入夏后,有四个月没有下雨了,山上的满泉越来越小,我们担心会干涸。”

柳缘木在辛秀身边坐着,闻言俯身一拜:“我的祈雨没能成功,是我的过错。”

上首就有个拉长着脸的老太太哼了一声,刀子似得眼睛扎在辛秀身上:“水巫也祈雨了,她同样没能祈到雨,你急着出来认什么错。”

辛秀看一眼那老太,就确定了,这肯定是柳缘木他妈,是个恶婆婆角色没错了。为什么这种玄幻故事都逃脱不了婆媳关系?这一点都不玄幻。

又有老者缓缓开口:“祈雨不成功,也不全是你们的错,龙神……失去消息许久了,我们的灵力也在日渐稀少,今年出生的孩子,身带灵力的,一个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会渐渐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所有人面上都露出忧虑不甘,甚至惶恐的神色。对于他们来说,失去龙神庇护,失去天生灵力,从此族群没落乃至消亡,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水巫,你这漫不经心的模样,你是在看什么。”上面又有人开口。

辛秀在看他们身后的神龙雕像,盯着案桌上面那一截供奉起来的龙角,觉得非常眼熟,这不是扎心龙母的那一根龙角吗?凶器就摆在面前,她就像是玩游戏看到了重要道具,实在没办法不去在意。

注意到她的视线,其他巫老纷纷叹息,终于将话题引到了她的肚子上,“水巫,既然你怀有身孕,那之后奉神大巫的职责,你恐怕无法胜任了。那龙神之角法器,与你无缘啊。”

辛秀:“哦。”

辛秀的态度很随意。她既不在乎被人看出来自己和“水淩”的不同,也不在乎这些人想怎么样,因为不管她怎么做,这都只是个体验式游戏副本,早已发生过的事,她怎么做都没意义。

她现在的问题不是走剧情弄懂龙母怎么和自己的男朋友走向悲剧,她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离开这里。她觉得离开的关键,可能和这个龙角道具有关。

按照辛秀一直以来的习惯,会半夜跑来偷龙角,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水淩的灵力很好用,这一路上他们设下的防御,对水淩也没用,辛秀将龙角拿在手里,仔细琢磨着这个要怎么用。

“你在做什么,水淩。”

柳缘木的身影出现在黑暗里,辛秀微微诧异,不知道原本的故事里有没有这么一出,她觉得原本的水淩应该是没有偷龙角这一出的。

不过也没事。

辛秀脸上没有丝毫被人抓包的心虚感,她随手拿着那支龙角,朝着柳缘木走过去,一手搭在柳缘木的肩上。

柳缘木神情一变,复杂地看着她,似挣扎动摇,又似不甘痛苦,想也知道正身陷复杂的感情漩涡。

但辛秀自然地对比了一下两人的姿势,目测了身高差,发现柳缘木似乎和那具骷髅差不多高。

“对不住了,兄弟。”辛秀说。

柳缘木:“什么……唔……”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一看,自己心口上扎着一根龙角,鲜血顺着龙角溢出来。他爱的女人握着龙角的另一头,竟然还朝他笑了一下。

看柳缘木的神情,他大约是觉得她这一下很突然,像他这么漂亮的人也能说杀就杀。但很可惜,辛秀玩游戏的时候,什么漂亮的NPC她没有杀过,手软是不存在的。

辛秀:“对不住,我就是试试杀了你会怎么样。”

如果柳缘木就是那具骷髅,那他死在这里,后面的剧情肯定崩了,玩不下去了。

柳缘木朝她伸出手,那神情见者落泪,辛秀毫无触动,她只看着周围慢慢褪色的一切,挑了挑眉,有点兴味道:“果然如此,我猜的不错。”

世界整个剥离,柳缘木和龙角都消失不见,辛秀从地上坐起,发现自己仍然身处潭底,面前是闭上了眼的龙母,还是那个姿势,连骷髅都没变。

辛秀扭头,见老五还躺在一边,抬手去探他气息,他显然也还陷在那个龙母的世界里没有醒来。

她没办法唤醒老五,只能等他自己挣脱醒转。不过——辛秀很好奇,老五,也是当龙母吗?

……

老五小心扶着自己的大肚子,握着手中刚收到的信,决定尽快逃离这里。

长久的干旱,这一族世代从未干涸的满泉在三日前完全干涸了,连龙神庙里的龙神井都不再出水,所有族人陷入恐慌,全部跪在龙神庙祈求龙神显灵。

老五小心维持着水淩的身份这么久,没有让人看出不对,但随着情况越来越严重,危险也在逐渐逼近。

就在刚才,他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告诉他,族里巫老们商量过后,决定用最古老的巫祭来祈求龙神再次降临,这巫祭需要一个巫尪流干身上的血,他们选的是水淩。

怀有身孕的巫尪,双重的生命力,他们决定牺牲她。这一封信是谁送来的,老五心中有猜测,应该是柳缘木送来的。

他最开始来这里成为龙母之时,柳缘木就和他恩断义绝,但这些日子祈雨失败,也是柳缘木在为他说话,与他一起承担,所以老五觉得柳缘木对这身体的原主肯定仍然是有感情的,因此才会悄悄送来这么一封信。

老五不擅长战斗,只希望着能避开人,先逃离此处,抱住这具身体的平安。然而他没能逃出去,水淩的干弟弟水梁一直在偷偷盯着他,在发现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水梁就将这事告诉了其他人,很快就有巫老召集全族人将他抓了回来。

“水淩!你可知错!”

“水淩,你怎么会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为了我们全族存亡,你竟然不愿意牺牲?选择你,也是因为你对龙神的虔诚信奉之心,这是你的荣耀。没想到你会这么做,你真的太令我们失望了。”威严的巫老们坐在上首,全都失望而愤怒地看着他。

老五挺直着背,注视这里的人们,“你们说的不对,我没有错,我并不贪生怕死,但她的生死,你们不能决定。如果你们所谓的龙神,需要用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去祭祀,那它就不配称为神!不配得到供奉。如果龙神不需要,只是你们自以为是,想用一条性命求一个安心,那就是你们自己愚蠢!”

众人哗然,嗡嗡议论起来,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异样,仿佛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大胆!对龙神不敬,水淩你是疯了!”

老五和这所有疯狂的眼神对视,一字一句道:“是你们疯了。”

他在这里留了很久,亲眼看着这些人因为泉水枯竭,灵力消失,导致信仰崩塌,这些人,确实要被灭亡的未来吓疯了。

“放肆!”

“马上将她献祭给龙神!”

老五一抬手,挥开了试图来押他的人,“雷来!”

轰隆雷声在龙神庙内炸响,猝不及防的众人乱了一瞬,很快有人愤怒喊道:“你竟然还敢反抗!”

老五一招手,又是滚滚雷声,连龙神庙的屋檐都被他劈掉了一个角。试图抓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他的反抗不过是临死的反击。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攻击打在他的肚子上,老五脸色一白,仍然强撑着。

他不知道所谓剧情,但他心中觉得十分抱歉。如果他像大姐那么厉害就好了,如果是大姐成为这个女子,一定能保住这个女子性命,可他只能落到这种境地。

庙中忽然凭空生出一片大雾,“怎么回事?”

“谁造的雾?”

“缘木!你疯了!你给我回来!”

老五只觉得越来越痛,这时有人一把搀扶起他,不声不响带着她往龙神庙里那口井跑过去,趁着混乱无人发现的时候,抱着他跳进了那口井中。

井里已经没有了水,但这下面竟然很宽阔,是个连接着其他地方的洞口。

“跟我来。”帮他逃出来的人是柳缘木,他仍是冷冰冰的不愿多理会他,但望着他的眼神,却是带着担忧和隐痛。

老五抱着肚子惨白着脸:“……”不知此刻身在何处的大姐啊,被一个男人这样看着,我有点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老五:正常流程

秀:蛇皮走位

☆、第八十二章

尴尬只是一瞬的, 但疼痛是无休止的。他们在黑暗的水井暗道里穿行, 没命地奔逃。

暗道似乎是天然形成, 乱石遍布, 地面仍旧湿润,石缝里还有着浅浅的水, 老五踩着这些仿佛河滩卵石的石头, 脚下踉跄。柳缘木没有回头看他, 在手中托起了一团光,像一轮小小的月亮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他们走过的路上, 鲜血一滴一滴溅落。老五捂着疼痛的肚子, 看见衣裙上溢出的红色, 有些焦急。

这个身体的孩子, 莫非是要保不住了吗?他没有做过母亲, 现在该怎么办啊?

老五埋头忍耐,按在肚子上的手忽然摸到一个蠕动的凸起, 吓了他一跳,然后他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这个感觉, 莫非要生了?

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变得茫然, 又变成了凌乱。

他真的没想过, 自己一个男子,有朝一日还要尝试生孩子?!老五头疼又肚子疼,一会儿捏眉心, 一会儿摸肚子,心底凌乱了一阵,最后不得不尴尬开口:

“稍等……我觉得,我好像要生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柳缘木也顿住了,两人一下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在这里都有回响,一直埋头忍痛的老五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狭窄的暗洞,出现在一个宽阔的凹陷底部。这里就像是一个大肚小口的瓶子,往上看只能见到一束光从狭窄的洞口照下来。

让老五感到诧异的是,前方不远处有一棵树,那树长在中央,早已死去的枝条下垂,似乎是一棵柳树。老五不得不想到他们先前身处的那个潭底,这里和那里很像,如果这棵柳树长大一些,这里再装满水,大概就是那个潭底了。

“……这里是哪?”老五感到身体里的力气和灵力都在不断地快速流失,控制不住往下滑倒。

柳缘木伸手扶着他,把已经痛到快动弹不了的老五扶到那棵柳树下面,让他倚着一块大石,冷淡开口说:“这是满泉底下,满泉连着龙神庙的龙神井。”

他已经是奉神大巫,所以才知晓这个秘密,带着水淩从这里逃离,就是为了从满泉出口把她送出去——可方才出手救她是临时起意,他并没有完善的计划,甚至哪怕直到现在,他仍然在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昔日的爱人。

放她,还是杀她?

当巫老们追过来时,没有想好的柳缘木还是下意识地护在了水淩身前。

他们这一族天生拥有灵力,哪怕刚出生的孩童也拥有灵力,从巫尪变成的巫老们更是厉害,柳缘木和水淩都是族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可在他们眼中,仍是太嫩了。

不管是巫老,还是族中其他人,都用可怕的眼神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人。尤其是巫老,他们看向水淩的目光再没了从前的温和。他们可以是最团结最护短的,哪怕有任何外人敢伤害他们一人,他们也会倾巢出动去复仇,但在这族群存亡的生死关头,他们也可以牺牲从前最疼爱的孩子,只为了求一个希望。

“水淩”不愿意为了族群的希望赴死,在他们看来,已经是背叛了他们一族。

“缘木,你难道也要为了水淩背叛我们一族?你被她蛊惑了!她给你的苦难道你还没吃够吗?”柳缘木的母亲也是巫老之一,她首先站出来愤怒问。

柳缘木僵硬站着,随即微微倾身,一手按在了心口行了一礼:“各位巫老,不如就由我去祭祀吧,水淩……就放过她。”

“你胡说什么!不可能,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以为我们是随便选定的人吗!”

柳缘木看着母亲的神情,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老五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已经没有了力气做任何事,他连话都说不太出来。他的肚子从刚才起就出现了异状,水淩的身体里原本有庞大的灵力,但都被这肚子里的孩子夺走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掠夺着母体的生命力。

他们这是在积蓄力量想要降生。

普通的生子应该不至于如此,所以水淩要生的,果真是龙子吗?老五在这危险紧张的场面下,满脸窘迫。

唉,不管如何,他也该努力帮这位女子把她的孩子生出来才行。他看一眼柳缘木的背影,心中无奈一叹,道一声朋友辛苦了,然后专心用力生孩子。

可这生孩子,用力到底应该往哪里用力?他如果用手按肚子,能把孩子挤出来吗?老五陷入种种思考,其实他还有个最大的疑问,那就是:孩子究竟是从哪里出来呢?这么大的孩子要出来,莫非是直接从肚子上撕开一个口子?如果是如此,他需要主动先帮忙开个口子吗?

未满二十,没上过生理课程的老五,紧张吸气。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扭动,老五伸手紧紧攥住了身后湿润腐朽的柳树树干,一边痛一边有点绝望,比当初被人削肉还要绝望。

孩子究竟要怎么生?那些当娘的女子,天生就知道该怎么生孩子吗?这太难了。

那边巫老已经动手,他们的灵力强大,一旦认真,根本不是柳缘木一个人能阻挡的。风凭空而起,席卷整个空洞,呜呜的风声凄厉,回响在每一处空洞。

柳缘木退后两步,以身后枯朽的柳树为基,刚好撑起了一个无风的罩子,罩住了他们两人。

外面风力强劲,连大石都能吹起,柳缘木却巍然不动。又有巫老忍不住出手,漫天被风吹气的大石,朝着他们砸来,柳缘木身形一颤,单膝跪了下去。

“柳巫,你还不动吗!”

柳缘木的母亲,终于也动手了。

在他们身后那株死去的柳树忽然舞动起来,那柳枝拧成一道鞭子,重重击打在柳缘木撑起的防御圈上,一声清晰的破碎声中,柳缘木哇的吐出一大口血,被那一根柳木鞭子远远抽了出去,滚落在地。

巫老们抬手,在他们身后的族人们一部分走向柳缘木,一部分走向水淩,想要将他们带走。

“轰隆隆——”

外面忽然雷声大作,所有族人的动作都停下,下意识仰头看向那唯一一道能看见天空的口子,“打雷了?莫非是要下雨了?终于要下雨了?”

巫老们的目光先是一喜,可是很快,就有一位老者翻动手中点了鲜红颜色的木牌,凝重道:“不,这是不好的征兆,这是……有邪物即将降世,此邪灵降世,将会是我们一族倾覆,生灵多灾的开端!”

邪物降世?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了树下脸色惨白,肚子鼓起的女子。

柳巫面颊抽动片刻,忽然大步上前,她手中有一根柳木杖,被她狠狠击在水淩鼓起的肚子上。

“啪——”

木杖打在石头上,老五用尽全身力气,才一个翻身躲过这一击,狼狈滚到了柳树下。柳巫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步步紧逼,再次举起柳木杖——

“轰隆——”

雷声大作,却也没能掩住那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落在柳树树根上,原本枯朽的柳树忽然间重新焕发了生机,柳枝生长,长出绿叶,连快要腐烂的树干都重新生长起来,眨眼间,这棵柳树就长成了一棵巨树。

同时,雷声一声接一声,电光闪烁在柳树周围,几乎裹住了满身鲜血的水淩身体。

柳巫惊疑不定地后退,身后有巫老凄声大呼:“是天谴!”

这位巫老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鲜血溢出,他大喊:“我看见大水淹没我们,水淩引来了灾难!”

此言一出,众族人更加激动,“快杀了她!”

老五蜷缩在柳树下,看见亮如白昼的周身,看见外面隐约狰狞的族人,他们正在试图攻击他,还有柳缘木,他跌跌撞撞爬起来,想要往这边走。还看见头顶柳树枝桠温柔地招摇,像一个梦。

可能这本身就是个梦,但不是他的梦,是那个被困在水底多年,被人喊做龙母的女子一个挣脱不了的陈年旧梦。

在她的身上待了这么久,老五越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龙母,她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子罢了。

“对不起,我没有能帮你。”老五对这具身体说,他总觉得,这个女子还在这具身体里,看着他,和他一起感受着这份痛苦。

他忽然抬手按住肚子,将这具身体所有残存的灵力灌注进肚子,然后撕开了肚子。女子腹中的孩子没能平安出生,他们死了。那两团血肉化作两道纠缠的黑色怨气,猛然冲了出去,在半空中,在电光中,变成了两条小龙。

祥瑞之龙出世,有祥云彩光,而孽龙降世,有雷霆不息。

这两个没有出世就死去的龙子已成孽龙了。

一片混乱。

孽龙出世,与一般的怪物不同,他们很快变成了身形巨大的狰狞龙形,这么大的空间里,都险些盛不下他们。他们发出怒吼,引动风云,急雨倾盆。

族人一直在祈求大雨,可现在大雨降临,他们却没有一个人露出喜悦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水淩为什么会生出孽龙?”

“为什么是龙?”

柳缘木一声又一声崩溃地大喊,他好像直到现在才明白了什么。巫老们则大喝:“孽龙渴血,他们要杀人!”

老五没法做出反应了,因为他感觉到水淩这具身体已经死了,她最后的生命给了那两个孩子。但他还在,他还能看见面前发生的一切,那些族人狼狈逃离此处,大雨不停,天上的缺口不断落下水,很快蔓延山洞,淹没了柳树与靠在柳树上的水淩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