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教徒。”

“啊?”

女孩愣住了。

叶武眯起眼睛,隔着玛莎拉蒂的车窗,看着会所外纸醉金迷的夜色,补上几句。

“一个清教徒,性冷淡,禁欲狂,冰冻人。”

女孩:“………………”

叶武又抽了口烟,弹去烟灰,侧过脸瞧了她一眼,问:“这辆玛莎拉蒂,你喜不喜欢?”

Nastro不缺出手阔绰的客人。但是一夜就刷掉几十万会费,完了还问她喜不喜欢豪车的老板,那女孩确实也是前所未见,不禁有些紧张。

心想,这个女人,该不会是想让她去勾引什么少林寺方丈吧?

“你要是今晚成功让他开了荤,这辆车明天你就可以开走。”叶武淡淡的,“你自己看着办。”

但是此刻,叶武看到段公子衣冠整齐,一丝褶皱都没有,神情冷淡,眉宇间尽是霜雪之意,半点春/色都瞧不见。

于是叶武便很清楚,昨天自己交待那小姑娘办的事情,她肯定没办成。

看来,自己从nastro花大价钱打包给他带回去的小雏鸡外卖,这位段公子他是一口没有碰,丝毫不领情。

思及如此,叶武不由地就有些被气噎到了,再想想自己刷掉的一年vip会费,更是肉疼不已,胸中一股气简直顺不过来。

叶武阴沉着脸道:

“是我叫她来伺候你的,怎么着,你看不上眼?”

段少言抿了抿唇,并不回答,只硬冷地说:“以后这种事情,请师父别做。”

叶武怒极反笑,挥挥手,对门口站着的佣人,还有尴尬至极的李云安说:

“你们都下去吧。”

旁人都走了,屋内只剩师徒二人,佣人还贴心地关上了卧室房门。

叶武瞪着段少言,那青年低垂着眼睫毛,浓深的阴影下,没人能瞧清他眼睛里究竟是什么神色。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了。你师父我负责你饮食起居体术格斗,十六年来悉心教导你,拉扯你长大。现在,段公子、段先生,我想问问你,你今年贵庚?”

“二十四。”

“原来你还知道你二十四,我以为你觉得自己今年才四岁呢。”叶武一股怒气胸中冲撞,令她恶向胆边生,朝着段少言就是一同劈头盖脸的训叱。

“二十四的人了,窑子也不逛!女人也不碰!他妈的托人给你搞了泰国日本欧美电影经典合集,碟片都塞你光驱里了,结果听说你这兔崽子一眼都没看,还给老子喀吧折成两半扔厕所了?”

段少言不吭声,就那样沉默又肃静地立着,任由她发脾气。

叶武瞧他这样就更是气的捶胸顿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恶狠狠的。

“段少言,你他妈的性冷淡吧?要不是你师父我是个女的,我还真想把你裤子扒下来,看看你到底究竟是个什么见了鬼的结构!”

她这句话骂的大约是有些狠了,段少言眉宇微微一动,目光稍抬起几寸,盯着叶武气红了的脸。

那眼神却很奇怪,倒也不像是被激怒,依旧冷漠的,只是又藏着其余一些隐蔽神色,很像是某种暗流**,叶武冷不防对上,竟觉得背后猛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段少言那种危险的眼神只停留了一秒不到,随即又深如暗夜,没有半点波澜。

只静静说了句:

“师父教训的是,下次不扔了。”

“……”

对于他避重就轻的回答,叶武的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紫,紫了又黑,最后抄起床头一只红绿相间的喜庆大花瓶,朝着段少言那张帅脸猛砸过去。

段少言微微侧头,轻易避开,花瓶砸在墙上,乒乓一声,四分五裂。

“滚!!!”

段少言走了好一阵子,叶武才抚着胸口,顺过气来。

看着地上那可怜兮兮的花瓶,那原是一只细口大肚的梅瓶,绘着大红的牡丹芍药,鲜绿的芭蕉兰草,边沿还镶一层日本金粉工艺,富丽堂皇,她一直十分喜爱。

脑袋热度降下来,就忍不住有些后悔。

天煞的,那段少言,果然生来就是她的魔障,专门来克她的。

她自他八岁时成为他的师父,她就开始噼里啪啦打算盘。

既然段老爷要她帮忙带儿子,那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小孩子心性未定,稍加引导,带进沟里面那是分分钟的事。

于是叶武就开始了她带坏小朋友的计划。

八岁时,她给他买了一大堆玩具零食,希望他玩物丧志,顺便再吃成一个死胖子。

可是小公子十分礼貌并且感激地谢过了她,收下了玩具和零食,第二天就让于伯把这些东西全部带去了自己以前待的孤儿院,分给了那里的孩子。

叶武花了几万块钱,最后孩子没丧志也没吃胖,反而被段老爷表扬“有兼济天下的胸怀”。

也是把她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后来长大了,她琢磨着,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使段少言越长越英俊挺拔、越来越手段非凡,但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若他陷入温柔乡,肯定就和自古无数英雄一样,迷失自我,不能自拔。

可是这一次,叶武又失算了。

据学校老师汇报,段公子在校期间学习认真,态度严肃,从不和女生厮混在一起,更别说早恋,那根本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叶武十分高兴地夸赞了老师教导有方,挂了电话就开始痛哭流涕,哀痛半天,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学校里小女生不够靓丽,入不了段公子的眼。于是又重整旗鼓,打起精神,乘着大三暑假带小少爷去欧洲日本泰国逛了一圈。

美其名曰是旅行,其实就是领着他欣赏各国的美女。

什么德国红灯街的东欧波霸御姐,泰国**甜蜜的东南亚小姐,日本涩谷的性感纯真兔子女郎。

能看的都看了,段公子对此的反应只有两种:

第一种,面无表情。

第二种,闭目养神。

唉,这人从小到大,就压根没上过她的钩,不管她拿什么诱饵来勾引他,他总是头脑清醒,目光冷淡。

时间久了,她反倒觉得钓鱼的自己像个傻逼,晃荡来晃荡去,被段少言冷眼看着,宛如一个智障。

叶武满心沮丧,起床打理好自己的衣饰和妆容,然后蹲在墙边,收拾掉心爱花瓶的碎片。大约是太心不在焉,手指冷不防被棱角划了一下,血流了出来。

她暗自诅咒一声,将残片全扔进垃圾桶里,推门走出卧室,准备去客厅抽屉里拿个创可贴贴上。

可是一进客厅,脸色就又骤然变了。

她铺着亮橙色针织布垫的沙发上,那个男人阖着眼睛,静静坐着,冷白细长的手指交叠着,搁在膝头,冷峻的身影像是磐石,与她鲜艳亮丽的布置是那样格格不入。

叶武简直气的要发疯。

“段少言,你怎么还没走??”

英俊的男人睁开眼睛,他的人倒是和他的名字一样,话语十分寡少,见她出来,只平静地说了句:

“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么?”叶武脸色黑如锅底,讲话自然也不好听,极尽嘲讽,“等我做/爱吗?”

段少言沉默了。

然后他站起身,神情依旧冷淡,但目光却又浮现那种令人畏惧的危险,他一言不发,朝叶武走来。

第06章 联姻之事

段少言站在叶武面前,高大笔挺的身材让她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叶武有些气馁,因为实在气势上不由地就输了大半截。

但是再转念一想,自己一届女流,好像从来也就没有靠过力量或是体型上的优势来让别人臣服于自己。

何况眼前这人还是自己的徒弟。

这样思考着,信心就又回来了。

她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怎么,要造反?”

段少言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捉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力道很大,被他擒着,她很清楚自己是根本挣脱不了的,于是也干脆不去挣扎,无谓的挣扎就是露怯,这一点她很明白。

虽然叶武心里暗暗打鼓,但脸上依然不能失了冷静。

段少言对自己向来尊重,即使因为身份原因,偶尔会有越矩,但总体而言,他眼里还是有自己这个师父的。

她倒也不怕他会做出什么来,只是段少言的眼神看起来太危险,那里面长夜无极,大雪深埋,谁都不知道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这不禁令她有些发虚。

眼看着段少言越挨越近,一张冰雪般的俊美脸庞几乎就要到了她的鼻尖前,她瞳孔收紧,他却停下了动作。

就那么近地盯着她,然后握着她那只胳膊,举起来,声音很冷静。

“你手指流血了。”

叶武:“……”

段少言:“怎么弄的?”

她这样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师父,总不好说是蹲墙角收拾花瓶碎片,不小心给自己划的吧?

叶武于是沉吟了一会儿,脸色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你不必多问。”

段少言抬眼,淡淡瞥了瞥她:“以后收拾碎片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去做。”

叶武怒极,想趁他不注意,一把把手抽出来。

可是段少言虽然闷声不吭,但反应速度却快得惊人,他扣住她的手腕,看了她一眼,拉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叶武拧着劲,不肯就座。

段少言看着她。

青年事实上是很美的,眉宇如剑,鼻梁挺直,嘴唇薄而匀称,只要稍微带点情绪,整张脸就会显得很生动。

叶武望着他,忍不住起了折腾他的心思,于是冷着脸:“我伤不伤,跟你有什么关系?”

“……”

“你之前那般说话语气,哪里是把我当做你师父在看了?”她说着,言辞愈发尖酸刻薄,“你倒是长大了,翅膀硬得很,我可真不敢再当你的师父了。”

听她语气寒凉,竟似有些心灰意冷,段少言冰雪般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终于稍稍有了一丝动摇。

“师父,是我错了。”

他几乎是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请你坐下吧。”

见他低头,叶武心想,嗯,这样还差不多。

于是端着架子,大摇大摆地在青年身边坐下来,板着脸,由着他握着她的手掌,仔细打量着她的伤口。

他专注的模样较平时更好看,清心寡欲的脸庞上,更多一重肃然认真。

叶武瞪着他,如果眼前这家伙不是她人生里的boss,她只怕就要被他的英俊所感化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段少言拉开抽屉,取出碘伏和创可贴,利落消了毒,撕开创可贴的包装,替她裹在了指尖上,抬起头,看着她。

“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砸东西。”

叶武还在盯着他的脸,欣赏那紧绷的,几乎是微微发着光的皮肤,闻言“嗯”了一声。

结果他又补上一句:“也别再买那么丑的花瓶。”

“…………………………”

妈的,这个小畜牲,果然是留不得的!

段少言清早从主宅过来,除了警告叶武别再给他房里塞各色美人之外,也是顺便替父亲把她接过去开会的。

和所有的豪门大户一样,段氏每月也会有家族例会,段老爷,一双儿女,几位伯父都会参加,因为叶武身份特殊,尽管她不姓段,但席间也会有她的位置。

坐到段少言的车上,叶武打心底里厌弃这个小徒弟的品味。

和她那辆亚光正红的玛莎拉蒂完全不同,段少言的车通体漆黑,如果不是车身流利凛冽的线条设计,别人很难注意到这辆车不菲的身价。

里面陈设就更不必多说,除了一盒面巾纸,什么多余的摆件都没有,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简直像刚刚交付的新车一样。

段少言坐在驾驶座上,瞥了叶武一眼。

“师父。”

“嗯?”

“安全带。”

她闻言打了个哈哈:“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系。”

段少言就不开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裁减精致的西装袖口里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桡骨线条十分优美,她注意到他腕上戴着的表是Patek philippe的经典款,虽然华贵,但终究是几年前就出了的款式,与他的身份相比,倒也没有十分出挑。

甚至还不如今天早上,她赠给李云安的那一支。

在男子沉默的注视下,叶武不耐烦地挥挥手:“不坐了不坐了,放我下来,我自己开车去。”

段少言抿着嘴唇,神情依旧是令人看不透的。

然后他侧过来,探身到叶武身前,低着脸,一言不发地替她扣安全带。

纵使车内宽敞,但青年的身形高大,凑在她身前时,她也是动弹不得。

只能看着他黑漆漆的头发,耳廓的弧度很好看,眼前的半张脸完美无可挑剔,叶武是爱美色的人,忍不住就有些看呆住。

“咔嗒”一声。

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扣好了,慢条斯理地坐直了身子,留叶武面红耳赤地僵在原处,第一次为自己的好色感到耻辱。

段少言开车既快又稳,只是从来不抢黄灯,也不加塞插队,甚至连喇叭都不怎么按。

黑色的车身沉静肃穆,恪守规则,就像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

叶武支着腮帮,偶尔瞄他两眼,心里忍不住觉得惋惜。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这么无趣?

无趣就算了,要知道,山珍海味就算不加调料,滋味也是令人垂涎的。可这个人还偏偏是自己注定要去打败的boss,连揩油都不能揩,就这么干看着,实在是可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