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了蜷手,他摸她的脑袋。

这人掌心粗粝而温软…安安抬头,不忘恶狠狠警告他:“你别想送我走,我哪儿都不去。”

陆昂便笑了。

他无可奈何的叹气:“就你话多。”

几许无奈,几许心软,几许妥协,安安便也笑了。搂住陆昂的脖子,安安吻他。她的唇软软的,递来的舌尖也是小小的,在他冷硬的唇边拂过。陆昂捉住她的下巴,指腹用力抹过安安已经花掉的黑色眼影,他问:“不难受?”——她就是作,一不高兴了,恨不得处处跟他跳脚作对,甩起脸子来毫不犹豫。

安安哼哼唧唧,旧事重提:“反正我都那么丑了,你管我?”

陆昂被她逗乐了。轻轻一笑,他说:“去擦了。”依旧是命令的口吻,听得人脸热心跳。

安安耳朵慢吞吞红了,她小声嘟囔:“懒得搭理你。”可说完,安安转身,依旧去卫生间。这人先前在卫生间捣鼓了好久,也不知道在偷偷摸摸干什么。她四处看了看,没能发现任何异样。安安抽了几张纸巾,蘸着卸妆水,对着镜子,将花掉的妆容一点点卸掉。

除掉这层累赘,安安只觉得浑身轻松,连带呼吸都清爽了。

随手要丢纸巾的时候,她手中一顿,往垃圾桶里看…

安安没做过那种事,也没见过男人底下是什么样,可租房隔壁的那个女人做皮肉生意啊,她每天会扫出来一堆用过的东西,安安还是见过的。

浴室隔音不算特别好,隔壁罗坤房间里面不停传来女人痛楚的呻.吟,“啊啊啊”的叫,叫得撕心裂肺,听上去格外可怕。如果不是陆昂,此时此刻,这个人就是她。

陆昂从罗坤那儿要了她,却没有像那些丑陋的男人一样,随便糟蹋她。

安安收回视线。

这一瞬,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又多抽了几张纸,将脸上水渍认真擦去。

陆昂给她买的干净内衣裤以及睡裙仍挂在那儿呢,安安拿起来,换上。

是棉质的睡裙,格子纹路,直男品味。安安不算特别喜欢,但胜在穿着柔软且舒服。

走出浴室,陆昂在外面抽烟。

安安走过去,拉开门,从后面抱住这个男人。

她将脸埋在他的脊背,贪婪地深嗅。

陆昂稍稍侧身,长臂揽住她的肩,将安安拥到身旁。

起风了,他个子高,通通替她挡去。

“陆昂。”

“嗯。”

“我以后是跟着你了吧?”安安必须确认。

“嗯。”

“不许反悔。”

“不会。”

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是他的诺言。

得到这句话,安安靠着他的肩,只觉安心。

陪着他抽完这支烟,安安忽然仰面。她认真道谢:“陆昂,谢谢你。”

陆昂没答话。他只是揽着她,胳膊搭在安安肩上,垂下来的手指慢慢抚过她光滑的颈子。他指尖凉凉的,温温的。

安安便又想亲他了。

他不和她做,没关系啊,来日方长嘛…谁叫她这么喜欢他…

站在陆昂旁边,安安伸手环住他的腰。山风习习,陆昂揽着她。安安虔诚地吻了吻他的肩膀。她期待着,能有一天吻遍这个男人的全身各处。

、第三十章

安安头一回和一个男人同屋睡觉。

字面意义上的,单纯睡觉。

陆昂连床都不沾,他睡沙发。沙发不大,他手长脚长坐在那儿,显得特别局促。这人身上有伤呢,要不要康复了?想不想好了?安安看不过眼,她甩掉鞋,大义凛然地跳进沙发另一头。安安盘腿坐在那儿,霸着不肯走。陆昂一赶她,她就拿脚踢他。

也舍不得真用劲踢,无非拿脚尖碰碰他的腰,纯粹轰他走。

熟料安安刚一碰他,来不及回味这人的腰究竟有多挺,有多硬,陆昂就快准狠地捉住她的脚腕。

他的力道很重!安安脚腕纤细呢,突然被他用力握在手里…这是一种特别奇妙的桎梏,像是要扼断了似的,安安忍不住脸红。

“陆昂,你今天要么跟我睡沙发,要么去睡床。”她瓮声瓮气地维持着自己的霸道,仿佛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细细白白的脚腕子还在他的掌心里捉着,亲密极了。安安没有抽回来,她只是顺势侧身,躺下来。

棉质睡衣贴着她的身体而下,腰谷那地方凹进去,弧度明显且柔软。

卸了妆的脸干净而美好,这样盈盈望过来,一双眼仿若含着秋水,会勾魂的那种。

陆昂望着她。

“想跟我睡啊?”安安偏头,轻声问他,努力调.情。

陆昂被她的无耻逗乐了,“想太多!”他将安安的脚腕搁下来,扯过被子盖她身上。安安仍侧躺着,享受着他此刻的照顾。最后,安安仅露出一个脑袋。山里夜凉,屋里的空调似乎不大给力,她裹成一个小蚕蛹。弯了弯眼眸,安安问他:“陆昂,你不喜欢被人碰腰啊?”好几次了,她发现一旦试图碰他的腰,他就捉她的手,或者脚。

陆昂随手关掉一侧的落地灯。沉着脸,他说:“睡吧。”

安安捉住他的手,枕在自己脸下。阖上眼,她自言自语:

“陆昂,我今天真开心。”

“陆昂,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说完这话,安安无声咧嘴偷笑。

陆昂坐在黑暗里,他温热的掌心亲密无间地贴着她的脸。她的脸颊很烫,是表白过后的羞涩与赧然。指腹刮了刮她的脸,陆昂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安安愣愣睁大眼。

傻里傻气,还有点蠢。

陆昂便告诉她:“知道你喜欢我。”

这几个字由他口中说出来,经他字正腔圆的渲染,蓦地又让人多出好几分心动,是致命的禁欲,也是他无上的权威。

看着这样的陆昂,安安知道自己完蛋了,她又多喜欢他一点了,啊啊啊真讨厌啊…

安安以为自己会超级兴奋,谁知一闭上眼,没几分钟,她就睡着了。

一根弦彻底放松下来,只会留下无尽的累。

梦里画面不停变换,一会儿是罗坤拽住她手腕,出其不意的喊她“安安”,她吓得直发抖,一会儿是他用力掐她的腰,他还要亲她、摸她;再一转,就变成她避着计超偷偷的哭,“安安,你到底在哭什么呀”,连计超这个憨包都瞧出来了,计超急得团团转,可安安却不敢在罗坤面前表露分毫,她一旦要躲,计超会被揍得更惨;这样浑浑噩噩煎熬着,直到,再度遇到陆昂。

他沿着院子门前那条小巷走过来时,她飘忽的一颗心就意外安定了。

有陆昂在,她什么都不怕。

安安这样想着,可第二天下楼,面对众人,她仍不免尴尬。

不过一晚,就换一个男人,这是什么样的体验?

众人目光瞬间精彩!

本来么,安安昨天来的时候是罗坤的人,今天居然就跟在陆昂身边,这事儿怎么不精彩?——如果安安只跟着罗坤,大家当然对她客客气气,但现在境况大大不同,太值得玩味了,也不知她这晚上是被一个人骑,还是被两个人一起干!

这种女人能算什么?连正经台面都登不上!

胖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往安安身上瞟,心里愈发恼火:之前信誓旦旦说不出台,没想到一下子被两个人弄,就他妈是个*啊,骨子里骚,万人骑的货色,就不知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一个女人一旦开了苞,被一个睡和被两个睡,有什么差别?

胖子嗤笑。

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功夫还是要装一装的,“昂哥。”他喊了陆昂一声,视线移向安安,油腻腻的招呼道:“美女。”

这种油腻钻进耳朵里,还有那些意味深长的视线飘过来,安安有点不自在。

“都下来了。”罗坤姗姗来迟。

听到他的声音,安安身体一僵,“罗哥。”她扯着嘴角勉强挤出个笑意。

罗坤的目光越过陆昂,打量安安。

安安下巴略收,发梢自然垂在肩膀处,不经意地会扫过脖子…这一扫,就有趣了。只见安安的头发漆黑,颈子白皙,便衬得某些红色痕迹分外显眼。

那是被人辗转亲吻吮吸出来的。

确实够激烈啊,还不止一处…斑斑点点之下,罗坤有点心浮气躁。重新看向陆昂,他摁下这些,笑着说:“昂哥,咱们先走。”

“五叔那边…”陆昂拍了拍安安,让她先坐进车里,然后半眯起眼,抬了抬下巴,示意。

罗运华这会儿正躲楼上偷窥呢,陡然撞到陆昂冷冰冰的眼,他蹭的往旁边一躲,下一秒,五脏六腑的火气腾腾往外直冒。这次他输得惨,生意被抢去大半,又惹到罗坤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恨得牙痒痒,却根本没办法。昨天罗坤来,他小心翼翼去套近乎,说什么我好歹是你叔叔,结果罗坤理都不理他。

做这种生意,命都可以不要,谁在乎谁?

罗坤冷笑:“真给他脸了!在这儿求我算什么?”他回头,交代后面的人:“让那个老不死的去咱们那儿,千万别给他脸!”

*

“妈的,就查出来这些?”

等底下罗坤一行人趾高气扬离开,罗运华将手里几张纸丢桌上,满是怒火。

这几张纸最上面的,是陆昂上回入住时留下的身份信息。

罗运华当时觉得格外解气,觉得陆昂蠢透了,蠢爆了,他喜不自胜,安排人顺藤摸瓜将陆昂底细查了一遍。如今他扔掉的,就是陆昂所有的背景资料。

这么说吧,陆昂背景相当不干净。他犯过事,坐过牢,前几天才减刑出来,年轻的时候就进过好几回局子。

可这有什么用?

罗运华根本不感兴趣,来干他们这一行的,有几个背景干净?难道一个个名牌大学毕业,出入高档写字楼?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他的脸阴着,旁边的马仔凑近了,提起昨晚听到的消息:“五叔,据说姓陆的会验货,还挺准的。”

“会验货?那是混过的…”罗运华摸摸鼻子,敲了敲桌上陆昂的照片,吩咐道,“去找那些个卖货的问问,还有缅北那边,看看有没有人见过他!这张脸摆在这儿,总不会变吧?”

照片上,陆昂抿着唇,棱角分明,眉目冷厉。

这种人大多命硬。

冷笑一声,罗运华照旧灰溜溜出门。罗坤让他去求他,他得去啊,要不然辛苦了半辈子,到最后什么都没了…

*

胖子在前面开车,从后视镜里拂了拂后排的安安。安安正跟陆昂讨价还价呢。

“陆昂,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陆昂眉头蹙得老高。——罗坤让陆昂直接去酒店,是要给罗运华一个下马威。虽然吃吃喝喝不算什么,可她才多大啊,一个小姑娘去干嘛,真打算混社会啊?

安安义愤填膺,凑到陆昂耳边,说:“我不能怂。”

她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看她的,一个个背地里笑话她爬床,勾搭完这个再勾搭那个,但安安的人生信条就是不能认怂,她要是认怂了,以后就更抬不起头。

她得咬牙坚持住。

偏偏陆昂冷面,发号施令:“你下车。”

安安才不搭理他,她气鼓鼓地背过身,固执坚持:“我就要去!”

争执声传到前面,胖子心里痒痒,他夹着烟,手扶着方向盘,想再瞄一眼安安,陆昂已经冷冷望过来——

两人视线在后视镜里一对,胖子呵呵笑了笑,尴尬移开眼。可他总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

*

车到了地方,陆昂先下来,安安经过他身边,目不斜视,直接往里走。

陆昂就知道,这人小脾气又上来了。扯着她胳膊,陆昂无声盯她一眼。

这一眼,他们俩心知肚明——不许作。

安安狠狠甩开他的手,别别扭扭跟在陆昂身后,却还是不愿意搭理他,谁作了?她今天要是不来,指不定被人怎么笑话呢!

*

吃过饭,照例唱歌搓麻。

罗运华早就来了,被故意凉在包厢一边,罗坤只招呼陆昂坐,一边摸牌,一边嘲讽:“五叔你年纪都这么大,回去享享清福算了…”

罗运华苦哈哈地赔笑脸。

罗坤摆上一张七筒,突然想到什么,他当着罗运华的面,交代陆昂:“昂哥,五叔那边的生意你去接一下呗,先替我熟悉熟悉,摸摸情况。”

罗运华眼皮子一跳,霍的看向陆昂。

陆昂头也没抬,他眯着眼看牌,“合适么?”他不经意的问。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又替我挨了一枪,谁他妈敢放屁?”罗坤扫自己那帮亲信。

陆昂咬了支烟在嘴里,说:“那行吧,我先替你去看看。”

这一晚上,安安一直坐在陆昂身边,整个人格外安静,漂亮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好似不服输,怎么看怎么对口味。偏偏脖颈间的红色印记若隐若现,昭示着昨晚陆昂在她身上的“兽性”。罗坤看在眼里,又开始燥了。包厢里不知谁在唱歌,“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五音不全,全部跑调,难听的要死。拂了拂安安,罗坤说:“美女,给我们唱个歌呗。”

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安安全都可以视若无物,唯独罗坤一说话,她就僵住,屡试不爽。安安怕极了罗坤,从骨子里畏惧,更担心计超挨揍…抿了抿唇,安安要说什么,罗坤已经睨过来,“要钱?一千一首,够么?”

这人竟然旧事重提!

那时候安安拿了他两千块,打算和陆昂一拍两散呢…陆昂把玩着手里的一张牌,没说话。

对面,罗坤直接将台面上的钱通通丢安安面前,“唱一个呗。”他虽是开玩笑的做派,却字字句句意有所指,在逼安安,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安安僵在那儿,空气里有一瞬的微妙,陆昂淡淡的,终于开口了:“在跟我闹脾气呢。”侧目,看了安安一眼,他替她解围:“行了,不舒服就先回去。”

安安耳根发红。之前她还信誓旦旦说什么不能怂,结果…她迅速怂了,还要陆昂替她收拾烂摊子。

低低“哦”了一声,瞄了眼陆昂。陆昂没在看她,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了。安安耷拉着脑袋,匆匆往外走。拂了拂她的背影,陆昂没吭声。转过眼,罗坤兴趣盎然地打听:“昂哥,昨晚怎么样?”又说:“什么时候腻了,给我试试呗?又不是什么精贵东西。”

“这不好吧?”陆昂面色仍旧淡淡的。

“有什么不好的,不就一个女人么?昂哥,你找我要,我可是直接给了…”罗坤满不在乎,大喇喇提醒陆昂这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情谊。

陆昂摸了一张牌,拿在手里顿了顿,他忽然说:“坤子,我还是觉得不好。”

罗坤也摸了一张牌,没打。与陆昂对视两秒,他没说什么,外面倒是吵了起来,安安的声音明显。陆昂压了压眉心,丢下手里的牌,走出去——

就见安安正和胖子吵架呢。

“怎么了?”他上前。

胖子连忙打哈哈:“没什么啊,昂哥。我们就随便聊几句,谁知美女她听了不开心。”

“没什么?”安安气得咬牙切齿。看到陆昂的身影,她又自觉尴尬,微微转过去。

她先前走出包厢,经过拐角的时候,胖子龇着牙,正唾沫横飞的后悔:“妈的,是我第一个看中她的,当时想一千块开个苞,谁知道,唉…”

对面的人笑着安慰:“你就等着吧,等罗哥、昂哥他们觉得没意思了,才能轮到你。”

“那也是个万人骑的臭婊.子!”

这叫没什么?

安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怎么不气?

她沉着脸,气势汹汹,眼眶通红。

脖子梗在那儿,一动不动。

陆昂揽着她的肩,腰间松垮垮站在那儿,笑眯眯地问胖子:“都聊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这…”胖子被陆昂尴尬噎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身后,罗坤也出来了。扫了眼安安,又看向陆昂。他知道,陆昂先前之所以对他说那句话,就是在给安安撑腰,如今还是。他在逼他表态呢…罗坤默了默,终究打了个圆场:“谁惹我们小昂嫂不高兴了?”

他这么一开口,胖子他们愣了愣,连忙跟着改口:“小昂嫂,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我们气呗。”

“谁、谁…”安安咬着唇,脸颊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