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来了后,杨春去找商陵游,却被他的助理小卢告知商医生回家了。

杨春当时的心情是——

哔了狗。

打电话,自动转入语音留言箱。

继续打电话,后者干脆直接关机了。

杨春心里苦。

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广元寺的智清和尚只是在医院大厅走了一圈,守在那里的记者就将他团团围住,问了他n个问题。

在见到记者的那一刻,智清和尚才恍然大悟——

他,被人下套了。

于是他暗暗后悔,当时不该贪财,在听到“帮医院算风水有大笔报酬”的说辞时不该心动难耐。

可是,覆水难收。

有些向来“嗅觉、视觉”灵敏的记者将智清和尚以及广元寺、与网络女主播李盼之死联系在一起,他们犀利发问,智清和尚被绕晕了,口笨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有几家电视台是采用的直播方式,所以这一段对智清和尚的采访很快就被在电视上播放,一时间,广元寺成了热搜词。

广元寺,这颗生长在b市的毒瘤,终于被暴露在公众眼前。

百度上,广元寺很快就成为热门搜索。

一查找“广元寺”三个字,出来的只有寥寥几条,但几乎都是□□。好事之人纷纷揣测,广元寺为什么能在b市屹立不倒?

智清和尚接受采访时,他话语中满是漏洞,聪明人一听就明白这是忽悠人的。很多人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被骗。

由于智清和尚的出现,网络上攻击杨春的话语变少了很多。

炮灰智清和尚被人围攻的时候,杨春暗搓搓地躲在办公室里刷微博。

短短两天,杨春的微博米分丝从251上涨到2w,虽然是因为□□,米分丝们是想法方便骂他才关注他的,但杨春这人心宽,他丝毫不在意,只要涨米分丝就好了嘛。

但,就算智清和尚被推了出来,还是有人不依不饶地纠结着中西医之争的事儿。

微博上依旧热闹非凡。

杨春刷着刷着,他看见了一篇文章——《李盼之死,并非中西医之错,罪过该归结于她毫无人性的父母》。

杨春:???

wat?

李盼的父母?

杨春细细想了想,好像自从李盼被接收入院接受治疗后,她的父母就从未出现过。无论是家属签字还是支付医疗费用,好像都是李盼的姐姐来做。

那么她的父母呢?

如果是她父母不在了,这人的文章写得就有点过分了;但是如果她的父母健在,那么…

细思极恐。

杨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花了点时间,将李盼没被删除的一些微博看了两遍。

终于,杨春看见了一条转账信息截图,虽然没有配文字,仅仅是一个骷髅头的表情,但杨春直觉这条转账或许是转给她父母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杨春决定先反击。他有个高中同学,毕业后在b市刑侦局当刑警,他打电话约朋友晚上吃烧烤。

那边的人隐约明白杨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也是欣然答应了,两人约好晚上十点见。

第51章 刚刚好(3)

刚刚好(3)

转眼已三月,月初,法院宣布了对向天华的审判——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一年。

得知审判结果时,连翘与商陵游正在前往礼记牛肉汤馆的路上。

过了村口的拐角,商陵游将车停在空旷的停车场上,车熄火后,他将双臂搁在方向盘上,头伏在上面,埋得很低很低。

商陵游这人,向来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得很好,在外人面前,他从不流露出真实的情绪,所以,更多的时候,他留给别人的形象是:高冷、不接地气。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最温柔。

积聚在心中许久的坏心情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在连翘面前,他毫不需要避讳,他只要静静地伏在方向盘上,就这样,沉思。

而连翘,也会静静地等待。

终于,商陵游调整好情绪,他下了车,牵着连翘走进那条熟悉的巷子口。

昨天傍晚飘了细雨,虽说不大,但下得时间久了,青石板小道上绿油油的青苔更生机十足,一脚踩上去,稍不留神就会摔倒。

连翘穿的小皮靴,鞋底太平,有点打滑。原本她与商陵游牵着手,之后,为了防止跌倒,她双手紧紧地抱着商陵游的右臂,微微侧着身子贴着他。商陵游勾了勾唇,他抽出手臂,绕过连翘纤细的腰身,扣着她的腰,拥着她向牛肉汤馆走去。

走至厚重的木门前,握着圆形的铁环,重重地扣了几下,门内响起了“来了来了…等等啊…”的声音。

是礼婶。

“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会来了。”礼婶打开门,看见商陵游与连翘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神色中满是慈爱。

连翘从商陵游怀中挣脱开,她上前抱了抱礼婶,“礼婶儿,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守约的人。”

“哎哟喂,我可希望你们别守约呢…刚和老头子打赌的,你们这一来啊,我可白白少了一百块呢。”

“礼婶儿…”连翘晃了晃礼婶的胳膊,如同小女孩般撒娇,声音都变得娇嗔起来,“您这到底是希望我们来呢,还是不希望我们来呢。”

“哈哈哈,一百块哪有你们俩重要啊。”礼婶笑着说,“快进来吧,东西都准备好了,吃完饭就可以去了。”

说完,礼婶抬头看了眼商陵游的表情,没发觉异样,她这才松了口气。

————

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又见杜鹃花。

看见大片的杜鹃花时,连翘下意识地想到李白《宣城见杜鹃花》里的这句,“又见杜鹃花”。这是她第二次,在这里,见到杜鹃花。

第一次,是她与商陵游订婚当天。那时,他说要带她见母亲。连翘满心欢喜,将自己捯饬得漂漂亮亮,随他一同来到这里,见他母亲第一面。

随处可见的杜鹃花,绽放得妖娆美丽,艳丽的红色美得惊心动魄,连翘不由得看出了神。

同时,这也是连翘初次知道,杜鹃花的话语——

为了我,保重你自己。

深思恍惚间,他们离那里越来越近。

忽然,天空又飘起细细的雨丝,细雨亦是不能阻止他们的步伐,他们稍稍加快脚步。

谁知,雨点越落越大,从米粒般大小变成了黄豆般大小。

顾及连翘怀有身孕,商陵游拥着她走向一棵参天大树下避雨,他将手中拎着的两袋东西放下,随后脱下外套,用双手撑出一片小小的天地,笼罩着连翘。

“冷吗?”

商陵游柔声问。

连翘摇摇头,“我穿得多,不冷,你呢?”

“我也不冷。”说完,他打了一个喷嚏。连翘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笑了,“我看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淋雨,你先穿上衣服吧,感冒着凉就不好了。”

“没关系。”话音刚落,他又适时地打了一个喷嚏。连翘昂着头,瞪了他一眼,“还没关系吗?你要是感冒传染我了怎么办?”

软绵绵的威胁,听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但偏偏,商陵游就吃这一套。他深深地看了眼连翘,口吻柔和,“好,我穿上。”

商陵游刚穿上衣服,他就看见,从远处的山脚下走来一行人。他的脸色登时变得僵硬,“我们…”话一出口,商陵游发现,他的嗓音听起来涩涩的。

连翘也发现了那行人,她这人记忆好,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咦…他们怎么会来?”

他们,是云家的人。

隔着雨水编起的一道水帘,看着他们越走越近,连翘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怔忪了片刻,而后紧张兮兮地看着商陵游,手不自觉地揪着他的衣袖,“那个…”

“我没事。”

商陵游眸色清浅,根本看不出眼底的情绪。他牵着连翘的手,“这雨一时估计也停不了,我打电话让小泽送把伞过来吧。”

小泽是礼伯家最大的孙子,礼泽。

“嗯。可是…”

“小尾巴,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不会冲动到…赶他们走。

毕竟,他从来不会做令他母亲不开心的事。他只希望,逝者永安息。

一行人走到面前时,商陵游正在打电话,只听见他说“嗯对,在山脚的老树这里。”

来个八个人,撑了七把伞。

云献一个眼神,站在他身侧的随从将左手的新伞递给商陵游,后者没接。云献他看了商陵游一眼,瞪圆了眼,“拿着,这伞可不是给你的。还不快给我孙媳妇撑着。”

连翘有点受宠若惊,她想:这老爷子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她怀孕了。

商陵游紧抿着唇角,他就是不伸手接,最后还是连翘出来当和事老,她接过那把伞放在商陵游手中,她对云献道了声“谢谢爷爷。”

听到这声“爷爷”,云献原本板着的脸这才稍缓了缓神色,他眉眼间染上了笑意,“走吧,丫头,你来为爷爷领段路。”

让连翘领路?

这不是变相的指使商陵游吗?

不得不说,老爷子的手段还是有点高。

老爷子身后站着的人,除了云初面露微笑,其余的人都阴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像是讨债的。

不好当场驳了老爷子的面子,连翘看了眼商陵游,又略微思考了两三秒,她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上山的途中,雨势虽然小了点,但仍在下着,泥土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会有泥点溅到裤子上,不一会儿,就看不出新鞋的模样。

原本走在一行人中间的云津晴,渐渐地落后了,她苦着一张脸,一边举着伞爬山,一边抱怨。她抱怨的声音并不算小,走在前端的连翘与商陵游他们皆能听到,但他们都没在意。

直到——

云津晴:“来这么个鬼地方遭罪,真是见鬼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祭拜的…”

这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倏地,连翘停下了步伐,向来温柔的她,那一瞬间,变得神色清冷,她的眼底神色复杂。

“我相信,我婆婆也并不希望见到你。”

连翘的声音好似具有穿透力,字字铿锵有力,穿过雨丝,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云献的脸色瞬间又铁青,“不想来的人,现在给我滚回去。”他习惯性地敲拐杖,但这次,他的拐杖戳进了松动的泥土里,再次拉回来时,上面沾满了黑泥,地上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洞。

云津晴立即噤声,脸变得通红,“爸…”

“你还有脸叫我爸,我什么时候教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女儿!”云献的声音威严而又冷冽,除了云津晴、云津誉等人亦是一僵。

商陵游懒得看他们,他拥着连翘,向着山腰间走去。

他们,根本无心看戏。

————

“你会不会怪我啊?”连翘贴着商陵游,小心翼翼的问。

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商陵游吻了吻她的发心,“不会。我永远不会怪你。”

“嗯!”

连翘心里甜滋滋的。

下一秒,第五次被雨伞顶到头的商陵游,无奈地小小的抗议了一下,他说:“小尾巴,伞,能举高点吗?”

连翘:“…”

等他们来到山腰间时,雨小了几分。

墓地是后来迁移过来的,相较于不远处别的墓,少了点年代感。原来的很简陋,后来迁移过来后,商陵游又请人来翻新了下,换成了崭新的墓碑,就连墓地周围,都铺成了水泥地。

商陵游将水果从黑色塑料袋拿出来,摆放在那一块空着的水泥地上,苹果、香蕉。

“云初。”云老爷子唤了声,云初立即会意,他收了雨伞,走到墓碑正前方,他鞠了一躬,“二婶,我和爷爷来看您了。”

之后,云初绕道商陵游身边,帮他拿起一捆冥纸,“我拿着,你点火吧。”

商陵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雨虽然小,但是风有点大。商陵游连续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着,就算他用手挡在风口,打火机微弱的火焰还是很快就灭了。

云初见状,他稍微移动了几下,他整个人挡在风口,“快点。”他的话音刚落,火终于点燃了。

熊熊的火焰在雨中燃起,云献带头朝着墓碑鞠了一躬,他说:“是我云家负了你,将来,我去了那里,还真是无颜见你父母。”

听完云老爷子的话,连翘心中顿生一股悲凉之意。

若不是向天华误诊,她婆婆又怎会去世得这么早,她离世前,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太少太少。

就算如今向天华受了惩罚,但,人死不能复生。

云家的人,一一鞠躬。

轮到云津誉时,他将一束杜鹃花放在碑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了句“对不起。”

商陵游好似没看到、没听到,他机械般地烧着纸,口中时不时呢喃两句。

祭奠结束后,商陵游冷冷地说了句“你们请便。”之后,他与连翘一同回了牛肉汤馆。

礼婶瞧见他们,“咦”了一声,“小泽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连翘:“啊?我们根本就没看见小泽啊。”

第52章 刚刚好(4)

刚刚好(4)

就在商陵游他们准备分头寻找时,小泽回来了,他浑身湿漉漉,模样很狼狈。见状,礼婶忙去拿了条干毛巾给他擦,边擦边念叨着:“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让你给你叔叔婶婶送雨伞,你跑哪里疯去了?”

“奶奶!”小泽很委屈,他一把夺过礼婶手中的毛巾,用力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珠,“我刚出了巷子口就遇见了好几个陌生人,他们问我有没有见过小叔叔。”

“啊?”礼婶没明白,而在一旁的商陵游、连翘他们倒是听明白了,只见商陵游走到小泽身边,目光深沉,他问:“所以小泽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不能说实话啊。”12岁的孩子,脸蛋儿上写满了稚气,他说这话时,傲娇地昂起了头,眼中充满了童真,“我和他们说不认识,可他们一直追问我,我只能骗他们,我带他们去了山脚下的小树林里。然后我找准机会逃了出来,我估计啊,他们现在还在里面绕圈子呢。”

男孩子心情好,就连说话时,语调都轻轻上扬,嘴角弯出了弧度来。

商陵游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泽真棒。”他的话音一转,“小尾巴,你和礼婶一起去厨房给小泽煮点姜茶。”

连翘欲言又止,她看清商陵游给的坚定眼神,她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连翘拉着小泽,与礼婶一同走去了厨房。

乡下的厨房,还保留着原始的大锅灶。

灶膛前的柴火不多了,小泽带着连翘,他们两个人去隔壁的储藏室里,搬来了好几捆稻草。

别看小泽才12岁,但他一手提着一捆,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吃完菠菜的大力水手,有点强壮。

连翘摸了摸鼻子,两手空空的走在他后面,有点羞愧。她想到刚才自己想弯腰拎起稻草时,小泽挡在她身前,小大人模样的对她说“我奶奶说婶婶你怀孕了,不能干重活。我是男子汉,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婶婶你跟在我后面就行”。

说实话,听到这话时,连翘的眼眶都红了。

她觉得,小泽长大了,会和商陵游一样,是个风度翩翩、才华过人、礼仪得当的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