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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生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作为最大的一方投资人,他出现在了新年酒会上。

梁生是个相当好看的男人,所谓好看,不光是长相英俊。他体面的穿着、得体的举止,无一不透露着他不凡的背景与良好的教养。

当钟小姐穿着鱼尾裙和高跟鞋,面色拘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梁生觉得这女孩的天真和佯装出的一本正经搭配在一起,简直格格不入却又可爱至极。

和她相遇,敲开了他的心扉。梁生觉得,兴许这原本就是件命中注定的事儿,钟小姐的出现,就是为了给他混沌多年的灵魂接风洗尘。

但是在过去的五个星期,她却一直在逃避。他只好装作不明白她的暗示,像个懵懂的失败者一般跑去恳求她的明示。

他约她在修道院私酿的酒窖见面,在略显单调的烛光中与她举杯相邀。

整个用餐过程中,她都在躲避着他的眼神,在明灭的目光中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忧心与恐惧。

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独立而自由,无拘无束,万事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从来不需要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说兴许因为自己是一个太过独立的女人,独立到不再需要花时间去思考什么是分享或陪伴。

可兴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每一个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独立女性心里,都住着一个多愁善感不堪一击的脆弱少女。

当梁生端着酒杯敞开心扉,发自肺腑阐述出自己意图的时候,钟小姐温柔而理智地解释说:“你知道吗,其实我永远都不希望和你长时间四目相对同处一室。”

梁生将杯子从唇边移开,抛出一个三分失望七分疑惑的眼神。

钟小姐抿了抿嘴唇,继续说:“当夜深人静,我脱掉盔甲,你会顺着我的骨骼摸到我的软肋,这是我不希望的。因为倘若真的到了那一刻,你对我的想象会幻灭,而这段感情最初的人设会随着我越来越真实的形象彻底崩塌。我一直觉得,越是喜欢就越是应该远观!”

梁生听罢,转过脸来,长长呼出一口,像是释怀。他将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说:“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想我们应该共同创造彼此之间的想象,然后让它们变得真实可靠。我对此充满了信心,你呢?”

他的口吻笃定,眼神认真。

不知从哪天开始,他们开始约会。像是80年代的爱情,缓慢而踏实。他不强迫,她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他每周为她订制两次铃兰和玫瑰,她抽出周六的午后定时定点陪他去打网球,然后喝杯咖啡。

而更多的时候,两人各行其是。

安稳于世一定不是钟小姐40岁前的人生观。

她想要的是穿着体面、内心丰盛,妆容精致、品味良好,目光独到、热爱世界。她要的是斩妖除魔、戎马青春,要将全世界的美景良辰一揽入怀!

她说她不要在这残酷现实的影子里瞻前顾后唯唯诺诺,她要站在聚光灯前面,用行动告诉世界自己的努力配得上最热烈的掌声;她不要意犹未尽满怀遗憾的省略式,她要骄傲,要奔跑,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她要用循环往复的跌倒与爬起,为生命画满金光闪闪的感叹号!

在相识的第七个月,他们去听李云迪的欧洲巡回演奏会。演出结束后,梁生送钟小姐回家。那天他喝了点儿酒,将车子随意撂在了剧院门口。

他们在公寓楼下的树影深处吻别,缠绵之余,钟小姐将梁生一把推开,来不及整理情绪便拖着稍显凌乱的步伐只身一人爬上楼。

她往浴缸里注水,接着站在洛可可风格的椭圆形壁镜前面仔细卸妆。她看着镜中的窈窕身影默默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镜子里的影子微微抿嘴不回答,那笑容坚定无比,背景却是少女的单纯脸庞。

钟小姐伸出左脚试水温,接着缓身坐进浴缸。水雾升腾,香薰蜡烛的黑醋栗味随水波荡漾开。

是善良吗?还是憧憬?或者是对未来的期许呢?

这些充满能量的措辞固然美好,可对于人生的拓荒没有任何作用。为什么?为什么?她一遍又一遍地扪心自问着。

直到微烫的热水浸透肌肤,她霎时之间茅塞顿开,原来能够支撑自己走到今天的,并非那些美好的东西,而是那些不良的情绪,那些在人性阴影中蠢蠢欲动的黑暗本质—

是自卑、无助、嫉妒、欲望、欲求不得,是曾经受到的蔑视、打击,那些足以将人击败的羞愧,以及毫无悔意的指责与背叛,是深不见底的颓丧。

没错,正是这些人性中丑陋的东西,支撑自己走到今天,支撑自己在一次又一次跌倒、爬起的重复性动作中继续前行。

她觉得很累,那种浸入骨髓的疲惫。

就要闭上眼睛,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接听,那头传来梁生的声音。他沉沉地说着:“我在你家门口,我有话要说,我会一直等到你来开门。”

钟小姐开门的瞬间,发现梁生的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转身看窗外,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将浴巾递给他,又转身去厨房泡茶,不料却被他拦腰抱住……

刹那之间,全世界的声音戛然而止,唯有彼此的呼吸,在这广袤的宇宙之间,此伏彼起,交相辉映……

梁生趁着落地灯昏黄的暖光,抬手捧起她的脸。

他说:“别人眼中的你乐观豁达,所向披靡。可只有我能想象到,你的乐观之下,藏匿着多少次失望、多少次心碎、多少次求之不得、多少次大醉酩酊。”

一席话罢,钟小姐热泪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心墙坍塌,听见冰山渐融沉入海底的声音。

她深深地知道,自己如此强调独立,并非真的刀枪不入所向披靡,只不过是害怕失去。可回过头来想一想,人们终其一生,披荆斩棘,不就是为了给脆弱的软肋寻得一副相得益彰的铠甲吗?

半年之后,朋友圈传来钟小姐结婚的消息。

终于,她从十年前那个刚刚踏出国门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个人生目标明确的大人。

当他将那枚金色指环套上她指尖的时刻,所有的人都在举杯尖叫,落地窗外千阳灿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此忘情欢呼。

时至今日的钟小姐,锦衣有、琼羞有、良人有、宿襟有,俨然一位光芒四射的人生大赢家……

兴许这世界能够被拿来虚张声势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你觉得自己的奋斗看上去是那样卑微、盲目、杯水车薪。

埋头追求的时候,你感怀于自己微乎其微;追梦时屡屡受挫,你忧心于自己求而不得;偶发的功亏一篑,你失落于自己泯然众人。

可直到某天回头看,你会发现从前的那些微不足道、尺寸之功循环往复,竟成就了一个大写的“金光闪闪”。

因此,祝福那些心怀猛虎面若蔷薇的年轻人,希望你们身披绫罗绸缎,胸怀空谷幽兰;愿你们拥有华丽的外表,也拥有丰富的内心。

愿你们拥有一场充斥着万种风情与野心勃勃的青春。

爱你就是与你为邻

我们都曾有过不羁的那几年,

觉得横眉冷对很酷,昼伏夜出很酷,心猿意马很酷。

直到某一天突然发现,早睡早起很酷,满面春风很酷,

一生只被一人爱,很酷。

当Mr.罗衔着丝坏坏的笑,将家门钥匙放入阿夏手心的时候,阿夏的目光怔住了。她张张嘴,来不及开口问为什么,Mr.罗突然低头吻了她,接着他反手将风衣披上肩,二话不说,转身带上了房门。

Mr.罗是阿夏的邻居,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四年。从毕业回国,开始第一份工作的那天起,阿夏就搬来了这里,短短几年间,楼上楼下邻居换了一拨又一拨,唯有阿夏没搬,男友却换了一个又一个。

阿夏的人际关系很是清浅,除了工作就是伴侣,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她仿佛从来不需要过多的情感寄托,因此也没什么狐朋狗友。她大步行走、自娱自乐,却总能将自己的生活过得潇洒又丰盛。

要说最最熟悉阿夏生活状况的,恐怕并非历任男友,而是Mr.罗。他见惯了她的早出晚归,知道她周一周三按时到家,周四晚上练竞走跟瑜伽。他甚至知道阿夏的三号男友喜欢吃辣到爆炸的小龙虾;四号是位落魄的富三代;二号男友跟五号像,都喜欢用Kenzo的风之恋,都偏爱穿白色的浅口短袜。

阿夏到底换过几个男朋友,可能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周期短短长长,有的携手度过很多个辗转难眠的夜,有的甚至连架都还没来得及吵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阿夏也曾有过“掏心掏肺”的那几年,彼时的她,脸上溢着笑,怀揣一颗红心闯天涯。那时候,她还相信人性本善,相信西门庆搭上潘金莲兴许是有苦衷的,相信就算再资深的浪子有天玩儿累了也会上岸回家。

然而哪个好姑娘没遇到过几个人渣?几番摔打几番领悟,阿夏受了伤流了泪,终于明白人生囫囵、世事难料,末了,变成了一只享乐至上的空壳。

普通人拥有的一切缺点,阿夏都有。包括一点点颓废、一点点懒惰、一点点心猿意马、一点点左右闪躲。面对人生,她有时候会迷茫,有时候会绝望,与人之间偶尔交流不畅……

而所有的这些缺陷,我们也都有。

这样的个体,反倒引人注目。她拥有真实的质感,而这份质感,是许多人纵情于世的全部因由。

在这个物欲先于情感的城市,很多人都希望自己看上去体面而富有。逼良为优,强行使自己看上去光鲜而美好。然而,阿夏就是这样一个胆敢吹着泡泡糖,带着一脸放肆微笑在人群中穿梭的姑娘。

毕业那年,阿夏认识了男友阿丁。阿丁是广东人,热衷于怀旧,喜欢吃甜品也喜欢张国荣。阿夏从爱尔兰留学回国,前脚下飞机,后脚便托朋友联系培训师,花了三万块钱学手艺,没出半年便前后张罗,跟朋友合资开了家私人烘焙馆。

她做杏仁海盐蛋糕,做红丝绒奶油卷,做抹茶小山圆慕斯,做奥利奥咸奶油盒子……她尽心竭力地做好每一道甜点,再给它们取上可口又动人的名字。

他的味蕾,他的喜恶,她统统了然于心。

然而好景不长,阿丁因为出国工作的缘故与阿夏提出分手,这段甜点式的恋情便也中途落幕。阿夏不吵不闹,痛定思痛,痛心疾首,兴许是冲动作祟,伤心之余,她毅然从甜品店退股。

那之后,她又陆陆续续找了好几份工作,也陆续谈了好几任男友,却也不知怎么了,统统无疾而终。

这使阿夏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高速公路上十车连撞的交通事故,恋情的破败与职场的失意循环交错,一桩接着一桩,忙到手足无措,连站在高架上抽根烟,感慨“有惊无险”的时间都没有。

反反复复的辗转奔波之后,阿夏最终在一家独立杂志社安定下来。

后来的这位男友,就是在此期间搭上的。他是一位独立插画师,阿夏称他为“Last先生”。他们相识于一位作家的新书发布会。阿夏是图书责编,Last先生是封面画师。

Last先生的长相与画风相符—现实中的二次元风流少年。他常年T恤牛仔裤,喝清酒,抽口味清淡的Kent。

兴许是职业所趋,Last的周围时常围绕着一群面目模糊却也清新诱人的小女生,Lily、Allen,或者Penny,她们热衷于各式各样的角色扮演,热衷于大大小小的午夜派对。他们往往在酒场上相识,酩酊过后便也互不联络了。

阿夏不喜欢Last先生虚无缥缈的人际关系,她将自己的不满暗示过许多次,说画画是个技术活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好手头的工作就好,没必要参与那么多有的没的。

可Last先生却反唇相讥说:“个人技能的确重要,可这毕竟是个人情社会。你阿夏在国外待了那么久,职场法则自然不会懂。”

阿夏被这番话生生噎住,只好原地住口,作悻悻状。

先前几次聚会,Last先生偕阿夏一同前往,阿夏总是乖乖坐在角落,喝一杯淡如水的百香果汁。她看着眼前与自己无关的一切,听着那些天马行空的对话,感觉自己像是飘在外太空。

直到有次从卫生间回包房,推门而入的瞬间,她亲眼看见Last与一位原宿风女孩勾肩搭背唱着K,她倚着他的肩,他则很是暧昧地将话筒举至她嘴边。

阿夏就算心再大,这种场面她也很难接受。她想要上前打掉女孩勾在Last肩头的胳膊,可双腿像是被焊在了原地,迟迟无法上前。

终了,只是窃窃拿起手包,不声不响走出包间。她绕过电梯,冲进楼道,用力跺着脚,从十六层一口气跑到街口。钻进出租车的时候,这才允许自己落下当晚的第一颗眼泪。

对于Last先生的虚与委蛇,阿夏习惯采取“假装不知道”式的回避态度。“假装不知道”蒙蔽掉了所有的伤感,和那些本该因为心碎而掉下来的眼泪。

兴许是因为依赖,她屡屡原谅他的谎言,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他口口声声唱着天荒地老,阿夏跟在他的背后,自欺欺人地念着成人世界真是美妙!

而在Mr.罗的眼中,阿夏是那样敏感、纤细、孤独、胆小,这漫长的几年中,难得几次与他走在大雨滂沱的马路上时,她都要紧紧拽住他的衣袖。

看惯了阿夏的失恋,他甚至学会用一些稀松平常的言语送上安慰,比如“阿夏,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阿夏,别担心,这世界上的好男人还有很多,心碎乃人间常事啊!”之类的。

Mr.罗就是这样一个既柔情又铁汉的人。

因此就算阿夏犯再多的错,在他心里,不过是等同于小孩子顽皮,奔跑之中不小心打碎了桌角摇摇欲坠的酒杯罢了。

有天傍晚,阿夏出现在了Mr.罗家大门口。她目光灼灼,明显等待良久。

那是入秋后的一天,她却衣着单薄,怀里抱着一大盆水仙。

前一晚,Mr.罗正好患了感冒,他一大早便向公司请了假,待在家里home office。门铃疯狂响过,听那节奏与力度,他明明知道是她,却还是习惯性通过猫眼儿向外望,与此同时二话不说拉开房门。

下一秒,一阵冷风撞进了他的怀里。

彼时彼刻的阿夏,妆容清淡,手无寸铁,眼睛红红的,明显刚才哭过。

她依旧挂着那副清汤寡水的神情,哪怕是微微扬起嘴角,却也苦苦皱着眉,像是时刻藏着什么忧愁。

“怎么了?”他温柔地招呼她进来。她则抬抬脚,仰着头,将花盆往他怀里一推,搬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气势来。

不问还好,兴许是Mr.罗的语气过于温柔,阿夏瘪瘪嘴,像是下一秒就快要流眼泪。她打着赤脚,在窗台边站了一会儿,解释说自己跟Last先生吵架分手,他一气之下扔掉了她公寓的大门钥匙。

她没有哭出来,却始终黑着脸。Mr.罗拉她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削苹果,与此同时说了一个笑话。可阿夏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他将一张纸巾撕来撕去,贴在脸上,假装拖把超人。好一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可大笑带来了剧烈的情绪失控。没出十秒,便又转为了痛哭失声。

屋内的空气骤然凝滞,Mr.罗顿了顿,却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只是递给她纸巾,然后默默吃起了剩下的那一半苹果。

后来的后来,阿夏始终在掉眼泪。一直到晚上九点,Last先生给她打了通电话。她因为过分哽咽根本没办法接听,等到擦干鼻涕接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挂断了。

错过“旧爱遗言”无疑为人生一大遗憾,这使她哭得更凶。

阿夏躲进卫生间,将马桶盖翻下来。她跷着二郎腿,突然想起与Last先生最后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确切来说,就在不久之前的昨天。

她总是常常熬到后半夜,放首Autumn Leaves,处理没看完的稿件或者读一本心仪已久的小说。

两点多快三点的时候,Last先生会睡眼稀松地从卧室里走出来。他从背后深深抱住她,堵在她耳边说几句动人的情话,然后转身去卫生间……

待阿夏走回到客厅,Mr.罗已经守候良久。他扶起她耷拉在胸前的脑袋,轻声说着:“我替你叫了开锁师傅,他刚才在上一家忙完,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阿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接着双眼一眯,如释重负般一头栽进了沙发里。

开锁小伙离开之后,阿夏回到自己的公寓,反锁上门,好似执意将前尘后事拒之千里。她不开灯,顺着墙角,任凭身体滑向地面。剩下的时间仿佛已经没有了意义。她又回到了这间房子里,看似与之前无数个日夜无异,然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只身一人。

阿夏不明白,为什么快乐总是如白驹易逝,而痛苦的时光总是苦苦盘踞。

在此之前,阿夏与Last先生之间的争吵时有发生,并且次次闹得动静很大。

阿夏总是举着把菜刀站在厨房门口,龇牙咧嘴着,扮出一副作威作福状。她信口开河地威胁他说,如果有天Last背信弃义抛弃自己,她就要率先拿刀把他给料理了。

那时候,她和所有的年轻女孩一样,沉浸于一段不知深浅且用力过猛的情感关系中,善于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也善于利用他对自己无条件的宠幸。

那时候,她认定了胡闹是宠溺,争吵是撒娇,大动干戈也不过是平淡生活的调味料;她觉得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是不可能被外力所分开的,就算遭遇盘古开天辟地,遭遇五雷轰顶。

然而,她的信心满满终究变成了残酷现实的牺牲品。万事皆有尽头,终于,Last先生道尽了海誓山盟,就连曾经的信誓旦旦都变成了一副副饱含心猿意马的良药苦口。

到了真的分手那一天,Last先生两股战战地撂下两句狠话拔腿就走,阿夏则怔怔站在楼道口的阶梯上发呆,呈手无缚鸡之力状,在他奋不顾身的背影之中,她咬牙切齿着,泪水横流着。

有的人就是这样,以润物细无声般的姿态闯入你的生命,稍作停留,便大张旗鼓地转身走开。没有道别,没有愧疚,没有抱歉,仿佛理所应当一般,甚至连一句堂而皇之的“江湖再见”都不屑说出口。

每次吵到歇斯底里、口不择言,吵到Last先生忍无可忍摔门而出,阿夏便会转身钻进Mr.罗的公寓。

她盘腿缩进沙发里,痛定思痛,对着Mr.罗的背影一遍遍发问,为什么自己遇事总是惊慌失措,而他却能够做到风轻云淡、镇定自若。

Mr.罗笑着,深深望她一眼,接着熄灭指尖的烟,从阳台走回来。他着手削一只苹果,一边削一边回答说:“二十岁的时候,你既骄傲又敏感脆弱,你总试图从世俗中挣脱,想要表现得与现实格格不入。可是直到三十过半,你突然间发觉,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活着,随人群随波逐流,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因此有的时候,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到底是时光令我理智,还是阻止了我的闯荡,加深了我的胆怯与懦弱。”

阿夏对着杯中的可乐吹了一连串水泡。她好像听不太懂,只管将脑袋抵在他的后背上,用力地,理直气壮地。

她抬眼望向夜空,兴许是雾霾太重,头顶什么也没有。

直到后半夜,剧烈的伤感姗姗来迟。阿夏若无其事地走进卫生间,故意打开莲蓬头,并且将塑料盆摔得“啪啪”响。可这般掩盖好像并未减轻内心的焦灼。瞬间,回忆与委屈以滔天之势袭来,她突然想要躲起来,躲去一个世界之外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