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之后，她会笑嘻嘻地问林玳玳：“玳玳，你看，这里面的小胖子像不像你？”
“思念，能不能不要再念了？”林玳玳不止一次地请求她停止这种无聊的行为。
安思念则是撇了撇嘴，毫不在意地说：“我只不过开个玩笑罢了，怎么了？你连玩笑也开不起吗？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
她对林玳玳的抗议置若罔闻，下一次，又周而复始。
林玳玳的学习成绩很好，总是位于年级前茅，安思念贪图方便，经常会借她的作业抄。
次数越来越多，林玳玳担心会影响到安思念的学习，于是委婉地劝说：“思念，这样不好吧？老师布置作业，是为了让我们巩固当天学习的知识点，要是经常抄，可能会…”
安思念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说着，抬眼看向她，故作生气，“你连作业都不肯借给我抄，是不是想跟我绝交？”
到后来，她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从林玳玳的抽屉里翻出做好的作业。
在两人的相处中，安思念总是占据主动的一方。每一次，她把事情安排好，并强势地要求林玳玳去做。安思念要求做的事，林玳玳不能说“不。”
有一次，林玳玳的作业写错了一个字，没想到安思念看也没看就照着抄写下来。
第二天，科任老师把安思念唤了过去，把两本一模一样的作业本摊放在她的面前。作业本上，相同的错字被红笔无情地圈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老师指着作业本，语气严厉地问。
安思念张了张嘴，无从辩驳：“我…”
她与林玳玳的成绩天差地别，每次考试，她的成绩几乎都是压着及格线低空飞过。因此谁孰谁非，一目了然。
老师这才知道安思念一直以来都是抄写别人的作业，于是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顿。
安思念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你是故意的吧？”回到教室，安思念把作业本甩到林玳玳的桌上，红着眼圈说，“看我被老师批评，你很得意是不是？”
她的大声质问，引得班上的同学都把惊诧的目光投了过来。
林玳玳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无措：“我没…”
安思念带着哭腔指责她：“成绩好很了不起吗？我对你这么好，没想到你还和我耍心机！”
林玳玳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一瞬间像是掉进冰窖里，冷得手心都疼。
原本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但她没有。
虽然很快安思念又她和好如初，但她也因为这些事情跟林玳玳有了间隙。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但之后每当林玳玳因为成绩优秀被老师夸奖时，就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让大家开始躲着她。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导致两人原本有了裂缝的友谊彻底地陷入了无法挽回局面。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在学校论坛的灌水板块里连载了一部名字叫《霸道校草的可爱丫头》的小说。
令人惊讶的是，这部男主角和女主角，分别叫“陆子航”和“林玳玳”。
陆子航是年级里面的知名人物，性格冷傲不羁，因为长相出众，在女生之中很受欢迎，是很多女生爱慕的对象。
一个是年级里常常名列前茅的学霸，一个年级里的风云人物，两人在S中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篇小说很快在学校里引起了热议。
与此同时，班上起了流言蜚语。
“安思念说了，这小说就是林玳玳写的。”
“他们好像是好朋友，既然安思念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她做的。”
“不知廉耻，”同学们都在私底下讨论，“没想到她是这样人，她以为这样做，陆校草就会看上她了吗？”
安思念怎么会这么说？比起同班同学的讽刺和嘲笑，林玳玳更不愿意这些话是从自己的朋友那里流传出来的，她立刻找到安思念对质。
“思念，那篇文不是我写的。你相信我吗？”略作停顿，她又问，“还有，班里的那些传言，真的是你说的吗？”
她咬着唇，等待安思念回答。
然而安思念目光闪躲，言辞含糊地反问她：“如果不是你写的，那为什么女主角会是你的名字？”
林玳玳当即明白了她的态度，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这件事情最后闹大了，传到了年级教导主任的耳中。
教导主任向来风行雷厉，知道这件事后，她当天就把相关的人员叫到教导处，进行审问和谈话。
但是不是她做的事情，林玳玳自然不会承认。
因为林玳玳向来成绩优秀，教导主任也没说什么，最后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离开教导处的时候，陆子航用厌恶的眼神狠狠地瞪她一眼，然后摔门而出。
这件事以后，林玳玳敏感地发现，她彻底地被班里的同学孤立了，而安思念似乎也在躲着她，没有人相信她。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安思念要这么对她，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弄明白了原因。
那天中午，恰好是她值日的日子。她提前了半小时回校。放下书包，她进入杂物房取扫帚，出来的时候，却听见安思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隔着一扇门，她正和班上的几个女生在走廊有说有笑。
“…怎么会，她又土又胖，性格古怪又不合群，这么个女胖子谁会喜欢。我就觉得她很可怜，同情她一下。”提起她的时候，安思念嗤笑出声，不屑地说，“如果不是她成绩好，还能利用一下，我才不会和她一起玩。而且跟她走在一起，才能衬托出我的优秀来。”
林玳玳躲在门后，握紧了拳头。她很想打开门，出去找安思念当面问个清楚，但是又害怕得到一个残酷的答案。
然而，就在同一天里，林玳玳在自己的桌面上发现了一本不属于自己的笔记本。
她以为是课代表发作业的时候发错了，于是翻开来，想要在里面找到笔记本主人名字，却无意中在笔记本里发现和学校论坛里那篇主角与自己同名的小说一模一样的文字。
上面的字…分明是安思念的笔迹。
“我的笔记本怎么在你这里？！”安思念略显慌张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未等林玳玳有所反应，笔记本已经被对方夺走。
迎上林玳玳诧异、难过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安思念骤变的脸色渐渐恢复，眼神一点点地变冷：“你都看到了？”
“思念，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玳玳颤声问。
安思念冷冷地说：“你以为我真的想要和你做朋友吗？和土气的你走在一起，别人都拿这个来嘲笑我，我早就受够了！”
那时候，林玳玳终于知道了，她的忍让，只会让安思念变本加厉。而安思念对她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唯一的朋友知道她有社交恐惧症，不但没有将她从阴影里引导出去，反而把她向深渊里推得更远。
从那天起，林玳玳也开始躲着其他人，变得更加孤僻。
*
“我高中的时候，除了成绩好以外便一无是处，不仅在班上人缘不好，就连唯一的朋友也在背后嘲笑自己…”
林玳玳的语气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够了，”顾时泽出声打断她，用肯定的语气，一字一字地说，“玳玳，不要妄自菲薄。你并不是一无是处，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第31章
“能说出不堪的过去，你比谁都要勇敢。”
林玳玳抬头，她看见顾时泽的眼里，似有浩瀚的星河大海。她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从未有过的清晰。
心中仿佛落下了一颗石子，原本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顾师兄，也许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摆脱过去的一切。但是后来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那些做错事情的人，反而过得比我更好。有时候我会阴暗地想，他们凭什么过得这么好？为什么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每当看到他们的时候，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事情…”
“所以，你一直在逃避？”顾时泽一针见血。
林玳玳没有说话，但她并不否认。
“你过来一下。”他说着，转身向阳台走去。
林玳玳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走到阳台，顾时泽问：“从这里望出去，你看到了什么？”
林玳玳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望向茫茫夜色下那片城市。
夜渐深，华灯初上，夜晚的G市比白日少了几分浮躁，但从18层高楼眺望出去，视野非常开阔。她看到的城市似乎比平时更广阔，地平线的尽头与夜色连成了一片。不必抬头，就能看见那布满了繁星的夜空。
她不确定地说：“高楼大厦，还有…广阔的星空？”
“没错，你看到了吗？那片星空，像不像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顾时泽转头看向她，“你遇到过的人和事，只不过是万千世界里渺小的一颗星辰，而你为什么只看到它们，而看不到它们之外的那片浩瀚的星空呢？”
他举例说：“你看，就如天边那几颗明亮星星，看起来都很努力地散发自己的光芒，让自己看起来是最耀眼的一颗。但当时间从黑夜过度到白天，他们的光芒终将会被太阳光覆盖，过去的人和事都不值一提。”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林玳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似懂非懂。
“那我说直白些。”顾时泽换了一种说法，“我刚才要表达的意思是，黑夜和白天是时间的分割线，代表着不一样的世界。正如我们和那些人一样，所处的圈子不一样，为什么要在乎无关的人的感受？就像是不能相交的平行线，层次不一样，只有层次一样的人，才能互相承认。”
“所以，你有不甘心的想法是正常的。谁都希望伤害过自己的人得到惩罚，但是做错事情的人并不是你，你不必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
在夜色的侵染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那如同夜色一般深沉的黑眸里，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
笼罩在林玳玳心中的迷雾，被一点一点地拨开。她一直在寻找的答案，渐渐地清晰起来。
“该受惩罚的并不是你，而是犯下过错的人。”他说，“过去的人和事，不过是组成人生微小的一部分，不要让它占据了你的人生的全部。属于自己的人生，应该更加丰富多彩。”
语气清淡，却不容置疑。
林玳玳的心间，骤然被什么击中。
顾时泽的手落在她的发顶，轻轻拍了拍：“想哭的话，就哭出来，会好些。”
终于，强忍了许久的情绪，如同缺堤的洪水，溃涌而出。
“嗯。”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落了下来。
想通一切，心中阔然开朗。
林玳玳抬头看向深无边际的夜空，嘴角扬起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再见了，过去的自己。
*
回到客厅时，墙上的挂钟里，时钟的指针已指向了数字“9”。
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林玳玳想起正事，赶紧把话扯回到正题上：“师兄，那现在你要怎么做？我听说你答应了张姐苛刻的要求。”她有些自责，“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顾时泽笑了笑：“觉得内疚的话，就和我一起努力，和团队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将功补过，怎么样？实现这个听起来不可思议的目标，我需要你的一份力。”
林玳玳怔了一怔，而后莞尔一笑：“好。”
*
顾时泽在平板电脑上轻敲几下，调出一份数据表，递给了林玳玳。
“这是一年以来，每次新版本更新后同时在线人数的数据。”
林玳玳接过来看。
“你看了后，有什么想法吗？”他问。
林玳玳仔细地看了一遍，实话实说：“每次更新后，同时在线人数看似都有所增长，但走势却相对平稳，没有一个很大的爆发点，似乎进入到一个瓶颈期。”
“你说得没错。”顾时泽点头赞同，“这一年来，同时在线人数已经很长的时间没有出现一次大的数据增长，这对我们而言，是很不利的。”
他分析道：“现在离新版本上线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我们必须争分夺秒。你设计的新玩法没有什么多大的问题，目前的重点应该是宣传的部分。”
林玳玳问：“那顾师兄，你有相应的对策了吗？”
顾时泽叹气道：“我最近都在跟合作方联系宣传的事情，但目前还没有一个具体而且稳妥的方案。”
难怪最近顾时泽人总不在公司，原来是为了新版本的事情忙碌。
“我初步的想法是，能有一个让已经弃游的老玩家回归、并能吸引大批量的新玩家进入游戏的活动。”
可是，怎样才能吸引到新玩家呢？
两人就这个问题讨论起来。
林玳玳向顾时泽要来一叠草稿纸，边和他讨论，边在上面写写画画。
被忽略的布偶猫“喵喵”地叫着，在两人的脚下来回穿梭，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是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它不高兴地叫唤了一声，又不甘寂寞地跳到沙发上，挤到林玳玳身旁，蜷缩成一团雪白的毛球。
她忍不住摸了摸它的毛。布偶猫惬意地翻了翻身，就倚在她身旁睡着了。
看着熟睡过去的小家伙，林玳玳微微一笑，继续整理手头上的资料。
夜渐深，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疲倦。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生活犹如一潭死水，不起波澜。但是现在，这潭死水开始有了生机。
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充实。这就是和伙伴一起奋战的感觉吗？
同时在线人数突破500万，看起来难以实现。可要是他们做不到，顾时泽的团队就要面临解散，但要是做到了…
这将会是国内游戏史上一个新的里程碑。
*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到房间里，渲染上一层温暖的颜色。
林玳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是被猫咪的叫声唤醒的。
她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打量四周，觉得陌生。
虽然房间十分宽阔，但是却显得格外轻简，样式朴素简单的家具，没有过多的装饰，倒是平添了几分雅致。
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她下了结论，正迷惑这是什么地方，一只雪团子似的猫咪一下子窜到床上，亲昵地往她手上蹭了蹭。
林玳玳才迟钝地想起来，昨天她来到顾时泽的家里，和他讨论游戏新版本宣传的事情，后来太累了，居然在他的屋里睡着了。
可她记得，她昨天明明是在客厅里…记忆到此断片，昨晚的事情，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林玳玳抱着猫咪走出房间，就遇到刚从厨房出来的顾时泽。
“早。”
“顾师兄早。”
昨天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她说话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畏首畏尾。
林玳玳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的被子，顿时明白他昨天是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
顾时泽把煮好的白粥端到桌上，招呼道：“来，先吃早餐。”
除了白粥外，桌上还摆着散发着热气的煎荷包蛋和烤得金黄的切片面包。
林玳玳在餐桌一侧坐下，拿过一片面包，稍微酝酿了情绪，“顾师兄，真的很抱歉，昨天占了你的床，你还给我做早餐。”她的语气充满歉意。
顾时泽笑了笑：“没关系，老朱他们来的时候，我也经常在沙发上凑合。说起来，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才对，昨天拉着你陪我一起加班。”
林玳玳咬着面包，摇摇头。她几口把面包咽下，说：“顾师兄，经过昨天的一番研究，我有一个想法。”
顾时泽抬眸看向她，“你说说看。”
“我们可以邀请一个比较有影响力的人来为我们的游戏作代言。在游戏上线当天，进行直播活动，与玩家们互动。”林玳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算是不玩游戏，粉丝们也有可能为了自己喜欢的偶像，进入游戏一睹风采。”
她的想法很直接。
老玩家回到游戏中，很大原因是因为情怀。而新玩家会玩一个游戏，是因为这游戏里面有吸引他们的东西。
有趣的玩法，精美的画面外和吸引人的装备等元素，能吸引到的新玩家限制有限，但…如果是人呢？
“你的想法不错。”顾时泽感兴趣地说，“那你尽快写出一份策划书来，周一的时候，我拿给大BOSS看。”
林玳玳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