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明海把水果拎到后面的休息室，老太太开始收拾工作台。
时光也一块帮忙，她跟奶奶有不少共同话题，聊起布料就停不下来。
老太太：“以后你设计了衣服，奶奶给你做出来，我还能手工缝制呢。”说着，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搁你们年轻人这里叫…”
她一手扶着工作台，另一只手捶捶腰。
“叫…”
时光明白奶奶要说什么，“高定。”
老太太：“对对对，叫高定。”
时光浅笑：“等我寒假就开始设计。”
蔚明海安静的坐在等待区看着母亲和女儿，一直用手机给她们录视频，录了十几分钟后保存，又找个角度给她们拍了两张照片。
这是他第一次发朋友圈，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祖孙俩。
然后配上刚才那两张照片。
蔚明海朋友圈里有他的大学同学，看到时光照片，还以为眼花，看了又看，很确定，跟蔚明海初恋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他们又听说，那孩子夭折了。
有同学不敢直接问，只好委婉道：【这是你外甥女还是侄女？】蔚明海：【我跟她的女儿，还活着，找到了。】班里同学都能看到他这条回复，纷纷留言恭喜。
陈秘书发来消息：【蔚总，你这是准备公开陶陶？】蔚明海：【不用刻意公开，也没必要掖着藏着。】至少得让他身边的同学、朋友知道，免得到时候时光跟他一块出去被熟人遇到，会误解，时光心里肯定也会不舒服。
不知道他过去的朋友问道：【这是老几家的闺女？】蔚明海：【我家的，我女儿。】
朋友们全是一连串的：【？？？？？？？】蔚明海在留言区统一回复：【我和初恋的女儿，今年大一，小名陶陶。
十九年前，我跟初恋因为职业规划有了分歧，和平分手，她性格太犟，又不想耽误我去国外，就没告诉我有了孩子，生孩子时她大出血没抢救过来。
我十年前才知道孩子妈走了，孩子外婆告诉我，孩子夭折。
这也是我一直不婚的原因。
没想到孩子还活着，孩子外婆家是山区，太穷，养不起，就把孩子给丢了，被好心的奶奶收留，之后被时家正式收养。
昨天，我找到了女儿。
谢谢各位的关心。】
知道蔚明海过去的那位老朋友给他打来电话，朋友那边是夜里，知道了兴奋不已，男人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就是没忍住，直接拨了号码。
蔚明海起身，去了店铺外面接听。
时光还在跟奶奶聊天，不知道蔚明海发了朋友圈。
老太太跟孙女熟悉了，说话就随意起来，“陶陶，要不咱不出去吃了，回家奶奶给你们做。”
时光：“奶奶，不用替我心疼钱，我们不吃贵的，吃简单清爽的。”
老太太：“一个人好几百还不贵？我们三个人都得吃一两千。”说着说着她都心疼。
她微微叹气：“上回来来过生日，我才知道一桌要七八千，就是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她们都不把你爸的钱当钱，还真以为都是大风刮来的。”
老太太说起以前：“你可能不知道，以前你爸欠了人家好几个亿呢，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熬过来的。”
“我趁现在还能动的时候，给你爸存点钱，有钱的时候几百万都不当回事，真没有钱时，一万块都难啊，没人借给你。”
老太太悄悄跟时光说：“其实吧，我这个店赚钱，但我都跟他们说，我亏，不赚钱。那是我偷偷给你爸攒着了。我怕等我走了，他要再做生意亏了，没人疼没人问的。现在好了，有你我就放心了。”
时光听着心酸，爸爸不管多大，在奶奶眼里，始终是个孩子。
她又觉得，其实爸爸挺幸运的，再苦再累，还有一个精神港湾可给他依靠。
那是在很多年后，Time时装大秀的看台，有人问她，觉得今晚T台上谁最美。
她答非所问：我奶奶。
那个满头银发，饱经风霜，佝偻蹒跚的慈祥老人。
老太太铺垫这么多，其实最想说的是：“你爸真的不容易，你也不容易，你们啊都命苦…”那些一说就难过的话，怎么也没说出口，“以后你多疼着点你爸爸。”
时光：“奶奶，我会的，您放心。”
蔚明海接过电话回来了，“好没好？”
奶奶：“这就好，我回里头换衣服。”
老太太去了里面的休息间，蔚明海把时光大衣拿过来给她穿上，连腰带都给系好，系法很漂亮，很新颖。
时光惊讶：“爸爸，你还会这样的系法？”
蔚明海：“嗯，以前经常给你妈妈系。”
时光抬眸看着蔚明海，要是当初他们没分开多好。
她的衣服穿好，奶奶还没出来。
时光靠在蔚明海身边坐下，蔚明海一直在回复消息，她无聊，就开始刷手机，然后就看到了蔚明海那条朋友圈。
时光没想到爸爸会说的这么直接，关于她的身世再无秘密。
她给这条状态点赞，然后又回复了几个心。
蔚明海看到了她的留言，侧眸：“在想什么？”
时光诚实的摇摇头，“不知道。”
这两天只顾着找到亲爸后的喜悦和心里失衡，还有跟蔚家人的不愉快，其他的，真没有想那么多。
蔚明海：“没有秘密你就没心理负担，你不用去管别人怎么说，也用不着在意别人在背后议论你是非婚子，或是私生女。”
他轻抚她的脑袋，“你只要记得爸爸妈妈都会拿命去爱你。爸爸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以后也不会有，所以你是不是婚生，都无所谓。”
顿了几秒，蔚明海说：“我不是个好人，不过我肯定是个好爸爸。”
时光笑：“我觉得你挺好。”
蔚明海也笑了，“那是因为我坏的时候你没看到。”
说话的工夫，又有几十条消息进来。
这条朋友圈，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止蔚明海那些朋友惊诧，就连蔚蓝都惊讶。
蔚蓝以为小叔会深思熟虑，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慢慢让人知道时光是他女儿，或者干脆就这样下去，不会刻意公开。
哪知道会是这样爆炸式的公布。
蔚蓝今天没事，到蔚锋这里坐了一会儿。
蔚锋也在看手机，肯定也看到了小叔的这条朋友圈。
她问：“你怎么看？”
蔚锋现在没看小叔的朋友圈，刚才看到后点了个赞，又留言：【最美的奶奶和最漂亮的孙女。】他正在回其他信息，漫不经心回蔚蓝：“什么怎么看？”
蔚蓝：“小叔那个朋友圈你没看？”
“看了。”
“你什么看法？”
“做法很小叔。”
蔚锋回完消息，抬头，“换我找到闺女了，我也这样。”
蔚蓝没控制好，言语间带着点情绪：“以后肯定很烦，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八卦，刚才我朋友就问我，说小叔什么时候有私生女了。”
朋友还无意打趣了她一句：你公主地位不保呀。
蔚锋手机又震动，他眉心紧蹙，回复了一句：【行，我知道，忘不了。】他把手机关了静音，问蔚蓝：“你刚说什么？”
蔚蓝：“…没什么。”
她看出蔚锋对这事好像并不关心，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弟弟。
她扯开话题，“听说蔚来搬去奶奶家了，还跟小叔闹的挺不愉快。”具体中间怎么了，她不知道，奶奶没多说蔚锋没予置评，关上电脑起身：“我晚上约了人。”
蔚蓝：“谈事情？”
蔚锋：“不是，约了女人。”
蔚蓝追着问：“谁？”
蔚锋顿了几秒，最后又没吱声。
“怎么吞吞吐吐的，到底谁呀？”
“不知道。”
蔚蓝狐疑的瞅着他，半晌他也没吭声，“不说拉倒！”她现在也没兴趣关注他的私生活。
到餐厅时，已经六点二十，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十分钟，不过对方已经到了。
“这么早？”
蔚锋在对面坐下。
闵璐听着声音有点熟悉，猛地抬头，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蔚锋，“你…没坐错地方？”
她跟蔚锋虽然不熟，不过早就认识，他也知道她喜欢蔚明海。
蔚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要是叫闵璐，我就没坐错地方。”
☆、第四十章
闵璐缓了缓，还是不敢信， “你之前就知道是我？”
这场相亲是闺蜜安排的， 她问闺蜜对方是谁， 闺蜜说见面不就知道了，提前说了多没劲，不说还有个惊喜。
这惊喜个屁啊。
也不知道闺蜜脑子进什么了。
蔚锋嘬了一口茶， 没应声。
闵璐：“你之前就知道是我？”她又问一遍。
半晌， 蔚锋：“嗯。”
她纳闷：“那你还来？”
她喜欢蔚明海，这个圈子里的人没几个不知道，他明知道， 还过来。
这不是脑子有水有坑，是什么？
蔚锋：“反正都要吃饭，多一个人无所谓。”
他拿起餐单，点了几道自己喜欢的菜。
他说的这么潇洒，好像她显得自作多情了。
闵璐揉揉眉心， 这几天脑子混沌，头疼。
早知道闺蜜这么开涮， 她还不如在家睡觉，趁着烟瘾没犯的时候， 再想一天蔚明海。
明天开始，真的戒了。
烟。
蔚明海。
闵璐还是不理解蔚锋为什么要过来跟她相亲， 也没人勉强得了他， “你缺饭吃？非得跟我一块吃？”
蔚锋瞅着她，“缺。”
闵璐：“……”
餐厅光线昏暗， 即便这样，还是有人看到了他们。
起初，时光以为自己看错，闵璐是侧脸对着她，她先看到了蔚锋，下意识就去看他对面的人，哪知道是雯雯姐。
“吃菜。”蔚明海看她心不在焉的，就直接把菜夹到她嘴里。
时光收回视线，把菜吃了，“爸爸，我自己来。”
老太太注意到了孙女老是朝东边看，她多问了句：“是不是时家有人在这吃饭？没事，你去打个招呼。”
蔚明海抬眸：“什么时家人？”
说着，他下意识往那边看。
蔚锋的身影他太熟悉，一眼就认出，闵璐的侧脸他也不陌生。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老太太背对着他们，看不到，“谁啊？”
蔚明海：“蔚锋。”
老太太忽然有点激动，“是不是跟一个姑娘？”
蔚明海点头：“嗯。”
老太太：“那我给你换个座位，小锋今晚相亲，我看看那姑娘长什么样。”
时光差点被噎着，不由瞥了眼爸爸。
“相亲？”蔚明海眼睛半眯，又看了看那边。
老太太：“嗯，小锋下午在店里坐了会儿，我唠叨他，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孙媳妇回来，他说晚上就要去相亲，我还以为他糊弄我，看来是真的。”
老太太坚持要换座，时光看爸爸还没有动，她主动起来给奶奶换了位置。
时光从包里找出手机，有些话当着奶奶的面不能说出来。
她发信息给蔚明海：【爸爸，雯雯姐肯定不知道是跟大哥相亲，她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因为在你这里碰壁，转身就找你侄子相亲。】蔚明海：【爸爸知道。】
时光：【别怪她。】
蔚明海：【不会。】
他又问女儿：【你这么喜欢闵璐？】
时光：【不管她跟你怎么样，她始终都是我的雯雯姐，小时候，就是我六岁前，只有她跟时景岩对我好。】蔚明海收起手机，给时光夹菜：“多吃点。”他又给母亲夹了一些，有丝无奈：“妈，您别老盯着看。”
老太太嘴角带笑：“我看清楚了，那姑娘真漂亮。”她拍拍儿子手臂：“明海，你看到没？觉得怎么样？”
蔚明海淡淡道：“还行。”
他也没再看那边。
蔚锋早就看到了奶奶在那，他没跟闵璐说。
他和闵璐没什么共同话题，两人默默吃着菜，偶尔聊两句无关痛痒的。
蔚锋放下筷子，“吃好没？”
闵璐吃的差不多，“你要有事就先走，我坐会儿。”
蔚锋：“我小叔也在，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闵璐筷子一抖，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赶紧转脸看去。
隔着十几米远，隔着几张餐桌，隔着花草植被，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了蔚明海，猝不及防的，他正好看过来。
她撞进他的眼底。
很快，蔚明海收回视线。
闵璐缓了缓，看向蔚锋，情绪激动：“你早知道你小叔在这是不是？”
蔚锋：“餐厅是你订的。”
闵璐揉揉眉心：“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