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骆丞画毕竟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近来有个大项目启动,事务繁忙,按时下班对他来说是件难能可贵的事,一旦错过云暖的下班时间,就意味着云暖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不见。

他甚至抓住云暖外婆身体欠安的机会,故意踩着云暖一家来看望的时间过去,可真见了面,云暖不过点头致意,再没有其他了。

那些真挚的笑容,那些追随的目光,那些随性的言谈,统统消失不见。她看他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点头之交,没有多余的情绪与感情。

倒是宝仪看到他很高兴,自从上次她借云暖名义约骆丞画吃饭,结果骆丞画连坐都没坐下、拉着云暖就走后,她就再没见过骆丞画。短信不回,电话很少接,接起来不是问云暖的事,就是忙或在外出差。

四下无人时,外婆受宝仪之托,叮嘱云暖要尽已所能的撮合宝仪和骆丞画,又催云暖早点带男朋友过来。云暖没跟外婆坦白她和宁非分手的事,只一概敷衍说好,然后找借口开溜,结果一转身就见骆丞画沉着脸站在不远处,目光幽暗。

云暖假装没看见他,换了个方向转去洗手间,连声招呼都不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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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闲下来,外婆拉着几个小辈陪她打麻将,其他人忙收拾的收拾,看电视聊天的看电视聊天。外婆年纪大了,虽然爱打麻将的热情不减,但这把年纪陪她打麻将的人越来越少,她平时打麻将的机会病不多。

云暖不会算台风,勉强会打“推倒胡”,无任何技术,经常把百搭当废牌扔出去,发现打错后又想耍赖拿回来。这本不是什么无可厚非之事,一家人坐下来打麻将,图的就是打发时间,谁还能真当成赌博较真?

可偏偏有人爱挑刺。在云暖又一次扔掉百搭准备捡回时,骆丞画发话了:“打牌要有牌品。”

一整个下午他坐在云暖的上家,一张牌也没给云暖吃碰过,这会儿还扯云暖后腿,真是钱越多越抠门。云暖呵呵冷笑:“做人也要有人品。”

对面宝仪帮腔:“姐,牌品就是人品。”

宝仪今天也很奇怪,她不仅没放水,而且把关把得滴水不漏,一下午居然没给骆丞画吃过一张牌。云暖本以为她抢占了骆丞画上家的有利地形,会抓住机会献殷勤的:“看来你们俩人的人品很接近啊,都姓周的吧?”

“那你一定姓赖!”宝仪回嘴。

外婆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云暖没机会“下不为例”了,因为接下来她就再没摸到过百搭。大概打牌讲究风水和气场,三人斗嘴后,后面基本全是外婆胡牌。外婆别提多开心了,整场结束云暖和骆丞画成最大输家,本来小赢的宝仪因为后半场的不利堪堪扯平。

外婆笑呵呵地数钱,问:“谁输得最多?”

云暖不说话,骆丞画不承认。宝仪抬眼嗔了眼骆丞画,抱怨:“丞画哥,我打了这么多好牌给你,你怎么一张也不吃啊?”

谁说宝仪没放水?云暖发现她又想错了。

骆丞画丝毫不领情,他沉着脸瞥向云暖,一副有人欠他三百万两银子的吃人表情:“吃不进就不吃了。”

宝仪在一旁不敢置信:“难道就没一个能吃的?不应该啊。”

云暖不知为什么,心里居然暗爽了一把。她佯咳两声,撂下一句“牌品就是人品啊”,转身去客厅。饭厅只剩骆丞画和宝仪,收拾麻将的“咯啦”声中夹杂着宝仪“丞画哥”长“丞画哥”短的甜美声音。

外面雨绵绵地下,云暖把客厅的金鱼缸抱到外面接水,看雨水在屋檐汇成一条条直线,水晶帘子似的落进鱼缸里,激起碎钻似的水珠飞扬。

那几条金鱼在鱼缸里又惊又喜的摆动尾巴,耳边是雨打屋顶瓦片和轻叩窗户的滴答声,这一刻云暖真觉得日子要能像现在这样一直下去,也是一件幸福完满的事。

第六十三章

晚饭时,雨渐停。

云爸爸和姨丈杯来盏往,在席间相谈甚欢。云暖吃完饭搬了张椅子坐到门口,雨后的清新空气带着泥土气息,让人不由得想深深深呼吸。

宝仪趴在云暖的椅背上,问云暖:“姐,我觉得丞画哥是喜欢我的。”她下巴磕在云暖的肩上,无意识地转来转去,转到肩骨就滑一下,声音里满是困惑,“可他为什么不接受我呢?要不姐你帮我探探口风吧?”

云暖受不住痒,推开她,回头瞥向客厅。骆丞画坐在饭桌旁,刚好朝门口看来,两人视线交会,云暖扭头看着宝仪笑:“人就在这里,还需要传声筒吗?这样好了,我帮你把人叫出来,有什么问题你当面问清楚。”

然后不等宝仪拒绝,她扬声道:“丞画哥吃完了吗?宝仪有事找你。”

宝仪没想到云暖不仅拒绝,还反摆一道。印象里她这个表姐是出了名的好说话,有些事她即使不情愿,但只要别人开了口,她碍于情面再勉强都会答应,从来没有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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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丞画很快过来,宝仪急得去拉云暖,不料云暖先一步起身离开。她气得跺脚,看着跟前的骆丞画,紧张得脸都红了:“丞画哥…”

骆丞画不动声色地看着躲到屋檐最远角落的云暖,声音清冷:“什么事?”

宝仪扭扭捏捏的,小女儿情态尽现:“刚才和姐姐聊天,说丞画哥你回来后,都没请我们去家里做过客呢。”

言下之意是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到家里吃饭?可惜骆丞画就跟听不懂似的,反问:“你姐姐这样说的?”

云暖故意腾出地方留给宝仪和骆丞画,但屋子就这么大,外面又在下雨,她离得再远,还是依稀能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她不想听他们说什么,觉得这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可又忍不住偷偷地好奇,好奇骆丞画和宝仪究竟会说些什么。

宝仪知道云暖和骆丞画关系匪浅,却不知道云暖早就登堂入室不知多少回,这时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出乎她意料的,骆丞画竟然微微一笑,然后他故意提高声音,意味难明地道:“你姐姐没告诉你,我刚回来她就登门拜访了?”

宝仪“啊”了一声,大吃一惊。

大吃一惊的还有云暖,她没想到骆丞画会这么直接。

骆丞画看着宝仪,神色温柔:“宝仪,比起叫我哥哥,我更愿意有朝一日你能叫我姐夫。”

宝仪一下子脸都白了。

“很抱歉,我以为我说得够明白了,看来还是太委婉了。”骆丞画说完,转身坚定地朝朝云暖走去。

云暖被那句姐夫雷得外焦里嫩,反应过来时,骆丞画已经走到她跟前。她来不及避开,就被骆丞画握住手,牵着拽回了屋。

屋里的人看到两人这副架式,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外婆率先发话:“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骆丞画把云暖按坐在沙发上,微笑回道:“没什么,外面冷,我怕小暖吹风吹感冒了,就拉她进来坐。”然后他跟着坐下,取了个橙子,边切边道,“吃橙子吧。”

云暖没办法当着长辈的面发火,只能假装看不见听不到。

饭厅那边,阿姨还在奇怪:“小画,不是宝仪有事找你吗?你们说完了?”转眼看到宝仪背对着身杵在门口,她略略不满地道,“外面冷,你们怎么不喊她一起进来?”

云妈妈不乐意了:“多大的人了,冷还不会自己走进来啊。”

阿姨被噎,气得亲自走过去把女儿拉到沙发边,不甘示弱地道:“你也吃橙子,饭后水果对身体好。”

骆丞画刚切完一个橙子,闻言将刀擦净放回原处,然后他把切好的橙子整盘放到云暖跟前,捏捏她的手:“吃吧,很甜的。”

盘子里的橙子被细心地剔掉了皮和筋,片片鲜嫩多汁,那种橙黄亮得仿佛能刺痛人的眼睛。宝仪一眨不眨地看着云暖,云暖则从始至终低着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也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直到宝仪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云暖才伸手,一片一片吃干净盘子里的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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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连着几天没去学车,直到教练打电话给她,说安排她下月初场地考,让她抓紧时间多练车。

骆丞画那天从云暖外婆家回去后,第二天就急匆匆赶去S市,结果到了S市给云暖打电话,云暖依然不肯接他电话。他以为那天他说清楚后,两人的关系应该有所好转才是,可一转身又什么都退回到原点。

处理完事情他风风火火地赶回N市,直奔云暖的公寓,谁知扑了个空。确定云暖没有加班也没有回家后,骆丞画直奔学车点,好不容易逮着她,结果云暖一晚上没看过他一眼。

骆丞画猜测云暖心情不好,他风尘仆仆的,也是身心俱疲,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这几天我去了S市,家里出了点事,刚回来。”

云暖倒不是生骆丞画的气,她所有的困顿都源于自身,至于骆丞画,那是等她确定好自己之后才要考虑的事。不过忽然听骆丞画这样说,她心里奇怪的同时,还是礼貌地问:“还好吧?”

她不是看不出骆丞画的疲态,知道他这些天出差在外,回来还第一时间过来陪她学车,即使她全程没给他好脸色,他还是默默陪在一旁,若说她一点不感动,那肯定是自欺欺人。终究是自己喜欢的人,做不到视而不见,更做不到铁石心肠。

骆丞画本以为云暖不会这么快搭腔,结果她不仅开了口,还很关心他。这短短四字好像拥有魔力,让他一身的疲惫找到了释放与缓解的出口。他觉得为了云暖,即使再辛苦再劳累,那都是值得的:"还好。"

在云暖的印象里,骆丞画家甚少和亲戚走动。父子俩相依为命,后来骆丞画生病,辗转去S市求医,此后一直留在S市,连同骆伯伯一起再没有回来过。难道骆丞画说家里出事是…云暖只觉得舌尖发苦:“骆伯伯还好吗?好多年没看到他了。”

直到这一刻,骆丞画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与云暖中间隔了十二年。他满心的涩意,忽然觉得这些年的自己混账至极。这个他从小喜欢并深爱的人,无时无刻不让他感到温暖和快乐的人,他竟然把她搞丢了十二年。

他拥紧云暖,脸埋进她肩窝,闷闷地道:“爸爸走了,在我大三那年。”

“什么?”云暖震惊地无以复加。她推开骆丞画,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

记忆里的骆伯伯温和豁达,因为有个聪明有出息的儿子,所以每天都乐呵呵的,虽然生活艰辛话不多,但从不是木讷的人。骆丞画大三那年,骆伯伯还不到五十吧,这么年轻怎么会?

从那时起,他就一个人生活了?从那时起,他就是…孤儿了?

骆丞画重又拥住云暖,紧紧的,感觉身体里紧绷了好多年的弦忽然松懈下来,酸痛又舒爽:“宝宝,你知不知道,我那时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自幼丧母、初恋夭折、成年时忽然变成半个聋子,接着相依为命的父亲也走了,临终前告诉他,他是他的爸爸,却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的人生在那一刻轰然崩塌,办完父亲的丧事,搬进那个自称是他生父的家庭里,他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才怀着绝望的、孤注一掷的心情回来找云暖,却看到云暖和别人在一起。

他那时真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弃了。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他就像孤崖悬壁上的一株杂草,目之所及的天地间唯他一人,茫茫然、孤伶伶。后来他几乎逃似地离开熟悉的一切,如果不是生父一年年的极力要求,他根本不会回国也不想回国。

云暖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搞得心乱如麻,她不敢想象骆丞画的那段日子,只能哑着声问:“那你说的家…在S市的家…”

这些年苦苦压在心头的种种都有了倾诉的欲望,骆丞画发现他从未将自己的这份遭遇告诉第二个人,不是因为他不想倾诉,也不是因为所谓的既然苦与痛只能自己承受,又何必示弱于人,而是他没有找到那个想倾诉的人。

他想倾诉,想有个人和他一起分担共同面对,只是这个人被他弄丢了,直到现在才找回来。

第六十四章

骆丞画毫无心理压力的把一切告诉云暖,告诉她S市的家是他生父的家庭。当年骆爸爸临终前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骆丞画认祖归宗,他不想留儿子孤零零在这世间,希望他能有个温暖的家庭,可以为他遮风挡雨,可以让他停靠休息。

云暖这才知道骆丞画的生父与他的母亲原是一对情侣。一个是风流倜傥的画家,一个是浪漫的大提琴演奏家,两人在国外留学时相识相知相爱,定情信物就是骆丞画的生父为骆妈妈画的人体油画。

据说画完后,骆丞画的生父就发誓此生再不画人体油画。

后来两人一起回国,不久就遭遇那场文化大浩劫。骆妈妈因为学习西洋乐器,光顾着把大提琴藏好,最后却因为这幅油画,成为批/斗重点。骆丞画的生父则在家庭的帮助下,逃回国外躲过一劫。

多年后骆丞画的生父回国辗转找到昔日恋人,骆妈妈不仅结婚生子,而且已经自杀身亡。后来骆丞画的生父有了自己的家庭,这一段往事被尘封起来,再无人提起,两家人也再无往来。若非骆丞画当年生病住院,在N市找不到良医,骆爸爸不会想到去S市求助故人。

也是那时,骆丞画的生父才知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真相大白后两位父亲选择了隐瞒,直到后来骆爸爸身染恶疾,才在临终前将秘密说出来。这个除了骆丞画,其他当事人早就知道的秘密,对当时的骆丞画来说与噩耗无异。这些年,骆的生父虽然想尽力弥补父子感情,无奈骆丞画逃得远远的,有时连过年都不愿意回来。

云暖听完这段渊源都快傻眼了。她从来不知道骆丞画还有这样一段离奇身世,虽然她一直觉得骆丞画和骆伯伯不像,但她看过骆妈妈的照片,只是想当然的认为儿子像妈妈。

她把所有的一切嚼碎咽进肚子里慢慢消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她忽然想起有次争执,她说她把那幅油画剪了扔了,骆丞画当时情绪失控,第一次吼她。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画人体油画?你以为我还会画人体油画?你以为我的名字为什么是丞画?!”

云暖想着骆丞画当时的话,一个激灵,脱口问道:“你的名字是你妈妈起的?”

骆丞画点头,神色悲伤。

丞有帮助辅佐之意,亦有秉承之意。骆丞画的生父是学画的,按理说那时的骆妈妈精神出了问题,可她却给儿子取名丞画。云暖心里百般滋味,为那个动荡疯狂的时代,为骆丞画的父母,为骆丞画。她伸手抱抱他,涩涩地道:"既然新家在那边,你怎么会来N市工作?"

如果新家温暖有爱,她相信骆丞画的性格不至于变得这般清冷别扭。其实她完全理解,好好的家庭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有几人能坦然面对,又有几人能心无芥蒂地接受接纳?

不可否认,这一刻的云暖心疼骆丞画。

骆丞画说出来后,心里轻松许多,这时竟还笑得出来:"我在那边有两个弟弟,一个名正言顺,另一个和我一样名不正言不顺。”

跟电视里的豪门恩怨一样,家大业大的万新集团执掌人的家里,也是个争权夺利的战场。骆丞画一直躲在国外,最后还是被父亲以身体有恙为由叫回国,并被临时指派到N市接手与君和集团的合作上市事宜。

这次也是老人家被另两个儿子气得住进了医院,给骆丞画打电话,骆丞画才匆忙赶过去的。当然他这次赶过去,除了探望父亲,还做了一件事。但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云暖知道。

看他还能自我调侃,云暖放下心来。她最怕骆丞画什么都闷在心里,他心思那么重,又不肯与人说,再加上这样的人生际遇,她担心他的性格会越来越孤僻。

两个人似乎谁都不想那么早回家,明明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心里偏又有种很奇特的踏实安宁。就像终于在纷繁的尘世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在城市的万家灯火中有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人那盏灯,所以即使明天依然生活艰辛,但心有归宿,就有了可以依靠与依赖的憩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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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地考的那天,云暖收到苏汐发来的短信:“囡囡,不管你跟谁在一起,只要你幸福就好。”

云暖盯着手机良久,然后问和她同车驾考的一个大学生:“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下次PET4级能过。”

大三的学生,每次PET4级都是以微小的差距不及格,备受困扰。他生怕同学都毕业了,他只能拿到结业证书。

“这么简单?”

“对你来说简单,对我来说却很难,所以人与人的幸福标准是不一样的。”

云暖慨然。幸福是什么,或许只是达到或实现心里的某个目标或完成某个心愿。

很多人的目光往往没有那么长远,一眼看到一生,或一生就一个念想,所希望的也不一定是风花雪月或腰缠万贯。他们要的,也许只是回家有盏亮着的灯,也许只是半夜冻醒有个温暖的怀抱,也许只是腹痛难忍时有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是充实并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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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顺利通过场地考后,站在小区门口的银杏树下等苏汐。

苏汐单休,周六还要上班。

过了立冬,夜幕来得又快又急,才五点多天就黑下来,不像夏天,六点钟夕阳还红火火的挂在天上。

苏汐不出去约会,都会准时回家。天虽然暗下来,但她刚进小区大门,就仿佛有所感应,第一时间朝云暖这边看来。

时间仿佛跌回九年前的那个暑假,云暖无意撞见苏汐和何哲亲热,这才知道她的两个好朋友早就在一起了。她那时不知怎么的,不止茫然而且尴尬,偷偷躲了苏汐一整个暑假。

苏汐那时就站在这棵大银杏树下等她,夕阳下,一袭水红连衣裙跟个玉人似的。只是九年后的今天,彼此互换位置,那轮鲜红如火的夕阳已被沉沉夜幕掩盖。

“小汐。”开口的一刹那,云暖才体会到九年前苏汐等在这里的心情。

苏汐停在原地,没有前进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和云暖当时一样。她没有应声,没有说话,交汇的眼神却胜过所有言语。云暖心里酸落落的,千滋百味混杂在一起,只觉得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就要掉落下来。

“小汐!”云暖走出树下,才发现路灯下,苏汐的脸上晶莹一片,早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囡囡…”苏汐带着哭腔,在云暖走向她时,往前疾走几步,扑抱住云暖。

云暖回抱住她,眼泪跟着落下来,觉得什么也说不出口,又什么都不必说出口。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想什么,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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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把何哲跟她说的,一骨脑的告诉苏汐。苏汐静静听着,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末了轻道:“说不回来的是他,回来后一声不响的也是他,难道他扔下我走了,我还得等他一辈子?”

“小汐…”

苏汐抬起头看云暖,噙着泪:“是不是很可笑?他不肯为我留下,又不让我等他,结果现在反过来嫌我不够忠贞。”话到此一顿,苏汐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他都说不回来了,难道我还得为他守一辈子没名没份的寡么!”

云暖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慰。

“其实我知道,我们整整大半年没有联系,他对我的感情早就淡了,在异国他乡寂寞时,陪他聊天听他吐槽的都是你,他又一直没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