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早上好!”她微笑着打招呼,声音清脆而响亮,转身写下姓名,“我叫时岱岱,本学期担任你们的数学老师,工号是0118,正式接受你们的监督。”

底下仍然是一面肃静,时岱岱笑着继续说:“在座的同学大部分都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青岚的校规都比我这个新人了解,我就不重复了。如果有同学也是青岚新人,那就在下午的自习课到三楼的办公室去找一下上节课给你上课的陈老师,他是你们本学年的班主任。”

“那你是不是我们的副班?”有个女生大胆地问了一句。

“我连青岚的教师守则都没有看完,暂时还当不了你们的副班,你们逃过了一劫,不用被我毒荼,还真是幸运。”时岱岱开了个玩笑,底下就一片笑声,气氛变得轻松。

“还有什么问题吗?”时岱岱追问。

安静了一下,就听到一个女生怯生生地问:“时老师,您的裙子会不会短了点?”

学生们哄然大笑。

青岚有规定不管是女教师还是女学生,裙子都不能高于膝盖五厘米。

时岱岱悄悄地往讲台中间挪了挪,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面色微红:“可能是教务处报错了尺寸吧,明天我就去换。”

昨晚她从王姐刚拿到这套制服试穿时就发觉裙子有点短,打电话给王姐,王姐问了尺码后就肯定地告诉她没关系,她今天就硬着头皮穿着来上课。

“是老师太高了吧。”一个男生大声地说着,引来其他人的纷纷赞同,他又问:“老师不穿鞋多高?”

听到时岱岱回答是176厘米后,学生们哇哇大叫,有一个高个儿的男生甚至还跑上来跟她并排站着比量,然后有点委屈地说:“老师,我也是176啊,怎么你比较高?”

时岱岱失笑:“我穿的可是坡跟鞋,起码5厘米。”

底下又是一阵笑闹,这班的学生真活泼。

有了良好的开头,第一节很顺利地上完了。另一个班的情况也差不多,时岱岱体会较深:176的身高给她带来的好处又多了一项——易于与学生打成一片,狼狈为奸。

没几日,“时岱岱”三个字通过口口相传的原始传播模式迅速传遍了整个高一年级,时不时有外班的学生在时岱岱下课的时候到1班或3班门口打转,等到她看过去时就笑着跑开了,这让时岱岱无比地郁闷。

时岱岱跟同教高一数学的黄庆娟抱怨,“不就是长得高点嘛,小朋友们用不着这么可爱吧。”

简直就跟低低低年级的小朋友们去参观动物园的猴子一个样嘛。

黄庆娟安慰她:“等他们看熟了就好了,这也说明学生们很喜欢你嘛。”

时岱岱扁扁嘴,翻出一颗大白兔来安慰自己。

青岚只有一幢教师宿舍,只提供给照顾住校学生的部分教师,时岱岱经过教务处的安排与其他两名女教师一起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租金由学校出,水电费自理,待遇还不错。

休息日,刘思约会去了,蔡慧娟有课后辅导活动回学校了,时岱岱没有什么消遣,待在租房里很无聊,想起前几天手机掉到洗碗水里后经常死机,决定去买一支新手机。

给凌佳璐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手机,凌佳璐却告诉她今天B市的几个同学说要聚一下,问她要不要去。

时岱岱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那我们改天再去看手机吧。”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心底的痕迹不会因为刻意忽略而消失。如果可以,她想给这道痕刺上文身,让它绚烂在眼前,让自己一直记住那份花开过人却错过的悸动。

时岱岱打算去凌佳璐家汇合,凌佳璐反而赶过来,硬拉着她去理发店,要她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老同学面前。

时岱岱不以为然,又不是去相亲,干嘛这么郑重其事?却拧不过凌佳璐,就随她摆弄了。

凌佳璐是个很要强的人,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也看不惯时岱岱被人欺负。今天的同学会虽说是10班的同学相聚,但凌佳璐已经打听到那个言子濬也会来,她现在是一个时尚杂志的主编,肯定很会打扮,时岱岱怎么能随随便便穿件T恤就参加?那不是太打自己耳光了吗?

花了三个小时弄了个发型,一个小时挑衣服,再用了半个小时化妆,时岱岱午饭都没有吃终于熬到了三点半聚会的时间。

包厢的门一打开,欢快的音乐飘出来。

第一个注意到的人朝她们招手:“凌佳璐,你越来越大牌了,竟然迟到了半个钟,自罚三杯。”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迟到是女人的权利么?”凌佳璐骄傲道。

“在我眼里,只有美女才有这样的权利。”郜林凡迎上来,递过一罐啤酒,“来来来,罚酒罚酒。”

她不是美女吗?凌佳璐瞪着他,没有接酒,郜林凡也没有退让。

以前见到她就大献殷勤的人,听说她决定跟张遂涛定下来之后就处处为难她,对男人所谓的喜欢,凌佳璐已经在多次失落中产生免疫了。所以对于郜林凡的举动,她并不介意,只有点为难,她只好眼巴巴地朝时岱岱看去。

郜林凡也看向时岱岱,心里立刻在搜索凌佳璐的好友名单,他不记得有这样高挑的人,淡色的长发微微卷着散着,杏色的宽袖针织衫配深蓝色紧身牛仔裤简单的打扮衬着她白皙的皮肤,随意中有种淡淡的吸引力。凌佳璐是那种夺人眼球的美艳,而她的五官并不特别出色,站在一旁丝毫没有逊色。郜林凡注意到她竟然穿着一双绣着可爱花色的平跟板鞋,光是这样就比他高了,她究竟有多高?

时岱岱不知道郜林凡的心思,她倒是明白了凌佳璐的眼神:得,原来把她拉来就是给自己挡酒的。她笑着接过郜林凡的酒,拉开很爽快地干了。

“美女就该有这样的气度。”郜林凡这话是对凌佳璐说的。

凌佳璐不客气地回答:“跟孕妇计较的男人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郜林凡顿时一僵,半晌才说:“那还得恭喜你了,老同学。对了,带了朋友怎么不介绍一下?”他看向时岱岱,热情道:“美女,我叫郜林凡,真高兴能够认识你。”

时岱岱看了一眼面带嘲笑的凌佳璐,慢慢扬起嘴角,伸出手,用力地握住郜林凡的手:“我也很高兴能够再度认识你,小林子。”

音乐刚好停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郜林凡觉得自己被握着的手心慢慢渗出了汗。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公司新来的总经理助理带我们几个小的到邻市的某知名企业参观,随意闲谈中得知他是海南人。

昨天我看到他开着一辆深蓝的车来公司,没仔细看,就顺口说了一句:海南人开着海马车啊……

沉默数秒后。

特助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海南人都开着日本进口的海马车。

我一愣,然后——

啊(三声),马自达。

啊(二声),马自达?

啊(四声),马自达!

大大地走眼了……

脸丢大了。。。。

最后证明那辆车是公司的,不是特助的……

05 前尘往事

当大家得知眼前这个有着T台模特身材的长发美女就是时岱岱的时候,每个人都难以置信,根本就是做了整形手术才能发生的巨变嘛!跟高中的样子简直判若二人。前段时间杨志在班级群里提到见到了时岱岱,也说了她瘦了很多,但是却没有说她瘦了这么多!还变得这么、这么地不可思议。众人不免责怪杨志不厚道,让他们受惊不小。

凌佳璐心里暗暗哼:杨志结婚那时,时岱岱虽然瘦,但也很黑,整一个瘦猴,这几个月好吃好睡面上才渐渐长了肉,恢复了原来的好肤色,更何况今天还特意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打扮了,果然没有白费,光看到言子濬越来越不是味道的笑就很值了。

时岱岱想过很多次再见到成熙林的情形:或是友人宴会上的必然,或是路边转角的不经意,她都会是一脸笑着,淡淡地问一句,一直都好吧?

然而事实是她不晓得如何迈出这第一步,以前她总是喜欢靠近他跟随他,可付出了太多的积极铸就了她的犹疑,让今日的每一个呼吸都沉重无比。

成熙林站在对面,眉目依旧清隽,却刻上了时间的棱角,变得坚定沉稳,时岱岱远远看着他,心底柔软的那一块微微鼓胀起来。

“好久不见了,岱岱。”接触到她的目光,成熙林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用手中的啤酒罐轻轻碰了她的,先干为敬,将酒罐倒过来盖在桌上。

别的男生都不太愿意坐她旁边,她一直都很感谢他的体贴。时岱岱拿起酒罐,毫无犹豫地喝干了,也将酒罐倒着甩了两下。

很多事,很多情,就随着这一干一倒散去了。

时岱岱想再去拿一瓶,成熙林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说:“别喝那么多酒。”递给她一瓶可乐。

“谢谢。”时岱岱接了过来,打开盖子,慢慢嘬了一口。

言子濬走过来,很自然地紧靠着成熙林坐下,拿着酒杯隔空敬了时岱岱:“岱岱还记得我吧?以前你来B市,都没能好好招待你,敬你一杯,给你赔罪了。”

时岱岱之前来过几次B市,到A大找过成熙林,言子濬这么说就有了一种女主人招待客人的感觉。

时岱岱嘴微微一抿,拿可乐回敬了她:“我怎么敢忘了你呀,言师姐。当初成熙林那么不仗义,要不是你来找我,我就迷失在A大的校园里了。”

言子濬似乎想起了往事,轻轻笑了出来:“哪有那么夸张,后来你同学不是也找到你了嘛。不过你那时过来得很不巧,我们都忙,只是带你在学校附近转了转,我一直很遗憾这件事。难得你来,我带你好好逛逛吧。”

时岱岱摆摆手,连忙说:“不用了,师姐,我来B市工作几个月了。”

一直垂头的成熙林就转头看着她。

“你在B市工作?”言子濬难掩饰,随即又笑着推推成熙林:“这下好了,我们以后就可以经常找岱岱一起玩了。”

沉默了一下,成熙林将她放在他腰上的手拿下来握着,看向时岱岱,问:“怎么来了B市也不来找我们?”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感觉到他下的决心,时岱岱就轻松地说:“刚接了工作,每天忙得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我也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

要一个联系方式有多难?只是她不想联系。

成熙林翻出了一张名片递过来:“有空的时候一起出来转转,到时候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到时候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过去的某个夜里,她曾为了这句话,兴奋到彻夜不眠,直被室友取笑成“春天里的母猫”。

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来接她的人,还有言子濬。

怪只怪,她和成熙林之间就算有过什么,也只能勉强称得上感觉。感觉是多么飘渺虚无的东西,稍纵即逝,根本不能跟他和言子濬日日相处的感情相比。

那年在B市火车站看到手牵手向她打招呼的他们,她只看到自己的震惊和心痛,只顾着埋怨缘分的不公。现在她才看清,这两个人靠在一起,原来是一种叫做真爱的感情。

真爱原来是这样。

听起来很像是橱窗里摆卖的一对瓷娃娃,若是少了一个,剩下的那一个总是让人觉得孤单。也许就是这样的,上帝取了亚当的一根肋骨制造了夏娃,所以,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男子在花丛千树中如蝶般飘忽而过,只为了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根肋骨。而他们胸中隐隐的痛感,就叫错爱——唯有对的那一个人才能契合,才会给予他们完整感,不再流浪寻找。

“有空的时候记得联系我。”言子濬热情地说。

时岱岱笑了。

之后一群人吃吃喝喝,闹得很凶。时岱岱这么多年第一次参加同学会,自然成为大家围攻的对象,喝了很多。据凌佳璐次日的复述,她酒品颇为有意思,没醉之前一直结结巴巴婉拒别人的敬酒,喝醉了反而条理清晰,软硬不吃,极为难缠,抓着干过杯的人拼酒,让一干男生都对自己没事干嘛要去敬酒的行为懊悔不已。

第二天在张家客房醒来听着凌佳璐兴奋复述昨晚自己辉煌战绩的时岱岱同样懊悔不已。

“你说如果你昨晚缠着成熙林敬酒,那个言子濬会有什么反应?”凌佳璐也是在B市上学,但前三年都去英国交换实习了,回国后成熙林已经和言子濬在一起了,因此对言子濬都不怎么对付,每次都是用“那个言子濬”来称呼她。

“大概会美救英雄吧。”时岱岱扶着浑噩的脑袋坐起来。她想了想,拿过床头桌的手提包,翻出昨晚那张名片,手指沿着纸面突出的文字轻轻摩挲。

她终于放下了。

体悟迟迟才来,幸好不算太迟。写着耀人头衔和手机号码的纸张,准确无比地飞向了桌脚的垃圾桶,停留在记忆的回收站里,希望有天能够彻底清空。

这一次,就让她先转身,不做望断背影的那个人。

开学一个月后,高一年级的集训开始了。集训是青岚有别于一般学校的一大举措,每个学期学校都会组织为期一个星期的集训活动,以班为单位,集训内容以体能锻炼为主,类似于军训行动,但增加了很多灵活的项目。

高一年级都在B市有名的某军校集训,时岱岱虽然不是副班,但青岚一贯物尽其用,像她这种既无家事又无情事还惯于跟学生谈心事的老师,怎么白白能放在学校吃闲饭呢?

跟团过来的教职工,算上时岱岱就只来了三个女的,另外两个是校医室的女医生。每个班由军校的一名教官加上每班的班主任负责,还有后勤人员、医护人员在旁协助,出发前时岱岱看着名单上自己名字后的“机动人员”疑惑半天,究竟自己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事后证明,青岚压榨教师的能力跟它的名声成正比关系,她有点明白那些教师不续约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一台电脑,最让人抓狂的是输入法的个人词库没有了没有了,全部都要一个一个重新建立……

握拳ing!

06 经年旧情

时岱岱跟校医队的两名女医生坐在树下搭起的帐篷下——她一点也不想这么闲,惹来学生们的嫉妒。她本来是站在一旁听从差遣的,可军校的几个教官看了她几眼后就让陈老师叫她去坐着。看她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陈老师忍不住告诉她真相,青岚的运动服设计得很修长,她穿上之后往那儿一站,几名教官都特别有感于她的海拔压力。

时岱岱顿时无语了。

青岚的学生从小学起每年都要集训两次,虽说都习以为常了,但大部分学生皆为家中娇子,不少人抱怨连连,找尽了借口偷懒。

对偷懒的男学生教官还能拉下脸教训,可面对娇滴滴的女学生完全没辙,这个时候班主任就出马的了。能当上班主任的,哪个人不是人精的?几次下来,不管男生女生都焉了,乖乖训练。

有不少人最终还是突破教官及班主任的双重防护,成功杀入校医队的管辖范围,有趣的是两位女校医看起来和蔼可亲,内心却是黑医两枚,装病的学生被她们“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手段吓得活蹦乱跳、精神抖擞、迫不及待地回归训练大军中。

大浪淘沙后留下的学生,要么真是身体素质太差,要么就是被心所困。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粗鲁对待。如果是前一种学生,时岱岱就要细心观察其需要,斟茶倒水,直到其恢复体力归队;后一种比较麻烦,开导人是一种艺术,若方法不得当就会成为一种杀戮。

时岱岱坐在护理床旁边,看着那个躺在床上一直拿胳膊掩着眼睛的女生,想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教官将人送过来的时候,有中暑的迹象,看起来这么文弱竟然强撑到晕倒也不肯举手要求休息,是性子本来就很倔还是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终于吹来了一阵凉风,将时岱岱手中的杂志吹翻了好几页,时岱岱收起杂志,帮女生理了理飞乱的头发。

“时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身体不够好,数学作业也从来没有拿过A。”女生开口问,依旧掩着眼睛。

时岱岱轻轻一笑:“我记得我高一的时候,150分满分的数学拿过一次38分。”

女生拉下手,惊讶地看着时岱岱,时岱岱不好意思地说:“这么丢脸的事,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那,你后来怎么能学好呢?”女生问。

“别看我现在上课总是提技巧什么的,其实那时候我的老师也教过我的,可惜我听都听不懂,后来还是拼了小命去学,最后一个学期才恍然大悟,之前简直就是白混了。”

时岱岱有感而发,高中数学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绝地逢生,从高一到休学前,十次考试里面基本上能有两次及格就很不错了。一直到第二次高三的下学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开窍了,那句一直弄不懂的“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的三角函数的口诀莫名其妙就懂了,数学成绩飞速往上拔,快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如有神助,甚至怀疑做题的时候被冉巽杨附身了。

女生听了,半晌才说:“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有回报的,”她说得很轻,几不可闻,“我一直想变得坚强一些,不想成为负担,不想被人担心,却总是做不好。刚才也是,我想要坚持,明明我还这么清醒,什么都记得,为什么还是会晕倒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晕倒?”

这话很富深意。

慢慢滑落的眼泪被穿过树叶射下来的阳光映得刺眼,女生的脸上星辉斑驳。

时岱岱心中涌上一股怜惜,她伸手摸了摸女生的刘海,柔声道:“真正懂你的人,永远不会怕被你拖累。”

女生顿时泪如雨下。

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患得患失的小姑娘。

酒是酿越浓醇,暗恋却相反,搁在心中太久就会腐坏。

许多年以后,时岱岱才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但她的心船已年久失修,一触即溃,早就失去前往那个叫成熙林的口岸的方向。

第一年高三,喜欢他的心情因为成绩的毫无起色而变得浮躁不安,越来越大的差距也让她把想说的话越藏越深,每天故作轻松地跟他嬉笑谈话,暗地里却发了狂地去学习,想要追上他的步伐,想要以后跟他一起上学吃饭打球。

事与愿违,她心里越急,成绩越困顿,他还是那样温柔地开导她,帮她补习,然而他不知道他的体贴越发让她沉重不已,她不想成为他追求梦想的负担,这份心情夜夜折磨她,辗转难眠。

高考前两个多月,就快要进行高考报名的一个星期天,她又一次因为成绩而沮丧,成熙林便提议去打球,放松一下心情。她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成熙林硬是拉着她下了场。打着打着,加入了几个人,她也来了兴趣,完全忘记了老妈的嘱咐,玩得有点忘形。然后事情就发生了,成熙林传球的时候没注意,力度也没掌握好,不小心将身后的她撞倒在地,篮球刚好打在她身上,反弹到地上,她被撞倒后跌在球上滚了几道,造成右手粉碎性骨折。

得知自己骨折后,时岱岱受惊之余竟然轻松了不少,受伤给她的困顿一个出口。

恢复应该来得及参加高考,但这两个月右手都不能动弹,也不能复习,家里就给时岱岱办了休学,将她打发回乡下老家养伤。

时岱岱甚至没有来得及告别,所以高中时代成熙林留给她最后的印象,是她忍着剧痛睁眼后他既焦急万分又歉疚万分的样子。

很多情愫可以变成爱情,比如友情,比如恨意,然而当还没互诉衷肠的暧昧遇上了歉疚,终于还是被时空的距离打散得无迹可寻。

她常常想,如果她没有骨折,如果她坚持下去,就算没有考上好B市的名牌大学只要同一座城市,就算不同一座城市只要成熙林对她不是事事迁就看似宠溺实是疏远,那么现在倾听学生早恋心伤的她就会是另外一番感悟吧。

凌佳璐不喜欢言子濬,是觉得言子濬是破坏她和成熙林的第三者,然而真正切断这条情感线的人却是她自己:在骨折后觉得庆幸的那一刻,她便输掉了所有的赌注——她以为他们那即便远离一年也牢不可破的情感,是她首先无法坚持,率先放弃了。

她有什么资格抱怨着成熙林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呢?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言子濬虽然经常有小脾气,却更会讨人欢喜,这样的人陪伴在他身边,她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可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会疼,为什么他就没有给她挽回的机会就直接判刑了?让她怎么甘心祝福?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可惜后来所有的努力都变作一番笑谈,她的真心也被视作恶作剧,那个夜晚竟就成为噩梦。

她的人生仿佛一出情节跌宕起伏的舞台剧,充满了笑声、哭声、悬念和意外。她爱过谁,她即将爱上谁,她最终会爱谁,她不清楚,演对手戏的男演员也不知道,甚至坐在台下的观众也不一定会知道。也许,只有作为编剧的命运才会知道,究竟这一出剧的后续会是如何。

可人总不能因为畏惧前方的未知而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女学生很快就被时岱岱疏导了郁结,不再耿耿于怀。

年轻真好,时岱岱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28岁了。

07 不期而遇

青岚的老师们都习惯忙中偷闲,一天训练结束,安排好学生的扎营后,老师们就相约着去吃宵夜,时岱岱这三个“唯三”的女同胞自然是受邀的重点了。

“真没看出来,时老师还是一个顶不错的心理辅导老员。”张新宇坐在时岱岱右边,朝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