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吹着后颈那片痒热难熬的皮肤。

“睡吧。”他说。

“行崇宁。”她叫他。

脖子上的微风稍稍一顿,大概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叶佳楠本想问他是不是为了自己才这么早回来的,忽而又想告诉他如果不是签证太麻烦,说不定她已经在去瑞士的路上了。

可是,待念头一转,又什么也不想说,好像什么都不必说,就如他睡在客厅里却故意开着电视睡觉一样,她没有好奇,他也没有刻意解释。

她侧躺在沙发上,背脊和他的胸膛有一点点距离,眼睛看着电视画面,里面正在重播着什么娱乐节目。

身后那一点点的清风滋润着她,十分舒服。

最后,睡意袭来的那一刻,叶佳楠不禁想,难怪古代社会有钱人睡觉的时候都喜欢雇个人在旁边扇风,真是太会享受了。

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缓,而行崇宁那一头的睡意却渐渐淡去。

叶佳楠特有的气息萦绕在鼻前,软玉温香在怀,他似乎也有些心猿意马。

行崇宁缓缓起身,却见电视正对着她的眼帘,她有些排斥那些光线,浅浅地皱着眉,还不安地动了一动。

他想抱她进卧室,可是既怕惊扰了她的好眠,又怕距离太远,自己肩伤未愈反而将她摔着了。

于是,他走去将电视关掉。

整个房间转瞬间就沉入黑暗。

他站在暗沉的阴影中,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半晌没动。他很想在这屋子里再弄点什么光亮出来,可是又强忍了下来。他想出去抽烟,却发现家里没烟了。

过了一会儿,他重复去确认了一遍门锁和窗户后,又轻轻地躺回狭窄的沙发上,小心地拥她入怀,一睡到天明。

第十二章 何止是喜欢

49

叶佳楠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睁眼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一颗唇珠。

她嘴角翘起来。

原来他真的回来了,不是她在做梦。

于是,她想吻他。

哪知她刚刚起意,他就醒了。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渐渐清明起来。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大巴车上看到他的情景,被压得低低的鸭舌帽,还有这颗唇珠。

“我想亲你。”叶佳楠说出来的时候带着试探。

他眯起眼睛,俊眉微皱:“你以前亲我的时候,有征求过我的意见?”

叶佳楠笑。

笑了两三秒钟之后,她敛去笑颜,然后抬起自己下巴啄了一下他的唇珠。等她想退开的时候,他已经伸手,掌住她的后脑勺,深吻了过来。

唇齿相碰的同时,大门处却传来有人开门锁的声音,沙发上的叶佳楠顿时一个惊吓,猛然将行崇宁推开,结果沙发太窄,她扑通一声就滚到地上。

等她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位四十多岁的阿姨。

阿姨拎着一袋东西,站在门口有点进退两难的样子,犹豫后朝叶佳楠点点头:“早。我姓梁,来给小宁做饭。”

叶佳楠羞红了脸颊,回了一个“早”就匆忙逃去卧室。

行崇宁从沙发上起来,淡定地打着招呼:“梁阿姨,这么早。”

梁阿姨关了门,将一大袋食材暂放在鞋柜上,开始换鞋,解释说:“静姐跟我说你回国了,叫我今天一早来给你做点你爱吃的。”

只要行崇宁在国内,她平时也是这个时间来,要么行崇宁已经上班去了,要么还在卧室睡觉,无论怎样,她一个人在外面做事都很轻,从不会打扰到他。独独没有遇见过这样的。

“姑娘姓什么?”梁阿姨又问。

“叶。”行崇宁弯腰简单叠了下毯子。

“小叶姑娘喜欢吃什么?我给她做早餐。”

行崇宁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不得不说:“梁阿姨,您要不今天先休息下?”

他上次做手术,母亲厉娴静是直接飞奔瑞士,如今他提前回来了,母亲却懒得搬动,于是继续在瑞士留一段时间。他实在没想到,母亲居然提前给梁阿姨打电话安排了工作。

梁阿姨倒也不介意,笑嘻嘻地说:“那我把东西先放冰箱。”

她进了厨房一会儿,又说:“我本来买了排骨和山药,静姐说你的伤没痊愈,叫我记得煲汤给你补补。你看……”

“您先放着,我……”行崇宁本来想说等下他自己弄就行了,依她们对他的了解,这句话丝毫不具备说服力,于是改口说,“明天吧。”

“那我明天来。”

“我先给您打电话,您再来吧。”他改口说。

梁阿姨没敢多耽误就离开了。

行崇宁敲开叶佳楠的门。

“阿姨走了?”她小声地问。

“嗯。”

“幸亏不是你妈妈。”

“不管是谁,你都不用躲。”

“你不知道,我听同事说了你妈妈的事情,我真怕她填一张支票扔我脸上,叫我离开你。”叶佳楠无比认真地说。

行崇宁听了忍俊不禁道:“那要不要我跟她说你不要支票,要现钞?”

叶佳楠瞪大眼睛:“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很紧张。”

“对了,送你一个东西。”他拉开自己昨天的行李箱,拿出一个纸袋子。

叶佳楠好奇地打开,看到里面黑色的籽,便倒了一些在掌心:“种子?”

“牵牛花的种子。”他说。

“我只看到过花,种子从哪里来的?”她觉得新奇。

“花开过就结籽了,过一段时间,等籽从绿色变成褐色就摘下来,放着晒干以后壳会裂开,里面就是种子。”

“你种的?”她诧异。

“嗯。”

“我以为你第一次送我礼物,会送家传的祖母绿,或者帕拉伊巴碧玺,不然一颗缅甸红宝石也行啊。”

行崇宁一愣,仿佛真的在自省是不是自己确实太随意了。

叶佳楠却扑哧一笑,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摇着手里的牵牛花种子:“可是我更喜欢这个。”

他察觉自己被叶佳楠戏弄,伸手发狠地捏了下她的脸颊,捏得她哇哇直叫。

“我是病人!”她不服气。

“今天周几?”他无厘头地问了一句。

“周二。”她揉着脸颊,恶狠狠地答。

“你们公司可以随意旷工?”他斜睨她。

“我去!”叶佳楠哀号一声,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连忙拿起沙发边的座机打电话向公司请假。

手机在何茉莉那里,幸亏她还记得公司的座机号码,打了总机,又转到刘总监办公室,点头哈腰地解释了一番自己过敏的事情,刘总监很好说话,准了她一天假。

这时,行崇宁的手机也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离梁阿姨离开还不到半个小时。

来电话的是厉娴静。

“妈。”

“昨天航班顺利吧?”

“嗯。”

“今天下雨没有?”厉娴静又问。

“您那边才早上五点,只是想问问这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行崇宁摊牌。

“姑娘姓叶啊?”

“嗯。”

“什么时候认识的?”

“元旦节您见过。”

“有吗?”

“大哥带回来的那个朋友的女儿。”他说。

厉娴静听见后,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才有点印象,迟疑了半晌问道:“高中生吧?有十八岁了吗?你对人家有没有做什么?”

行崇宁一脸黑线,草草敷衍了母亲几句,便掐断了电话。

叶佳楠倒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刷牙洗脸时,发现自己脸上的疹子几乎没有了,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行崇宁陪着叶佳楠去门诊输液。

输完液已经下午了,行崇宁又让医生给看了看。

医生说不用继续输液了,回家继续吃药就好了。

从医院出来,叶佳楠琢磨着何茉莉下课的时间,给她打了个电话。

“你什么时候下班?”叶佳楠问。

“我下班说不定要去徐庆浩那里,你的手机和钱包,早上我放你家里了,钥匙在牛奶箱里。”

“你真是聪明。”叶佳楠佩服。

“我昨天回到家才想起来。可是又联系不上你,早知道就记一个行崇宁的电话号码了。欸,对了,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身体还好吧?”

“我起晚了,刚才又在输液。”

“起——晚——了?是不是我神助攻了一把?”何茉莉在电话那头坏笑。

叶佳楠正坐在行崇宁的车里,小唐在前排开车,车里只有她发出的声音。听见何茉莉的话,她下意识地将身体挪得离行崇宁远一点,然后含糊地说:“你觉得有可能吗?”

“也对,你一脸疹子,如果都还亲得下去,也蛮重口味的。”

“靠,”叶佳楠道,“何茉莉,友尽!”

行崇宁抬了抬眼眸。

待她和何茉莉说完电话,行崇宁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手机,不禁说:“叶佳楠,我想和你谈一谈关于你说话的口头禅问题。”

“我有什么口头禅了?”叶佳楠纳闷。

行崇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小唐轻咳了半声。

“噢。”叶佳楠明白他指的是她不按常理出牌,时不时冒出来的粗口,嘿嘿一笑道,“有时候太激动了就忍不住,大不了我以后在你面前用英文代替好了。”

行崇宁觉得自己额角的那根筋被激得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车到了叶佳楠小区门口,小唐去停车,行崇宁陪着她上楼去。

他见她真的从牛奶箱里掏出了一串钥匙,然后开了门。

“你别担心了,我们经常这么干。”

“经常?”行崇宁蹙眉。

“是啊,一个人住老是忘记带钥匙,有时候会干脆放一把备用的钥匙在牛奶箱。”

“要是有歹心的,知道你一个女孩独居,又有这种习惯,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一边说,一边进了她的家门,把每间屋子和可以藏人的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叶佳楠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些,眼见着他又开始联系人换锁。

“锁是房东的,私下换了会不会不太好?”叶佳楠迟疑道。

“你住进来之前,没有换新锁?”

“锁好好的,我换它干吗?”

听完这话,行崇宁简直一刻都不能忍了。

突然,窗外就下雨了。

行崇宁没有离开,等着人来换锁。

叶佳楠连忙去关窗户,还把之前晾在阳台的衣服赶紧收起来,等她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行崇宁正在看被她随手摆在茶几上的相册。

那相册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从家里带到美国,再到这里。

“介意吗?”行崇宁问。

“不介意啊。但是你肯定分不清我和我妹妹小时候谁是谁。”叶佳楠放下怀里的干衣服,饶有兴趣地将脑袋凑过去,指着一张老照片,“你看是不是很像?”

那是一张在照相馆照的照片,那个年代流行的样式,照片里叶佳楠将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妹妹搂在怀里,妹妹又抱着洋娃娃。

行崇宁的视线在上面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