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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年,你站这儿干吗呢?”有同学顶着雨衣跑过来,看了下车棚里自己的车,又看了下雨势,“这么大的雨,穿雨衣也会被淋湿。唉,今天还是坐公交回家算了。”

那同学见唐小年不理他,有些好奇地随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不是夏初吗?忘带伞了啊。住校生,你作为她朋友,不见义勇为、舍身求仁一下把自己伞借给她回家吗?”

“不关你事,赶紧走你的。”唐小年不客气地说。

那同学似乎完全习惯了唐小年的脾气,“两人闹别扭了?行,反正我也要坐公交,而且正好还是坐的同一班车,那就让我去当英雄吧。”说着抖了下自己的雨衣,“喂,你真的不把伞借给夏同学,以及我吗?”

同学见唐小年不动,失望地正要走,却被唐小年拉住了手臂。

“别说是我的。”唐小年把伞给了同学。

“我是班长,我办事你放心。”

唐小年露出了点笑容,他长得俊朗,一笑就看起来很阳光,前一刻的严肃冷漠似不存在过,“那就少废话,麻利地滚过去。”

“Yes sir!”

夏初低着头抹去眼泪上了公交车。

“我擦,7路车,等等我!我擦!别走啊!”走到半路的班长眼睁睁看着车子开走,随后回头朝唐小年喊,“伞我明天给你啊。”说完飞也似的跑向公交站。

被雨打湿了的唐小年一脸不痛快。

唐小年这人,长得好,学习好,讲义气,朋友也多,要说缺点,那就是脾气有点急。

夏初回想起跟他的第一次见面——高一时,两人还未同班。那天放学,她去车棚拿车,却发现链子掉了。他大概是要去小卖部买东西,刚好经过那里,就过来帮她修。她有点紧张,一时无言。结果他修了半天修不好,便气愤地踹了一脚她的车,最终,她骑了三年多的车彻底报废了——前轮胎被踹掉了。

她当然也不好意思要他赔,干笑着说:“我这车,是破得可以换了。”

“这一百,你先拿着。”他从裤袋里拿出了一张一百塞给她,“少的,改天再给你。我是高一(3)班的,唐小年。”

“不用不用。”

“你拿着。”

“真的不用……”

“唐小年,那你就以身抵债嘛。”那时经过的一个同学朝他们嚷了一句。

唐小年直接回过去:“闭嘴。”

而她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分文理班,他们分到了一起,甚至座位也被安排到了前后桌,他们交流虽不算多,但关系不错。

她知道了他喜欢吃偏辣的食物,喜欢的漫画英雄人物是蝙蝠侠布鲁斯·韦恩,知道他有点洁癖,知道他会弹吉他,也知道了他爱下围棋……

越知道,夏初越觉得糟糕……她总是要很努力才能按捺住自己的小心思,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至少在考进大学之前。

然而最近,她明显感觉到了他态度的冷淡。

前两天,她想找他聊聊,却不小心打破了他放在桌边的玻璃水瓶,他很凶地骂了她一句“能不老笨手笨脚的吗”,她手足无措,直到她同桌把她拉走。

同桌劝她:“唐小年就这脾气,你别在意,以后少理他就是了。”

她看着自己被玻璃划破的食指,愣愣地出神。

今天,在走廊上遇到跟她关系不错的男同学陆家辰。两人高一时同班过,他们平时碰到都会打招呼,如今高考在即,便多聊了一会儿。聊到高考完后,有意向要报的大学,如果成绩不相上下,将来还可以做同学;也说到各自的老师,陆家辰说她班的数学老师教学水平名声在外,她便主动去拿了自己的数学笔记本要借给他,结果却被人用球打落到了栏杆外。她慌忙往楼下望,她的笔记本已被雨水打湿透。而肇事者——唐小年坐在教室的最后座,正对着她所站的位置,云淡风轻地说了声“手误”。

手误?夏初不信!她快步走到唐小年面前,直直地盯着他,“你故意的。”

“那就当我是故意的吧。”

“为什么?”

“你不是说,没考上大学,不谈恋爱吗?我这是在提醒你。”

他竟然以为她跟陆家辰是在谈恋爱?夏初正要否认,就看他怏怏地趴回了桌上,一副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夏初。”陆家辰已跑下楼把笔记本捡回来。夏初看着头发有些湿润的陆家辰,她道了谢,接过面目全非的笔记本,再扭头看唐小年时,她眼眶泛着红。

公交车在雨里前行,夏初一想到自己那本“数学备战宝典”被水泡成了糨糊,就是一阵心痛,眼泪又忍不住要滑下来了。

边上的阿姨碰了碰她肩,问她:“小姑娘,为什么哭呀?”

夏初抹去眼泪说:“因为心里下雨了,但是没关系,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是吧,阿姨?!”

4

唐小年看着骑着新自行车离开了照相馆的夏初,他犹豫了下,走进了照相馆。

蔚迟坐在沙发上,正拿着麂皮默默擦着相机镜头,听到开门声,望向门口。

“拍照?”

“嗯。”唐小年的声音有些哑,“老板,我想问下,遗照,要几寸的?”

蔚迟有些不解地看了眼这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面带笑容的男生,说道:“放在墓碑上面的,一般用1寸或2寸,放在灵堂的是12寸、14寸。”

“哦,那我1寸、2寸、12寸、14寸的照片各要一张。”

蔚迟站起身,说:“好。”因为向姐下午请假不在,他去摄影棚开了灯。他向来不怎么跟客人攀谈,更别说探问对方,除非情况特殊,比如之前那个女生。

唐小年走进摄影棚,指了指灯光下的方凳,“坐那儿是吧?”

“嗯。”

唐小年三两步走了过去,一坐下,他就脱去了外面的校服,里头是一件纯白色的T恤衫,他把校服随手扔在了脚边。

蔚迟正要低头拍摄,唐小年又突然开口说:“老板,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来拍照的女孩子,她之后的一年是怎样的?”

蔚迟抬起头,“你说什么?”

唐小年露出一口白牙,“你不是能看到吗?她的未来?”

“你怎么知道,我能看到她的未来?”蔚迟语气如常。

唐小年倒有些意外了,他以为他的问题会被回避掉,或者直接指责他乱说什么。但是对方却没有,反而直接问了他是如何知道的,这算是承认了他能看到未来?这下换唐小年迟疑了,因为至今,他自己还半信半疑着——这世上真有人能看到未来?

“两三年前吧,我来你店里想拍照,店里没人,我就四处找了下,听到了你跟一个人在摄影棚里说的话。你叫对方不要去江边,否则会出事。那人说你胡说八道,你说你说的都属实。她会淹死,在这一年里。你说你看得到人一年内的未来,那女的直接骂你神经病。我当时也觉得你是,所以没拍照就走了。我刚走出来,就看到那个女的也骂骂咧咧地从你店里出来了。半年后,我看到报纸上报道了那个女的被人抢劫推下江淹死的新闻。这是碰巧,还是你真有预见能力?”

蔚迟不语,当时照相馆,除去客人,就他一个人,向姐是两年前招来的。没想到会被人无意听去,是他大意了。

“如果我真能预见,你想知道什么?”蔚迟顺手关了有些刺目的闪光灯,开了白炽灯,室内明显暗了许多。

唐小年的表情复杂,有些许不可思议,有些许喜悦,有些许悲凉。

他慢慢地说:“她过得好吗?有考上想考的大学吗?有人陪在她身边吗?”

“没有。”蔚迟说,“她没有去读大学。”

唐小年吃惊,“什么?她没读大学?不可能。”夏初的成绩不差。

“她是你的同学?”蔚迟问。

“她不可能没读大学。”唐小年目不转睛地瞪着蔚迟。

“你为什么想知道她未来一年发生了什么?”蔚迟依旧问着自己的问题。

唐小年冷静下来,“你先回答我,她为什么没去读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