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都有高血压了,就少吃点盐。”

赵红卫教训道:“目无尊长,没大没小!”

碍于父亲大人的威严,赵莫离不再说话,她给在家打游戏的韩镜发了条微信:“我被我爸逮到了,我得回家了,你的车自己来开回去吧。”并把位置发送了过去。

车子掉转车头,再次经过照相馆门口,赵莫离不经意看去——透过车窗,她见那人站在店里,望着外面似在出神。他身边是一些被照顾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植物,但不知怎么,她看着他竟觉出一种孤寂感来。

另一边,白晓回到家,就见李若非在吃泡面,又意外又心疼,“你怎么不做饭呀,或者叫外卖呢?”李若非在生活上很讲究,吃穿上很少随便凑合。

“没心情。”

白晓自知又是自己的错,大周末留他一个人在家。

李若非扔了吃了一半的泡面,突然问道:“还记得婚礼上我说的承诺吗?”

白晓当然记得。

“我再说一遍,我李若非会守我妻子一生安康,生死不离。现在,你听好了,它不仅是承诺,也是要挟。”李若非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

她惊讶地看向他,有动容,有心慌。她抱住李若非,眼泪夺眶而出。

她决定跟若非摊牌,跟他说自己的病情。可这天白晓哭了好久,泣不成声,因为若非的誓言,以及想起自己遇到若非以前的孤单,对父母的思念。她好像要把这些年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最后她哭累了,倒在李若非怀里睡了过去。

而谁也没想到,就在当夜凌晨,白晓……应该说是白鹭,进了卫生间,她去放了一缸水,把自己沉了下去。

李若非警醒过来,见卫生间的灯亮着,等了半天没见人出来,就去敲门,“白晓?”他试着开门,却发现里面被反锁了。他马上把门撞开,就看到闷在水里一动不动的白晓。李若非脸色惨白地冲上去把人拖起来,因为是冬天,她放的又是冷水,此刻白晓全身冰冷,就仿佛一具尸体。

李若非喉咙发紧,充满恨意地低吼:“白、晓,你给我醒来!你要是敢死……你要是……”

他命令自己冷静,把白晓放在地板上,做CPR和人工呼吸。他就这样坚持了大概半分钟,白晓终于吐出了一口水,睁开眼,“若非……”刚虚弱地说完,她的神情又变成了冷漠,“李若非,你为什么不成全我?”

“你说什么?”

“活着是受罪,死是解脱……从此没有悔恨,没有痛苦,死了多好。”

李若非盯着那双眼,“你是谁?”

“我还能是谁呢?”

“你不是白晓。”

李若非虽然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震惊,但他依然保持着理智,白鹭要起来,李若非按住了她的双臂,“你是谁?”

白晓感到肩膀上有些疼,“若非?”她见若非表情难以置信,又看了眼浑身湿透的自己,有点明白眼下的情况了——白鹭又跑出来做坏事,留下烂摊子后让她收拾。她软弱无力地问:“若非,你没事吧?”

李若非看了白晓片刻,转而将她抱起来,快步走回房间把她放在床上。

他给她换了衣服,拿吹风机给她吹干头发。白晓一直醒醒睡睡,口中含混不清地说着话:“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别生气……”

“我不生气。”李若非轻声答她。他对自己生气,竟然到现在才发现问题所在!

等白晓睡下后,李若非拿着电脑坐在卧室窗边的沙发上查着心理疾病方面的资料。

他看到网上关于人格分裂的说明:患者将引起自己内在心理痛苦的意识活动或记忆,从整个精神层面解离开来,以保护自己。

他不由陷入深思,一夜无眠。

当年他听同事说完白晓那件案子后,曾去申请查阅过档案,他想弄清楚她跳海的原因。不管她经历了什么,往后的日子,他不会让她再有事。

而显然,这段过去对她的影响,比他预想得更严重。

隔天早上,白晓醒过来就看到李若非坐在床边望着她,她鼓足勇气说道:“若非,我病了。”

“你生病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说完后又都沉默下来,白晓隐约察觉到,李若非知道了。她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嫌弃她。

“对不起。”

“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李若非轻轻拍了下她的脸颊说,“跟单位请一周假。”

“一周?请那么久会被领导骂的。”白晓在心里猜测,他可能是要带她去治疗,“若非,其实,我已经在看心理医生了。不请假也没关系吧?”

“请假,或者辞职?你二选一。”

白晓识时务道:“那我还是选择被领导骂下吧。不过,请一周以上的假,要让副院长批的。”

“我陪你去。”

8

蔚迟将车停在医院门口。

“你说,她要自杀?冲进火里自杀?”唐小年看着手上的一张证件照说,“有人想活命没机会,有人却想死。”少年人冷静的声音没有嘲讽和自怜自艾,只是觉得可惜——会自杀的人很多并非懦弱,而是生活给他们的困难超过了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

坐在驾驶座上的蔚迟没说什么。

“如果是火灾,能烧死人的那必然是大火吧,说不定还有其他受害者。老板,你有‘看’到火灾发生在哪里吗?什么时候?我们直接从源头上去制止不是更好?”

“我不知道。”他唯一能确定的是,火灾发生在白天,并且离现在不久。

“不知道?你没看清楚吗?那你多看几次呢?”

“都一样。”除了火光,什么也看不到。

“所以,我们只能守株待兔等火灾发生,然后到时候看情况去救吗?”唐小年低笑一声说,“要不我还是去当消防员算了。”

蔚迟面上没半点着急和担心,只是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唐小年一直挺看不懂他老板的,他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的生死,但他确实又在帮人。真不知道他到底该算是无情还是有情?

两个人在车里等了一阵后,唐小年倒是看到了打车来上班的赵莫离,他低语了声:“赵医生。”

此时蔚迟已经睁开眼,他也早就看到了前方下车的赵莫离。

因为没话聊,所以唐小年又多说了一句:“她是肿瘤科的医生,护士告诉我,她曾给我申请了一笔捐款。”

“是吗?”

唐小年没想到蔚迟会搭话,不过他没再说有别人先捐了款的事,而赵医生那笔钱则捐给了医院里的另一户困难家庭。他只是看着路上车来人往,带着点感恩道:“这世上好人比我想象的多。”

蔚迟看着赵莫离走进医院大门后不见,随后他看到了白晓。

“她来了。”唐小年说。

白晓从李若非的车上下来,又忍不住回头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但李若非还是不放心,打算跟着,结果白晓的同事小梁刚好从公交车上下来。白晓叫住了她,转而对李若非说:“我让小梁陪我去,完了再让她带我出来,好不好?我保证很快。”她总觉得带着老公去请假很别扭。

李若非见她挽着小梁的手臂就走,也不再步步紧逼,只听到那小梁说了句“你跟你老公‘相认’啦”。

李若非刚要回车上,有人跑过来叫住了他,“你好。”

他看着面前瘦长白净的年轻人,问:“你是?”

唐小年道:“你刚才送来的人,她想自杀,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若非眯眼,“你说什么?”

“你好像很关心她,那么你应该不忍心看着她烧死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