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浑身无力而难受,她看到天花板已经被大火烧穿,火势一下蹿进了房间。她听到有玻璃爆裂的声音,消防车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这么悲伤而绝望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若非在叫她,让她的心里有了一丝光亮。但她眼前却越来越黑暗,之后再也听不到丝毫声响。

一片漆黑中,她看到有人朝她走来,是白鹭。

白晓:白鹭!我不想死……

白鹭:这由不得你。

白晓:有位国外的名人说过,人生并非游戏,因此我们没有权利随意放弃它。我没有,你也没有!

白鹭:有位中国的名人也说过,死去犹能作鬼雄。

白晓:鬼雄什么啊鬼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想想这世界上的美好,活着才能经历到啊。

白鹭:美好?你刚刚救的人,完全不管你死活就跑了。

白晓:那是人家吓坏了。我们出去吧,我求求你了,如果我……我们死了,家人朋友会很伤心的。

白鹭:家人?呵……谁会真正伤心?既然都要死了,那我也不怕帮你记起来,我们的妈妈不是自杀的,是被我们杀的。

白晓下意识排斥去想妈妈的事情:不!不是的!

白鹭:妈妈想淹死我们,我们拿剪刀刺了她。你想起来了吗?

白晓确实想起来了——

她妈妈总是喜怒无常,那天又哭又打地把她拖进浴室想淹死她,她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只见妈妈坐在浴缸边上,腹部插着把剪刀,鲜血直流,她哭着对她说,我的乖女儿,我对不起你。

而自己的手正握着剪刀。

白晓流着眼泪说:我不想妈妈死的……我不想她死……我不是故意的。

白鹭:你何必为她哭?她又不爱我们,连最应该爱我们的人,都不爱我们。

白晓:妈妈她爱我,她只是病了。

白鹭:自欺欺人。

白晓:自欺欺人的是你!你不是讨厌妈妈,你是愧疚!因为是你……是我们害死了她!你愧疚,所以你想死!

白鹭沉默了下来。

白晓:就算妈妈不爱我们又怎么样?没人愿意收养我们又怎么样?在孤儿院被人欺负又怎么样?世上人那么多,总会有爱我们的人……我相信,老天爷不会对一个人从头坏到尾……我们出去好不好?

白鹭依然不为所动地看着白晓:即使我想,也动不了了。你还是跟我一起解脱了吧。

白晓感到无比悲伤:……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我死了,若非会不会很快就忘了我……我说要跟他过一辈子的,这下子,他是肯定不信我了。

她模模糊糊地想起妈妈给她盖被子时唱的歌: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幸福的家,家有帅帅的爸爸,漂亮的妈妈,还有一个可爱的乖娃娃。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幸福的家,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爸爸妈妈疼爱乖娃娃……

她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

不,不行,她不能死,她说过要跟若非过一辈子的,她不能言而无信。

白晓挣扎着睁开眼,这时门突然被人猛地踹开。

她模模糊糊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跑来,像梦又不似梦。

等白晓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火灾过后的隔天。

而这两天里,她好像从头活了一遍,她梦到小时候爸爸一笔一画教她写字,梦到爸爸离开她跟妈妈去了她们找不到的地方,梦到妈妈给她织毛衣,梦到自己考试考了第一名,梦到若非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白鹭:他说,要跟你生同衾,死同穴……

白晓依稀知道白鹭在说什么,那天她虽然很快又陷入了昏迷中,却依然听到了白鹭说的话:“李若非,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怕死吗?”

白晓:白鹭,我们不死了好不好?

白鹭:我一直觉得你傻。

白晓:……

白鹭:你始终相信,活着终归会遇到好事,然后把以前的悲伤冲淡。虽然我还是觉得你傻,但也许,你是对的。

白晓感觉得出来,白鹭不会再想死了。

白鹭:我不会再带你去死。

白晓:真的?!好,你要言而有信,我们一起好好活着。

白鹭:我累了,想休息了。

白晓:什么意思?

白鹭:说你傻,还真的是傻。我要走了。

白晓:……

白鹭:怎么不是一脸开心?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走吗?

白晓:白鹭……是你一直在保护我。谢谢你……这么多年来,承担了我的自私,我的愧疚,我的痛苦……

白鹭:呵……我不会再保护你了,也不会再害你。现在的你应该都可以承受了,哪怕你自己无法承受,也有人肯替你分担了。胆小鬼,再见了。不对,是永不再见了。

白晓流着眼泪睁开眼,她看到李若非坐在边上,然后她看到他的右手臂被灼烧了一大块,涂着药水,看起来异常惊心,她眼泪又流得更凶了。

李若非抽纸巾擦去她的眼泪,“哭什么?我们又没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说了,别再跟我说对不起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心里也别说。”

“……”白晓止住眼泪,抓住李若非没受伤的手,“若非,有两件事,我要告诉你,第一件,我不会再死了,更不会再害你受伤。”因为看到你受伤比自己受伤还痛苦,“第二件,我想起来了……我妈妈,她是被我害死的……你,你还要不要我?”她必须得说清楚,问清楚,这样的自己,若非还要不要?

李若非:“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我很抱歉。但未来的每一天,我会一直陪着你。我说过‘生死不离’,我李若非说过的承诺,永远不会违背,除非我死。”

11.番外:第三重人格

这天,李若非下班刚进家门,就见白晓跷着二郎腿在看《动物世界》。

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解开脖子上的围巾慢慢走过去,“晚上想吃什么?”

向羽(白晓)扭头看他,咧嘴一笑,“肉。”

李若非闭了闭眼睛,吐出一口气,“你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向羽。”

李若非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阵阵抽痛,心说,我还刘邦呢。

“哥们儿,有烟吗?”

“没。”

“你这人真没意思。”白晓,哦,不对,应该是向羽又问,“那有爱情动作片吗?”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