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简单粗暴的办法。

“结果还被媒体报道出去了,这也是出乎意料的。”唐小年说,“今天过来看情况,果然,挺好的。”

赵莫离看着房里有穿成蜘蛛侠的小朋友在陪小风玩,想起他说他很喜欢那些英雄,什么蜘蛛侠、超人之类的。

“你怎么——”她想问蔚迟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前天等你时,看到他,他跟我‘说’的。”蔚迟说。以前他很少把那台相机拿出照相馆,现在却经常带在身边了。

而这个小孩喜欢英雄,是因为英雄被所有人记住,被小朋友崇拜。

当他看到电视上有人死后捐掉自己的器官被人喜欢和钦佩后,他也让他母亲将来把他所有可以捐的器官都捐了。

后来,很多人看到他的报道心疼他也佩服他,来探视他的母亲,捐款,致敬,也有学生来送花,那些孩子觉得他了不起。他母亲说,如果他还活着,知道有那么多人愿意跟他做朋友,喜欢他,他一定很高兴——这是他从他母亲身上看到的未来。

路过的医生护士看到那个每天病恹恹的孩子兴奋又雀跃的样子,都会停下来朝他说一句:“小风,今天那么高兴啊。”

“是啊!我有好多好朋友了!”

没人知道这是门口那个嚼口香糖的高挑少年和穿白衬衫的男子促成的。

而这期间赵莫离也被同事们大同小异地打趣:“赵医生,蔚先生今天这么早来接你啊?”

她毫无压力地一一点头。

赵莫离还有工作,不能久留,所以没站多久,她说:“我要去忙了,你们——”

蔚迟回:“我回照相馆。晚点来接你。”

“好。”莫离又小声对蔚迟跟唐小年说,“虽然我不是小风的亲人,但还是想说一句,谢谢你们了。”

唐小年道:“不用。”这事做得他自己也挺舒心满足的。

等赵莫离一走,唐小年就跟蔚迟说:“老板,如果这事不是发生在赵医生的医院,你大概就不来看‘效果’了吧?”

蔚迟:“自然。”

唐小年对这么肯定的答案一点都不意外。他看着先行往楼梯走去的蔚迟,断然道:“但你还是会帮吧。”

是,他还是会这么做。

把这个孩子该经历到而没能经历到的提前,哪怕结局无法改变。

就好比唐云深和张起月——

唐的东西,本是在抽屉的底板下方,赵家老宅拆迁才被赵莫离发现,那时,张已经离世。

他把东西找出来,放在了她能发现的地方。

老人的结局是不变的合葬,改变的只是一点人的心境。

但蔚迟依然无法断定,这样做是否正确。

走出住院部后,唐小年双手插裤袋走到蔚迟身边又问:“老板,我觉得我们照相馆,叫命运照相馆更合适。你看别人的未来,然后去改变他们的命运。”

唐小年的视线从对面走来的人脸上一一扫过,“虽然有些命运,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但即便如此,中间的过程也是有意义的。我现在很庆幸,之前我没有放弃。”

蔚迟看到跟同事说笑着走进一幢楼里的白晓。

“那就好。”

走出医院门口时,蔚迟就看到了从公交车上下来的夏初,唐小年难得带着点不好意思地说:“老板,我不跟你回照相馆了。”

蔚迟无所谓地“嗯”了声。

唐小年快步走到夏初身边,说:“不是说好了,我去找你吗?”

夏初巧笑嫣兮道:“我想早点见你嘛。”

她说着,朝蔚迟摇了下手,“蔚老板,再见。”

蔚迟点了下头。

夏初拉着唐小年上了公交车坐下后,便习惯地靠在了他肩膀上。车子开动后,她看了会儿窗外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黄和绿,又回头看身边的人。

正好有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夏初想起很久之前,他帮她修车的那一天,他蹲在她车前,阳光透过树的枝叶落在他身上,她多想回到那个时候,一分一秒都不浪费地跟他说:“小年啊,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吧。”

夏初伸出手要碰他的睫毛,“小年啊,你的睫毛真长,像两把小扇子。”

唐小年抓住她的手,说:“别动手动脚的。”

“可是我好喜欢你,所以总忍不住想碰碰你。”

唐小年说了声“好”后,直接靠过来亲了下她的额头。

夏初瞬间满脸通红,眼中熠熠生辉,“你,在公交车上呢,你注意点形象。”接着又极小声地补充,“等会儿我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没有形象地亲回来。”

唐小年纵容地说:“随你高兴。”

夏初笑吟吟道:“你真好。”

外面风轻日暖,你在身边,这样的时光,哪怕只是看到一只蚂蚁经过,她都觉得珍贵而快乐。

3

又三个月后的夏日午后,热气蒸腾,街边行人稀少,但两旁的法国梧桐繁茂葱郁,伸展的枝叶形成一个天然的顶盖,倒是隔绝出了一方相对清凉的净土。

一个身穿墨绿色裙子的年轻女子走到了临近街尾处的照相馆,她眉眼带笑,手上拎着一只笼子,笼子里有只翠蓝色的鸟。

在打扫卫生的向姐看着她问:“要拍照吗?老板出去了。”

“不拍照。”女子心道,事实上,这店还是我开的,“我找老板……叙旧。我等他,你忙吧。”

向姐便不再理她,女子则将鸟笼放在了茶几上后,自在地四处打量。

蔚迟进门时,便听到了一声鸟鸣声,随后他看到了笼子里的琉璃鸟,以及坐在沙发里正在剥橘子吃的蔚蓝。

蔚蓝笑容粲然,“我的偶像大人,好久不见,我来给你送小花。”

向姐看时间差不多了,跟蔚迟说:“老板,没事我先下班了。”

“好。”

等向姐离开,蔚迟走到藤椅边坐下,打开了鸟笼,小花飞了出来,停在书架上。他这才看向蔚蓝说:“送完了,就回去吧。”

蔚蓝当没听到,看着他手上拿着的相机,说:“他说要带我去雪山上看日出,去听音乐会,看烟花,牵着我的手逛街,买给我我想要的每一样东西。可它却告诉我,这些不过是他不靠谱的甜言蜜语,我当时,真的差一点就想把这相机扔下山崖了……”结果她还没丢它,它却自己不见了,她当时真觉得这相机里是不是有灵魂之类的东西。蔚蓝笑了下,又说,“你找到我的时候,跟我说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的东西,训我没用。没想到,如今你自己却深陷了进去。”

蔚迟看了她一眼。

蔚蓝声音小了点,“你可以说我,我就不能说说你吗?”

“不能。”

兄长不可侵犯的威仪还真是一点都没减,“那我讲莫离的事,你要听吗?”

蔚迟没答。

能在哥哥面前占一回上风,着实不易,蔚蓝心情颇好地说:“我当时遇到莫离,看到她的未来,好多都是跟你在一起的画面,惊讶得不行,我就忍不住想多了解她,于是跟她聊了一路。但我知道,不管你有没有看到她的未来,都会避免她出意外,而你则会回到家乡,然而你却一直没有回。当我知道一向不喜欢大城市的你确定要留在这里时,那感觉就好比,看到一个最最乖的小孩,做了一件最最出格的事情,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我依然是我。曾经我只想把该做的事情做好,现在同样是,不同的是,要做的事变了而已。”蔚迟温声说道,“蔚蓝,我在这里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