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苒想了想,“如果赛程不长的话就可以。”

他很快接道,“只是短程比赛而已。”

“那没什么大问题。”梅苒抬眸看过去,一道清湛如月的目光也正看着自己,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出来,“你……为什么只关注了我一个人?”

傅时谨微微挑眉,轻笑,“我还以为自己会再等上一段时间。”

他说的是回关那事。

梅苒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讨好自己的主治医师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毕竟……”男人深色的眸底仿佛有光在晃动,他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要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啊?

梅苒只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悸动,就连她刚刚被他抱着亲吻都不曾这样强烈,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幸好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接着小助理的头就探了进来,“师姐,你们还没好吗?下一个预约的病人已经到了。”

“哦!”梅苒连忙应道,“就好了!”

她刚站起来,手背忽然覆上一片温热,男人清俊的脸上一片从容,声音却惊人的低沉,“苒苒,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梅苒:“……好。”

清浅笑意从她眼底漫开,仿佛湖水起了圈圈涟漪。

下午的病人比较多,梅苒送走最后一个,窗外早已裹上一层薄薄的暮色,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六点半。小助理无精打采地扶着腰趴在柜上长吁短叹,“一个下午忙得根本停不下来,真是累死宝宝了!”

梅苒喝了口水,又忙不迭地进休息室洗了个澡,幸好上次和余声逛街买的裙子被她顺手塞在私人用柜里,连标签都还没剪,倒免去了回家换衣服的麻烦。

她对着镜子,往唇上涂口红,想到什么,停下动作,又把那一层媚人的红色擦掉。

吃口红什么的,对人的身体不好。

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梅苒拿起包准备出门,小助理看到她眼睛都亮了,像黑夜里突然燃起两把小火焰,“师姐,你穿这一身好漂亮啊!”

她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从梅苒的裙子上扫过,水蓝色衬得露在布料外的肌肤白得晃眼,裙子的独特设计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轻盈的裙摆下那双腿又长又直……

天啊!没想到师姐白大褂下面的身材这么有料,她都要被强势掰弯了好吗?

“咦,你给我纸巾做什么?”

梅苒忍着笑,“把嘴角的口水擦擦。”

“啊啊啊!师姐你调戏我!”

走出中医部,还听得到小助理跳脚嚷嚷的声音,梅苒又笑了笑,朝那部在夜色中不知等候了多久的黑色车子走过去。

梅苒系好安全带,问道,“是不是等很久了?”

“还好,不怎么久。”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方向盘上,神色有说不出的悠然,他侧过头来看她,“想吃什么?”

梅苒轻松地笑道,“看来我好像不能说随便了。”

傅时谨抿起嘴角,很有绅士风度地说,“没事,这是女士的权利。那就……由我来决定了?”

梅苒自然说好。

车子沿着主干道旁的一条小路开进去,拐过几个弯后,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前停了下来。

茶楼前挖了一个小水池,蓄了半腰的水,水面卧了一片微合的白色睡莲。

这种花和木槿有一个相似习性:白天开花,夜间闭合。

梅苒心底默念,《本草纲目拾遗》睡莲篇,消暑;解酒;定惊。主中暑;醉酒烦渴;小儿惊风。

“想什么这么入神?”旁边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想起我大学时养的一缸睡莲。”

男人一边拉着她往前走,一边认真地听她说,“那时宿舍查得很严,我只能把它养在床底下,可这种花喜欢阳光和风,没几天就枯萎了。”

傅时谨听后若有所思,“那挺可惜的。”

“是啊,”梅苒轻声说,“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养过花了,一来是太忙,二来是有点怕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剥夺了它们在这个世上继续存在和绽放的权利。”

有一个中年男人从转角处迎了过来,熟稔地打着招呼,“傅先生,您来了。还是原来的雅间?”

傅时谨点头,他便连忙在前面引路了。

他在人前似乎都是这样一副淡然的样子,梅苒好奇地问,“你经常来这儿?”

“这里的老板是姨婆的外甥,”他在她对面坐下来,“不过,菜倒是做得还不错。”

梅苒了然,却没想到他口中的“还不错”竟是这个境界,这人口味是有多挑啊?

只是一道简单的大骨玉米汤,温火慢炖,骨头的精髓化进了水里,汤汁乳白,“咕噜咕噜”地往上翻着,甘醇可口,细尝之下又带着一股玉米的清甜。

梅苒没一会儿就喝掉了大半碗。

全程下来,对面的男人没怎么动筷子,几乎一直在看着她吃。

“喜欢吗?”

“嗯。”梅苒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合心意的晚餐了,她惬意地眯起眼睛,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

这已经是暗示性非常明显的话了,梅苒知道自己一旦应下就等于应许了某个承诺,她看着那双幽深的眼睛,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啊!”

吃完饭后,傅时谨将她送到小区楼下,有一树玉兰开得正盛,清香仿佛在如水的月光里泡过似的,微微发酵着,令人迷醉。

两人仿佛走在一场梦中。

“那……再见。”梅苒在台阶前停下脚步。

她将长发散了下来,披了一肩,满掬的乌发间掩着一截如玉般的脖颈,傅时谨松开手,丝丝缕缕的发从指间滑过,像他在过去无数个露深寒重的夜里倚窗时,怎么也抓不住的那缕白月光。

他突然伸手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感受着那份迟来的真实。

沉稳有力的心跳,温暖的怀抱,清晰可闻的气息,梅苒的心瞬间柔软得如同那片月光下随风轻拂的薰衣草花野。

她抓住他的袖口,轻声问,“我们现在算是男女朋友了吗?”

还是想跟他再次确认一下。

只感觉那方胸口传来的跳动越来越剧烈,男人柔和的声音像月华般从她发间落下,“你觉得我足够高吗?”

梅苒茫然,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在家里棋牌室那会儿自己曾说过,将来的男朋友要很高,要她能仰望的那种高。

“足够。”她眼里的光比满天繁星都美。

“我很荣幸,”男人那带着怜惜和深爱的吻轻落在她额头上,“晚安。”

这一晚,梅苒又失眠了。

于是,天还没亮就爬起来揉面米分做包子,准备用来当早餐,顺便给科室里的人送些过去,她会包好几种形状独特又优美的灌汤小笼包,馅料也调得十分好,很得大家的喜欢。

一个同事曾戏谑着说,“梅医师,将来如果你不当医生了,在我们医院门口摆个摊卖小笼包,我们养着你!”

这手艺梅苒是跟母亲学的,如果她不是去得那么早,应该还会教她更多的东西。

锅里的水开了,白汽“嘟嘟嘟”地顶着锅盖,不一会儿便有阵阵香味冒出来。

又等了十分钟,梅苒关了火,把小笼包分装在几个保鲜食盒里,用大袋子装好提着去医院。

门口值夜班的保安还没换班,正聚在一起聊天,梅苒把最大份的包子送给了他们。

“谢谢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保安笑呵呵地说,“梅医师,你今天来得可真早。”

“嗯,”梅苒笑笑,“起得比较早。”

“我说昨天你男朋友……”老保安比起个大拇指,“可真有胆色啊!当时我们等在门外,他突然过来借走了我的警棍,”说起来他还有些心有余悸,“我听说那可是艾滋针,要是被感染上了那可不得了,所以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你说平常人摊上这种事,那不得躲得远远的?没想到……”

“梅医师你眼光真好,这小伙不仅长得俊,也有担当,是个真男人!”老保安摸着下巴,“昨天我还看他在外面等了你一下午……”

“一下午吗?”梅苒不敢相信地打断他。

“是啊!”老保安肯定地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停车场,“他的车就停在那儿,人在里面坐了一下午。”

他记得很清楚,医院规定停车场的车停放超过两个小时就要收费,而那个男人是昨天唯一超时的。

梅苒看过去,心头微颤,他停的地方,正好对着她所在的中医部。

“谢谢你。”

老保安不明所以地摸摸脑袋。

“梅医师,我们也谢谢你!”身后两三个年轻保安腮帮子鼓鼓的,“这小笼包太好吃了!”

“哎!”老保安怒目圆瞪,“小兔崽子们,好歹给我留几个啊!”

梅苒笑笑,和他们挥了挥手,提着袋子往中医部方向走,回到办公室,她呆坐了好半会儿。

吃过早餐,用冷水洗过脸后,心中那份震撼才勉强被压下去几分,她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苒苒?”

似是还没有完全醒转,男人的声音还透着淡淡的低哑,梅苒咬了咬唇,“你、你昨天等了我一个下午?”

“苒苒,”好几秒后,那端才有回应,“和七年相比,一个下午根本算不了什么。”

泪水开始在梅苒的眼底打转。

第21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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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你相信这个世上有男人因为声音喜欢上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并为她保留了长达七年的爱情吗?”

“当然不信!”余声斩钉截铁道,“怎么可能啊,在这个速食的年代??”

“是啊,我之前也不信,”梅苒轻喃,“可我……好像遇到了。”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余声突然低低地“啊”了一声,“亲爱的,我又遇见那个讨厌的男人了,先不说了,我去收拾收拾他。”

梅苒隐约从那边听到好友娇嗔的声音,“喂,叶岂寒,你怎么老在我跟前晃啊……”然后手机就“嘟嘟嘟”断线了。

田甜见她挂了电话,连忙凑近前来问,“师姐,你有没有看昨晚的《中国好歌者》?”

小助理之前十分热枕地推荐过很多次这节目,可梅苒几乎都没怎么去看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还没,昨晚是谁拿了冠军?”

“当然是我女神mr咯!”田甜绽开大大的笑颜,连先前的懊恼都一扫而空,“她这次又是稳坐第一哦!照这个势头下去,说不定最后的总冠军也是她……”

梅苒听了若有所思,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余声好像说过曾和一个男人打赌,如果她最后拿不到冠军,就要无条件答应那人一件事?

“唉……”小助理长长地叹息,思维跳得飞快“上次傅先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本来还想问问那个‘你好好想想’是谁的。”

“不过,我真的敢去问吗?”她开始进行严格的自我审视,“好像不敢吧?我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种想立刻就地俯身的感觉,而且我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告诉我呀!”

“如果‘你好好想想’是我女神的小号就好咯!男神女神,世间绝配啊,真是羡煞我等凡人!”她又轻声嘀咕,“不过,你好好想想什么的,我女神应该不会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吧?不知道这个幸运的女人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太阳系……”

梅苒听到这里笑了,盈盈笑意在唇,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似有一泓清泉在涌动,她赞许地点头,“嗯,不止,她至少得拯救了整个银河系。”

如果不是正常的名字都被人抢先注册了,她也不会选这么奇怪的名字,你好好想想,一看就知道很敷衍。

想想是她的小名。

在梅鸿远的事业鼎盛时期,他整天忙得分.身乏术,夫妻俩不得已分居两地,沐容在家带女儿,正是最蜜里调油的时候,两人每天都要通上一次电话。

“鸿远,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和宝宝?”

“想,当然想!每时每刻都在想……”

“老公,我真的好想你,昨晚我梦见你回来了。”

“老婆,我也想你……”

那时梅苒正牙牙学语,每天听爸爸妈妈这样“想来想去”,耳濡目染之下,学会的第一个字不是爸也不是妈,而是想。

“老公,宝宝会说话了!”

“我的乖囡!叫爸爸……”

“……想……想!”

“好,好!我女儿想爸爸了?”

**

梅梦然虽拿下了第三期《中国好歌者》的冠军,面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喜悦之色。

她经纪人也有些发愁,“虽说这次成绩也不错,可眼下这局面对你不太有利,毕竟多少票数是投给mr的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样长远下去不是办法。梦然,你跟那位傅先生之间还是没什么进展吗?”

梅梦然心里正烦着,没好气地说,“总不能让我一直拿热脸去贴……”她烦躁地抓抓头发,“反正这条路估计走不通了!”

她私底下给他发过无数私信,可都如石沉大海般没了消息,即使他是ansel,可她梅梦然也有自尊心啊!

“你别说这些丧气话,”经纪人哪里不知她的真正心思,“你再和傅先生联系一下,事情说不定有转机。”

梅梦然被她说得有些心软,刚刚那些也是气话,这么轻易就放弃的话,她就不叫梅梦然了。

“我在想……”助理小夏突然有了主意,“现在最关键的难道不是那个‘你好好想想’吗?有没有一个办法……”

梅梦然新换的手机突然“叮”一声,她划开屏幕一看,脸色骤变,“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小夏,你继续说。”

“我们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傅先生的微博关注然姐吗?”小夏有理有据地说,“然而,傅先生又只关注了一个人,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这个人变成然姐呢?反正只是为了炒作需要,又不是……”

经纪人用力一拍掌打断她的话,“看你平时呆头鹅似的,关键时候不含糊啊!你说得有道理,只要把‘你好好想想”这个号买下来,然后再对外公开这是梦然的小号,事情不就解决了吗?傅先生这么忙,他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呵呵呵,”小夏皮笑肉不笑,“能帮到忙就好。”

走廊里,梅梦然藏在一片阴影下,咬牙切齿地对着手机低吼,“你到底想怎样?”

“然然,我刚刚发的照片你应该看到了吧?怎么样,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有没有觉得很亲切?”那边又传来一阵阴测测的笑声,“不,你怎么会感到亲切呢?你应该感到毛骨悚然才对,是不是不认识照片上的人了?那才是你真实的模样……”

“够了!”梅梦然的太阳穴“突突突”地疼起来,“说,这次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嘛!老账号,给我打一百万!”

“上次不是说只要三十万?”

“呵呵,”吴玉婉冷笑道,“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

那端还夹杂着男人猥琐的笑声,吴玉婉娇喝了一句,“死鬼!”

“总之,如果我没有看到钱准时出现在账上,你就等着那些照片曝光吧,我相信应该很多人对它们感兴趣的。”

梅梦然挂断电话,气得浑身发抖,不争气的眼泪也涌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摊上这样的母亲?!

从未尽过一个母亲的义务,甚至还偷偷把她扔在孤儿院,几乎对她做尽了一切丧尽天良的坏事,如今却像一条永不知足的蚂蟥般缠上了她。

她好恨啊!

***

很快就到了中午,梅苒到医院食堂吃了个饭,又顺路到保安亭拿回自己的保鲜盒。

“不好意思啊,梅医师,”老保安搓着手,抱歉地笑道,“饭盒可能还不了给你了。”

他指指桌面,“小家伙怎么都不肯吃东西,眼睛老盯着那饭盒,我把饭菜往里面一倒,嘿!它就肯张嘴了,这不,吃得正香呢!”

梅苒这才看到桌上趴着一只灰色的猫,正伸着米分红的舌头,轻轻舔了舔饭粒,她走过去时,它还抬头看了一眼,那圆溜溜的眼睛似蒙着一层水雾。

“它的脚怎么了?”

老保安叹气,“应该是被过往的车辆碾碎了,好家伙,它自己撑着跑进来的,满脚都是血,我看它可怜就抱去护士站让人包扎了一下,这不,中午还吃剩点饭,就给它吃了。”

医院经常会跑进来一些野猫野狗,受了伤的也不在少数,可这只猫不知怎么的格外让人心软。

“应该是附近的野猫,你看它的毛色都不纯正,耳朵虽然折了一角,可不算正宗的折耳猫,应该是杂交的品种。”老保安用筷子把菜扒拉出来,夹到它嘴边,那猫儿“喵”了一声,又继续吃白饭了。

梅苒听得心都软了,“那你打算把它怎么办?”

“总不能自己一直养着吧?”老保安无奈地摊手苦笑,“吃了这顿饭,我就找个地方把它放了,让它自生自灭吧。”

这座城市里,谁没有苦衷,谁不是艰难地活着?连自己都只能刚好养活的人,又怎么敢轻易去承接另一份生命的厚重?

梅苒想了又想,似是做出了某个决定,“不如你把它交给我吧。”

老保安惊讶道,“梅医师你要自己养么?你平时工作那么忙,怎么顾得上来?依我说还是把它放了吧,小家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没事,”梅苒说,“我朋友应该可以养。”

“那就太好了!”老保安喜笑颜开,在猫儿的后背上摸了又摸,“小家伙听到没有,你要有家了,开不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