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她的负面传闻,可梅梦然整个人看起来却很平静,一种很诡异的平静,“我知道照片是谁曝光的。”

“是谁?!”

梅梦然轻笑,说了两个字,“梅苒。”

她经纪人大惊,“你确定是她吗?”

如果这事是梅鸿远的女儿在背后操纵,这下可棘手了。

她又问,“会不会是你弄错了?之前不是说你母亲手上也有你的照片吗?有没有可能……”

梅梦然语气幽幽,将照片点开来给她看,“当时身上这条裙子是我到梅家后奶奶给我买的,那女人在我十岁那年就跟人跑了,她手上不会有这样的照片。”

照片里,她对着镜头笑得有些腼腆有些傻气,当时给她拍照的正是……

那是十七岁时的梅梦然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亵渎她的富家小姐,梅鸿远的千金——梅苒。

这世上拥有这张照片,又在这么巧合的时间里将它曝光出来的人,除了她还会有谁?

听了她的话后,岑晨又开始愁肠百结,“通告我都帮你推了,这几天你暂时不要露面,看看事情怎么样再说。”

沙发里的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刚好岑晨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走到外面去接听了。

室内突然变得很安静,梅梦然蜷缩着身子,把压在腿下的检查报告拿了出来,泪水将上面“不孕”两个字泡得又大又模糊,她想起梅鸿远生日那天,晚宴结束后她去梅良之房里找他,结果发现养父也在,横亘在两人间的气氛极为怪异。

她就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

“爸,你说的是真的?然然她真的……”

隔得有点远,她听不清是“然然”还是“苒苒”,于是凑近了些。

“千真万确!”梅清远重重叹气,“你还记得那次绑架吗?她替苒苒挨了那一刀,结果医生说……”

梅梦然犹如受了当头棒喝,不孕?!她吗?

“然然现在还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老太太那边也瞒着,要是她知道了,这家还不得弄得鸡飞狗跳?”

梅梦然将那份报告一点点地撕成碎片。

原来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梅苒,你欠我的又何尝只是一条命?

“梦然梦然!”她经纪人突然冲进来,神色有些复杂,“你伯父那事儿,不会是你……吧?”

她听得一头雾水。

“就在几分钟前,梅鸿远被人爆出包养女大学生的丑闻。”

梅梦然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

她看完整篇报道,情绪变化极有层次,先是惊讶,又有一些莫名的兴奋,最后整个人像是置身于冰窖中,浑身散发着寒意。

报应来得真快啊!

梅梦然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要她和我一样。”

就算身败名裂,我也要她和、我、一、起!

“梅梦然,”岑晨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不准乱来!”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都火烧眉毛了,还偏要去做那惹祸上身的事,可不能由着她胡来!

“既然都这么热闹了,我一点都不介意让它更热闹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

“依照梅鸿远的手段,那件事情必定很快就会平息……可她都这么对我了,要是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话,我就不叫梅梦然了。”

按理来说,相对于当红明星的私人八卦,商圈那些事儿大家的关注度一般不会太高,可这次爆出丑闻的可是梅氏集团的总裁,前不久还当选商会会长的梅鸿远。

怎么不掀起一股轩然大波?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在商界素以“德高望重”著称,郎朗一身的儒商,个人经历几乎算得上传奇,他游刃于复杂利益圈,却不曾出过什么桃色绯闻,没想到一来就来了个重磅炸弹。

被爆出来的照片里,年轻女孩挽着梅鸿远的手,他面带宠溺地摸她的头发,两人间举止亲密……

自从经历过那场绑架后,梅鸿远把女儿保护得很好,所以外界只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却从未见过真身。

加上富商和年轻女孩,这两者本来就赚足了噱头,大家也难免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很快,曝光的女孩也被人肉出来,更是让公众惊得嘴巴都快掉了!

那竟是a市人民医院的中医师,堂堂一个医者,想不到品德如此败坏,如何能平息得了众人的愤怒!

事件的热度高居不下,隐隐都有些压过“梅梦然整容旧照”曝光的势头。

业内稍微有点名气和眼力的娱乐八卦门户,就算接收到这样的“爆料”,事先也会进行一番斟酌,毕竟像梅鸿远这样有财力有手腕的人不可以轻易得罪,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只是“按而不发”,还能卖个顺水人情。

可爆出丑闻事件的却是一个刚成立不久的三流杂志,一时间为博关注度心切,并没有想得那么长远。

说来这极具价值的照片得来也挺是意外的,狗仔一路跟着余声到了滨南小城,听闻是余老爷子八十大寿,她特地回来祝寿,前段时间她和天行娱乐的叶岂寒关系有些暧昧,便想着能不能趁机挖些猛料。

没想到竟然得了意外之喜,甚至来不及做细节方面的处理,连夜写了篇爆点无数的稿子,直接把照片发了出去。

更没想到的是,杂志销量节节攀升,数钱数得不亦乐乎之时,一个惊雷猛地在头上炸响。

“梅总,律师已经和他们联系过了,明天早上就会在三大主流平台上刊登道歉声明,另外,我们正努力缩小事态影响,可……”王秘书欲言又止。

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就开始进行杂志回收,但扩散出去的谣言,又怎么可能轻易收得回来。

梅鸿远揉揉眉心,许久后才说,“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不知道小姐那边……”

梅鸿远挥手打断了他,“辛苦了,你先出去吧。”

门关上后,他从抽屉里拿出那许久都不曾碰过的烟盒,抽了一根出来点上,白烟飘忽,他幽幽吐出一口闷气。

容容,我还是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女儿。

那边,梅苒正和人讲着电话,“周师兄,我现在还好,真的。谢谢你。有新电话进来,我先挂了。”

来电人是医院的副院长,他先是表达了对梅苒的关心和信任,又委婉地表示因为某些原因,所以医院方面做出的决定是“留职停薪”,希望她能谅解。

梅苒挂了电话,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傅时谨眉心依然皱着,牵起她的手,“一起下去走走吧。”

刚入夜不久,暮色还只是淡淡的一层,两人只是安静地走着,一路无话。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湖边,梅苒有些累了,便坐在湖心亭的椅子上休息。

傅时谨也在她旁边坐下,“苒苒。”

千言万语藏在了这两个字里。

她顺势靠在他肩上,闻着那熟悉的气息,有些烦闷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何况,我们都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可笑的谣言,是谣言总会有澄清的一天。”

真正让她不乐的是,因为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对她的工作造成了影响。

她将温暖的吐息化在他肩侧,“时谨。”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

“嗯。”

“时谨。”

“嗯。”

“我爱你。”

“……嗯。我也是。”

不是突然的心血来潮,而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有你陪在身边,是我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情。

蓝色的月光撒满湖面,凉风徐来,傅时谨将她抱过来用外套裹住,他有力的心跳声从她后背传到胸腔里。

时光柔软。

以前觉得这世间唯清风雅月可拥有,可如今他心知,这个女人属于她了。

如果将来他有女儿,他会将满腔父爱如数倾诉,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给她,同时也会教她如何安然行走世上,因为作为父亲,他无法伴她一世。

可怀中之人将与他携手共度余生,她无须有多强大,只需在他羽翼能护得住的地方,再大的风浪都有他在身侧。

护她一世又何妨?

第39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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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都送过去了吗?”吴玉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问。

赵亮目光有些躲闪,“当然……送了!”

事实上,那张照片他并没有送到梅梦然手上,而是高价卖给了某知名杂志,现在吵得沸沸扬扬的“整容事件”,不得不说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钱呢?”吴玉婉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你那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年纪轻轻心计可深得很,”赵亮抱头蹲在床前,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照片给了她,她却当场反口,我愣是一分钱都没拿到。”他大叹一声,“这次我算是栽了,没想到还是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

“什么!?”她猛地坐起来,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你说的可是实话?”

“我还能骗你不成?”赵亮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要不是他们人多,我能怕了她?拼了老命也得把照片抢回来啊,我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我能吃这样的亏?”

“好啊好啊!”吴玉婉咬着牙,声音干巴巴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就说她上次怎么那么好说话,原来是挖了坑在这儿等着我跳呢!”

赵亮见她信了自己的话,稍微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连忙附和道,“她那个圈子里的人,有哪个是吃素的?我们怎么斗得过她?”

“呵呵呵……”吴玉婉冷笑,“那可不一定。她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气哽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去,苍白的脸浮现一层不正常的红晕,“快!送……送我……去医院。”

赵亮见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刚弯腰想抱起她,结果一股酸臭的体味扑鼻而来,他又一阵犯恶心,只好将她用床单一裹,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将人送到医院,赵亮本想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可手机信息提示有一笔巨款打进了卡里,实打实的钱揣兜里,而且每一分都是他的,将来可以过好一段舒服日子了,想到这里,他又回去给吴玉婉交了住院费。

这女人已人老珠黄,可毕竟跟了自己好几年,多少还有点情分,可他瞒着她做了那样的勾当,纸终究包不住火……

a市看来是待不下去了,他又回到家里收拾行李,顺带把梳妆台的抽屉里几样值钱的首饰也一并卷了去,当晚就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折腾了一晚上,又是做检查又是挂水,那死鬼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倒杯水的人都没有,吴玉婉越想越觉得心气难平,梅梦然那个臭丫头竟然敢这样对她!真以为除了照片,她就没别的可以拿捏她了是吗?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吴玉婉恨恨地盯着屏幕上的“亮哥'”两字,重新退出来,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死丫头!心虚了,不敢接我电话是吧?”她又拨了一次,还是同样的回复。

“谁打来的电话,怎么都不接?”

梅梦然将手机关机,扔到茶几上,“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以前的照片被曝光,她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也发生了,这个女人还想拿什么要挟自己?

“你现在最好不要跟外界联系,”岑晨又说,“等事情稍微平息以后……”

“怎么可能平息得了?”梅梦然冷哼,“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着看我笑话。”

岑晨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迟早都会被曝光的话,在这会儿对我们来说反而是有利的。你伯父梅鸿远先是被人爆出包养女大学生的丑闻,后来又有人爆料称那不是他的情人,而是他在外的私生女。”

如果是普通商人还博不了这样的关注度,关键的是他前段时间刚当选商会会长,一举一动都备受业内关注,忽然被人接连爆出这样的丑闻,于公于私无疑都是巨大的冲击。

“梦然,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的样子?”

“惊讶?”梅梦然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惊讶?”

“关于梅苒是他私生女的丑闻是我爆出去的。”

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虽然很有爆点,可经不起推敲,只要有心人去查一查梅苒的身份,这个谣言就不攻自破,当然,私生女也不见得能炒多久,可她就是要存心膈应梅苒,出出心口的恶气。

“你疯了吗?!”

“放心,这次我同样做得很干净,”梅梦然说,“何况就算梅鸿远知道了,他也不会拿我怎样的。”

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岑晨险些被她气得一口血喷出来,“能在杀人不见血的商界屹立多年的人,可不见得是善茬。梦然,你这是引火自焚啊!”

对于这样无中生有的抹黑,梅鸿远确实没有打算要善罢甘休,那家三流杂志承诺会道歉只是第一步,可没想到的是,道歉稿还没出来,新一番的谣言却已经扩散开。

某知名的微博博主“娱乐圈那些事儿”又爆出一个猛料,大意是,据知情人士透露,照片上的女子不是梅鸿远的情妇,而是他的私生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热切关注此事件的围观群众纷纷表示脑子不够用,真是好一出精彩的年度大戏。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听说这梅氏总裁中年丧妻,多年来也不曾再娶,没想到在外还偷偷养了一个私生女,敢情这深情是装出来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梅氏集团的股价也开始跌,不出一日就跌出了评估专家们的预测值,关系到切身利益,各大股东们都开始沉不住气了,纷纷要求梅鸿远出来给个说法。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说法是一定要给的,可这关系到……公开女儿的身份问题。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梅鸿远也不希望打破女儿平静的生活,可眼下如果不出面澄清,她将顶着肮脏的“情妇”和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的帽子,永远生活在被人指指点点中。

他梅鸿远的女儿,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

“想想,爸爸想了很久,这是最好的方式了。”梅鸿远的语气顿了顿,“你觉得呢?”

梅苒沉默了三秒才出声,“我记得曾经说过,能当爸爸的女儿是我的幸福。”

“他们说我是私生女,这不仅侮辱了我,也侮辱了您和妈妈,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您一直以来把我保护得很好,可爸爸您知道吗?如果我不是梅鸿远的女儿,我也很可能和这世上许多平凡的女孩子一样,或许走在街上也会被人劫持当人质,也可能会遭遇车祸……”

当梅鸿远的女儿,没有抵挡一切命中注定的不幸的额外幸运。

“爸爸知道了。”梅鸿远心脏忽然紧了一下,他用手按住胸口那处,“你不要想太多,一切交给爸爸来处理。”

放下电话,他按下内线,没一会儿王秘书就进来了。

“尽快找出幕后的人。”梅鸿远目视着前方,声音冷淡极了,“不惜一切代价。”

“是。”王秘书在梅鸿远身边待了差不多十五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如此……阴冷的一面,就像一头沉睡的雄狮突然惊醒露出锋利的爪牙般,不由得心头一凛。

不惜一切代价,六个字已经充分表达了他内心的愤怒,看来这次是哪怕赔上整个梅氏集团,赔上他大半生的心血也在所不惜的了。

某些人要倒泼天的大霉了。

这些年他们父女天南海北,虽然相聚的时光并不多,可他知道梅鸿远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是多么的宝贝珍视,那些人到底向上天借了多少个胆子,才敢把触手伸向她?

“梅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准备一下,下午我要召开记者发布会。”

“发布会?”

“是啊!”叶岂寒又跟人确定了一遍,“就在一个小时前。”

傅时谨正开着车,耳边别着蓝牙耳机,想了想又问,“前后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可能性不大。”那边语气肯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未来岳父的手腕,只需要和上面打个招呼施加点压力,那家三流杂志的一帮人就怂得跟孙子似的,哪个不怕死的还敢造次?”

“我到她楼下了,再见。”

“嘟嘟嘟……”叶岂寒听着那一连串忙音,差点没气血翻涌,合着他就跟块抹布似的,有需要的时候用一用,用完了就甩啊,还有没有半点的尊严了?!

切,有女朋友了不起啊!他也有,只是……还没追到而已啊!

梅苒已经在喷水池旁等着了,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缓缓停下,她走过去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两人去外面吃了晚饭,出来的时候,外面暮色四合,一盏一盏路灯徐徐地被月光点亮,梅苒降下车窗,树和花的清香并着璀璨的灯火一起飘了进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旁边的男人侧头看了一眼,眸底开始有星星点点的笑意溢出来。

他开着车带她兜风,从城西到城东,几乎走遍了大半个a市。

或许从明天开始,她就要开始面对另一种生活,那么今夜就开始告别吧。

“时谨,我想喝红豆奶茶。”

傅时谨在路边停下车,“我去买,你在车上等着。”

梅苒眨眨眼,“我也想下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