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点头:“是啊,先生只说自己需要休息,其他的都没有说,我们也不好干涉。”

路铭心听了就更急,她和顾清岚不过在一起了两个月,也知道他不喜欢向人示弱。

之前他头疼就是,后来昏倒更是,他这样的人,真不舒服了,宁肯自己闷在屋子里一天种蘑菇,也不远走出来去看看医生,说白了就是讳疾忌医。

她也顾不得别的了,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不及换衣服,就冲去他们两个的房间。

自从在顾清岚房间里睡习惯后,路铭心这些天来一直和他住在一个房间里,她急匆匆推开房门走进去,就看到他正坐在窗前的躺椅上,手里还是拿着一本书。

还没等顾清岚皱着眉提醒她,她没换衣服也没换鞋,她就大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把他的脸捧起来对着自己。

她显然是演霸气侧漏的女将军演上瘾了,不仅强迫性地捧着他的脸,让他抬头看着自己,还上下打量他:“脸色就是不好…没有好好吃饭?”

淡定高冷如顾清岚,也给她这种突然袭击搞懵了,罕见地微愣了下后,才抬手打掉她不老实的爪子:“女孩子放尊重点。”

路铭心到来气儿了:“还放尊重点,我是你老婆,我怎么放尊重!”

担心过头了,她就脑袋发热,只想着今天要好好教育一下眼前这个人,让他知道不舒服了要知道告诉别人,要知道去看医生!

不然就算找一屋子人伺候他,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昏倒在什么地方!

她小时候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发起蛮力来,顾清岚一时半会儿也管不住。

只能徒劳地看着她抢走了自己手里的书,一把丢到一边,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腿上。

路铭心坐直了身体,仗着地势较高,双手拉住他的衣领就往两边扯。

顾清岚真的是猝不及防,双手顾不得推开她,只能去护胸前的衣服,拉扯之间,就听到衣料撕裂的声音。

路铭心看到他胸前露出的赤裸胸膛,还不知死活地将脸凑上去:“掌印还在,淤青太厉害了,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顾清岚已经气得出离愤怒,抬手去推她,他一气之下用力过大,牵动了胸口的伤处,接着就是一阵咳嗽。

气急交加之下,他抬手捂住口,咳了好一阵都没停下。

路铭心这才吓得傻了,她光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没考虑到顾清岚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而且还是被她打伤的。

她忙去扶他,结果因为在他腿上坐着,整个人又压到了他身上。

顾清岚咳嗽声更大,路铭心慌了神去帮他顺胸口,可她忘记了他胸前的衣服早给她的狼爪撕烂了。

于是她的手直接摸在了他的胸膛上,慌乱中她甚至还捏住什么东西…等她反应过来那可能是他的“茱萸”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顾清岚觉得他能坚持到现在没有昏倒,大概也称得上一个奇迹。

但他也急咳了几声,将口中的腥甜吐到掌心,而后移开手掌,他眼前看出去已经一片模糊,只能强撑着一口气,抬头看向她:“你是…非要看我更加狼狈不是?”

路铭心慌着把目光从人家胸前的春光上移开,抬起头看他。

只看了一看,她就觉得,第一次的,她觉得听到了自己那颗玻璃心喀拉喀拉碎掉的声音。

眼前的这个人,衣衫半褪,脸色苍白若雪,唇边还挂着些斑斑点点的红痕。

他似是已经无力,只能斜倚在躺椅上,但那双黑如夜空的双瞳中,却仍清冷如无底深潭,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

他就这么看着她,仿佛再如何受辱,也无法摧折他不屈的傲骨,再如何狼狈,也掩不去绝代的风华。

这个人,她只要看上一眼,就觉得:刚才对他犯下如斯罪孽的那个人,当真丧尽天良!

大美女路铭心活到二十五岁,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她自己真的是个禽兽啊…于是乎玻璃心碎了一地。

自尊心一点都不强的路铭心顿时就哭了出来,一边哭得抽抽噎噎,一边从顾清岚的膝盖上爬下来。

她流着泪,把自己的上衣接下来盖在顾清岚身上,然后又哭着去看他掌心里吐出来的血迹。

看到那红红的一片,免不了再失声痛哭一下。

这次她总算记住,要找医生,于是她抬手抹去顾清岚唇边的血点,就要去床头找电话。

顾清岚只能再强撑住一口气,不顾隐隐作痛的胸骨,一把拉住她:“铭心…别找医生。”

路铭心哭着回头看他:“清岚…”

顾清岚摇摇头:“不能让医生看到我这样。”

路铭心又擅自会意了,哭着说:“清岚,你不要治了?你不要治了要是有个好歹,我陪你死。”

顾清岚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又被她气晕过去。

他用手撑了下椅背想要坐起,发现终究还是乏力,只能对她说:“…扶我到床上去。”

路铭心眼泪汪汪地过来扶他,他的确无力,她就用双手扶着他的腰,小心帮他移到床上去。

躺下后总算好受了些,顾清岚就闭上眼睛轻咳了几声。

路铭心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唇边的血迹,眼泪就停不下来,她用床头的纸巾给他擦着手心和脸颊上的血迹,还趴在床沿上,小兽一样蹭蹭他的脸颊。

终于觉得她哭得闹心得很了,顾清岚皱了下眉:“又死不了,别哭了。”

他睁开眼侧头看了她一眼,又颇为恨铁不成钢地:“先去穿件衣服。”

这是天气炎热的夏季,没人会脑子错位穿上几层捂汗,于是路铭心把她自己的小衬衣脱给了顾清岚挡胸口,她自己上身就只剩下内衣了。

顾清岚再看两眼,又要被她气得视线发黑,干脆又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他脸色都差成这样,路铭心哪里敢再跟他顶嘴,只能擦着眼泪去衣帽间换衣服。

换好衣服她又赶紧跑出来,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顾清岚,凑到床边坐下。

她看着他生病受苦,突然觉得伤心欲绝,还有一股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委屈,缩成一团挤在他身侧抱着他,就又要哭:“清岚…”

顾清岚胸口疼得厉害,不怎么想开口,也只能安慰她:“我已经叫了医生…”

路铭心抬头在他脸颊上吻了下,又用头蹭蹭他,眼泪又涌出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早上不应该走的。”

顾清岚拍着她的肩膀,他侧头看着她哭成这样,把最后的杀手锏也祭了出来:“你明天眼睛会肿…”

没想到这还不管用,路铭心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肿就肿了,哭瞎了…”

顾清岚无奈,干脆闭上了眼睛:“别哭,我心烦。”

这句倒比什么都管用,她真的立刻没了声息,头埋在他身旁的床单下。

这么一来肯定是用床单捂着哭了,顾清岚等她哭了一阵,才抬手抱着她的肩膀拍了拍:“不会死的,不用这么伤心。”

路铭心抓过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又把脸埋在他的掌心。

她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但她就是觉得无比心疼他,伤心得快不行了。

隔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就低声开口对他说:“清岚,你要信任我…”

顾清岚“嗯”了声,轻声回答:“…这是怎么说?”

路铭心把脸从他掌心移开,抬起头看着他:“有事情不要瞒着我,尤其是身体上的。”

顾清岚看她平静下来,也认真给她解释:“这个掌印,还有我受伤的原因…太奇怪,去医院没办法解释是怎么受的伤。我约了私人医生,不过他在外地,最早也只能在今晚赶来。”

还有个原因他没有说,那个掌印和她的手掌完全匹配,去医院检查后,势必需要拍照拍片,会留下可以联系到她身上的证据。

他想到这里,就又有些疲惫地合上了眼睛:他和路铭心之间的事,已经有太多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他又怎么能告诉路铭心,睡梦中她根本就没有出掌推他,不然以躺下的那种角度和发力范围,又怎么会在他胸前造成这种伤害?

那时他也在睡梦中,梦到上一世的一切重现,到了她打伤自己出逃的那一天…然后他在胸前的剧痛中睁开眼,胸前就出现了那个掌印。

仿佛是她当年的那一掌,穿透了时空,重新印在了他的身体上。

这样的伤痕,也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代…那是含着内家掌力的一掌,他在上一世,曾经亲身领受过两次,绝对不会记错。

第30章

顾清岚这种情况,路铭心也不肯去吃饭,就眼泪汪汪地守在他床头。

顾清岚胸口的伤处还是疼痛不止,却还是让路铭心给他取了衣服,又自己很艰难地把被撕烂又沾了血的衣物换下来。

路铭心在他旁边帮忙,没少趁机看他光光的身子和长长的大腿,一边肆无忌惮地盯着人家看,一边还小声说:“都疼成这样了,还讲究衣服。”

顾清岚穿衣服也自有一股优雅,他正在不紧不慢地穿上衣,闻言抬头淡看她了一眼:“如果不是我的衣服被撕烂了,现在也不必换了。”

路铭心立刻就乖乖闭嘴了,她也想到自己发起蛮力来这样惊人,这么想着,她抬起手来,放到自己眼前,屈指握了几下,然后有些疑惑地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啊,刚才我撕烂你衣服的时候,觉得好轻松…好像那不是衣服,是纸一样。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

顾清岚听着,应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一暗,他随即就垂下眼睛,不让她看出异状,微微笑了笑说:“你原本就是个女流氓吧?”

路铭心一听就不好意思了,捂着脸说:“我只对你耍过流氓的!其他人都是想对我耍流氓好吗!”

顾清岚还是微笑着,淡淡“哦”了一声:“是么?我怎么就没想对你耍流氓?”

路铭心顿时觉得自己不仅智商遭受了碾压,连这张价值不菲的脸也被鄙视了个彻底,好不容易刚粘起来的玻璃心又碎了一地。

她只能低下头对手指:“好吧…那我对你耍流氓就好了嘛。”

眼看她被如此打击,还是不肯放弃“对他耍流氓”,顾清岚只能无声轻笑,牵动胸口伤处,免不了又是几声咳嗽。

顾清岚食欲不佳,晚餐只喝了几口汤,路铭心也很坚贞地表示:清岚不吃,我也不吃,一起挨饿!

顾清岚就一眼看穿了她的本质,捏了捏她颇有些鼓起来的脸颊:“最近开工这么累,还吃胖了些…害怕杜励让你减肥吧?”

路铭心泪奔了:“还不是每天中午给我送去的食物内容太丰富…”

顾清岚笑着:“哦?那取消?”

路铭心忙说:“不要!比剧组的便当好吃多了!”

她说着,就拉住顾清岚的手,在他掌心蹭了蹭:“清岚哥哥对我最好了,我知道!”

顾清岚垂眸看着她,轻叹了口气:“食色性也,我看你是只要食就够了。”

路铭心笑眯眯的:“谁说的,我色也要!”

边说,还边在顾清岚的下巴上轻佻地摸了一把,最后感叹:“果然脸色还是太差了,看着就心疼。”

顾清岚只淡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顾清岚所说的那位医生,果然在晚上十点钟之前赶到了,他看起来也很年轻,却一身黑衣黑袍,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冷肃。

他像是刚下飞机的样子,进门时很有些行色匆匆。

他也根本没自我介绍,就先请路铭心出去,路铭心犹豫了一下,看顾清岚也对她点了点头,就没说什么,拉开门出去了。

等路铭心走了出去,他将手中的箱子放下来,开口就不客气地说:“说过你们两个相遇之后,那个世界对现实的干扰将会更强,你还如此,到时候别怪我不救你!”

顾清岚微勾了唇角:“可我若不来见她,她这一生可能就再也想不起我来了对吗?”

面前容貌清俊的年轻人目光泛着冰冷,看着他并不说话。

顾清岚和这个人的相遇,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那时他因为和苏季的恋情破灭,只身回到美国,他本来在美国就有公司,再加上已经有学校邀请他去任教,所以日程排得很满。

繁重的工作让他疲于应付,也让他能够不去思考那段于他而言算是惨痛的失败恋情。

一段时间后,当他空出身心来,也终于开始冷静地思考,并且意识到,苏季与他而言,也许并不是他原本以为的毕生挚爱。

他和她原本交集就不多,他那时毕竟年少轻狂,也有太多自负。

苏季只是在合适的时间里,出现在他面前的一个“深深爱慕他的女孩子”,他对苏季的了解,也仅限于她在学校里的表现。

他欣赏她与世无争的淡然气质,也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崇拜和恋慕。

现在想来,他们都没有看到真实的对方,他们之于对方,都只是一个淡淡却又深刻的影子。

这样的爱恋,也只能止步于朦胧的情愫——苏季只是比他更早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已。

也就在这时,他偶然见到了从国内来交流学习的历史学者魏易。

魏易和他本来在国内的时候就有联系,和苏季也认识,到了美国后,特地登门拜访他。

他们见面,不免聊到苏季,魏易知道他和苏季曾有段无果的恋情,还特地安慰他了几句。

而后魏易话锋一转,就说到了苏季让他配合去讲的那段故事。

那是一段起源于苏季和她现在的爱人墨远宁的梦境的故事,说来奇怪,他们的梦境彼此呼应,勾勒出了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中,也有他的出现。

苏季是名为“季瑛”的女帝,墨远宁是自幼辅佐她的大臣“墨宁熙”,他则是顾丞相的独子,名字就是“顾清岚”。

季瑛和墨宁熙一起长大,她深爱墨宁熙却不自知,两人也因为政见不合彼此疏远。

他在这时出现,季瑛爱慕他的气度和才华,时常召他入宫。

流年几转,两年后季瑛到了应该册立皇夫的年纪,她这是其实还深爱着墨宁熙,却因为两人的疏远关系,故意用他来刺激墨宁熙。

最后墨宁熙一句“顾清岚可为皇夫人选”,他就变成了女帝诏书中即将成为“皇夫”的人。

后来他果然成了他们恋情的牺牲品,季瑛在墨宁熙遇险后就不顾一切地追出宫去。

等他们一同回京的时候,季瑛又拿出先帝遗诏,宣布正式册立墨宁熙为皇夫。

事已至此,他只能自行出宫回家,将位置腾了出来,成全了这一对璧人。

魏易跟他讲述着,他开始听着,只是感叹于苏季的想象力,和两个人心有灵犀,竟然能做同一个梦境。

到后来,他却渐渐开始头疼,那种疼痛感很陌生,是他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好像大脑中有数不清的声音在喧嚣,而他却听不清楚。

看出他脸色不好,魏易还以为是他想到了现实中苏季和他也是无果而终,所以就有些尴尬地表示自己要先行告辞,改日再来访。

他虽然想解释自己并无大碍,但无奈头疼欲裂,只能强撑着精神送走了魏易。

在魏易刚走后不久,他还没有来得及走回自己的卧室,就全身无力地倒了下去。

那也是他第一次头疼和昏倒,在失去意识后不久,他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他能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在现实中,却看到和听到了太多的事情,多如乱麻的人和事拼命钻到他的记忆中,让他无法说服自己,这只是个梦境。

而他所听所见的,竟然和魏易转告他的那个故事重合了起来。

在那个世界里,确实是女帝主政,那位女皇帝,也就是名唤季瑛。

而他也就是顾丞相之子,出身官宦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