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的仪式完成了以后,大家一起离开,我送沈叔叔和周阿姨上车,他们走了之后,我又回了墓园。

我在沈航的墓前静默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刘靖初来了。

“我听你说,沈航今天下葬。他们都走了,阿瑄,你还不走吗?”

我摸着墓碑上的照片:“他长得很好看,是不是?”

刘靖初也看着照片,没说话。

我又说:“我以前就老笑我哥哥,说他怎么可能是他们那一届的系帅呢,明明沈航比他帅。我哥哥还说,沈航长得太斯文了,像个书生,有些女孩子不喜欢。但是我就喜欢。我经常在他们两个面前开玩笑,管沈航叫大帅,管我哥叫二丑。”

“以前我总是很能讨沈航的欢心,把他说得哈哈大笑,哥哥还在的时候,一般都是哥哥唱黑脸,沈航就唱白脸,他有时候会比我哥哥还惯我。记得高中那会儿,我想买口红、买化妆品,哥哥不准,说我还小,女生要上了大学才能用那些东西。但后来沈航却送了我一套化妆品,他说,女孩子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刘靖初轻拍我的肩膀,还是不出声,只是静静地听我说。

我又说:“他出事之前,我还跟他发脾气,我说不要他管我的事情。他对我说,我要是不管你,就没人管你了。那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是最后一次!我们之间,为什么会是以吵架结束呢?我怎么可以不要他管我呢?刘靖初,他说对了,现在真的没有人管我了…”

刘靖初安慰我:“阿瑄,不会没有人的,还有我陪着你,你至少还有我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不听话的眼泪:“我没事的,你放心吧,我难过难过就好了。你是看着我熬过来的。”

他点头:“嗯,我的阿瑄是最坚强的!”

我说:“刘靖初,答应我,事情过了就过了,别去找姜城远的麻烦。你要时刻记得上一次你跟魏杨的教训,我不想看见你再闹出什么乱子。现在的姜城远恨我们入骨,一有机会他就会钉死你的。”

我之前一时情绪激动,把姜城远阻挠我见沈航的事情告诉了刘靖初,我已经叮嘱过他一次了,这是第二次。

他点头说:“阿瑄,我说了我会听你的,会冷静地处理问题了,我保证。”

他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放在沈航的墓碑前。

我觉得钢笔有点眼熟,他说:“这支笔就是沈航的,你有印象吗?有一次你借了他的笔忘记还给他,带到学校去了。我想约你放学后跟我一起去教训一个在足球赛上撞了我的胖子,但你说你要和哥哥一起去沈家,顺便把笔还给沈航。那时候,我一听你提到你哥哥和沈航就翻白眼,因为他们总是有大堆的道理教训人,总是管着你,还看不起我,总说不准你跟我在一起。我还说…”

“你还说,要不是看我的面子,你早把那两个古板的老人家拖出来揍一顿了。”我也想起来了,说,“你那个时候就爱管他们叫古板的老人家,老古板甲,老古板乙,我还跟着你一起喊。”

他说:“是啊。接着我就抢了这支笔,你也没去沈家。我们去教训了那个胖子,泼了他一身的臭水。”

我问:“都这么久了,这支笔竟然还在你那里?”

他说:“我也没想到的。前两天我跟我妈在家里做大扫除,整理了我爸爸留下来的一些东西。我翻书桌的时候,发现了这支笔,可能是以前随手扔进抽屉里的,没注意就保存下来了。”

他背对着墓碑坐了下来,低头说:“阿瑄,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在餐厅的时候就把袖扣还给姜城远了,你就不用去找他,你不去找他,你就可以见沈航了。所以…这一次,又是我错了,这是我第二次连累到你了。”

他用手指轻轻地拨着那支笔:“对不起…”

也许他不是在对我说,而是在对长眠于此的那个人说。

风轻轻吹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长了很多,没有修剪,微微有点乱。我也挨着他坐了下来,说:“以前的刘靖初啊,总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出了问题就是别人的责任,他是怎么都不会主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

他问:“现在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我摇头:“不知道。”

我又说:“但是…姜城远是有心跟我作对的,这件事情不怪你。”我看了看天空,“要怪也只怪我自己蠢,还对他心存幻想。但是,我以后不会了…再也、再也不会了…”

我靠着刘靖初的肩膀,那肩膀令我觉得踏实安心。我闭起眼睛,没有再说话。我们就在沈航的墓碑前面静静地依靠着,一直坐到黄昏天黑,坐了一个晚上。

第12章 这座城市,没有一处没有他

一眨眼,时间又过去了两年。

我陆陆续续地拍了越来越多的Cosplay作品,有时也会兼做平面模特,或者参与一些商业活动,人气也越来越旺。我已经不再计较自己是否会被人评头论足了,我只关注那些善意的表扬或者鼓励,哪怕是奉承吹嘘,我看着也乐意。而批评攻击之类的,我都视而不见。有时候微博里有太过分的言论,我甚至会删掉或者屏蔽。

有人说,苗以瑄你既然选了一条抛头露面的路来走,凭什么还不许人家有言论自由?你这样小心眼,将来肯定难成大器。

我说,就凭那些撒野的人撒到了我的地盘,我能管的,我还不能爱咋咋地?碍我的眼我就得删。我怎么了?我就不能爆粗口、不能小心眼,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碎了你的玻璃心就请你滚蛋!

那条微博有特别多的人点赞,有人说喜欢我的真实,也有人就喜欢我的野蛮,还有人问我,苗以瑄听说你以前读书的时候抽烟喝酒逃学打架样样行,我也跟你一样,而且我也长得很漂亮,你说我将来能走你这条路吗?

我看着那条留言笑了很久。

那天,我还接到刘靖初的电话,他说他又发明了一种新的甜品,要我去试吃。

我去了十八楼。

就是我们大学对面的那间甜品铺十八楼。

刘靖初自从找工作屡屡失败了以后,他就报读了一个甜品培训的课程,读了半年,后来他就成了十八楼的一名新员工加小学徒,再慢慢地成为独立甜品师。现在他已经是十八楼里手艺最好的甜品师了。

他那天做了一款命名为“夏野清风”的班戟,有猕猴桃的清甜还有茉莉的花香。不得不说,在吃甜品这件事上,无论是中式西式日式等等样式,我已经吃不到比刘靖初做出来的更好吃的甜品了。

他问我:“怎么样?美食家,给点意见?”

我一边嚼一边含混说:“唔唔,你这样问我根本就白搭嘛,你知道我就喜欢吃你做的甜品,没有哪一次不好吃的。刘靖初,从你那次在我家煎蛋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厨艺这方面你是真的有天赋的,你这样的水准,应该去那些星级大酒店,不比那些大师傅差的。”

柜台里立刻有人跑出来说:“丫头,你不是想断我的财路吧?我给他的待遇够好了,不比大酒店给的差。”

系着绿围裙的老板薄安依旧还是个大胖子,从大一算起,我们认识他也有七年了。C大的学生一届一届地来,又一届一届地走,薄安始终还是那个薄安,岁月待他特别温柔,七年了也没有一点老去的痕迹。

薄安说:“他来应聘那会儿我还不想收他,这小子啊,我在这儿做了十几年生意了,学校里的大人物哪个我不知道,他那事迹,劣迹榜上绝对排前十。”他攀着刘靖初的肩膀,“可是他的手艺又是真心好,我舍不得放他走。现在他可是我这儿的活招牌了,新来的女孩子还都要来吃这位学长做的甜品。你把他弄走了,我上哪儿再去找一个手艺好、长得帅,而且能镇得住场子的伙计?自从他来了,没人再敢把我这十八楼当谈判场,想闹事的还都被他给吼回去了。”

我说:“所以,薄安,你是捡了个活宝了吧?”

薄安说:“可不是嘛,没想到我不但请了个大师傅,还请了个形象代言人兼保镖。”

刘靖初瞟了瞟我:“代言人在那儿呢。”

薄安说:“是啊丫头,我也一直有关注你的,我还是你的粉丝呢,什么时候给我店里也拍张大海报,我贴大门口去…”

薄安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刘靖初看见有客人来了,催他:“老板,客人来了,赶紧招呼,我跟阿瑄有正事谈呢。”

薄安敲他的脑门:“怎么跟你老板说话的?”刘靖初嘿嘿地笑:“谁叫我老板就是喜欢我呢?”

薄安去忙活了,刘靖初坐在我对面,手臂叠着,像课堂上的学生一样坐得很端正。“我自己还没尝呢,真好吃吗?”

我说:“不是奉承你,真好吃。”

他张开嘴,等我喂他:“啊——”

我好笑地把盘子和刀叉推给他:“有手有脚的,自己吃。”他撇了撇嘴:“有脚也不能自己吃嘛。”

他吃了一口,说:“阿瑄,有件事情,你听说没?”

我猜到了:“你是说魏杨被提前释放的事吧?”

刘靖初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见过他。”

刘靖初有点着急:“你已经见过他了?在哪见的?什么时候?”

我说:“别紧张,就是有一次我下班回家的时候,在我家附近跟他遇上了。他说他在牢里的表现好,所以被提前释放了。没别的,就说了几句话,看得出来他很恨我,不过,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我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他去过我妈妈的副食店里买东西,当时我正好也在,他认出我了,还说什么很久没见你,问你好不好,想跟你叙旧什么的。我觉得他挺不怀好意的,也许是因为舒芸那件事情。”

我说:“哼,这个魏杨,我看他也就会虚张声势了。”

刘靖初皱眉头说:“阿瑄,你也别不当回事,他要是真敢骚扰你,你就立刻找我,知道吗?”

我说:“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刘靖初用勺子轻轻地拨着班戟,不抬头说:“阿瑄,还有一件事。”

我问:“有什么就说吧,干吗吞吞吐吐的?”

他说:“前段时间,我妈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结束副食店的生意,爸爸死了以后,她觉得有些旧物反而会令她触景伤情,总是走不出来。当初她是因为嫁给我爸,所以才到F市来的,除了舅舅他们一家,她其余的亲戚都在北京,她想回北京去。…阿瑄,如果我妈回北京,我也要跟她走。”

我开玩笑说:“刚刚薄安还说呢,这话他听见得多伤心。”

他强调说:“阿瑄!我说正经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魏杨这样子,我就更不放心了。”

我正色说:“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敢对我怎么样?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难不成还想进去?”

他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北京吧?工作在哪儿都能找,而且你拍作品接广告也是经常全国各地跑,换个地方居住可能跟在F市没太大的区别。咱们都在一个城市,我也能照应你。”

他看我为难,立刻补充说:“我知道,你早就跟我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之间是朋友。作为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我没有想你跟我过去会怎么样,我只是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

我说:“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过,我也不是一个人啊,还有沈叔叔和周阿姨呢。”他接着说:“也还有姜城远,是吗?”我撇了撇嘴说:“早都过去了,还提他干吗。”他说:“是不是我不提,你就真能忘记他了…”我们正说着,有两个女孩过来问我:“苗以瑄学姐,我们也是C大的学生,能跟你合个影吗?”

我跟她们合了影,有个女生问我:“学姐,经常看见你到这儿来,这个做甜品的大帅哥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

我笑着说:“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另外一个女生比较调皮,说:“你这么问,人家都不好意思承认了,人家甜品帅哥要脸红的。”

女生说的话似曾相识,我微微愣了一下,这一室的明光忽然就暗了,外面一街的热闹仿佛也不在了,我又想起了那年的深夜,那条寂静的老街和那辆缓慢行驶的双层客车,还有当时曾经坐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往事始终是记忆里一道缠绕的光影,与血肉,与心跳,密密地交织,挥散不去。

是的,即便两年过去,我也还是没能忘掉曾经的一点一滴。还是和两年前一样,清晨的雾霭里依然有他,夜晚的江风里依然有他,拥挤的闹市里依然有他,冷清的孤巷里也依然有他。

这座城市,依然没有一处没有他。

半年前,我也得到过姜城远的消息,是从公司的同事那里听来的。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姜城远进了唐为影视,在客户部工作。那份工作是檀雅推荐他去应聘的,而且不仅是他,檀雅也在唐为。檀雅的爸爸生意失败,公司彻底垮了,檀雅学的是法律,以前在他爸爸的公司做法律顾问,公司垮了以后,她接拍了两部微电影,然后也进了唐为的法务部任职。

我还听同事说,唐柏楼大难不死,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也已经重回唐为了。近几年沈宫跟唐为的合作很密切,我听见同事们的议论,才知道唐柏楼不是唐家的独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唐树恒。在唐柏楼养伤期间,他手里所有的项目都被他弟弟接管了。唐树恒在公司的人缘比唐柏楼好,深得同事和几位大股东的喜爱,据说将来唐父如果退位让贤,如无意外,CEO的位置就会是次子的。

但是,唐柏楼一直不甘寂寞,野心勃勃,多年来唐家两位公子的明争暗斗,早就是唐为员工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他养伤的那段时间,最伤的大概还不是身体,而是地位和人气。所以,回公司以后,他和唐树恒的较量就更变本加厉了。

姜城远所在的客户部是唐树恒管辖的,间接地令他跟唐柏楼不会有过多的接触,他那时也以为唐柏楼就是他在唐为唯一厌恶的且需要避忌的人了。然而,直到最近的某一天早晨他去公司上班,看见有个人跷着二郎腿坐在接待台后面看报纸,他才发现,唐柏楼对他来讲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有一个他更厌恶、更痛恨的人竟然成了唐为新聘的保安。

那个人就是魏杨。

魏杨也没想到他第一天上班就会看见姜城远,他立刻就丢了报纸站起来走到姜城远面前,微笑着盯着姜城远的腿:“这位同事,需要我扶你吗?”

姜城远的眼睛里寒光一凛,看了他一眼,沉着气走到电梯前面。

魏杨说:“你我都是老朋友了啊,三年多没见了,叙个旧都不屑吗?”

姜城远咬牙切齿,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拐杖。

魏杨盯着递减的楼层数字,说:“开门见山吧。我有个事情要问你,我听说是你通知警察说我在松鹤陵的,但你那个时候还躺在医院里面,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我有兴趣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姜城远依旧不出声。

电梯门开了,魏杨替姜城远挡着门,看他走进去,电梯门又缓缓合上,他在门缝里对姜城远挥了挥手。

电梯门一关,姜城远低头看自己的手,没有扶着拐杖的那只手已经因为过分用力地握紧拳头,而在掌心里出现了几道被指甲掐出的红印了。

这时,唐为公司有一项新的计划,是想以他们在城中新建的唐为酒店为剧情发生地,开拍一部十集的网络剧,目的是塑造酒店的形象以及对外宣传,而且该剧还要拿去北京参加一个电视节的评奖活动。

我听沈叔叔说,项目是由二公子唐树恒负责的,也是唐树恒出面找他,说想用我做该剧的女一号。

而至于女二号,我在去唐为商谈合作细节的那天才知道,原来正是檀雅。

那一天,我去到唐为大厦,一进大堂就看见了魏杨。我故意视而不见,走到电梯前,伸手按键的时候,手却缩了回来。

大厦里一共有五部电梯,不知道沈航出事的时候乘的是哪一部?

我想了想,问旁边的人:“请问制片部在几楼?”我一边问一边转过去看对方,视线移到他的身上,我才发现那个人是姜城远…

我穿着我最喜欢的套装,化了很细致的妆,项链耳环等首饰全齐,鞋子和手袋也都是新买的,头发精心打理过,连指甲都去店里做过,即便平时出门总忘记或者懒得用香水,但这天出门也特意喷了不少。

所有的繁琐,都不过是想堆砌我的自信。

因为我知道,我的自信也许会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荡然无存。

我想我也许会见到他。我终于有可能见到他了。可我也怕见到他。而此刻,这个人就站在我身旁。

我的紧张比我预想更多一点,我故意不看他,盯着电梯门。他也没看我,冷冷地说:“七楼。”

他又说:“七楼而已,害怕的话,可以走楼梯。”

人永远都没办法弄清楚自己在别人的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而对方对你的了解又有多深,姜城远说那句话,是真的令我意外了,不轻不重地在我心里敲了一下。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却知道我在害怕。我的确是害怕。人说往事已矣,可是,对我来讲,很多的往事都无法只是已矣。

生离死别,我放不下。心动心碎,我也放不下。

这是我的软肋,他都看出来了。

但是,也是因为他的这句话,我改变了想走楼梯的念头。

我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

那部电梯只有我跟他两个人乘坐,进电梯之后,我还看见魏杨站在大堂里,也不知道看了我们多久,那目光狡猾而森冷。

电梯里,我跟姜城远尽量保持距离,仿佛是两个完全不相识的人,都盯着电梯门上那个缓缓变动的数字。

我去七楼,他去十七楼。

电梯升到六楼的时候,突然抖了抖,一瞬间光线全没了,漆黑一片,电梯也卡住不动了。

我抓着内壁的扶手,心跳都停了一拍。

“电梯坏了?”我的声音有点尖,带着尽量克制的惊恐。

姜城远按了呼叫铃,控制室的人说马上会来修理。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了,借着那一丝光,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他低头玩手机,不无讽刺地说:“要相信自己没那么短命的,不会掉下去。”

我咬着嘴唇没出声,也拿出了手机。

我来之前做了很多的准备,从做指甲、吹头发到挑衣服、选配饰,样样都做齐了,却反而忘了应该给手机充电。直到它因为电量耗尽而自动关闭,电梯也迟迟没有修好。我的手机一关,姜城远也关掉了他的手机,电梯里再度全黑。我忍不住抱怨说:“连个后备的照明都没有…”

姜城远觉察到我的不安,故意说:“呵呵,你不会还有幽闭恐惧症吧?”

我没有幽闭恐惧症,但是,我会想起沈航,脑子里会胡乱地勾勒他出事的场景,越想越紧张。

我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捂着鼻子和嘴,想掩饰自己不断加重的呼吸声。姜城远的手机又亮了一下,瞬间即灭,亮的那一瞬,我就像一个干渴至极的人猛地沾到了一滴水,我紧张地抿了抿嘴。

接着他的手机又亮了一下,但转瞬又暗了。然后再亮一下,又暗了,反反复复。

我意识到他是故意的,冷冷地说:“幼稚!”

“幼稚但管用吧?你求求我,可能我就一直让它亮着呢?”

我靠着内壁坐下来,背抵进角落里,多了一点安全感。我故意找他说话,缓解自己的紧张。

“魏杨在这儿做保安,你还能每天进进出出,面不改色?你这个人不是一向很记仇的吗?”

他说:“那也要看是记什么仇,记谁的仇了。”

我说:“这么说我得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会这么深地…记恨我。要知道,被你恨和被你爱一样,在你的心里占据的都是很重的分量。”

他说:“是吗?你对我的感情就那么深,深到如果不能被我爱,也愿意被我恨着?”

那一刻,电梯里安静得只有我平静不下来的呼吸声。电梯外有人来了,有脚步声,还有工具和门碰撞的声音。

有人问我们:“里面的人没事吧?”

姜城远说:“没事。”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又走了,走之前叮嘱我们再耐心等等。黑暗里,姜城远的声音幽幽的,仿佛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你知道那天魏杨问我什么吗?…他知道是我报警的,他问我,是怎么知道他在墓园的,是谁那么多事把他的行踪泄露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