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全场又只剩下加雷斯一个人,他真的给了自己两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他不是做梦,这时候电话打进来,他听完之后,当机立断,转身跳上福特车,走了。

B组手眼通天,在他传出信息之后,就真的截断了附近一切交通枢纽,开始逐人逐车盘查行人。加雷斯赶往的就是离他最近的一条高速公路路口。

那里有他手下的亲卫队驻守,和当地警方还有B组的成员都隔开了一段距离,与其说在协同作战,不如说是在监督后两者的工作效率。

看到加雷斯过来,他们立刻报告,之前有一个小型车队经过,六部车,断尾的那辆是最新款的阿斯顿马丁,银色,其他那些车也几乎都在同等档次。

当地警方在拦下第一辆车之后看了一眼,就大开方便之门放行,而且敬礼目送,完全没有对后面的车再逐一检查的意思。

现在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就算追,也很难追得上了。

加雷斯立刻就炸了,被一天的匪夷所思折磨到现在,就连惯常不动如山的他都接近了情绪失控的崩溃状态。

他冲过去对警卫咆哮,愤怒得像祭坛上忽然复活的魔神。

“为什么不检查那些车?”

警卫不认识他,却完全被他冒着火焰的眼神给镇住了,犹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汇报:“那是摩洛哥公主的车队。有皇家贵宾特别通行证,公主陛下就在第一辆车上。”

“摩洛哥公主?”

越来越多的人牵涉进去了,事情当然也就越来越复杂。

但对涂根这种天生就是警探的人来说,这一切似乎开始真正好玩起来了。

他完全被激活了,如果L城的警察局同事这会儿看到他,可能会不敢相认。

“为什么摩洛哥公主会突然在这个地区出现?”

宾格的功课做得很好:“她不是突然在这里出现,摩洛哥公主每年这个时候都到阿姆斯特丹度假。”

涂根毫不动摇:“这么巧?奇武会每年这个时候开董事会,摩洛哥公主就每年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

宾格一怔。他的反应落在了涂根眼里,就像敏锐的猫抓住了毛衣上一个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线头。

要把毛衣复原成一个线团,就从这么一个小小的突破口开始。

“谁在幕后推动你们调查奇武会?又是谁给你们钱投入这些围捕和行动中的?”

他沉思了大约十秒钟,然后问宾格,盯紧了后者的眼睛,问得轻描淡写,但又不容置疑。

加雷斯在一旁站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之色。宾格咳嗽了两声使自己保持镇定,刻意从容地说:“你是什么意思?”

涂根耸耸肩:“基本的逻辑。”

他指指加雷斯:“欧洲最高级的安保公司。”

手指移向宾格:“国际刑警组织的特别行动组。”

“十年前我为国际刑警组织工作的时候,你们的经费就紧张得捉襟见肘,这几年经济衰退,各国预算都在大幅度下降,B组不管怎么特别,也不可能拿得到那么多钱找加雷斯这样的专家来为自己充当顾问。”

他扬扬手里的平板电脑:“更不可能一次雇佣这么大规模的精英雇佣军团展开行动。”

这时候宾格才算是真正承认,为什么他的上级说涂根也许是唯一能够帮他们忙的人。

他外表土里土气,平凡无奇,但他能看到事情的实质,一针见血,毫不被纷繁的现象扰乱视线。

“所以,谁是金主?”

宾格叹了一口气,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其中有一叠以传统手法冲洗的照片。

涂根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宾格明知故问:“那么,您认识他们?”

“只要跟现代的传媒有任何一点接触,恐怕都很难不认识他们。”

涂根没有半点夸大。

照片上的人来自各个人种,年龄迥异,外貌美丑参差,神态各有特点。涂根就地盘腿坐下,一次次翻看那些照片,然后递给加雷斯:“你认识他们吗?”

加雷斯显然以前看过很多次了,所以他接都不打算接,只是说:“很熟。”

“我的安保公司,很大一部分业务就是保护真正的有钱人,这些人很多都是我的客户,或者是客户的朋友、亲戚、生意伙伴,他们全都是商业世界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亨。北美、欧洲、日本、中国,能源、重工业、金融、传媒、互联网、地产。

“将这些人的资产加在一起,沉重得可以撬起半个地球。”

这些有钱人,为什么会跟奇武会杠上?

宾格犹豫了一下,他自己说的话,他其实也有点不相信:“我所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将这个作为一种特别的公共服务投入,希望能够遏止奇武会的大规模追杀。”

“Bullshit!”

加雷斯忍不住跳出来,第一个嘲笑他,他显然向来都没有信过这个论调:“你信吗?”

宾格天人交战了一把,然后承认:“我不信。”

固然有钱人经常都吃饱了没事干,但他们最多就是多花点时间折腾一下自己,或者折腾一下别人。

而追查奇武会,显然跟赏花赏月赏秋香不是一码事儿。

如果给后者知道他们大把撒钱就是为了跟自己过不去。

那可是活生生有生命危险的啊!

既然如此,促使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必然是:他们已经非常有生命危险了。

十八 变成受害人

这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窗外有一只小鸟,停在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呆呆的。

一只鸟也会有心事,这个世界还真是有足够多的事情让人觉得困扰。

我揉了揉眼睛,彻底清醒过来,于是习惯性地一个鲤鱼打挺,想要直接蹦下床穿鞋,结果我的腰椎和腿骨争先恐后咯吱咯吱地连续不断尖叫,像在说“操你大爷的,你悠着点儿不行吗”。

我疼得死去活来,瘫在床上,有出气没进气,折腾了好久才慢慢爬起来。这回我学乖了,一手撑着腰,一手赶紧摸过床头柜上靠着的两根拐杖,就这么一瘸一拐地下了地。

这间公寓不错,本来设计是进门一条走廊下去,两边分别是洗手间、厨房、卧室、起居室什么的,我住进来之前,一整支效率超级高的装修队在这儿捣鼓了一星期,把全部非承重墙都给拆了,装成各种玻璃和镜子。

人一进门,在客厅的玄关脱鞋,通过各种镜像转折,可以成功地看到卧室洗手间的实况——约伯,真是一个纯流氓。

我颤颤巍巍地走进洗手间,把拐杖放好,开始刷牙洗脸,所有动作感觉上都像视频在慢放一样。伸手拿个香皂,时间久得我以为自己不但已经拿到,而且已经用完又放回去了,正眼一看,你娘啊,手还在半空中费劲地蹭啊蹭啊,还抖啊,抖个什么劲啊这是!

这个过程中我一直拼命低头,既不敢去看面前的小镜子,也不敢去看身后的大镜子,问题是偏偏这个浴室里面到处都是镜子。约伯和咪咪就好像自家开了镜子店要洗货一样,逮着个什么地儿就往上镶。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穿衣服的时候我正视着衣帽间偌大的落地镜,深深地叹了口气。

里面有一个弯腰驼背的死老头子,脸上身上的皮皱得起厚褶子,腿脚不方便,所以得用拐杖,四肢皮肤上的斑点比烂透了的香蕉还多。

死老头子就算了,偏偏还爱俏,看我现在往身上穿的、衣橱里挂的,都是顶级的名牌,金色、大红色、糖果色,要多骚包有多骚包。

我又深深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把自己打扮成一看就是从文莱或者摩洛哥来的死阔佬,抓起电话说:“行了,可以出门了。”

十五分钟之后,我在家门口上了一辆闪亮的奔驰,向咪咪的诊所疾驰而去。

话说一个礼拜之前,我被咪咪和摩根抓到芝加哥大学附属医院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通,折腾得一条命只剩半条之后,图穷匕首见:“丁通,跟你说个事儿。”

来说话的是摩根,我没见过他跟谁用这么商量的口气说话。十号酒馆酒客们平时打架,打得头破血流晃晃悠悠刚要走,他突然冒出来一声不吭,按住人家就开始缝针,麻药都不带打的,就算他技术格外好,也缝得人家鬼哭狼嚎,不知道的以为这儿三天两头出一桩血案。

我当然格外警惕:“你要干什么?”

他手心里明晃晃的,亮出了一个药瓶子,棕色,拇指大小,很精细地封了口,但外观没有任何包装或说明。

他说的话非常形而上,跟他手里的东西又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对衰老这个现象是怎么看的?”

我想了想:“破产和早泄?”

他有时候半点幽默感都没有:“都不见得必然会发生。尤其是后者,有的阿伯很强的呢。”

“操!老子不想知道这个,谢谢。”

摩根继续晃着那瓶药,另一只手不知为什么还来捏我的后脑勺:“所谓的衰老,就是你的身体渐渐陷入一种抑郁的状态,各种活动都慢了下来,尤其以细胞的分裂和新陈代谢为代表。后来它们就不只是抑郁了,干脆开始绝望,估计它们想的就是,操,老子们不想干了,就这么着吧。于是一切更新都停止,只有最后一班工作人员站岗站到死。”

老实说,我现在的心境非常苍凉,而且还伴随着一阵不祥的恶寒:“你跟我说这个干吗?”

摩根望了一眼咪咪,后者抄着手站在窗户旁边,眼睛亮得跟两个灯泡似的,他的风格更加直接:“我们要把你变成受害人。”

他走过来接过摩根手里那瓶药:“这个,是我跟摩根联手研发了差不多三年才几乎成功的一种新药,没有任何药物检查机构会批准它上市,也没可能大规模生产。”

“那你们俩研究这个是想要身残志坚、老有所为吗?”

咪咪眼都不眨:“不,我们纯粹是为了帮人作奸犯科。”

真是诚实得令人发指。

他承认:“否则我们上哪儿拿到那么多钱开发新药?这玩意儿花钱的速度比你清明烧纸还快。”

这种药的原理、成因、测试过程,诸如此类的专业术语,老子一句没听懂,唯一听懂的是它的作用。因为摩根特意用了我绝对可以明白的大白话加以解释:

“摄入这个药两个疗程之后,你的整个身体机能会全面进入老龄化状态,但这种状态是可逆的,不像真正的衰老是细胞本身停止分裂和更新,而是像科幻小说中所说的冬眠一样,身体的大部分机能被暂时冻结了,唯独剩下站最后一班岗的哨兵还保持着活跃状态。”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种药怎么作奸犯科?新型的杀人手法?让人家两个礼拜就活活老死的话,法医能验出来吗?”

他们俩异口同声:“法医懂个屁!”然后交换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好像被我提醒了什么事儿,那火花四射的感觉真是邪恶得没法儿说。

摩根接着说:“这点我倒是没想到,可以考虑加重px13的剂量直接致命,你觉得呢?”

咪咪点点头,做了一个待会儿再说的手势,然后转回我这儿:“我们的客户主要是用这种药代替整容和易容,成本更低,效果更好。”

原来是为跑路开发的。

“那我现在呢?”我恍然一悟,心情立刻就激动了,“二位兄弟实在是义薄云天,这是要我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逃脱奇武会的魔掌吗?如此大恩大德,真是没齿难忘啊!”

他们俩看我的眼神跟看唐氏综合征成年患者一样。

“哪有,明明说了,我们要把你变成受害人啊!”

变成空旷林地上赤裸裸平放着的一块鲜肉,等待森林里的狼闻到血腥后,寻迹前来。

于是,老年男人,独居,身体有轻微残疾,性情孤僻,中产,生活质量上乘,就是现在的我。

吃药那一礼拜的心路历程我完全不想回顾,肉体痛苦还在其次,主要是那种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冲击叫人实在受不了。

你想想,头晚睡下去还是一条八块腹肌生龙活虎的精壮好汉,第二天早上起来,大小便一小时一次,连自己的口水都控制不住了,肌肉也全面松弛。偏偏这种场面对摩根和咪咪两个贱人来说比泷泽萝拉全裸自摸还性感,有点动静就围过来,手里捎带的那些扎的捅的就全都开始从我身上往外取东西作测试,我一看到就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到第七天,我吃下最后一份药,一秒钟都没停顿,咣当就晕过去了,等我醒过来,眼前两个大头盯着我,一个是咪咪不奇怪,另一个却是——约伯?

“约伯你干什么来了?摩根呢?”

他好像觉得我口臭一样,立马直起身来叉腰站着,一脸嫌弃地说:“摩根回去看店了,最近酒精中毒的人成倍增长!至于我,妈的,给你擦屁股来了呗!老子这次为了你乐子大了,酒馆老板派木三在飞机上狙击我。”

木三是十号酒馆的厨子,也是杀手界隐姓埋名的大行家,那种“高人一出手,牛逼倒着走”的风范,我听摩根说起过一回,因此立刻无限神往。

尽管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正从身体各个部位隐隐传来,我还是不管不顾地抢着问了一句:“劫持飞机了,逼你返航吗?”

约伯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只是通知我前几年存在老板那儿的工资全部一笔勾销不给了而已。”

他仰天长啸,壮怀激烈:“老子怎么会觉得自己斗得赢万恶的资本家啊!!”

连约伯的豆腐都能吃得到的人,才是真男人啊,才配得上拥有十号酒馆那样一个非凡的存在啊!

我正要一骨碌爬起来好好地幸灾乐祸一把,咪咪如饿虎扑食般杀将上来,死死把我按住:“Easy,easy,别轻举妄动!”

他瞪大眼睛强调自己言论的重要性:“轻则骨折,重则断根。”

我脑筋缓慢地转动了两圈,终于想起自己这个礼拜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然后,等我想想,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显然这个药会导致老年痴呆症,我已经深受其害。

我慢慢扭头,去看脑后四十五度位置的那面镜子。

之前的六天,我像温水中的青蛙,面对缓慢地变化,还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这一刻,那种药物所能造就的最终结果,都已经明确无误地呈现出来了。

我被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整瞪着镜子看了十分钟。约伯上来摸我的颈动脉,以为我就用这个回头望月的姿势死了。

我不承认,我不承认,那不是我!

但咪咪兴高采烈地上来,残酷地为我做了最富说服力的详细阐述:“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总体而言在七十二岁左右,内脏的情况是你有至少三十年的不健康生活史,多处存在良性肿瘤,右下肢有神经性的退行性疾病,估计在两年之后会完全瘫痪,大脑状态良好,但心理健康则处于临界状态。”

什么七十二岁啊,内脏不健康啊,良性肿瘤啊,我都忍了,但是——两年?!

“咪咪你赶紧说,什么意思?两年?”

他很冷静:“这就叫追求完美啊,静态中有动态的发展,显示身体病变的细节之美…”

怎么会没有一个雷来劈死你呢?怎么会呢?

他想安慰我一下,赶紧给了我一点儿甜头:“为了感谢你的密切配合,我们还对你的语言学习中枢动了点手脚,你现在呀,是一等一的语言天才哦,不用学就可以直接懂啦!”

“打住!你对我的什么地方干什么了?”

这个时候约伯看了看表,果断地说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要上班了。说话间两个人左右夹攻把我扶起来,推上旁边一架显然早就准备好了的轮椅,我咳着,有气无力地问:“这是去哪儿啊,干什么呀,这是?”

答案之一是:咪咪的诊所。

答案之二是:待着。

十九 演技派魔鬼集训

在咪咪诊所候诊厅的隔壁,他们给我准备了一个小房间,房间有一扇玻璃窗,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能看到外面。

我的任务就是久久端坐在那扇玻璃窗面前,像望夫石等待老公一样,努力瞪着候诊厅里的所有人。

在窗子旁边的小桌子上放了水、三明治、电话、平板电脑,就差个旅行充气睡袋了。约伯极尽体贴,还特意在电脑里为我准备了一干新下海拍爱情动作片女星的力作,赤裸裸地摆在桌面,叫我不要客气,娱乐靠自己。我苍凉地摊开自己那双最近才变得羸弱无力、还他妈长满斑斑点点的手,嘀咕了一声“操你妈”。

我就这么坐了下来,深呼吸,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积极向上,尽管咪咪和约伯这两个家伙的人生都很难跟“正经”两个字沾上边,但他们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拿来玩玩我就算了。

果然,就这么坐了好几天,早上来,晚上走,咪咪和约伯不知道在忙什么,招呼都不进来跟我打一个,闷得我嘴巴里都淡出鸟儿来了。唯一的乐子是看候诊厅里的人,老实说,对照着芝加哥的八卦小报,来这儿的名人可真不少啊!

数日后的某天上午,约伯推我离开公寓的时候,隆重地提醒我:“今天,今天打起精神来啊,见真格的了。”

十一点,薇薇安走进了候诊厅。

她背着一个硕大的包,穿牛仔短裤,两条腿光滑笔直,古铜色,发出耀眼的光泽,实在是赏心悦目,脸上还是浓妆,而且比我上次见到的更夸张。

我简直觉得根本没有人会知道真正的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在前台打听了一下什么,然后就坐到玻璃窗正对面的沙发上,拿起一本时尚杂志开始翻。

我急忙打电话给约伯:“什么情况?我看到薇薇安了。”

他声音很平静:“她来看鼻窦炎。”

我忍不住犯蠢,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她犯鼻窦炎?”

他还是那么平静:“因为我最近是她新的健身房教练,往她喝的保健饮料里面丢了一点儿东西,保证她一定会犯鼻窦炎,然后介绍一个巨牛逼的医生给她看,有问题吗?”

健身教练?好吧,我从来没有见过约伯的裸体(上帝保佑),但我完全相信在需要的时候他能秀出全美健美冠军的身段,就算他自己做不到,也有人会划开他的皮肤填两块上好的牛肉进去充数。

还有鼻窦炎什么的,约伯和咪咪联起手来,这个世界真的会好吗?

他打断了我的忧国忧民,吩咐:“你,先看着,什么事儿都不用干,听我们指示。”

我心中暗骂:你这是过上了007的瘾吗?叫我这么坐着真的生不如死,你怎么不想想啊!

过了一会儿指示就来了:“五分钟后从暗门去咪咪的办公室,从他办公室出去,在候诊室里跟这妞儿打个照面。”

打就打。我吃力地推动轮椅,这玩意儿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驾驭,动不动就进一退三,好不容易推到办公室那面墙,我已经出了一身汗。

墙上果然有个暗门,咪咪和摩根住进来没几天,这地方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耗子洞了。

再过五分钟,我就大摇大摆地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坐到了薇薇安的对面。

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我面无表情地回望她,然后低下头去玩自己的手指,耳机里立刻传来约伯的尖叫声:“抬头!看人,看人!”

我真想用祖传的三字经骂回去,但那样子的话周围坐着的朋友们就会建议我去看精神科,所以我只好咽下一口愤怒的口水,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约伯说:“跟着我说话,调调儿学足,一个字都不要落下。声音不要大,就嘀咕嘀咕,好像自言自语那样就好咧。”

我刚要腹诽,他赶在我之前说:“这句话就不用了,谢谢。”

接着他就改了英文,而且还是颇古怪的口音,我居然听得顺溜得很,看来脑子真的被咪咪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