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坑边摸索了一阵,找准最矮的地方,弯腰扛起那少女,使尽浑身力气想将她托出陷阱。但那陷阱有一人半高,少女在昏迷中又是全身软得似没有骨头,弄了半天终究不成。小靳只好先将那少女倚在土壁上,拼出老命爬上去,再探进身子扯住被子往上拉。

那少女毫无知觉,好几次等小靳爬上土坑时已倒卧下来,小靳只好又辛苦地跳下重来。直折腾了两三次,终于将少女拉扯出来。

他做完这一切,已累出一身的汗,趴在坑边大口喘气。歇了一小会儿,正待继续背那少女走,眼角一瞥,瞥到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小羊站在坑底,水汪汪地看着小靳,发出虚弱的叫声。

小靳厌恶地转过头去。妈的,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管什么鸡屁股羊毛的呢。他站起身,弯要去扛少女,坑里“咕咚”一声,那小羊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小靳疲惫地叹了口气。

“你的软毛蹄子倒是蹬一脚啊!”他大声骂道,踮起脚,脖子伸起老高,把小羊往上顶着。小羊跌落坑中不知多久了,饿得全无力气,前蹄死命乱刨,除了刨得小靳一头一脸的泥灰外没有半点帮助,始终离坑口有一段距离。小靳脑袋上被羊蹄子蹬来蹬去,鼻子里闻到羊骚气,熏得几乎背过气,心中更是对自己莫名其妙又跳进坑里来救小羊大是恼怒,不住咒骂。

忽然间头顶一轻,小羊放声尖叫,小靳抬头一看,见那小羊竟然凭空飞起来,跃上坑口。黑暗里,坑顶有个虚弱但温柔的声音轻声哼着什么,惊慌的小羊挣扎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也跟着咩咩地叫。

不知为何,小靳心中突然浮现出早已去世的娘亲的声音,也是这般轻的,温柔的声音…他一阵天旋地转,扶着坑壁慢慢蹲下,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心中翻来覆去地只是想:“不要听,不要听!”

良久,小靳迷茫地抬起头来。小羊的声音已听不到了,那温柔的声音也消失了,只有夜风依旧咧咧地刮着,似乎永无停止的一刻。

小靳爬出坑,呆呆地看着那少女。月光下,少女再度陷入昏迷。她的脸更加苍白了。小靳一屁股坐在她面前,低声地道:“你知道我要丢了你,对不对?为什么就不多坚持一会儿,等我上来,用你的鸟语骂我?或是踢我?”

他觉得脸上被风吹得有些僵硬,伸手一抹,才发现脸上已满是水,也不知是汗水还是其他什么。

“终究是要死的,咳,也好过垂死前痛苦的挣扎。我见过中了尸毒死去的人,”小靳过了一会又道:“痛苦得很呢。大和尚想救你,可是他哪来的药呢?只有吸毒。我娘吸了我两个哥哥的毒,死了,我爹跟着吸她的毒,也死了。没用的…真的没用的…所以…早一刻是一刻罢。”

他伏底身子,伸手去扛那少女,却发现那少女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行泪。小小的泪珠顺着消瘦的脸颊流下,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月光静静的投下来,脸上便蒙了一层淡淡的辉光。不知道在梦中见到了什么,少女嘴唇颤动,低低地唿了一声。

“爹吗?”小靳喃喃地道。

第二章

道曾一头大汗地冲进庙里,叫了两声,仍不见回答,又转身急步奔出。刚往西走了两步,突然一怔——小靳从一簇灌木里狼狈地钻出来,歪张着嘴,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那少女的黔首依在他肩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晚风吹过,千丝万缕地缠绕在小靳的胸前。

“和…和尚,我背她…透口气。”

道曾凝视他半响,整肃衣裳,双手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施主能自省其行,幡然而悟,回头是岸,实乃真智者也。”

“你说什么幡然而悟?呵呵,我可不明白…我只是让她透…透口气…”

道曾不待他说完,长袖一卷,将那少女掳了过去,喝道:“若是半个时辰之内不担十挑水来,她就算你害死的了!”话音未落,已掠进墙内。

小靳被道曾那一扯带得向前几步,摔了老大个跟斗。他爬起来痛骂和尚两声,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喘了两口气,跳起来就往山脚跑去。

待担到最后一挑水时,他几乎是手足并用爬进山门的。道曾背着少女,已经在院子里飞奔了数十圈了,满脑袋的汗被他体内奔腾汹涌的真气蒸腾,扬起老高,远远看去,好似一个正在冒烟的大白馒头到处乱旋。

小靳虽累得几欲抽筋,仍是忍不住道:“和…和尚,你这把戏好好练练,以后出去化缘,不愁没人行善。”

道曾毫不理会,边跑边问:“水担完了?去把厨房里那口大缸架起来烧水,快!”

小靳惊讶于自己的体力,竟然还能站起来,而且在把几担水倒进缸里,下面架起柴火烧起来后,居然还傻傻地跑到道曾跟前问:“还有什么?”

道曾也将有些狐疑地看他两眼,道:“把我刚采的草药拿来,洗干净了,到厨房等我。”

“哦。”小靳一溜小跑着拿来草药,边洗边理了理,都是些寻常去火败毒的药材。他心中顿时大是失望,心道:“原来臭和尚真的什么都不懂,看来是白跑回来了。”便拿了药跑到厨房,叫道:“和尚原来你根本…哇!”

道曾袖子一挥,小靳飞起老高,直直摔出门去。草药们漫天飞散,道曾头也不回,长袖如有眼睛,在身后左拉右扯,一瞬间已将药草收得干干净净,尽数倒进缸内。

“哇!”小靳不顾背上摔得青痛,跳起来就往厨房里奔。“唿啦”一声,道曾的袖子又飞过来,小靳身在空中,仍拼命歪着脑袋,往那少女光洁的裸背上看去,叫道:“哇!”

等他再次奋不顾痛地爬起来时,道曾已将少女完全浸入水中。那缸又大又高,比小靳还高出半个头,据说晋武帝当年在洛阳祭天时曾铸造了三十六口祈雨御缸,不知为何在这庙里珍藏了一个。

小靳跑到缸边,踮起脚往里看,叫道:“哇…”

“哇什么哇,全是药浮在面上,你还看得见什么?”道曾躬身添柴,一面自言自语道:“还需要柴火,这些只够烧到半夜。”

“哇…”小靳死抱着缸不放。

道曾道:“别闹了,等她治好了出来时,自然见得到。你来负责看火,我还得去采些药来。”起身欲走。

小靳慌忙扯住他衣角道:“等等,这么烧不是要煮人么?”

道曾道:“所以叫你看这火啊。这火不能大了,可也不能小了,一定要保持现在这种热度。柴火不够,记得要再去砍一些。”

小靳不敢相信地围着缸转圈,道:“这、这就是你治病的法子?有用吗?”

道曾沉吟道:“常人或许没用,因为如果没有练过龟息法或是阴遁功之类的内功,在这样的热水药缸内根本待不了。这女孩…这女孩的内息虽然衰弱,唿吸之道却颇为考究,或许待在水里对她更好…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治得好当然行,治不好,也是命数使然,争辩不得的。记住了,别忘了观火。她等一下若是挣扎扑腾由她,只是别让她头以下露出水,否则就不好办了。”说完大步出门去了。

小靳只好老老实实蹲在一旁噼柴烧水。水里的药渐渐煮出呛鼻的味道,小靳拿了扇子使劲扇,一面踮起脚不甘心地往缸里瞧,希望那胡小娘皮憋不住,最好当然是大叫一声从里面跳出来,实在不行冒个头也成。谁知过了一个多时辰,胡小娘皮硬是没冒个泡。

小靳心中有些惶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这么久,屁大的动静都没有,莫不是已经闷死了吧。小娘皮身体本已经那么弱了,还被和尚弄来穷折腾,谁受得了啊?若是真的死了…哇,他们说人若是冤死了,鬼魂就会附在最靠近他的人身上…”想到这里,背上寒毛倒竖,踉跄两步退到门口。

“不对啊。”小靳抹一把满脑门的冷汗,又想:“人若是淹死了,不是会浮上来的吗?再说就算要死,至少也得蹬蹬脚,挣扎一下吧。”

他左右看看,搬来一堆木头,搭个台子,忍着烟熏火燎站上去,将一根长竹竿慢慢伸入水中。不想竹竿一直触到缸底都未碰到人。

小靳越发冷汗淋漓,手脚颤抖——莫非这小娘皮会妖法飞了不成?他再使劲一搅,竹竿旋到在缸边,总算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小靳大着胆子用竹竿上下探了探,原来那少女不知何时倦做一团,双手抱着膝,在缸中时沉时浮。

小靳心想:“若是死了定不会还这么倦着。”顿时长长松了口气,对和尚所说的又多信了几分。他站在木堆上,不一会儿看见那少女的长发浮出水面,慢慢地旋转,不时还隐约有白色的影子在水中一闪既逝,想起刚才见到她白皙的裸背,不觉神游万里,胡思乱想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啪”的一声轻响。小靳浑身一震,清醒过来,觉得全身酸软乏力,才想起今日已跑了太多的路,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坐下。猛地又叫一声苦,拼命爬起——柴火已经大半熄灭,只余些零星火苗。他赶紧添柴进去,又吹又扇,老半天才将火弄起来。

正在埋头扇风时,突然有东西打在头顶,小靳伸手一摸,是水。他惊疑地站起来,只听缸里水声哗哗,那少女似乎在里面挣扎。

小靳心中砰砰乱跳,忙站到柴堆上往里看去,见水中一团白影正绕着缸边转圈。那白影越转越快,水亦越转越快,草药叶子纷纷打着旋集到水中央,这下可以更看清晰地看到那少女优雅的划水姿势。小靳屏气凝神,生怕自己出的气稍大一点都会惊扰对方。

再转一会儿,“哗咧”一声,水波涌动,那少女双臂往后一收,头就势探出水面。由于热水的浸润,她的脸已变得红润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更显出脸的娇柔润泽。她仍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水珠,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鼻子微微颤动,似在深深吸气。

水气蒸腾,烟雾缭绕,小靳眼前一花。待他记起用扇子扇开雾气,只见到那少女的头一埋,刹时重又没入水里。水也迅速停止了旋转,逐渐沉静下来,草药再度乱纷纷散开,铺满水面,什么也看不分明了。

“…妈的,”良久,小靳才自言自语地道:“她以为自己是水蛇吗?”

到第二日早上的时候,小靳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三个,每个都有五六斤重。他本来还想强撑下去,听道曾说还要这么熬上一天,立马跑回去睡觉。谁知道才刚过中午,半梦半醒的小靳似乎听到水声,挣扎着爬起来跑到厨房一看,呜唿,早已人去缸空!

小靳这一下羞怒交集,飞也似地冲到道曾房中,那少女已裹着被子安详的睡着了。

小靳也不多言,在道曾背上擂鼓也似的打,无奈道曾皮厚肉粗,任他把手擂肿了也不动半分,末了袖子一挥,小靳又飞回院中,躺了半天才起得了身。这个气呀,憋得小靳老半天都没回过味来。

道曾坐在床边,握着少女的手腕运了一会儿真气,点头道:“果然是九转馔魔大法里的阴遁功。”见小靳一脸屎相的进来,笑道:“这女孩功夫挺好啊,超出我想象。昨夜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开玩笑吧和尚我可还什么都还没有看到!”

“她在水中游的时候,多久才探出头吸气?”道曾问,一面小心地给那少女牵好被子,连散在脸上的碎发都细心地一一理顺,眼中有一种不可琢磨的光,仿佛透过眼前这少女温润的脸,望向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喂,你看什么,拣到宝了,和尚?这可是我小靳拣回来的!”小靳拼命想挤过去,却被道曾一只手牢牢挡住,怎么也没办法挣到前面。

道曾不管他,自己侧耳聆听那少女的唿吸,好一会儿方道:“很好,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小靳,去打一盆水来。”

小靳正挣扎得满脸通红,闻言怒道:“你又想支开我,没这么便宜!”

道曾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去,这女孩烧得厉害,需要凉水降温。”

小靳叫道:“我怎么知道她烧没有?要摸摸看才晓得!”毛手毛脚在那少女额头探了一下,果然有些烫手。正待顺势摸摸她的小脸,被道曾一把扯出门去。

小靳只得到院子里端了盆水进来,又拿布巾沾湿了,搭在那少女额头。他凑近了仔细看,果然见她神色比刚来时好了许多,略一沉思,皱眉道:“和尚不是在骗我吧,泡泡热水澡就好了?不行,待我神医小靳亲自来检查,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外伤…哎哟!”被道曾揪住耳朵扯到院里。

小靳使劲挣脱了,道:“这小娘皮什么来头啊,昨晚在水里待那么久,屁事没有,反倒活过来了?”

道曾郑重地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事。这女孩身怀奇技,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昆仑山须鸿…老人所创的‘九转馔魔大法’。”他说到“须鸿”时一顿,很勉强的拖出后面“老人”两个字,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接着道:“此功至阴至柔,招数以狠辣绵软著称,据说修炼此功须得在水里,而且练到后来,越是在水里待得久,其功力就越淳。”

小靳道:“真有在水里练的功?这种水乌龟功夫,除了游水游得快一些外,到底有没有用啊?”

道曾脸色一沉,随即又释然,道:“真是所谓无知者无畏。你可要知道,当年须鸿老人曾凭此功打遍天山南北,无一败绩。后来只身入关,第一场比试,就将那时位列关中首席的‘薛十三抢’薛老爷子毙于掌下,天下武林顿时大哗,此后连战连捷,从甘南到藏北,从北域到南蛮,整整一百零三场比试,竟无一人在其掌下走出五十招。嘿,说起来此人真是位不世出的武学天才,那一套‘穿云腿’跟‘流谰双斩’掌法,别开门路,另僻歧径,确实是阴柔一派武学颠峰。只可惜,此人的狠毒亦是前所未有,与之交手的这一百多人,当场毙命的就有七十六人,其余侥幸逃生的,多半也武功尽失,或是肢体不全了。”

小靳听得砰然心跳,道:“这…这么厉害?交手一百多,就死了七十六人…这么搞不是要惹起公愤么。”

道曾叹道:“是啊。如此一来,天下武林痛其毒辣,都叫她‘红发鬼女’…”

小靳啊的一声,道:“鬼女?这人是…”

道曾道:“怎么,我没有说她是女子么?咳,她不仅是女子,而且风采卓越,艳若仙人。她乃是西域出身,天生怪异,碧眼红发,又爱穿红衫,常常一人一骑行走江湖,远远望去,就如一团红云般,不知道的人见了她的相貌,还以为真是仙女下凡呢。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也不知道她有多大,我师傅说…说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但也有传言她其实大得多,只不过修炼魔功,阴阳颠倒,看上去年轻而已。”

小靳朝屋子里看了几眼,道:“碧眼倒是有,可不是红毛啊。”

道曾笑道:“你当人人都有红发么。就算胡人,也大致与我汉人差不多,除了有的眸子淡一点。只有羯人因是从西域来的,相比之下鼻高眉深一些。听说过了天竺,还要更西边的地方才有红发之人,因地处偏远,极少涉足中原。但那须鸿不仅一口地道的江南软语,武功又如此卓绝,所以武林中许多人都说她是汉人武功高手与西域红毛人的后代。不过我师傅却很是怀疑,试想,如果谁有这么高的武功,一定是江湖闻名之人,但是那些年从未听说有什么高手到西域去过。”

他顿了一下,又道:“但是须鸿的武功怪异独特至极,闻所未闻,确非中原武学。不仅仅是厉害,还变幻无常,无可琢磨。许多见过她招式的人回去仔细推敲,好象找到了破绽,可是下次比武时,同样一个起手,收势的时候却已完全变了模样,本来以指为剑,戳人天明的,突然化而为掌,切向咽喉;本来跃在空中,连环飞踢的,突然腰身一扭,身形倒立,以双脚袭人胸颈要害。好象变化实在匪夷所思,统统都象是她随心所欲现想出来的一般,当真令人防不胜防。我师父也曾见过她与人交手,举手投足间艳若舞蹈,实令人叹为观止。阿弥陀佛。”

小靳道:“身形倒立,以双脚袭人胸颈要害…那不是前天踢你和尚那一脚么?这人真是须鸿的弟子?那、那、那…等这小娘皮一觉醒来,瞧我们不顺眼,来个什么连环鸳鸯踢的,我小靳岂非身首异处?哎呀…惨了!当时她是醒过的!”想起自己曾要丢她到山沟里,这小娘皮也不知道会不会记得,顿时脸都白了。

道曾道:“这倒不一定,你别把人人都想得如此蛮横凶残。而且我只是从她怪异的武功与内力上枉自揣测而已,或者我根本猜错了呢。”

小靳心中毕竟做贼心虚,拉着道曾又走远一点,问道:“那须鸿后来怎样,咱中土武林同道们,就任她如此嚣张?”心中隐隐巴望这什么红毛鬼婆的被人一剑咔嚓,自然也就没后人了。

道曾道:“中土武林当然对她恨之如骨,说她嗜血成狂,无恶不作。其实须鸿除了喜欢找人比武,下手狠毒外,也未曾听闻她做过什么坏事,算起来倒还为武林除了几个祸害。何况武林之中,比武杀人的事寻常得紧,只不过这么一个女子就搅得江湖大乱,况且那个时候赵王石勒还未建国,胡人对汉人来说根本就是奴隶,一向统领武林的汉人自然心怀愤恨,必除之而后快。其实不论胡汉,具是虚幻,又何苦如此呢?世人太执作表象,又怎能看透这背后的因缘呢…”

说道因缘两个字,道曾眼中闪过一丝并不分明的哀伤,迟疑了一下,合十念佛。

小靳道:“你这么说,倒象是为她开脱一样…喂和尚,慢念你的佛经,快说说后来怎样了。”

道曾仍旧慢条斯理地念完一段《金刚经》,抬起头来时已神色自若,道:“后来么,须鸿在行到建康附近时,终于中了埋伏。具体的情形到现在仍无人知晓,只知道参与伏击的中土武林人士一共死了三十四人,重伤十六,恐怕算得是江湖一百多年来最惨烈的一战了。”

小靳抓抓脑门,喃喃地道:“挂了三十四个,才重伤十来个…这个胡老娘皮下手可真他妈了不得…哎哟!”脑袋上已重重挨了道曾一下。

道曾沉着脸道:“不可胡乱称唿!我告诉你,此人与我师辈很有些渊源,是我的长辈!你再胡说,小心罚你面壁一月。”

小靳捂着头,苦着脸,连声称是,心里将胡老娘皮痛骂自不必说。

道曾停了一下接着道:“据说其实在那之前,有好几位江湖人士都曾偷偷带信给须鸿,告之有人密谋害她,叫她不要到江南来。但须鸿却全然置于脑后,仍执意前往,其性子刚烈可见一般。在这样天落地网般的圈套里,仍能突围而遁,此人的武功也可算得惊世骇俗了。不过她似乎也受了极重的伤,从此再未在江湖出现。”

小靳诧异地道:“为什么?这世上最他妈憋气的事就是被人阴了,换了是我,不一个个找这些孙子出来黑掉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