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至此,白梓岑第一次那么信誓旦旦地,毫不顾虑这个数字的价码。

“二十万。”

“好。”

她大约是怕对方反悔了,不把女儿还给她了,还没等那一头的尾音落下,白梓岑就立刻回了一句。

“我到哪里给你钱。”

“明天晚上九点,我会将交易的地址用短信发给你,你到时候只要记得带钱来,就能见到你的女儿晓晓了。”

“好,我一定准时凑给你…”

白梓岑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了梁延川低沉的嗓音,伴同着对方挂断的嘟嘟声,同时贯穿她的耳廓,“白梓岑,你在跟谁说话?”

白梓岑张皇地将手机收回去,阖上翻盖的板子,狼狈地往口袋里塞。末了,她还不忘伸出左手,捋了捋左耳旁的刘海,战战兢兢地掩饰着。“没什么,就是一个朋友打来的电话。”

白梓岑细数着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距离明晚九点,还有整二十三个小时。二十三个小时之后,她就能看见自己的女儿晓晓了。思维偶一停留在这里,白梓岑的心里就满是雀跃,她差点就要掩着嘴笑出声来。

不过,她尚且不能确定,这二十万的数字,是否能在这二十三个小时内拼凑出来。

时间,是不会等她的。因此,还未等梁延川再说什么,她已经忙不迭地爬上了楼道口的扶梯。她慌张地指着阶梯,看向梁延川,连说话都有些不连贯。

“我、我现在有点急事,我先上去了…”

她心里像是被火烧着了,连告别惯用的一路顺风、一帆风顺的客套词汇,也一并忘在了脑后。

而梁延川,也明显察觉出了白梓岑的异常。只是冥冥之中,他又说不出她的异常出现在哪里。望着白梓岑离去的背影,梁延川英挺的眉宇不禁拧成了一团。

因为,此刻的白梓岑,与其说是神色恍惚,更像是…

恍惚里带了些疯癫的成分。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白梓岑一夜无眠,梦里全都是晓晓窝在襁褓里的模样。刚出生尚且微微发红的小脸蛋,还没睁开的眼睛,以及一双连骨头都看不见的肉嘟嘟的手。

对于晓晓,白梓岑是悔恨的。当年,入狱在即,她不甘心将晓晓送回梁振升的手里,走投无路才想出了把她抛弃的法子。她找了一家最为偏僻的孤儿院,用新买的羊绒围巾给她包裹得结结实实。末了,还不忘在她身上塞上一张纸条,希望等她出狱的时候,循着这家孤儿院还能接回她的女儿。

白梓岑将晓晓安稳地放在孤儿院门口石阶上,慢慢走开。只是每走一步,她的眼神却像是被牵动着似的,一点都离不开台阶上的女儿。走一步,回头十步。她怀着满心满腹地不舍,走了整十步。

当走完那十步之后,白梓岑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那一刻,她后悔了。

即便是让晓晓被她仇恨的梁振升带回去,也总比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孤儿院好。

她发了疯似的跑回去,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返回去抱女儿的时候,却横空冲出了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她也不顾白梓岑的阻拦哭喊,径直抱起了晓晓就往马路上跑。

白梓岑就跟在她的后面,一直追,一直追,追到鞋子都跑飞了,她还在追。

体力不支地摔倒前,她看到那个女人上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然后面包车一路驶向火车站…

自此,白梓岑丢弄了她的女儿。

这些年,白梓岑一直在找晓晓。起初刚出狱那会,她拿着晓晓出生时的照片,逢着人就问。后来,终于明白这样大海捞针的几率是微乎其微的,她又借助宝贝回家的网站,她发了无数个帖子求助网友,却也无人问津。

打拐组织里最热心的李姐安抚她说,晓晓还小,等长大一点了,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一定会回来找她的。可是,白梓岑不确信,晓晓要是知道,当初是她狠心抛弃她…是否还愿意认她这个母亲。

因此,当那个匿名电话打过来时,白梓岑心动了。

那种感觉,无异于是沙漠中险些渴死的旅行者终于找到救命的水源,即将溺亡的生灵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而晓晓,就是她的水源,她的稻草。

整整二十万块钱,白梓岑知道,这笔数目对于她来说,堪比天价。但是如果这笔钱能够换回晓晓,那也是无比值得的。

在找了无数个同事、朋友,却也没能凑齐一万块后,白梓岑把脑筋动到了曾兆的头上。

那天,他曾留下电话,说过如果有困难可以找他,但白梓岑一直没有再去叨扰他。白梓岑虽不能笃定以她和曾兆的交情,他是否愿意慷慨解囊地借她二十万,但借向他十万的把握,白梓岑还是有的。

白梓岑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他的电话,压低了嗓子婉转地向他表达了借钱的愿望。没想到,曾兆却是大方至极,只问白梓岑要多少钱,就将二十万统统打到了她的账上。

第二天,白梓岑连班都没去上,只一个人待在家里,不吃不喝地盯着墙上的时钟,来回地数着分秒…

直至晚上九点的到来。

临近晚上八点多时,梁延川正与张警官在公安局里,交接着案件罪证的事宜。

张警官是梁延川的高中同学,多年未见,张警官硬是要拉着梁延川话话旧事,梁延川也不好拂逆,只好陪着他去。罪证交接完毕之后,张警官拉着他在值班室里聊天。

张警官拍了一把梁延川的肩,笑道:“梁延川,我就纳闷了,你怎么摆着国外那么好的条件不待,又回国内检察官这个苦差事了呢。”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你待在警局里做警/察,不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吗?”梁延川眼梢微扬,眼神略有所指。“我记得当年高中的时候,你同桌陈曦月老是嘲笑你长得贼眉鼠眼,当时你就立定志愿一定要当一个警/察,要让她刮目相看。不知道到了现在,你还记不记得?”

张警官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他用手肘戳了一下梁延川的背部,示意他别再说下去。“这里人多,有些话我们就别说了,好歹我现在也是一级警司,给我点面子。”

梁延川笑了笑:“你现在都已经把人家陈曦月娶回家了,还不够面子?”

得闻梁延川一言,张警官像是倏地豁然开朗了。他挺了挺脊背,说:“也是,现在我都把她娶回家了。这个故事就不是个丢人的秘密了,而是一个警察浪漫的追妻史。梁延川,你说我说的对吧。”

梁延川只是笑,却不说话。

过了会,张警官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话说,你跟你那个小女友怎么样了?我记得当年你可是为了她,大义凛然地要抛弃家里的基业,跟她做一对双宿双栖的野鸳鸯呢。”张警官朝梁延川竖了竖大拇指:“话说,能为了个女人,抛弃你爸梁振升那么大的实业集团,你也是厉害。”

张警官嘴里的小女友指的是谁,梁延川很清楚,只是他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五年前就分开了。”

张警官掐着手指细细把算着,片刻之后,忽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五年前,不就是你正好出国的时候吗?梁延川,你该不会是学着言情剧里的富二代套路,情场失败所以远赴海外了吧,这可真是要笑死我了…”

有人敲门进来,张警官立刻收敛了所有调笑的表情,一变为志气昂扬的正义脸庞。

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男人朝他报告:“张警官,前几天我们盯上的那个诈骗集团有眉目了。技术人员刚刚监听到了他们最新的通话内容,似乎又在预谋着一场诈骗活动。如果这次能将他们一举擒获的话,定罪伏法一定不再话下。”

“好,现在就去监控室。”

张警官还有工作要做,而梁延川也估摸着时间不早了,正打算离开。不过,梁延川还没走开,张警官就一把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跟他说:“走,一起跟我去趟监控室吧。我还有三十分钟就下班,下班过后正好跟你这个老同学找个地方,聊聊家常。”

同学多年未见,张警官如此邀约,梁延川也不好拂逆。于是,便跟着他一同往警局的监控室内走。

走廊盘回曲折,在历经了数个拐弯之后,才终于抵达了监控室。梁延川对这里并不陌生,偶尔要监控犯人的动向时,总需要到警局的监控室跑一趟。久而久之,也就对这里熟悉了。

年轻的警员见了梁延川,甚至还热情地跟他说了声:“梁检好。”

张警官一脸严肃地朝年轻警员做了个手势,问:“诈骗团伙与受害人的对话有没有进行录音?”

“录了。”

“现在把它播放出来,根据对话内容的时间地点,确定抓捕的计划。”

“是。”

被录制好的通话内容,通过监控室内的扩音喇叭,传送到房间里的每个角落。梁延川坐在角落一旁的靠背椅上,信耳聆听着。

女人急促的喘息,像是历经了无数紧张且急迫的等待。而后,才终于通过无线电波传进所有人的耳廓。

“钱我已经准备好了,二十万是吗?”

女人的声线温润而柔和,那股嗓音从扩音喇叭里传出来时,梁延川靠在椅背上的身躯,猛地一顿。

“是。”

“到时候我把二十万现金给你们,你们就会把我的晓晓还给我,是吗?”

“是。”

“到哪里给钱?”

“红枫垃圾处理厂,晚上九点,准时。”

犯罪团伙很熟练地,在念完地址的下一秒,按下了挂断键。之后,女人的声音也一并消失,只剩下了漫长的忙音。

站在梁延川身旁的张警官,显然没有意识到梁延川的异常,还神色轻松地跟他调侃着:“这个犯罪团伙最擅长利用丢失孩子的父母的着急心理,来诱骗受害者上当。受害者大多都是丢失孩子多年的家长群体,他们一听到自己丢了的孩子要回来,根本顾不上信息的真实性,也不会记得报警,只知道往火坑里跳。

你看,幸好我们及时监听了这个电话,不然这受害者的二十万血汗钱,肯定统统都打了水漂。而且,说不定受害者没见着孩子,与犯罪集团起了冲突,甚至有危及受害者自己生命安全的可能。以前我曾经接手过一个类似的刑事案件,一个母亲没见到丢失的孩子,与犯罪集团发生争执,罪犯一怒之下就拿起绳索,将受害者勒死了。

其实丢了孩子的父母心里都着急,电话那头的女人,一看就是弄丢了孩子的。”

听完张警官的一席话,梁延川握住椅凳把手的指节,咯咯作响。水杉木质地的椅凳把手应该是坚硬而不可摧的,但此刻,它险些就要被梁延川的蛮力所折断。

“张程,能定位一个人的手机吗?”

梁延川突如其来地叫了张警官的名字,张警官明显一愣,“什么意思?”

“帮我定位电话里那个女人的位置,现在、马上。”

“为什么?”

梁延川蓦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深褐色的瞳孔里,像是酝酿着无限汹涌的波涛。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根据定位器的导向,梁延川顺利地找到了白梓岑。

那时,她正独自走在市郊的公路上,手里还提了一个黑色布袋。

梁延川开着车从她的正对面驶来,车灯敞亮,白梓岑下意识地用手掌遮住刺目的灯光。待稍稍适应了灯光后,她又将黑色布袋抱在怀里,以一种充斥着自我防御感的姿态,往公路旁的树丛里快走了几步。

然而,还没等她躲进树丛,从不远处就出来了莫名熟悉的声线,低沉而黯哑,甚至还带着些不可捉摸的…担心。

“白梓岑在这里干什么?!”

那时,白梓岑正半弯着腰打算钻进树木的缝隙里。得闻梁延川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才弯着身,呆呆地回过身去,空洞的眼神,像是个被掏空了心脏的中年妇人。

“哦,我、我是打算去找我的一个朋友,她住在市郊这边。”

梁延川向她跨进一步,伸手就要夺过她怀里的黑色布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白梓岑飞快地将布袋塞在身后,不让梁延川碰到:“这、这是我要送给我朋友的礼物…”

“今天是周三,你难道不上班吗?”梁延川不悦地皱眉。

“我跟店里请假了,我今天要去拜访朋友。”白梓岑像只老母鸡一样,将布袋藏在身后,无论梁延川如何去夺,她都死不松手。

与此同时,手机铃音聒噪地响了起来。白梓岑打开手机,才发现是对方发来的催促交易的短信。距离整九点还剩十分钟,望着不远处的红枫垃圾处理厂的巨大标志,白梓岑不由地开始不耐烦。

趁着梁延川晃神的瞬间,白梓岑拎着布袋,撒开了腿就往公路上跑。然而,男人的脚程与女人的脚程依旧殊途,白梓岑还没跑几步,梁延川就已经抓住了她。

“白梓岑,你要去哪里?!”梁延川一把握住她的胳膊,语气中夹杂着愠怒的情绪。

白梓岑心慌,生怕约定的时间过了。因而,连回答梁延川的声音,都是微微颤抖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去找我朋友,我跟他约好了九点见面的,要是没及时赶到的话,他会生气的。”

即便是她如此解释,梁延川攥住她胳膊的那双手却始终没有松开。白梓岑慌了神,只能低声哀求他:“延川,我求你,我求你放手行吗?我朋友在等我,等不及了他就会走的,他会走的你知道吗?”

“白梓岑,不准去。”梁延川蛮横地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怀里带。白梓岑猝不及防地想要挣脱,却放松了手上的警惕,结果回过神来的时候,黑色布袋已经沦落到了梁延川的手上。

“延川,把袋子还给我,当我求你还给我好吗?”

白梓岑巴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然而,梁延川的脸庞上,却丝毫未见任何松动的痕迹。

他拎起黑色布袋,送到白梓岑的面前,质问她。“白梓岑,我问你,这袋子里装的是整二十万块钱是吗?”

“你、你怎么知道?”白梓岑彻底慌了。

“谁给你的?!”梁延川目光灼灼地盯住白梓岑,像是要将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白梓岑如实回答:“我…找兆哥借的。”

梁延川冷哼一声:“呵,曾兆,你倒是跟他关系匪浅嘛。”

身为男人,那天在咖啡店偶遇的时候,梁延川就看出了曾兆对待白梓岑的异常。与其说那是异常,更不如说,那是一种怜惜的情绪。不要问梁延川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因为,他对白梓岑…也有过同样的感情。

“白梓岑,你到底是跟他上了床,还是直接向他卖了身,这二十万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呢。他肯舍得给你,倒也真是大方。”

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白梓岑心慌意乱地去抓布袋,可惜却此次失败。她忍不住向他讨饶:“延川,我是问兆哥借的,我以后会还他的。现在就当我求你,把袋子给我好吗?我朋友在等我…”

“什么朋友让你这么急着要去赴会?”梁延川低低地笑出了声,冷静地戳穿她:“你怎么不告诉我,晓晓现在在他们的手上,你打算用这二十万块钱去换晓晓。你要是这样说的话,我说不定会心甘情愿地把袋子还给你。”

“你…你怎么知道的?”白梓岑睁大了眼,难以置信。

她曾经试探过对方的,对方明明只告诉了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梁延川会知道!

“我不止知道,还知道那一伙人是骗子。”梁延川说。

梁延川的尾音尚未落下,白梓岑就已经厉声打断了他:“你胡说!他们不是骗子!他们说好要把晓晓还给我的,这是真的!”末了,她还不忘自我催眠似地补上一句:“他们一定不是骗子!”

梁延川嘲讽似的笑着,“白梓岑,你真以为时隔多年,晓晓还能找回来吗?”

“为什么不能?怎么可能不能?”白梓岑唇角微弯,蓦地笑出了声,笑声里裹挟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味道,“你知道吗,他们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的一清二楚,连带晓晓当时襁褓外围的围巾都描述地一模一样,我能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而且…而且他们跟我说,晓晓在他们的手上,只要二十万,只要二十万就能把晓晓送回我的身边了。”

白梓岑虽是在笑,但眸子里却已经沁出了眼泪:“梁延川,你知道我想这一天想了有多久吗?五年,整整五年。终于有一天,晓晓要回来了!”

她一把圈住他的衣领,留着泪,在他面前疯狂大笑:“梁延川你知道吗?晓晓要回来了,晓晓要回来了!”

她扳着手指,在他面前一个个地计算,偏执的笑容里,带着点癫狂:“我都已经算过了,我每个月一千八百块工资。二十万块钱,也就是只要不吃不喝地干十年,我的晓晓就能回到我的身边了。我觉得这笔账很值,梁延川你觉得呢?”

白梓岑话音刚落,梁延川就立刻愤怒地掰开了他圈住她衣领的手臂,沉声告诫:“白梓岑你是不是疯了,他们是骗子,晓晓根本不在他们的身边!”

白梓岑立即打断:“你胡说!晓晓就在他们手上。”

泪水糊了白梓岑一脸,莫名狼狈。梁延川伸出手想要替她揩去脸上的泪痕,然而刚递出手,他又小心翼翼地收回了。

“我说过,晓晓不在他们的手上就是不在他们手上。”

“那你告诉我晓晓在哪里?!”白梓岑低声控诉着。

梁延川一时语塞,只是干净利落地用最客观的语气向她解释:“那一伙人是骗子,有关晓晓的信息,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到的,但是他们是骗子,这是无虞的事实。我已经通知警察了,他们会将这些骗子抓捕归案的。”

当初,对方在电话里,就一直在跟白梓岑强调,如果叫了警察,她就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她的女儿晓晓。因此,当下听见梁延川的这番话,白梓岑就已经疯了。

“梁延川我求你,即便是你让我跪下,我也愿意。只要…你不要让警察过来就好。他们要是看见了警察,一定不会愿意把晓晓给我的。”白梓岑已然泣不成声。

说完,她抱住他的胳膊,作势就要跪下去。眼眶里淌下来的泪珠,大有止不住的意思。以往,白梓岑虽是在他面前,一直保持着卑躬屈膝的模样,然而却从来没有做过下跪…这等卑微的事。

约莫是那些年挥不去的情感在作祟,梁延川那颗受过伤的心脏隐隐作痛。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去交易。”

弯曲的膝盖逐渐挺直,白梓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好,那你一定要答应我,要是待会见到晓晓了,一定不能抢走她。”

她的声音微微顿作,片刻之后,才踌躇着继续说下去。

“你…你已经有陶陶了,而我,只有晓晓。”

望着白梓岑绝望而悲戚的眼神,梁延川只是低低地回应了一个字。

“好。”

空旷的废旧垃圾场连牲畜的影子都难以得见,更不用说是活生生的人了。唯一算是突兀的,就是垃圾场中心的一个窨井。照理说,窨井上理应垒上盖子的,但此刻,那个窨井确实毫无遮蔽地暴露在了日光下。

白梓岑站在垃圾场中央的一处地方,探头探脑地四处寻找,却也没见有任何人过来。她不由地慌了神:“明明说好是晚上九点的,现在还差三分钟呢,他们应该不会走的,可是…人呢?”

梁延川倒是镇定:“你别急,再等等。”

梁延川陪着白梓岑等了约莫十分钟,忽然从垃圾场的厂房里,走出了个灰头土脸的女人。女人见白梓岑与梁延川衣衫端正地站在这里,不禁奇怪了。

她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许久,而后操着一口山东口音问道:“你们来这里干嘛的?找人?”

白梓岑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见有人来了,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去询问:“大姐,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站在这里。我跟他约了点事,说好在这里等我的,结果他人却不见了。”还未说完,白梓岑的嗓子眼里已经带了点哭腔。

女人一听,眼眸子立刻亮了亮:“你还别说,我刚刚还真看见了有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站在这里。”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话语里的真实可靠性,女人还煞有其事地指了指那个虚空的窨井:“喏,刚刚那个男人,就在站在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