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将照片丢给他看,他望着我,像是望着一堆垃圾,充满了厌恶:“我们只是朋友,你相信也好,不相信就算了,我也没办法。”

我的脑袋阵阵发晕。

我这个人挺宅,社会阅历也少,大学毕业后直接考上老师,工作环境也单纯,在认识董承业之前没谈过恋爱,在感情的世界里,基本就是一傻不隆冬的麻瓜。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太具戏剧性了,简直就跟演电视剧似地。

可惜我并不是主角。

而电视剧的生存法则是,配角非死即伤。

“你滚,我真的不想看见你。”我跟触电似地,浑身颤抖着。

董承业抽着烟,忽然掀起眼皮,威胁道:“你是不是要我滚,你信不信我把这家里的电视冰箱全砸了?”

他当时那模样,和地痞流&氓真没什么两样。

我忽然觉得恍惚,我开始怀疑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董承业。

以前的他虽然孩子气,脾气来时控制不住情绪,但却是个很纯良的人——在路上看见小孩摔倒会立即去扶,捡到别人的钱会挨家挨户寻找失主送回。

而如今,他却变得自私而狭隘。

我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道:“董承业,如果你今天真敢做什么,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其实说实话,我挺怂,这句话也不过是威胁。

但我没想到,董承业个大老爷们比我还怂,听了这话,硬生生把刚才那气焰给降下去了。

最终,董承业没有砸家电,而是赌气把自己的衣服全都丢到了垃圾堆里。

临走时,他冷笑道:“那张照片是我手机里的,她不过是玩我手机时看见了就传到自己空间。你不听我解释就算了,离婚就离婚,我祝你单身生活快乐。”

董承业表现得是那样无愧,我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他。

我继续在网上查询着关于那个圈圈的蛛丝马迹。

女人在捉奸时,智商会跟雨后春笋似地,迅速升高。

那一刻,我柯南狄仁杰外加福尔摩斯上身,如同开了外挂似地,所向披靡升华涅槃。

我觉得自己前几个月缺失的智商在那一瞬间全补了回来。

我通过圈圈的腾讯微博找到了她前男友的名字,随后又通过名字在百度贴吧中寻找到了他前男友的QQ号,进了空间一看,心凉了大半。

圈圈前男友也不过才十七八岁,他在今年三月离开了D市去外地求学,而在今年五月开始与圈圈闹矛盾,八月时圈圈单方面与他分手。

时间太符合了。

我加了圈圈前男友的QQ,和他聊起来,说自己是圈圈的狗友,说圈圈其实是劈腿。

我不过是想套话,圈圈前男友忽然道:“她劈腿对象是不是那个叫花生的胖子?”

董承业那个狗友群都不说真名,全是以狗的名字称呼对方。而圈圈,也是那个女孩养的狗名。

圈圈前男友继续道:“我早就猜到了,肯定是他,那个男的嘴巴贱,当着我的面都敢开圈圈玩笑。而且舍得花钱,狗友聚餐都是他出钱。还故意当着圈圈的面说马上要换车,要换成奥迪宝马,可以接送圈圈上下学。圈圈家里本来就没钱,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大方的男人,肯定上钩了。”

圈圈前男友仍旧在继续:“没事,圈圈是有名的绿茶婊,外表单纯,床上骚得很,在学校就是谁有钱就靠上去,我也是为了忘记前女友才和她在一起的。她初二就是我的人了,去年打了我的胎,我没亏。而且现在我有新女朋友了,懒得因为那种女人生气。”

我本来是想着和圈圈前男友同是天涯绿帽人,想要相互安慰一番,结果人家洒脱得很。

我问了圈圈前男友圈圈的电话号码,他给了我,然后就下了线和新女友约会去了。

我拿着手机号码,仍旧在自我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他们应该只是暧&昧。

可是我浑身都在抖,完全控制不住。

我给董承业打了电话,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和圈圈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嘴硬得跟石头似地,道:“朋友,就是朋友。”

后来我才知道,男人就算被老婆发现自己与外&遇光屁股躺床上也能面不改色地说他们只是在盖着棉被纯聊天。

挂上电话后,我马上拨打了圈圈的手机,第一次拨打始终在占线中,我猜想是董承业打电话告诫圈圈千万不要被我吓住,不要说出来。

我坚持不懈地拨打。

我有预感,圈圈会告诉我真相。

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很多次她都故意挑着我在的时间给董承业打电话,她其实很想我发现。

可惜我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原配,枉费了她太多的心思。

第一章 (4)

电话拨通之后,那边传来挺柔弱的一个声音:“…喂…”

我直接挑明身份:“圈圈吗?我是董承业的妻子。”

因为我之前哭得哽咽,所以声音沙哑粗嘎,跟圈圈一比,就跟大野狼遇见小&白&兔似地。

我暗自苦笑,若是有男人在,必定会觉得我这条女汉子欺负人家小&白&兔。但实际上,我这条女汉子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

我直接告诉圈圈,已经知道了董承业与她的关系。

圈圈电话那头的背景声应该是在学校的操场上,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嘈杂。

我瞬间恍惚,十六岁时的我在做什么呢?在努力背书记单词,努力解几何题,脑子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让自己的考试名次前进。

果然不出所料,圈圈半是爽快半是扭捏地承认了。

我知道,圈圈其实对我是抱着很复杂的感情,一方面很想我赶紧离婚还董承业自由身,一方面又怕激怒了我会闹到她们学校去。

她用很柔弱的声音道:“他对我真的很好,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好,他就陪我。那天我们狗友聚餐,我喝醉了,他就带我去了宾馆…我没有怪他。”

当亲耳听见圈圈与董承业发生关系的那刹那,我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就像是默片电影里的片段,无声而快速地爆炸开来,化为细微的尘埃,落入地面。

我知道,被毁灭的,是我关于未来的梦想。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是七月二十一日,是吗?”

那头有瞬间的停顿,接着道:“是。”

我知道是那天。

那天,我和董承业在电话中发生了争吵。那天凌晨五点,圈圈在宾馆床上用手机在董承业留言板上写下了“花先生”。那天晚上,小猴子无故哭闹了一整夜。

也许那天晚上,小猴子便知道,她从此再没有家了。

圈圈继续坦白:“后来我们经常出去,又发生了关系…D市很小没什么好玩的,所以我们平时就是吃东西遛狗或者去河边游泳,很聊得来,双方都很喜欢彼此…有几次你打来电话时他也没有接,可能是怕我在旁边不高兴吧…他说他不想回家,说家里没有温暖。”

“你和他发生关系前,不知道他是有家庭的人吗?”我问。

圈圈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不知道啊,恩,我们其实不是正常的那种谈恋爱…我们发生关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才知道他的真名,而且还是从他钥匙扣上刻的名字知道的。”

圈圈所说的钥匙扣,是我和董承业结婚时别人送的礼物。那是拇指大的两片小木板,一片刻着“新郎:董承业”,一片刻着“新娘:宁真”。而两片合在一起,背面则组成“百年好合”四个字。

多讽刺的事,是不是。

我知道圈圈在撒谎,她其实一早便知道董承业结婚了。

因为直到八月我们争吵得最厉害时,董承业才将手上的结婚戒指取下。

而圈圈在董承业说说下点的第一个赞,是七月十日,那天董承业发了条说说,说在产房外等着我和小猴子,希望我们母女平安。

我没有去戳穿圈圈的谎言,已经没有必要。

我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忽然之间就这样了。当初他追我时,也很殷勤体贴,而如今…”

话说到这,圈圈忽然一改她柔弱的声音,“哈”了一声,隐着讽刺道:“哈,是他追你吗?”

我知道圈圈这句话后所隐藏的深意,董承业必定在她面前说了很多扭曲事实的话。

男人出轨时,对情&人说的金句也不外乎就那几句——

“我妻子不理解我。”

“当初是她缠着我非要和我结婚,我根本不爱她。”

“我爱的是你,我对她只有责任。”

圈圈的那个“哈”字,成为了我毕生的侮辱。

是啊,怎么可能呢?你看董承业现在对你的态度,弃如敝屣,他当初怎么可能追你呢?

是你在撒谎啊,你这个虚荣的可怜的臃肿的丑陋的老妇人。

可是我没有力气再去反驳,也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所向往的,我所珍视的,都已经被毁灭了。

在挂上电话前,圈圈忽然用一种隐晦的语气道:“但是自从九月份我上学后,我们就很少发生那种关系了,因为…因为我身体…身体不好。”

那语气听着是很急切暧&昧的,像是要让我继续追问。

可是当时的我处于混沌中,并没有如她所愿追问,而是挂上了电话。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与小&三对话,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番友好和平的对话。

挂上电话后,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在八月末,董承业的QQ号忽然进了我的空间,从头到尾看遍了我所有的空间相册,包括小猴子的照片,包括我和董承业的婚纱照。我当时问董承业为什么忽然想起看我空间,他却愣住,像是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似地。

现在我终于顿悟,原来是圈圈用他的QQ号进&入了我的空间。

我闭上眼,对着自己说了一句话——“脏啊,真他妈地脏。”

休息片刻,我打给了董承业:“圈圈把实话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在我打电话质问圈圈前,董承业才告诫过圈圈不能说实话,而圈圈也答应了。

他认为圈圈不会骗他,他认为是我在骗他。

董承业以为自己能控制住圈圈,可是他不知道,女人的贪婪与嫉妒是多么可怕。

他用那种男人出轨后面对质问时特意表现出的虚张声势的愤怒道:“怎么可能,你烦不烦,整天胡思乱想!”

我忽然愤怒了,用足以撕&裂喉咙的声音对着董承业吼道:“事到如今你还在骗!你们七月二十一号上了床,她喝醉了你扶她去宾馆!你在D市不回家就是和她手牵手在街上遛狗在河边游泳!董承业!我宁真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董承业!董承业!董承业!董承业!董承业!董承业!…”

那是我这辈子从没发出过的声音,充满了颤粟与歇斯底里,像是母兽受伤时的嚎叫。

我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喉部洇出了血腥。

我在嘶鸣着,将所有的委屈愤怒绝望都叫了出来。

我曾经有个梦想,就是和初恋男友结婚,婚后生两个孩子养一条狗。不需要太多的金钱,只要平稳幸福。

我曾在董承业的空间留下这样一句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是我的终极梦想。

而董承业却将我的梦想杀死,以凌迟的方式,一刀一刀剜去皮肉,杀得惨不忍睹。

我是在书房给他们打的电话,窗口大开着。十四楼的高度,跳下去必死无疑。耳边有个声音在撺掇着:跳下去吧跳下去吧,这个世界太不堪了,跳下去就不会再受伤害了。

我向来看不起那些为了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从没想过自己竟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当时的我只觉得自己生了孩子,身形臃肿,面目肿&胀,简直就是一团垃圾,一个连丈夫也不愿多看一眼的弃妇。

可是在这时,董承业救了我,他用一种孩子气的语气道:“我是这么做了那又怎么样,那你呢?你…你刚才还不是把我赶出家门了!”

董承业的意思是,我虽然伤害了你,你也一样伤害了我,我们扯平了。

在那瞬间,我忽然看清了他。

他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孩子,做错事后可以用诸多荒唐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一个男人,可以穷,可以丑,可以花,但绝对不能没有责任感。

没有责任感,便是一个男人的癌症。

那刹那,我耳边的声音消失了。

我突然发觉,原来我看错了人,原来我爱错了人。

我放缓了声音,用很平静的语调道:“我们离婚吧,找个时间回来写离婚协议。”

随后我挂上了电话。

从开始调查圈圈的消息算起,我已经在书房里待了四个小时。

打开书房门,我看见我妈抱着小猴子站在书房门外,身体微微颤抖,满面泪水。

后来我妈告诉我,她太怕我从窗口跳下去了。

小猴子早就饿了,但今天的她却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似地,不哭不闹,就睁着双黑眼睛直直瞅着我。

我伸手将小猴子抱过来,她顺势倒在我怀里,呈现一种依偎的姿势。

她是那样小,那样软,像是药膏,涂抹着我伤痕累累的心。

我忽然觉得后怕,如果我刚真的跳下去,会发生什么?

很简单,我的小猴子会被判给董承业抚养,他最多会将小猴子丢给他妈妈或者奶奶照顾,自己继续风花雪月,而我的小猴子又会重复董承业幼年时的悲剧。

而且,董承业会因为我的去世伤心吗?不会,他只会憎恶,憎恶我令他背上了负心人的罪名。

我庆幸自己没有做下令亲者恨仇者快的事,

我冲到冰箱前,拿出面包牛奶大口大口吃起来。

我不能死,我的父母,我的小猴子还在等待我的照顾。

长大就是开始懂得要肩负责任,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长大了,而董承业还没有。

第一章 (5)

得知真相后,我立即将这件事在电话里告诉了闺蜜菜菜。

菜菜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大学四年基本上是形影不离。她是个大xiong貌美的女汉子,和我一样毒舌。不同的是,我是生气时才会启动毒舌模式,而她的毒舌模式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开启。

菜菜从小也是父母离异,所以性格要强,办事能力也强,是我崇拜的事业型楷模。

我结婚时她特意从云南飞来当我伴娘,然而自从我结婚怀孕之后,也许是她工作太忙碌,我们联系的时间日益减少。

而这次,在听说我被带绿帽的消息后,她立即从云南出发,隔天就站在了我面前。

当打开门看见她时,我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

然而当听见她开口时,我眼泪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菜菜说的是:“我靠,你怎么肿得跟气球似地?”

我气结:“你这样侮辱一个准失婚妇人受伤的心灵,是会遭报应的知道不?”

菜菜张开双手,道:“过来,阿姨抱抱,别怕啊,有我在呢。谁他妈敢欺负我们宁真,老娘一刀骟(sàn)了他。”

“那个字读骟(shàn),你这平翘舌不分的毛病是一百年也改不了啊。”我立即屁颠颠跑去投入菜菜怀抱。

啊,软绵绵柔嫩嫩的三十六寸D罩&杯xiong果然是安慰人的利器啊。

晚上等哄完小猴子睡觉后,我与菜菜来到小区对面的海鲜烧烤摊前吃宵夜。

因为要哺乳,所以我不能喝酒,实在是扫兴,只能埋头吃食物。

记得当时我们俩女汉子叫了一大盘泡椒蛏子,一大盆香辣小龙虾,两个烤脑花,十个蒜香扇贝,十串羊肉,十串牛肉,十串掌中宝,十串脆骨,十串鱿鱼须,十串里脊肉——全都吃得干干净净。

看,我绿帽子戴得都压断颈椎了,居然还把当时吃了什么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是吃货的最高等级,我就是吃货的最高等级!

吃着吃着,我打个饱嗝,想起了董承业——他没变心前倒是很喜欢带着我来这里吃东西。

其实我这人挺好哄的,每次生气时,董承业只要说一句话“走,我带你去吃东西”,我就马上不生气了,小跑步屁颠颠跟着去吃肉。

可是这一次,他是犯了大错,就算是给我一吨肉也挽回不了的大错。

烧烤摊生意挺好,我旁边就是一对情侣,估计正在热恋中,那男的不停地让女的多叫些东西吃,女的矜持着说够了够了。

我边狠狠地咬着羊肉串边在心中暗念道:吃吧,姑娘,你现在不多吃点,明年说不定他就带别的姑娘来吃了。

明年,烧烤摊前知有谁啊。

知道了我刚才的心路历程,菜菜喝口冰啤酒,鄙视地看我一眼,道:“亲爱的你能有点出息不,整天想的除了吃就是吃。人科学家都研究出来了,说人吃饱饭之后身体&内大多数血液会聚集到肠道之中,到达到脑部的血液就会减少,人就会变笨。你说你一个人变笨了倒没什么,问题是那些同学都把我和你当成是一个小团体,你这样会拉低我们小团体的智商平均值(zí)的。”

“是平均值(zhí),谢谢。”我长叹息。

鄙视完菜菜的平翘舌后,我抬头望着天,城市的天空只有昏黄残缺的月牙以及寂寥的几颗星。耳边忽然响起菜菜很正经的声音:“宁真,我知道这句话会让你生气,但我还是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