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雪 作者:鬼古女

上海人民出版社

内容提要

本书是由鬼古女编写的长篇小说《失魂雪》。罪档案系列之二

《失魂雪》的内容提要如下: 在她忌日之时,重返死亡之所,咒语、黑屋、神秘老妇,将见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在他消失之际,再战生死之门,雪原、秘宝、林海异兽,所梦见的,究竟是真还是幻? 江大心理系研究生那兰受表姐成露之约,与几个同伴来到长白山麓的一个滑雪度假村旅游,三天后,一场多年不遇的暴风雪封山,他们也因此被困在木屋里,断了电和通讯。

不久,那兰就发现了旅伴们的诸多异样,每个人似乎都心怀鬼胎,彼此间的信任极度匮乏。更可怕的是,在与世隔绝的幽闭空间中,木屋里的旅伴们开始一个个离奇失踪、死亡,在无尽猜疑背后,凶手和真相仍遥不可及。 那兰被迫与幸存者逃出别墅,踏入茫茫雪海,她未料到,走上的却是条更为凶险的道路…

作者简介

鬼古女,一对夫妻作家的合作笔名,目前定居美国加州硅谷,妻子余扬是资深软件工程师,丈夫易铭是公共卫生项目的研究员。

鬼古女擅长悬疑恐怖类畅销书创作,在网上被上干万次点击的恐怖小说《碎脸》于2005年出版后,曾高居各大城市书店的排行榜,掀起并带动了一直延续至今的惊悚悬疑类图书的出版热潮。

2005、2006年,鬼古女义先后出版了《伤心至死》系列《万劫》和《轮回》,再次打入各大畅销书排行榜。《暗穴》为作者最新创作的又一部悬疑恐怖小说。 鬼古女,中国当代悬疑、恐怖小说作家,在2006年新浪网、天涯社区和《胆小鬼》杂志联合举办的“国内最受欢迎的十位恐怖小说家”评选中以网络得票数最多位居首位。

引子一

暖风熏人醉了已久,香汗湿轻衫了一季,蝉声未歇的时候,采莲舟催发。今年风调雨顺,莲事极佳,村里能下水的船只,从柳员外家的精雕画舫,到姚二秃子家豁口大开的澡盆,都钻进了廿里莲湖。

所以,难怪玉莲觉得不公。和她同龄或不同龄的女孩子都乘舟采莲去了,只有自己,好歹名字里还带着一个“莲”字,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千舟竞发,痴痴地听着远处女伴们的嬉笑和歌声。

唯独她去不了。都是因为那个禁忌,那个诅咒。

最爽耳的歌声来自吴秀才的女儿巧云,一些老调调:“…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巧云已经到了思春的年纪,船儿还没驶出吴秀才的耳目,她就开始和少年郎们情挑。

玉莲也到了思春的年纪,她甚至早有意中人,意中人的心里也有她。吴维络是巧云的哥哥,一直在吴秀才的督导下啃万卷书,准备秋试。就连他也破例,和两个同龄的青壮少年同船入湖。吴维络此刻唱的歌,崭新出炉,是稚嫩的、情意绵绵的。

蒹葭摇曳,兰舫辗转,碧莲映日轻波软。红颜白鹭竞西洲,一湖佳丽无休懒。

举目依依,回眸款款,天长只恨归舟晚。莲心络绎越青池,系连执手三生暖。

好一个“莲心络意”,只有傻子会听不出来,这首曲子是唱给玉莲听的。玉莲的胸口,扑扑地似乎再也安放不下那颗向往的心。远处,立刻有泼辣少女故意叫起来:“吴小秀才,是送我的小曲么?”

巧云笑着替长兄遮羞:“他说了,一湖佳丽呢!采莲的这段日子,让他每天写一首,每天送一位吧。”

笑声,更多的笑声,更多的歌声。

更多的懊恼。这些乐子,也该属于玉莲的!

可是那个禁忌,那个诅咒…

玉莲再也不能自持,转身跑回家。

仿佛料到玉莲会这样急匆匆地返回,家门口站着的母亲,看着她,满目哀伤。玉莲张嘴,却说不出话了。

“你还是想去?”母亲轻声问。

玉莲点头。

“你这个犟妹子…”母亲责备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

“妈,我的水性,已经不输于村里任何一个儿郎。昭阳湖从来都是风平浪静,还会有什么意外?再说,去采莲,总是一帮姐妹伙伴同舟,即便出了意外,也会有人相救。”玉莲觉得,自己的理由可以说服石牛。

果然,母亲动摇了。玉莲可以看出来,只要自己再轻推一把,母亲就会点头:“何况,我一年年都不能去采莲,不能去对歌,只怕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呢!”

“你这孩子!”母亲终于瓦解。但玉莲怎么也没想到,母亲还有最后一道防线,“可是,你是否能下湖采莲,不是我能决定的呀!”

玉莲心一沉,无语。

母女俩走到一座黑色小屋前,踟蹰互望,都不敢去敲门。这砖木结构的小屋倒不是天生被漆成乌黑,而据说是数百年烟熏火烤的结果。整个小屋,前前后后,没有一扇窗;屋门朝西,门口一块无字石碑,令风水师们一见就摇头;整个房体明显倾斜,仿佛随时都会倒塌,同时挟带出一种狰狞;屋边两棵枯死多年的槐树,投下鬼影婆娑,更是令走近的人们留步;当然,最令方圆百里的人谈“屋”色变的理由,还是小黑屋的主人。

母亲孱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玉莲知道,扣门的重任最终还是着落在自己肩上。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心狂跳。

闭上眼,举起手,离门切近,将敲未敲,先响起来的却是退堂鼓。算了,回去吧!

黑屋的门忽然开了。

如果不是那声似乎永远不停断的阴丝丝的“吱呀”声,玉莲甚至不会注意到屋门的开启——因为屋门是黑的,开门后现出的空间也是黑不见底。

玉莲又回头看一眼母亲,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苍老妇人的声音。上回玉莲听见这个声音,也是同样的感觉,那声音,仿佛没放稳的磨盘转动时发出的苦痛压抑的呼叫。

缪阿婆是这个小黑屋的主人。

有人说缪阿婆是位女道士,也有人说她是个老妖,比较为大众接受的说法,她是个巫婆。

巫婆能知过去未来,缪阿婆预见了幺莲的死。

幺莲是玉莲的小妹。

玉莲看见缪阿婆,平素的大胆似乎被顿时浸入冰水,无限缩小。缪阿婆有一头几乎拖到地的雪白长发,而她的面容,看上去却比玉莲的母亲还要年轻几岁。站起身时,她的背,几乎要佝偻到地上;踩在地上的赤足,却光滑得胜过玉莲的肌肤。

即便坐落在湖滨,村子里还没有哪个成年女子是赤足的呢!

借着一盏刚点亮的暗若萤火的油灯,看到缪阿婆身上这样的反差,也难怪玉莲会一凛。

缪阿婆冷笑说:“这么热的天,能让你打一寒颤,要谢老妪我哟。”点完灯后,她没有再抬头,继续在黑暗中,用一块硕大的铁石,打磨着一块卵石——这好像是缪阿婆做的唯一生计,她会从湖边捡回有打磨价值的石头,然后磨成晶莹剔透的卵石。人们再怎么畏惧缪阿婆的小黑屋,每看到她磨好的卵石,还是会艳羡一番。“缪婆石”是江京府最有价值的秘密,据说州府官员会用这些石头打点京城显贵呢。

母亲清了清嗓子,正想说什么,缪阿婆又开口:“你还是想去,对不对?”

显然,这话针对玉莲。母女俩不约而同又一凛。

母亲说:“阿婆神算…我劝不住她…”

“那你就应该反复问她:三年前,三年前如何!”

三年前,玉莲带着幺莲,荡舟湖上采莲,幺莲溺水身亡。

母亲的泪水夺眶:“我…我…”

“你没有勇气提起旧伤,但你想过没有,你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看到母亲被这样训斥,玉莲怒火中烧,对缪阿婆的畏惧突然散去:“幺莲失足,是我的过错!和妈妈无关!”

“和她无关?”缪阿婆停下了手中磨石的活计,抬头看定了玉莲,“你想必听你父母说起,幺莲出生时,我的叮嘱?”

幺莲出世之际,父母找到缪阿婆,祈福定命,缪阿婆只留下四个阴恻恻的字:“入水必丧。”

从小,幺莲就被严禁到水边。每到采莲时节,玉莲都会跟着邻家大姐们出船,当她回头望见小妹眼巴巴望着船儿离去的样子,心疼不已。于是她暗下决心,要让小幺莲一遂心愿。

三年前,一遂心愿的结果,就是十一岁的幺莲溺水身亡。

想到自己犯的大过,玉莲欲忍泪水,却无能为力,嘴上丝毫不放软:“是我偷偷带幺莲上船的,是我的错!那时候我不会游水,否则一定能救起她。我现在学会了,无论多深的水我都能游,但为什么不能入水采莲?”

幺莲死后,缪阿婆说,玉莲不能再入水。

入水必丧。

母亲喝止:“玉莲!”

缪阿婆并没有动怒,只是腾出一只手,用细细如竹节的手指,梳理着长长白发。好一阵才说:“恭喜恭喜,你非但没有按照我的嘱咐,远离水,反而在苦练弄水之技。”

“没错,而且,整整三年,我没出过任何事。”

缪阿婆冷冷说:“所以,你认为,我的话,都是无稽之谈?”

母亲忙说:“阿婆,小孩子信口开河,您别当真。”

玉莲说出了她一直窝在心里却不敢说出的话:“妈,真正信口开河的是她!幺莲早产数月,生下来时不足四斤,谁都能看出她体弱多病,不会成为浪里泳儿,一旦溺水就会…是我当时年幼无知,带她出湖,不慎致她落水,这三年来,你们没有过多责备我,我好生感激,但千万莫认为,这是应验了阿婆的‘预言’。我三年来,夜夜在湖边练水,你们也看见了,一天、两天、三天,一年、两年、三年,是入水必丧么?”

母亲斥道:“玉莲!当年你年幼无知,现在还这么不懂事!”

缪阿婆仿佛没听见玉莲的激动言辞,低头继续打磨手里的那块卵石,等母女俩都无言了,慢悠悠地说:“玉莲,你知不知道,我这屋子,从里到外,为什么都是黑的?”

玉莲对这突兀的问话微微一惊:“为什么?”

“是被烧的。不是被我自己炼丹或者烧饭烧的,而是被一些对我恼怒的人烧的。因为我的预言准了。他们因为自己的不慎,因为没有听进去我的叮嘱,失去了至亲的人。世人大抵如此,往往不思量自己的过失,却轻易将不幸之源推到他人身上,推到我的身上。他们认为,是我有什么巫术,有什么邪法,下了什么诅咒,才让惨事发生。于是他们迁怒于我,要将我的小白屋焚为平地。屋子烧起来了,连屋边的树也烧起来了,结果呢,火尽的时候,屋子没有倒,树也没有倒。只不过,白屋变成了黑屋,活树变成了枯干。”缪阿婆讲得心平气和。

玉莲想问: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又隐隐觉得,似乎已经听懂了缪阿婆的弦外之音。

“妈,我们走吧。”玉莲拉起母亲的手。

母亲的脸上仍写满忧虑:“那你…”

玉莲笑笑说:“我听话,不去就是了。适才失礼了,说了那么多,就像烧阿婆房子的那些人一样,只是在发泄怒火,火烧完了,还是觉得,阿婆的话是对的。”

母亲的目光将信将疑,但玉莲的笑容更有说服力。

临离开小黑屋时,玉莲忽然又开口问:“阿婆,既然我都听你话了,请明示,为什么说我入水必丧?”

缪阿婆的话声从磨石铁“吱吱”的尖叫间传来:“小囡是否听说过‘天机不可泄露’的说法?”

“小囡我入水三年未丧,是否有资格向阿婆讨个更好的解释?”

磨石铁的声音停歇,显然缪阿婆在斟酌。良久后,她终于说:“老妪我原本的意思,你入寻常水,无碍;但千万莫入莲湖,否则…她…会…带你去。”

黑屋门被母女俩随手带上,屋中又恢复了平静——磨石铁的尖叫并不嘈杂,真正嘈杂的是人语喧闹。

几乎就在母女脚步声消失的同时,一枚新的卵石也磨好了。缪阿婆在微光下仔细把玩着这颗新的艺术品,从心底发出一声长叹。她依依不舍地将卵石放入桌上的一口陶瓮中,又是一叹。

天机不可泄露,自己或许说得太多。这是她的一个痼疾了,总无法放下悲天悯人的心怀,但听者却无意,自己反招不待见。

至少有一个秘密她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每当她完成一枚卵石,当天,就会有一个她认识的生命离世而去。

现实,从来就是这么残忍。

夜深下来,一只小船悠悠驶离湖岸,穿过莲湖,停在密匝匝莲叶中一片罕见的开阔水域。

摇橹的是吴维络,坐在船头的是玉莲。玉莲的目光,凝在前方一小片灰黑的水面。她的心绪,和平静的水面截然不同,正不停地翻搅着。

幺莲,我来了。经过三年,我终于准备好了。

告诉我,是谁带走了你?是传说中的溺水鬼,还是江京府那位吕捕头多年来不懈追逐的杀人恶魔?

我希望乡里那个传说是真的,在你的忌日,我可以遇见你。

如果你真是因为溺水而不能重投人世,那是我一生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我会用我的一切来补偿你,经过三年内心的折磨,我准备好了。

原谅我,我亲爱的小妹。

滚烫的泪珠,滑在冰冷的脸颊上。

从泪水充盈的眼中望去,一切矇眬虚幻,淡淡月光更是给万物罩上一层薄晕。就在这样的幻影中,一个纤弱的身形缓缓升出水面。

玉莲惊呆了,伸袖抹去眼前泪水,心似乎顿时停止了跳动。

幺莲还是三年前那样娇弱,她的脸儿被月光洗得更显苍白,万千水珠从她散乱粘湿的黑发滚落,也一如三年前被捞起时那样令人心碎。

“幺莲…”玉莲轻声呼唤。

幺莲缓缓向玉莲伸出手,滴滴湖水,从指尖滑落。

玉莲想问:是不是有人害了你?但问话到嘴边,忽然有了答案:“是我害了你。”

折磨了她整整三年的悔恨,如洪水决堤,无情地冲击,霎那间她几欲崩溃。

幺莲却并没有一丝责备她的意思,只是伸着手,“好姊姊,救救我。”

三年前,我没能救你,今天,我会守住对自己的承诺,用一生来挽救你。

她义无反顾地伸出手。

“玉莲!”耳中传来吴维络的一声惊叫。

但已经晚了。

玉莲像是溶化在湿润的夜色中,没有挣扎,没有呼救,无声无息地消失。几乎就是转眼的功夫,水面又恢复了平静,静得甚至不见任何涟漪,静得像一块毫无生气的黑布。

引子二

假的,编的,都是骗人的。

此刻的安晓,恨透了Ian,从他发来的那个神神道道的破故事,到他QQ上这个新取的昵称。好好一个东北小伙儿,就是因为去了半年大学,就“娶”回这么个洋名!

当然,安晓并非真的恨Ian,毕竟那是自己的“老公”;而且,两人分开半年,他去遥远的江京读大学,可怜的她去年高考惨败,留在县里复读,至今,Ian对她仍不离不弃,她应该欣慰才对。

可是,那姐妹两个溺水的故事,太让人揪心了!

同时,安晓也知道,Ian为什么会发那篇故事给她看——他想阻止她今晚要做的这件事;他想拯救她,让她走出自己划下的这个怪圈。那故事是文言文改编的,据说出自一本叫《昭阳纪事》的明清笔记小说,讲的是远在千里之外江京的一些传闻。看来大学里读书真的很轻松,Ian居然有如此闲心!

不过,那故事的确挑动了她的神经,里面提到的传说,怎么和镇上流传千百年的说法如此惊人类似?

在忌日,来到冤死者去世的地点,就能看到你想见的逝者。

但她会“带你去”。

这两条传说,安晓只是将信将疑。这就难怪,她在这个无月的寒夜,走向密林深处的那座小屋的时候,脚步多少有些踟蹰。

去年的这个夜晚,是安晓在那座小屋里发现了石薇。石薇的脖颈,套在木屋里横梁上垂下的一截女式皮带里——石薇的皮带——无神的双眼迎向安晓的手电光和凄厉哭叫。石薇的脚下是一只被踢翻的木墩子,上面还有她的脚印。县公安局的人很快得出结论,她是上吊自杀,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完全冰冷,死亡已经超过五个小时。

发现石薇后,整整数日,除了简短回答些警察的问讯,安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人像是痴傻了一般。

警察问:“那天晚上,为什么想到去找石薇?”

“她一晚上都没有回宿舍。”

“为什么会找到那间木屋?”

“因为我们以前一起去那里玩过。”

“知道石薇为什么会去那间木屋?”

“不知道。”

安晓是石薇在世时最亲近的朋友,几乎无话不谈,彼此几乎没有任何秘密。

几乎没有任何秘密。

安晓感觉到,石薇终究还是在瞒着她,神出鬼没有好一阵子了。问她去哪儿了,高三还那么疯,要不要考大学了?石薇只是笑笑,满不在乎:“反正是要考艺术类院校,文化课成绩马马虎虎不就行了?”石薇是县一中的校花,笑起来融冰化雪,安晓看到她舒展明媚的笑颜,想想她说的话不无道理——石薇有绘画天赋,早就决定要去报考美院的——也就不追问了。安晓猜测,石薇多半是遇见了某位白马帅哥,迟早要向自己坦白的。

有一点安晓可以确知,石薇的确变了,她变得情绪有些阴晴不定。本来,石薇一句话说到一半,安晓就能说出下一半,但石薇出事前的那段日子,安晓已经不知道石薇还是不是她从幼儿园起就熟悉的女孩了。

然后,突然间,天就这么塌下来了。石薇就那样去了。

在沉默自闭的那段日子里,安晓并不是在发呆,相反,她想事儿已经想到大脑麻木。在一片混沌中,她至少想明白了一点:石薇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

石薇经常说,安晓比她父母更了解她。安晓将自己对石薇的了解串成一线,她的美貌、她的骄傲、她的受宠无限、她快乐的性格,怎么都和上吊自杀毫无关联。

这一年里,安晓苦苦寻找着答案。

在县一中成绩从未低于年级前三名的安晓高考意外铩羽。了解她的人知道,其实一点也不意外:高三这关键的时刻,最贴心的朋友出了那样的事,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安晓的“老公”Ian甚至认为,她是有意考砸锅,这样可以复读一年,在老家多留一年,慢慢琢磨石薇的死因——尽管公安局已经干干净净地排除了他杀的可能。石薇上吊的小屋里,只有死者和安晓的足迹,没有第三个人存在的迹象,也没有任何挣扎搏斗的痕迹。听说,上吊死的和被勒死的,验尸后会发现不同之处,石薇之死,法医认为明显是上吊致死。

此刻,走在黑暗的松林里,听着脚下皮靴踩在干雪上吱吱的响声,安晓知道自己荒唐:怎么可能去相信山林野闻的传说呢?怎么可能相信,死去整整一年的石薇,会在小屋里等着自己,告诉自己上吊的真相呢?

今年入冬以来,天旱无雪,上回下雪还是两周之前,而且轻描淡写,所以到现在,山里的积雪也寥寥,倒是方便了她夜行山路。但安晓越走越迟疑。这一切都太像去年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跌跌撞撞地赶到那个小屋,结果发现了石薇的尸体。今夜会怎么样?她也知道自己独自进山有些鲁莽,她也不是没有试着“说服”同班两个自称很“哥”的男生来护驾。可他们一听说要黑夜进山,就打了退堂鼓,害得她白请他们吃了一顿晚饭。

终于,前面现出了小屋的黑影——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那小屋都是黑的。

一座黑色的小屋。

谁也说不清那黑色是从何而来。黑漆的粉刷?林火烧的?屋内人取暖的火熏的?抑或盖屋的木头本身就是黑的?这小屋本身的历史并没有太多神秘色彩,从简单的外形看,只是长白山林间、供伐木工或者猎人们栖息的千百小屋的一座。这小屋建了有多久?五十年?一百年?三百年?也没有人说得清。

黑屋的黑影就在眼前。为什么这屋子如此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