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么漂亮的石头!”美物的吸引立刻冲淡了成露的恐惧,她走过去,拿起桌上一块卵石,借着外面透过来的光仔细把玩,“真的是天池边上的石头吗?是您自己做的吗?怎么卖呀?”

一连串的问题,即便一副伶俐口齿也难一口气回答,更何况那位老妇人似乎不善言辞——她用手指了指桌前贴的一张硬纸板做的牌子,上面写着:天池玉石,88元/颗。

老妇人手里拿着一颗正在加工的石头,桌上是一架有磨盘装置的机器,我猜是一台手动的小型磨石机。她似乎对我们毫无兴趣,低下头,继续打磨那颗石头。有时候用机器,间或用一柄细细的磨刀。

在磨石机的钝响中,成露在我耳边轻声说:“原来是个又盲又哑的老婆婆。”她提高声音说:“八十八元,也太贵了吧!不就是颗石头嘛!”

老妇人头都没有抬,也不知是因为没听见,还是因为不屑理会。

成露将手里的石头放回去,手在桌边迟疑了一下,显然是发现,桌上正好陈列了六枚磨好的卵石。她想了想,又轻声对我说:“正好,我们这次来玩儿的是六个人,我把这六颗石头一起买下来做我们每个人的纪念品,再和她侃侃团购价,你说六颗三百块怎么样?我还是觉得贵了点,但反正说好了,这次出游都是罗立凡买单。”

我知道成露有乱花钱的习惯,阻止也没什么效果,就说:“我当然是觉得比较浪费,你看着办吧。”

成露凑到老妇人近前,高声说:“要不我把这六颗石头都买下来,三百块钱怎么样?”

老婆婆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我们(虽然我知道她一定什么都没看见),想了一阵子,拉开抽屉,摸出一个计算器,在上面敲了几下,拿给成露。我们凑到门口灯光下,看清计算器上的显示:388。

成露瞟了我一眼,有点忍俊不禁的样子,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这老太太还挺不免俗的,整天盯着个8字。她说:“好吧好吧,就三百八十八吧。您有漂亮点儿的小盒子什么的没有?我要送人的。”

老妇人从挂在椅子背上的一个布包里摸出六只红缎面的小盒子,递给成露。成露拿出四张百元钞,递给老妇人,开始一个个将石头往小盒子里装。

“你们怎么躲到这儿了!叫我们一通好找!”罗立凡出现在门口。

“哎呀你嚷嚷什么呀,我在买友谊纪念品。感谢我吧,帮你省了两百块钱呢。”成露说。

罗立凡摇着头说:“整天就瞎买东西。”

成露冷笑说:“钱这个东西就是这样,花完了就省心了,省得外面的人总惦记着。”话里带话,估计连失聪的老婆婆都能听出来。

“你们怎么在这儿?”随后跟来的谷伊扬的声音里,有一丝异样,是惊恐?

成露回头“切”了一声:“伊扬,你也太婆婆妈妈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几乎同时,正在摸索零钱的老妇人猛地一怔。

谷伊扬有些发急:“快点儿吧,时间也不算太早了,还要登记、上山…”

忽然,老妇人伸出手,紧紧扣住了成露正在装石头的手。

“哎哟,你干吗?”成露惊叫。

老妇人使劲摇头。我惊问:“什么意思?您不卖了?”

四张百元钞,又塞回了成露手里。

“怎么这样啊?听说过强卖的,还没听说过谈妥价钱又死活不肯卖的。”成露嘟囔着,横扫一眼罗立凡和谷伊扬,“你看你们两个捣什么乱,怎么你们一来她就不卖了呢?”

我走到老妇人面前,柔声问:“请问,您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又不卖了呢?”

我走到老妇人面前,柔声问:“请问,您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又不卖了呢?”

她抬手,指向谷伊扬(仿佛她能看见他),缓缓摇头。

谷伊扬盯着老妇人无神的双目,声音镇定下来,说:“别理她,走吧!”

这时我注意到,老妇人扬起手,将成露差点儿买下来的卵石,一枚枚扔向桌上的一个陶罐。虽然没有视力的帮助,卵石却精准地落入罐中,和罐里已经有的石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她面无表情,仿佛不在乎精心打磨的工艺品被敲出瑕疵。

等成露他们走出小屋时,六枚卵石已经都进了陶罐。我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她古怪的举动。

我不甘心,让一个谜题在我眼前成为永久的谜题。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做最后一次努力。

得到的回答,只是一片沉默。老妇人捏着新打磨出的那枚卵石,似乎在犹豫不决。

我叹了一声,走向门口。

“现在就回去,还来得及。”老妇人忽然开口了。沙哑的嗓音,像是从磨石机里挤出来。

原来她一直都是会说话的!只是选择不开口而已。

我的心猛的往下沉,“那您告诉我,为什么?”

老妇人再次沉默,只是轻轻抚弄着手里的卵石。

我等了片刻,成露在外面叫:“那兰,你还在里面干吗呢?”我回了声“来了”,继续往门口挪动。

似乎有一声叹息响在耳后。

随后,“哒”的一声。

我知道,最后那颗卵石,也消失在陶罐里。

那几颗卵石,一颗颗消失了。

此刻,在山风的嚎叫中,我想的是,欣宜在哪儿?欣宜怎么不见了?欣宜难道消失了?

门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好像我这个欣宜的临时室友,是唯一知道这个答案的人。

我摇头说:“刚才听到我表姐叫,就立刻跑出来,现在想想,当时欣宜的确不在我们房间里。否则,相信她也会跟我一起来看个究竟。”这时,我感觉身上有些冷:先是那张诡秘的照片,然后是欣宜的不知去向。

还有老妇人的话:现在就回去,还来得及。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8.雪上菲

罗立凡和成露开来的SUV里并没有欣宜。欣宜是自己驾车到雪场的。成露告诉我,欣宜是通过微博联系上她的。定下这次出行计划后,成露当时随手发了一条微博:“准备去长白山新开的延丰滑雪场,谁想教我滑雪?”

不久,一位很早就在微博上关注她的叫“雪上菲”的网友给她发了私信,声称自己酷爱滑雪,还是位半专业的滑雪教练,一直在北京和河北两地“不够专业”的雪场挣扎,所以很想去东北“真正的雪场”一游,正好看见成露的微博,希望能同行。

成露和她通了手机,知道“雪上菲”的名字叫欣宜,两人交谈甚欢。到雪场前,成露还没有和欣宜见过面,我们还是到了木屋后,才和这位雪上运动健将第一次握手。

不过,在罗立凡的车里,成露就告诉我:“你一定会喜欢她,特爽气又乖巧的一个人。”我想,一身兼有这样两个优秀素质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

同样是到了木屋后,我们才知道,欣宜的全名是穆欣宜,但所有人都只叫她欣宜。她自驾来,还自己带来了滑雪板和滑雪鞋。她说滑雪场租的器械还不错,但她自己的更习惯更舒服。成露电话里的遥感还真准确,欣宜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长相甜甜的讨人喜欢,声音脆脆的讨人喜欢,两个深深的酒窝,还总爱笑,会发出很爽朗的笑,感染力强极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身材,即便穿着厚重的滑雪衣裤,仍显得玲珑有致。

难怪开雪地车送我们上山的雪场服务员小伙,听说我们要去16号木屋,立刻问:“那位雪上飞的美女,原来是你们一伙的呀!”听上去好像我们是同一个山头出来的土匪似的。

成露叫道:“她把自己网名儿都告诉你了?”

服务员小伙说:“什么网名儿?我是说她滑雪滑得贼好。她早来了半天,一直在滑雪来着,我看见了,问她什么名儿,滑雪咋滑得这么好呢。她说,不知道我叫雪上飞吗?我当她是开玩笑呢,敢情是真名儿啊。”

成露纠正他说:“是网名儿…你们雪场有没有规定不许你们这些工作人员和顾客打情骂俏吗?”

开雪地车的服务员脸微红着说:“好像没啥明文规定,再说我又没有问她要手机号什么的…要了手机号也没用,这山里又没有信号…主要是好奇,来这儿的,女的滑雪滑的好的还真不多。”

成露一指罗立凡说:“这人不是女的,滑雪滑的也不怎么样。”

罗立凡扭头白了成露一眼,成露得意地微笑。我暗叹,成露长不大的脾性,真的像是我的表妹呢!而我,被身边这个谷伊扬和海角的那个秦淮,相继折磨得好像已经未老先衰!

穆欣宜站在木屋门口向我们招手,亮橙色的滑雪服,明媚的笑容,让我们这些爬坡爬得气喘吁吁的人们立刻觉得眼前一亮,浑身一阵轻松。

“你们回头看,多美多壮观的风景啊!”这是穆欣宜说的第一句话,一个极热爱生活的人。

欣宜的身边,插着滑雪板和滑雪杆,我惊讶地问:“你自己扛上来的?”

“是啊,其实还好啦,习惯了。”她看了一眼谷伊扬,笑意更浓,“谁让我爬上来的时候,身边没有肌肉男护驾呢!”好像她的双眼能穿透厚厚的大衣,看出谷伊扬肌肉的轮廓。

服务员小哥抗议道:“我可是自告奋勇过的!”然后在谷伊扬肩上拍了一下,又说:“当然,我和这位大哥没的比。”

9.遗梦迷梦

这样绝命的风雪中,欣宜去了哪里?

众人的目光还盯在我脸上,似乎她的失踪和我有关,完全忽略了一个明显的事实,我对欣宜的了解,其实和大家一样肤浅。

我的头又开始一阵阵地刺痛。

不祥之感。鬼脸照。失踪。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将我的注意力暂时从头痛上转移,所有的人也都紧张地望向门口。

门启,欣宜抱着滑雪板冲了进来。幸亏是谷伊扬开的门,换一个身材矮小单薄的,一定会被那股势能撞倒。

谷伊扬叫着:“别急,别急!”

简自远叫着:“快点,快点,快关门!别让冷气进来!”

“你跑哪儿去了?”谷伊扬和简自远同时问道,一个声音低沉,一个尖高,男声二重唱。

“这种天,能不能尽量不要出门?”简自远担心的显然还是在迅速消失的暖气。

谷伊扬说:“我们都很担心你的安全,这样的天气…”

欣宜笑笑说:“你不是也出去了吗…你们不是也出去了吗?”她飞快看一眼黎韵枝,又瞩目谷伊扬。“我其实想拉上你做保安的,但你那时候已经出门了。”

罗立凡叹口气说:“总算都到齐了,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了吧。你们聊着,我去看看我们家太后怎么样了。”转身也回客房去了。过去他在亲友面前,也称呼成露为“太后”,我们想到成露的公主脾气,也都只是觉得好玩儿,但这个时候听来,却是那么刺耳。

我问欣宜:“怎么?你去滑雪了?”这是显而易见的,我是想问:在这样的天气里,你居然能享受滑雪的快乐?索道缆车已经冰封,你又是到哪儿去滑的雪?

欣宜一把拢过我,小声说:“哎呀你不知道,外面的雪可棒了!这么厚的雪,是我这样的滑雪激进分子最喜欢的!而且正是因为雪厚,所以根本不用到雪场去滑,这里那么多坡,都被雪填平了,所以哪儿都可以滑!等下午我带你去。”她偷看一眼简自远,说:“我才不会理那个家伙,真够衰的,怕冷能怕成那样!”

我说:“这么厚的雪,你这样的高手喜欢,我这样的菜鸟,不把自己埋起来就不错了。我今天还是宅着吧,如果明天天气转好了再说。另外,我的头还是有点痛。而且,还出了一件意外。”我提起了那张被调包的奇怪照片。

欣宜脸上的笑容冻住了,轻轻地连声说着“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她将滑雪板和滑雪杆往我怀里一推,疾步走向成露和罗立凡的客房。成露需要安慰,再没有谁,比欣宜更会安慰人。这个,我自愧不如。

我拖着欣宜的滑雪板,往自己的房间走,谷伊扬上来,照单全收,陪着我往客房走,黎韵枝蹙着眉,幽怨地看着。我想对谷伊扬说,你不必这样。转念一想,我也不必这样。看着外面世界末日般的天气,知道我们已经断了电、和外界失去联系,谁想和谁走在一起,大概是我们能享受的唯一自由了。

到了我和欣宜合住的客房里,谷伊扬终于开口道:“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我说:“同感同感。没电、没通讯、没交通、食物缺乏,谁要有好的感觉,那是叫没心没肺。”

谷伊扬苦笑一下说:“我是说真的,最主要是成露的那张照片,太诡异了。”

“我看多半还是罗立凡干的无聊事!既然感情已经不在,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我恨恨地说。

谷伊扬低下头,过了一阵才说:“人心是个很复杂的东西。”

是啊,我这个心理学专业的好像不知道似的。我柔声说:“我没有影射你的意思,真的。”

他说:“我知道,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想说,我和小黎之间 …”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勉强一笑:“你不用说了,你们之间怎么样,和我无关。其实,都过去快半年了…”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也可以毁掉一切。

谷伊扬识时务地改了口:“我刚才在外面说的,也是真心话,我认为我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租了这套木屋。所以无论简自远怎么说风凉话,我无言以对。谢谢你对我的维护。”谷伊扬盯着我,那目光,是我想见、但怕见的温柔。“你的头痛,好些了吗?”

我想说,没有加重就不错了。但我不愿增加他的负疚,只是笑说:“还好。”

我从来没有过慢性头痛或偏头痛的问题,但自从住进这座木屋,我就开始了持续性的头晕和头痛。

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自称连石头都能消化的谷伊扬,住进木屋第二天开始上吐下泻;本来就相当情绪化的成露,变成了新版林黛玉,泪水成了每日必修;永远在挑剔的简自远,像是得了躁狂症,见到任何人任何事,都要狂吠一番;罗立凡抱怨连连失眠;就连欣宜,永动机一样的滑雪宝贝,有时候也会抱怨乏力感,而且,不是高地缺氧胸闷气不畅的那种乏力,而是那种感觉晕晕乎乎的乏力感。

从这点看,住进这座木屋,也许真的是个莫大的错误。

谷伊扬说:“你看上去,还是有些憔悴。休息一下吧。”

我点头:“是感觉还有点没睡醒的样子。我想再打个盹儿,希望醒来,不会发现再有人消失。”

只是拙劣的玩笑话,没想到成了一句拙劣但恐怖的预言。

谷伊扬离开的时候,欣宜回到屋里,开始细细擦拭滑雪板和滑雪鞋——这是她的习惯,每次滑完雪后一定要做的修行。

然后我渐渐睡去。

狼嚎般的风声、时轻时重的脚步声、各个客房时开时关的门声、忽远忽近的低语声,汇成毫无乐感的交响,更无法充当一个头痛欲裂者的催眠曲。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偏偏梦魇不断。

无脸的长发女,穿着成露的睡衣游走;撩起遮脸的长发,却是黎韵枝的俏颜,满面是血!然后是谷伊扬的脸、罗立凡的脸、成露的脸、穆欣宜的脸…还是那张照片,那张合影,所有人的脸,都只剩下了骨架,鲜亮滑雪衫的上方,是一只只骷髅,黑洞洞的眼眶无底。

这样的脸,居然还在说话:“食物!怎么分配剩下的食物?”

略尖细的男声,口臭。

简自远!

“大家一起来决定一下,怎么分配剩下的食物!”

无聊,我在梦里想。食物固然重要,但生死存亡更重要。

为什么会有生死的顾虑?别忘了,这只是一个梦。

怎么会没有生死的顾虑?横梁上垂下来的那头黑发,披面而来,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的视线?

我高高在上,俯视着“众生”,却丝毫没有做上帝的感觉。我只是个被吊死的冤魂,而已。

但我可以看见身下的一切,我可以透视出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我可以看出罗立凡要如何摆脱成露;我可以看出黎韵枝要如何锁定谷伊扬,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我可以看出简自远要如何使自己成为最后一个幸存者;我可以看出穆欣宜要如何快乐至死;我可以看出成露…我那单纯娇纵又脆弱的表姐,她要干什么?

她为什么在午夜游走在木屋门口?她为什么对着窗外黑暗中的漫天风雪发呆?

然后,她倏忽消失。

再次出现的,却是欣宜。

欣宜抱住了我,摇着我,像是在绝望地摇着一具已经毫无生气的尸体。

醒醒,那兰你醒醒!

我醒过来,面对的是泪流满面的欣宜。

在最风雪阴暗的日子里都阳光满溢的欣宜,如果她忽然泪流满面,只有一个可能,这世界真的要毁灭了。

我的头还晕沉沉,脑底还在隐隐作痛,我问她:“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窗外似乎是暗淡晨光,或许是傍晚,说不清。

“成露…”欣宜哽咽着说不下去。她穿着睡衣,头发略凌乱,显然是刚睡起不久。

我的心一阵大乱:“成露怎么了?”

“失踪了!成露失踪了!”

头剧痛。

成露,失踪了?

随后,在我脑中,冒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罗立凡!

成露的失踪,最先要盘问的,当然就是她的丈夫罗立凡。

10.露失楼台

依我对成露的了解,她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独自出门去寻找下山的路,更不会有兴致去做雪上运动。她的消失,是真正的失踪。

就像在我梦里看到的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跌跌撞撞地赶往成露和罗立凡的客房。这短短的二十几步里,我逐渐明白,自己的确昏睡了将近整整一天。这座木屋,似乎有着一种邪恶的魔力,改变着每个人,如果我的头再这样痛下去,如果我再这样噩梦频频地昏睡下去,疯掉几乎是必然的。

或者说,精神病的病程已经开始了?

成露和罗立凡的客房里,所有的人都在。罗立凡坐在床边,一日不见,仿佛年长了二十多岁,十足成了一位中年人。他的浓眉紧锁,额头上皱出深深的纹路几许。他的目光,现出从未有过的呆滞——他素来以灵活著称,家里家外都是如此,才会有今天事业上的“辉煌”和成露的不幸。他的头微低着,那份熟悉的自信似乎抛在了雪天之外。

他面如死灰,仿佛挣扎在死亡边缘。

或许,只是屋里缺少灯光的黯淡效果。

我立刻想问:“你难道是合衣睡的?怎么整夜过去,还穿着出门的衣服?”赤裸裸的质疑。我随即注意到他脚下的靴子微湿,知道他一定去过户外。他身边的谷伊扬也同样穿着外装,靴子上也湿了一片,联想一下,两人一定曾共同在木屋附近搜查成露的线索。

见我来到,没等我发问,罗立凡主动开口,应该是说过不止一遍的一番话:“昨晚,和伊扬一起喝了点酒,基本上是空腹喝的…我们的食物本来就不多了…大错特错的决定…我酒量本来就一般,很早就在沙发上昏沉沉睡了。一口气睡到凌晨六点多,起来回到我们屋里,才发现露露不见了。”

“昨天晚上呢?你睡觉之前,成露在哪儿?”我问道。

“我睡觉前,还看见她在电脑上玩游戏。我劝她省着点儿电吧,她还说,又上不了网,省着能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及时行乐。”罗立凡艰难地叹出一口气,“好像,那是我们两人之间,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句话,也是争执抬杠。

硕大的疑窦明摆在我面前:“你为什么在沙发上睡?为什么好端端的不在你们的客房里睡觉?”

这回,在场所有人都惊诧莫名地看着我。

我隐隐觉得不妙:“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