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没什么用。”我懊恼地说。

“还有泰诺、布洛芬、扑热息痛…”

简自远说:“欣宜妹妹怎么像个小药箱似的?”

欣宜说:“一方面我本来就是做药品推销的,最主要的是,我们雪上飞其实也会摔跤,出去滑雪总会备些止痛药。”

在欣宜的房间安顿下来后,我走出门,迎面又遇见简自远。他一脸坏笑:“亲爱的,从现在开始,我要跟踪你了,总不能白拿钱不干事儿吧,哈哈。”

我骂了一句“无聊”,走开了。

24.尸检

此刻,谷伊扬在摆弄着简自远的电脑,简自远靠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欣宜和黎韵枝的泪痕已干,沉默地并排坐在谷伊扬的床沿。

我的脑子里塞得满满的,同时又是一片空白,住进木屋后的三天,犹如太虚幻境里的蝴蝶梦,有人失踪,有人死亡,有人背叛,有人欺骗,一切都扑簌迷离,只有阵阵袭来的头痛是最真实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头痛?为什么会梦游?为什么会沉睡整整一天一夜?

成露究竟去了哪里?罗立凡是自杀还是他杀?那被咬烂的一条腿,是谁作的孽?

被这些问题困扰着,我腹内忽然一阵绞痛,口干舌燥,我这才发现,自己又饿又渴。父亲留给我的保温杯还在客房里,早已不能制冷的冰箱里还有多少残羹冷炙?

“我必须得吃点东西,喝点东西。”我打破室内的沉寂。

谷伊扬站起身说:“走吧,咱们一起去厨房。”

欣宜问:“他的电脑里,你检验出什么了吗?”

谷伊扬摇头说:“简老师的电脑上已经配了几种恢复被删除文件的软件,我都用过,恢复了一些近期删除的文件,都和视频无关。我又做了搜索,搜索出了所有视频,还没有一一过目,但似乎没有那兰提到的目录。”

我冷冷地说:“知道了,你是在说我撒谎。”

“或者是看错了,记错了。”谷伊扬叹口气,一只手温柔地搭在我肩头,“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

我努力晃动肩膀,甩掉他的关怀。

现在,只有我自己,相信我的意识。

-

五个人来到厨房,检视着我们所剩无多的食品:三碗方便面,一袋八只的速冻杂粮小馒头,一袋真空包装的酸菜鱼。欣宜还带了些苏打饼干和两小盒可以室温保存的盒装牛奶。谷伊扬看着堆在桌上的所有食品, 对我说:“这些,也真要感谢你,那天晚上坚持要去买,否则,我们的情况会更糟。”

是吗,还会有比这更糟的境况吗?

我当时感觉很不好,但怎么也没想到,之后事态的发展,会如此凄惨。真的更糟。

谷伊扬的话实在:那晚我要“出走”的小小风波过去后,我们一起下去吃晚饭,饭后,是我坚持要买些现成的食品,以备不时之需。我无法预测天气,但我可以预防天气骤变带来的负面影响。

好在厨房里锅碗瓢盆俱全,电虽断了,煤气尚存——炉灶接着一个天然气罐,不受恶劣天气的影响。我们一起精打细算地分吃了点东西,食品储备又有一半去除了。

我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发愁:雪仍在紧密地下着,一点没有回晴的迹象。

“这度假村,怎么能就这样把我们丢在山上不管了呢?”简自远又开始抱怨了,好像这样可以唤来天降神兵,“还有地方政府呢?急救大队呢?直升机呢?”

谷伊扬说:“这样的天气,雪这么大,谁也上不来,包括直升机。先不说调用直升机的难度,就这样的能见度,绝对是自杀性行为。何况这木屋在森林正中,即便直升机能冒险开上来,也无法着陆或者和我们接触。更主要的原因,我们并不算失踪人员,被困时间久了以后,救援的紧迫性才会显示出来。”

简自远嘟囔着:“是啊,我们不是失踪人员,只不过是倒霉人员。”

欣宜怒道:“你说这话有狗屁用啊?”

我忽然开口,彻底扭转这个阴霾密布的话题,转入一个更阴霾密布的话题:“我倒是觉得,现在首要的,还是找出罗立凡的死因。”

我的眼睛,没有盯着厅里任何一个人看,心里想的是,如果罗立凡是他杀,排除不着边际的替死鬼之说,排除不可思议的隐身杀手成露之说,凶手应该就是这四个人中的一个。

即便是谷伊扬,先是在厨房找成露的痕迹,后来和我在房间里密谈,仍会有短暂的时间作案。比如,借口去卫生间上个厕所,将罗立凡诱到阁楼勒死,然后吊起来,前后只要几分钟。他是这里唯一的肌肉男,他下手的成功率会最高。

更何况,罗立凡对他和成露的指控如果成立,如果暧昧的确存在,这完全可以衍生为谋杀的动机。他和成露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他虽然向我解释透彻,但只是一面之词。

我相信他吗?他值得我相信吗?

他到这木屋来“旅游”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真的是来探寻安晓上吊的真相吗?真相怎么可能以那么一个云山雾罩的传说为背景呢?死者的周年忌日、显灵、替死鬼,这比我听到最荒唐的传说更荒唐。

他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还有那个像是从某朵莲花里蹦出来的天外来客黎韵枝,竟和谷伊扬唱着同样的曲目。

动机呢?如果简自远和欣宜是凶手,动机又会是什么呢?

成露呢?成露去了哪里?她还活着吗?

简自远接着我的话说:“不是废话吗?当然应该找到他的死因,但怎么个找法?兰妹妹选修过刑侦吗?”

欣宜怒道:“你能不能讲一句不带酸味儿的话?”

我说:“我们必须做个尸检。”站起身,向阁楼走去。

“尸检?”简自远也跳了起来,“这好像是公安的事儿,你够专业吗?不怕破坏现场吗?”

谷伊扬快步跟上来说:“刚才给罗立凡做过急救,现场早就被破坏了,等公安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就怕我们也要…”

“我们也要什么?”我惊回首。

谷伊扬说:“成露消失了,罗立凡死了,会不会是个系列犯罪的开始呢?”

简自远的脸色又变苍白了:“谷老弟,不要吓唬人好不好?你是说我们屋里有个系列杀人狂?”

欣宜说:“那我们大家都照照镜子,看谁更像?”

谷伊扬到房间里取来一把硕大的电筒,一行人走到阁楼下,都停住脚步。谷伊扬说:“要不,还是像刚才那样,我和那兰上去验尸,欣宜和韵枝,如果你们觉得上去不方便,可以呆在下面,简自远在楼梯上接应,怎么样?”

简自远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也要参与验尸,一来多一双眼睛,二来防止你们掩盖罪证…不是说我只怀疑你们啊,现在大家都不清白,对谁都要防着点。”

我看见欣宜对我使了眼色,做出一副作呕的模样。我说:“我没意见,多一个人倒是可以看得更仔细点,不过你不要把现场吐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有点食物,都白吃了。”

简自远打了个哆嗦,显然想到后果的严重,但还是咬牙切齿地说:“没…没关系,见过一次后,胆子应该强大些了。”

谷伊扬说:“那好,韵枝和欣宜,你们也上楼吧,就在阁楼门口等着,我们五个,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能分开。”

进阁楼前,鼻子就被一阵血腥气塞得满满的。简自远立刻捂上了鼻子,另一只手捂住了嘴,真不知道他怎样才能呼吸。

罗立凡的尸体已经被我和谷伊扬放倒在地上,谷伊扬打起手电,正照在尸体的双眼,他的双眼,半睁着,目光定定地望着我们。简自远转过了身。

我和谷伊扬都戴上了薄手套,用手电照着罗立凡的尸体,从头到脚,寻找着,除了脖颈勒痕和被撕裂的腿外,是否有其它明显的伤口。

没有。

于是我们把注意力放在了头部和脖颈处。

LED手电光,照出来的事物,很容易就只剩黑白灰色,罗立凡脖子上被皮带勒出的瘀痕,看上去是一片青灰。瘀痕附近的皮肤也有明显被磨破的痕迹,那是上吊时挣扎中皮肤和皮带磨砺后的结果。将尸体翻身,脑后枕部没有创伤,也是只有在后颈部,有勒痕和磨伤。

谷伊扬的重点,似乎在罗立凡的脸部,他紧贴在手电光下,看了一阵,我能看见,罗立凡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略略肿胀,而且似乎多出一些小小的斑点。这说明什么?谷伊扬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看他的脸?

我转换视线,仔细看了看已经解下扔在一边的皮带,一寸寸地看过去。

看见了一小片血迹。绿豆大小的一片血迹,在浅棕色的皮带上只是一点暗色,真的是血迹吗?我再次将手电光转回尸体的颈部,颈部前面的皮肤几乎磨烂,而且有明显的血迹,但颈后虽也有勒痕,皮肤损坏并不严重,但就在后颈正中,也有一小点血迹,不仔细看,很容易就疏忽了。

“看到什么了?”谷伊扬问。

“没有任何异样。”也许日后会后悔,但此刻,我谁也不相信。“只能说明他是被吊死的。”我的手触及罗立凡的肌肤,松软无力,毫无生气。

简自远一直躲在我后面,想看又不敢看,直到我在琢磨皮带,他才问:“这真的是他自己的皮带吗?”

我说:“应该是的吧,你瞧,他裤腰上的皮带已经不见了。”我顺便将皮带在裤襻上比了比,正合适。

裤子的纽扣扣紧了,但拉链松开了一大半。幸亏扣子扣好了,否则整个裤子就要掉下来。

我们自然又将重心放在被撕开的腿上。

简自远转过身,不再问什么了,喉咙里叽哩咕噜的,显然血腥的部分他实在受不了。我尽量屏住呼吸,仔细看伤口。最外部的皮肉断开处齐整,但靠近骨头的部分却丝丝缕缕,像是被硬生生扯断。

谷伊扬说:“看上去好像先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切开,然后再撕扯…谁会残忍无聊到这个地步,简直像野兽!简直是魔鬼!”

“或者,就是野兽,就是魔鬼。”我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在黑暗中看见的那个影子,和那双眼睛。“简自远,记不记得那天半夜里,我说我好像看见一个影子在厨房里。”

简自远瓮声瓮气地说:“你那时候就开始头痛了吧?”

这个混帐家伙,还是在说我神智出了故障。

谷伊扬说:“奇怪的是,如果是野兽,那野兽又怎么会把罗立凡吊起来?还是说罗立凡上吊在先,野兽撕咬在后。”

简自远又发弘论:“我看兰妹妹的野兽论完全站不住脚。腿虽然被扯断了,但明显没有缺少太多皮肉…你们两个,不信试试看,把地上的皮肉收拾起来,肯定能给那条腿复原。如果是野兽,哪有只咬不吃的说法?”

我们一时回答不上来。

同样无法回答的,是罗立凡为什么会上吊。或者说,谁吊死了罗立凡?

我们中间的一个,还是不在我们中间的一个?

罗立凡,成露;成露,罗立凡。简简单单的两个名字,简简单单的两个人,却生出无数的纠葛。

25.色戒

我提出要搬出去住的小风波过后,那天晚上又去聚餐,大家胃口都好了些,但是一个个好像都心事重重。或许,黎韵枝要求换房间、我要求出走,这两个小插曲,足够影响所有人的心情。吃完饭后,我坚持要再买些食品。我们在银余镇上的超市里买过一些速食和日常用品,但经过两天两夜,已经所剩无几。还需要买很多吗?几乎所有人都笑我过于谨慎,只有欣宜挺我。我当时就感觉,等下山后,这批同伴里,只有和欣宜可以保持长久的友谊。

有时候,应该想得远些,比如预防突来的封山暴风雪;有时候,不应该想那么远,比如下山后云云。因为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想到,如果下不了山呢?

可惜我当时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继续想着欣宜的友谊。唯一会成为我和欣宜之间保持长久友谊的障碍,是谷伊扬。

我相信,自己和谷伊扬之间,应该已是清白了断。本来就是如此,更何况“正牌女友”黎韵枝的横空出世。但我不知道谷伊扬是怎么想的,在许多黎韵枝不注意的时候,他看我的眼光中还透着热切盼望。有时候,我真觉得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自作多情,目光真的能读得出吗?我比常人多一点心理学的训练,就能真的看出目光中蕴含的深意吗?

我真正能看出的,是欣宜对谷伊扬的欣赏。晚餐的时候,黎韵枝照样紧紧贴在谷伊扬身边,但是一张圆桌边,一个人的座位永远有两个邻居。谷伊扬的另一侧就是欣宜。有时候我真不明白,欣宜这么出色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去趟这池“浑水”,大概一见钟情就是那么不可理喻吧。

回到木屋,在我和欣宜的客房里,当灯光暗下,当我在隐隐头痛中昏昏欲睡时,邻床上的欣宜突然问我:“你对谷伊扬,还剩多少感情?”

我立刻淡去了睡意,说:“你怎么知道了?是谁转发的消息?”

欣宜咯咯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

“我好像真的罪行深重。你问这个干吗?”我猜,十有八九是简自远说出来的,只有他会那么无聊。那么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说不定是从谷伊扬那里直接听来的,他们毕竟是同事,甚至可能在办公室看到过照片。

“你真看不出来啊?”欣宜说,“我以为我这点小念头,早就是司马昭之心了。你们之间要是真的撇清了,我可就不客气了。”别说,这还真符合欣宜这个雪上飞的个性。

我说:“我已经摆脱他的折磨了,你前仆后继吧…哦,差点忘了,明天早上,我还要向你介绍一下黎韵枝小姐,据说她是谷伊扬的女朋友,你们可以友好协商,或者比武招亲,比谁滑雪滑得快…。”

欣宜又是咯咯一笑,“你这人真逗。我是说真的。我比较喜欢有男人味儿的…”

“那我向你隆重推荐同样来自京城的简公公,他一张开嘴就特别有味儿。”我索性损人到底。

欣宜笑停后问:“你真的不在乎,我要是向谷伊扬抛俩媚眼儿?”

“我和他真的浮云了。”我不知该怎么说。

“我知道,听说你和一个叫秦淮的作家好上了,对不对?”欣宜问,“不是我爱八卦,这可是上了娱乐版的事情。”

我叹口气说:“秦淮就是这座木屋。”

“什么意思?”

“让我头痛。秦淮和这木屋一样让我头痛。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自己和秦淮到底算是什么,他消失了很久,我似乎也越来越不在乎了。”不知为什么,和欣宜聊天,三言两语就开始全盘掏出真心话。

欣宜“哦”了一声,“我真不该提这事儿了。那就再说谷伊扬吧。你有没有觉得,黎韵枝这个人特别怪?”

“你也看出来了,她和谷伊扬的关系好像很微妙。”

欣宜说:“可不是!她虽然口口声声说是谷伊扬的女朋友,谷伊扬虽然从没有反驳,但也没有一口承认下来,只是唯唯诺诺,顺水推舟一般。我倒是觉得,谷伊扬有时候看你的眼光里,还有一种温情。所以我刚才问你,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交情,我能‘插足’不能?”

看来我的目光解读还算到位。

我说:“什么插足不插足的,放心吧,你要插的,是一根黎韵枝。”

欣宜歪着头说:“说得我像职业小三似的。”

“那可是本世纪最看好的职业哦。”

欣宜冷笑一声,“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做什么都不会做小三,做鸡都不做小三,那是个最没有自尊的职业。我永远不会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那天晚上平安无事。第二天滑雪滑到一半,大片的雪花就悠悠扬扬地落下来。那时还没有狂风,雪也不算紧,除了雪花体积比我以前见过的大,感觉就是平常的一场雪。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欣宜提议大家一起回山间,到木屋门口打雪仗、堆雪人。罗立凡皱着眉问,雪上飞女士您高寿?怎么还打雪仗、堆雪人呢?成露反驳说,谁都跟你似的老气横秋的。欣宜帮着一起挤兑说,要不怎么叫“老总”呢。简自远说一上午滑雪摔得体无完肤,也建议回去玩雪,他正好可以动态摄影。

于是,饭后我们一同坐上“木屋专线”缆车回木屋。

相信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的“缆车行”。

万小雷用雪地车将我们分批送到山腰,短短话别,谷伊扬说:“雪大,你开车的时候小心点儿。”

“放心吧老铁,你们好好玩儿,明儿个我再来接你们。”万小雷又在谷伊扬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

等开始玩起雪来,我才发现,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精心呵护保留的童真。当时雪下得反而比中午小了一些,有点像黎明前的黑暗或者暴风雨前的平静,总之是绝佳的玩雪机会。新鲜的、松软的、干爽的雪,被团成一个个雪球,砸向那一个个令人欣赏、鄙夷、痛恨、牵挂、猜忌、怜爱的人。

摆脱了我心目中阳光形象、一直郁郁寡欢的谷伊扬似乎又回到了大学里那副敏捷霸道的模样,上蹿下跳,扔出来的雪球都是被各种“肌”狠狠挤过的,砸得人生疼;老气横秋的罗立凡似乎返老还童了,显示了出人意料的“身手”,矫健的程度居然绝不在谷伊扬之下;成露仿佛是林妹妹从红楼梦里清醒过来,把眼泪和小性子都抛开埋在了雪中,竟发出了大声欢笑;在那短暂的一个小时里,我的头痛也暂时消失了。我真希望那段清醒欢愉的时光能够被无限延长,现在想起来,那是这一次旅行“度假”中最快乐的时段。

当我打到胳膊有点酸的时候,成露过来拉起了我的手说:“走,暴力发泄结束,咱们做些建设性的活动,垒雪人儿吧。”

我笑说好:“记不记得那年你到我们家过年,也一起堆雪人来着,直夸我们那里的雪比江京的好。看看这雪,我才被震撼了呢。”

成露说:“怎么不记得!”她叹了口气,一丝忧伤又锁眉头,“真希望回到小时候,只需要傻玩儿,哪怕考试啊,升学压力什么的,也比现在这种日子好过。”

我们开始在地上滚雪球,我说:“其实,令人不高兴的事儿很多,但都是外因,快乐不快乐,自己还是能做主的。”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不甘心…”成露抓了一把雪在嘴里嚼着,“从小我就没学会忍气吞声,就没学会‘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所以我特佩服你,那个叫秦淮的小子这样烂,你也没派几个私人侦探杀过去。”

我想到邝景晖和他的无数耳目,心里苦笑。即便有一连正规军杀过去,又能拿人心怎样?我说:“不止秦淮哦,谷伊扬这小子最先跟我玩儿的这套。”

成露一时无语,等雪人的下肢直径已滚到一尺,她才说:“他至少没逃过咱们手心儿不是?何况,你要想听我说实话…”她压低了声音,欲言又止。

我心里一沉:千万不要告诉我,任何我不该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事。

“…我真是觉得,谷伊扬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你大概没注意,他有时候盯着你的样子。我看他和那个黎韵枝…听说他们是在沈阳遇见的,我是一点也不看好他们。其实我在北京也碰到过他们在一起,估计他们也就是一起玩玩儿,谁知道前天黎韵枝突然出现,自称是谷伊扬的女朋友,倒让我震撼了。”

我只好说:“至少现在,我们都不好回头了,随它去吧。”

“说实话,”成露今天不知有多少实话实说,“有时候,我既可怜你,又羡慕你。可怜你到现在还很冷清,羡慕你招那么多人喜欢。”

我嗔道:“你胡说什么?我觉得这一屋子的人里,就只有欣宜喜欢我,连你都整天给我个哭丧脸。”

成露苦笑道:“我给谁都是哭丧脸,又不是针对你的。”我想到她和简自远的密会,暗暗自问:真的是不针对我吗?成露又说:“不过既然说到招人喜欢了,我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条件是你以后见我就要笑。”我说,不知道成露又在打什么小主意。莫不成简自远是在骗我?如果我发现他说的密会内容不属实,引用谷伊扬的话,他会“很惨”。他不至于这么傻吧?

成露轻声说:“也许你不知道,我们家这位罗立凡,其实一直对你很青睐。”看来简自远罪不至死。我忙抓了一把雪,往成露的嘴里塞,“你又在胡说什么呀!”

“我是说真的。”成露避开来,抓住我的手,“你比我更不像傻瓜,所以你肯定也能感觉到,对不对?但我会不相信你吗?这年头我即使谁都不信,也不会猜疑你。所以他一个人到江京出差什么的,我也从来没担心过。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勾了他魂儿的人是谁。可是,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不会说的。这两天我们哭哭闹闹,就是因为这个。因为我已经感觉出,他的心彻底离开了,但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我总不能死不瞑目吧。”

“你怎么这样说!”我越听越心惊,“天哪,露露,你不会是要我…”

成露坚定点头,“没错,我求你了,帮我这次忙,做我的‘美人计’,和罗立凡套套近乎…只是套近乎,千万不要献身什么的…从他嘴里,套出那个人的名字。”

“你有没有搞错!”我低呼,“这也太出格了,他不告诉你的秘密,又怎么会告诉我?他很精明的一个人,知道我们两个瓷,怎么可能张嘴就说出小三的名字?”

“这就看你演技是否高明了,我对你充分信任。你要记住,他对你很馋的,这是你最大的优势,只要发挥得当,一定能成功。比如说,你可以告诉他,和他好可以,但他必须断掉别的女人,让他交出那些人的联系方式,以便你监督什么的,我感觉他会听命。我完全相信你的魅力。”

我想: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笑一笑!”简自远不知什么时候将相机镜头对准了我们。我们一起转过头忘向镜头,脸上的表情,一定是“皮笑肉不笑”的典范。

“你们是在做雪人吗?需要这么大一雪球吗?别到时候做一雪人还得给它减肥。”简自远评论着。

26.预杀

那一晚,我又失眠了。

大概玩雪玩儿得疯了,出了汗,回来喝了好几杯水,仍觉口渴。下午近傍晚的时候,风起了,雪骤然加紧,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头痛难忍,止痛片吃了也不见好转,只好听着窗外狼嚎般的风声和震慑心扉的雷声。

是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暴风雪的时候,也会打雷。

因为怎么也睡不着,我索性起身,但又怕在客房里倩女幽魂扰乱了穆欣宜的睡眠,于是悄悄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只有我轻轻的脚步声,屋外的风吼反让屋中更显寂静。和周围一片寂静截然不同的,是我纷乱的心境。

我的表姐,如亲姊妹般的表姐,竟要让我色戒一回,只为套得负心郎的一句真相。而这位负心郎是否名副其实,也没有人能确证。表姐本人,也有她自己的暧昧,同时怀疑着我的不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