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在院子里呆了一刻钟,又回房练字了。没一会郝妈妈疾步走进卧室:“姑娘,老夫人晕厥了,大夫人派人去请唐大夫了。”

月瑶听了立即放下笔,衣服也没换就去了上房。月瑶一边走一边告诉自己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上辈子祖母是在明年去世的,所以现在肯定不会有事。

月瑶虽然一直这样安慰自己,但是心里还是很恐慌的,也许事情就会有变化,她都能重生到小时候,祖母的事也说不准了。

月瑶赶到上房的时候老夫人还没醒过来,月瑶进了卧房见着昏迷之中的老夫人,她知道现在忌讳哭泣,所以压抑着没哭,但是眼泪却是扑哧扑哧地掉。

巧慧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三姑娘,再看着面露悲伤的大姑娘跟二姑娘还有低着头的四姑娘,不由想着不亏老夫人这么疼爱三姑娘。

唐大夫过来给老夫人把脉以后立即扎针,扎完针老夫人就醒悟了。月瑶擦了眼泪道:“祖母,…”

老夫人全身无力,低声说道:“别哭,祖母没事,老了,身体真不行了,好好的就晕倒了。”

唐大夫开了药以后道:“老夫人,以后要好好休养不能操劳。”上了年龄,身上毛病自然越来越多了。

因为老夫人生病,月瑶连学也不去上了,日日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月瑶为了让老夫人舒心,特意将从书上看到的趣闻讲给老夫人听,偶尔还念念佛经,为的就是让老夫人心情愉悦。

月瑶的行为在连府内都赞一声孝心。而月瑶也不是做戏,更不是为了名声,她是发自内心想要好好照顾老夫人,尽一点孝心。可是月瑶的这番行为却是抢了月盈的工作了。

月盈听到府邸内外都在赞扬三姑娘孝顺,提都没提她,心里有些黯然,这几日她也是寸步不离老夫人左右的。

月盈身边的丫鬟采蓝恨恨地说道:“凭什么?姑娘这么辛苦,好名全都让三姑娘得了去。”

采青劝道:“你就少说两句。”采青不希望火上浇油,她认为三姑娘不简单,自家姑娘还是不要跟姑娘交恶的好。

采蓝冷哼道:“采青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三姑娘面上看着慈善,其实背地里却一而再地在老夫人面前告小状。三姑娘也得叫我们姑娘一声姐姐,竟然背地里做这样龌蹉的事。”

采青按住采蓝的嘴:“你胡说八道什么?若是等郑妈妈知道了,还不撕烂你的嘴?”挑拨主子之间的关系,轻则发卖重则当场打死。

月盈面色发寒:“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三姑娘跟祖母告了什么状?”她真没想到月瑶竟然会告她的小状。

采蓝张了下口,她还真不知道月瑶说了月盈什么坏话。现在编排出几个也一下编排不出来。采青忙说道:“姑娘,那些妈妈没事就爱嚼舌根头,哪里能跟他们去计较。”

采蓝赶紧点头:“对,对,对。都是几个妈妈在那嚼舌根头,其实是没有的事。”

月盈的面色却没变好。

月瑶在老夫人身边服侍了五天,老夫人摸着月瑶的头道:“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明天开始跟着先生学习,祖母没事的。”

月瑶见着老夫人的态度坚决,也没反驳:“好。”

巧慧见着老夫人躺在床上有些闷:“老夫人,可惜了三姑娘不是个少爷,要不然连家肯定会出一个状元郎的。”巧慧看得出三姑娘是真心实意对老夫人的,所以也不吝啬说月瑶的好话。

老夫人有些奇怪:“这话怎么说?”

巧慧笑道:“老夫人是不知道,三姑娘趁着老夫人睡觉的时候就在厢房里练字,这几天一天都没断过,我瞧着三姑娘手都起了茧子。不练字的时候,三姑娘也是手不离书。老夫人,你说三姑娘若是男子是不是该考上状元的。”就是大少爷,都没有三姑娘这么勤奋的,学习真的可以说是争分夺秒。

老夫人微微叹气:“若是月瑶是个男儿该多好。”月瑶天资悟性都是一等一的,而且还勤奋好学,偏偏生为女儿身,老天真是捉弄连家。

月瑶回到院子里不久,老夫人就派了巧慧过来。巧慧道:“姑娘,老夫人说这几日让姑娘累着了,晚上不用姑娘再过去,好好休息才是正理。”这话是老夫人说的原话。

月瑶点头,老夫人现在的病情已经稳定,只要好好休养也没有多大的事。这其实是因为换季,老人家受不住,熬过这一关就好了。

巧慧不仅来传话,还送了来东西。月瑶等人走开,看着祖母送的东西,是一对珠花。

珠花是用颗颗珠圆玉润的珍珠细心绕成呈现一朵花的形状,中间用细小的翡翠粒点缀着串起来,呈现出点点晶莹的翠色,好像花蕊一般。月瑶很喜欢,第二日就戴了这对珠花。

老夫人看着会心一笑:“这珠花三丫头戴着真漂亮。”月瑶的皮肤白皙莹润,配这珠花相得益彰。

月瑶笑着说道:“祖母给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月盈听到这对珠花是祖母给的,当下忍不住咬了一下下颚。月盈只埋怨她也照顾老夫人良久却什么都没有,全然忘记了在老夫人之前给了她不少的好东西。

老夫人这场病,足足病了半个月。月瑶每天上完早课不再回兰溪院,而是歇在上房,晚上陪老夫人用完晚膳回兰溪院。

月瑶晚上回去还得练字,作画;早上起来打拳练手力,日子过得充实而又忙碌。

老夫人病重的日子力,莫氏没起任何的幺蛾子。月冰也是一个乖宝宝,连府上下分外的和谐。

月瑶很清楚,莫氏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是在等。一旦祖母有什么事,莫氏就不会再按捺住的。不过她也不怕,该来的总要来。

第71章 廷正上族谱

月瑶又看了那本描述画作的书籍,看完以后想了好久又去了画室,半天以后才出来。

第二日月瑶交给郝妈妈一张单子:“将单子交给采购的管事,跟管事说钱不够我到时候再补上。”除了购物单子,月瑶还附上了三百两的银票。

郝妈妈看着单子上列的东西,都是京城的一些特产,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姑娘买这些东西做什么?送人吗?”

月瑶点头:“嗯,送人。”至于送什么人,月瑶没跟郝妈妈说,郝妈妈也没再继续问了。

郝妈妈不问,不代表老夫人不问:“月瑶,你采购那么多的东西做什么?”三百两银子不算是小数目,送给谁这么大手笔的。

月瑶笑着说道:“这些东西是送给文先生的,文先生虽然没收我为学生,但是也悉心教导了我四年。”文先生碍于名声没收她为学生,但是那四年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教导她,让她打下了身后的基础。虽然遗憾文先生没收她为学生,但是月瑶仍然感激文先生。上辈子不懂事,回到京城就断了与先生的练习,这辈子绝对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而送年礼,就是恢复关系的开始。

老夫人颔首:“原来是送给先生,嗯,是要送。”月瑶懂事了,知道送礼保持好师生关系。

其实按照老夫人的话来说虽然月瑶没下跪斟茶,但是文先生单独教了月瑶四年多,对外来说月瑶就是文先生的学生:“你这份礼太单薄了,需要再添置一些。”

月瑶摇头:“祖母,若是以连府的名义给先生送礼,先生肯定不会收的。只有以我自己的名义送,先生才会收。所以,我不能走公帐。”以连府的名义,那就是跟连府结交,而以私人名义送的礼,就只与月瑶有关系,与连府没干系的。

老夫人倒是没有异议,因为老夫人知道月瑶说的是真话,像文先生这些名士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一般不会随意与人结交,特别是官宦人家。所以若是以连府的名义送礼,文先生肯定不会收的。

老夫人笑着说道:“好,祖母就从私帐再添置一二,你看可好?”

月瑶点头笑着说道:“要让祖母破费了。”月瑶知道老夫人不在意这点钱,她图的就是一个高兴。

随着礼物一起送出去的还有月瑶一封厚厚的信。在信里月瑶跟文先生说了她现在的状况,也询问了先生不少的问题。月瑶相信,先生一定会认真回复她的问题。

月瑶送了礼去江南,这件事在连府不是稀奇事。月盈有些嫉妒,月冰没放在心上。

得了消息的苏姨娘却是摇头,真没想到三姑娘竟然还会给远在江南的人送年礼。

月环这一段时间压抑住自己的本性,开始很难受,但是时间长了也就适应了,不过在苏姨娘面前还是恢复了本来的性情。苏姨娘也舍不得女儿再如之前一般称为木头人一般,所以也有些纵容。

月环忍不住问道:“姨娘,府邸里上上下下都在传三姑娘画艺了得,但是这么长时间我却从来没见过三姑娘作画。”传闻听得多了,却未见到作品让月环忍不住怀疑是否月瑶忘记作画了。毕竟月瑶是重生的,也许月瑶年龄小的时候画艺不错,但是长大以后生疏了,现在重生一下恢复不过来。

苏姨娘不知道月环有这个推测,只是说道:“等出了孝,你就能看到三姑娘的画作了。”现在守孝期间,自诩孝顺女的三姑娘铁定不会作画的,否则会坏了她的名声。

月环哦了一声。

忙碌的时候,时间是过得最快的,转眼,就到了腊月了。

朱先生因为有事所以提前半个月放了假,廷正腊月初五就回来了。李翰本来是让廷正呆到腊月二十五回去的,但是廷正等先生一放完假就收拾东西了,让李翰气结。

腊月初十,连府内也放假了,姑娘家学东西没有那么严苛,所以也早早就放假了。

廷正每日卯时二刻起来,跟着月瑶锻炼身体,还要练手力,然后读书习字。不过月瑶还要刺绣跟作画。廷正回家也是半刻不得闲,但是廷正半句怨言都没有,月瑶很欣慰廷正的乖巧听话。

月瑶听到外面丫鬟说下雨了,走出去一看,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天空也被乌云遮盖住了,没一会就下起了小雨。

月瑶披好狐裘外套走到抄手游廊,伸手到外面,雨打落在手上冰凉冰凉的。

巧兰忙将月瑶的手拉回来:“姑娘,这雨水冰凉,碰了对身体不好。”三姑娘好像一个好奇宝宝,对什么新奇的事都喜欢观察,然后再记录下来。

月瑶笑着收回了手,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的景色,观看了一会又走到出了院子,打着雨伞看外面的景色。看完以后低低地说道:“还是不够!找不着感觉。”

巧兰忍不住问道:“姑娘,什么感觉?”

月瑶摇头没应话。

下了两天雨,月瑶没带廷正去上房请安。等停雨了,月瑶才笑着说道:“廷正,跟姐姐去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听到月瑶带着廷正过来,很高兴。再看着一对玉人似的孙子孙女,更是舒心不少:“来,做到祖母身边来,让祖母好好瞧瞧。”月瑶是日日瞧感觉不到变化,廷正却是见一次一个样:“比上次见的时候,胖了一点,不过胖了好看,之前太瘦了。”孩子还是圆圆润润的好看。

月瑶陪着老夫人一会,说起了过年的事。月瑶也感觉时机到了,这次没对老夫人没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道:“祖母,廷正过了年就六岁了。我希望让廷正今年入族谱。”越是在亲近的人面前,说话越要直接,拐弯抹角的会让祖母难过的。

老夫人听了立即点头:“这是该的。”老二就剩下这么一点血脉,放在老二媳妇名下,也没人反对。

月瑶知道老夫人不会反对的,之前她提的事情,老夫人全都支持。只是越是这样,想着祖母无多的寿命,她就很难过:“祖母,我想让廷正记在娘名下。祖母觉得月瑶的想法如何?”

老夫人自然觉得好:“行,这件事你舅舅知道吗?”将庶出的孩子记在嫡妻的名下,要经过嫡妻的同意。现在马氏过逝,那就需要得到嫡妻娘家的同意,若是马家不同意,上了族谱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月瑶点头:“祖母放心,我跟舅舅说了这件事,舅舅已经同意了。”廷正越来越好,老夫人越来越喜欢,所以月瑶肯定廷正入族谱的事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要入族谱,肯定要跟连栋方提这件事了。老夫人跟连栋方提了这件事:“过了年,廷正也六岁了,叙齿廷正排行第四了。”入了族谱,以后众人也不会再廷正少爷这么叫了,该叫四少爷了。

连栋方皱了下眉头,按照他的意思至少得等这个孩子十岁以后再入族谱不迟。一般孩子小容易夭折,可是连栋方见母亲坚持,作为孝子的他自然不会忤逆老夫人:“娘,马家同意了吗?”

老夫人笑着说道:“马家已经同意了。”月瑶既然说马成腾同意,那肯定是不会有错了。

连栋方听了也就不再说其他:“既然这样,等祭祖的时候,就让廷晁跟廷伦与廷远一起入了族谱。”

儿子是当家人,这些事都让儿子去张罗的好,她也不会去干涉。老夫人当下点头说道:“好。”

年底祭祖宗的日子,也是廷正上族谱的日子。

天刚刚亮,月瑶就起来给廷正穿上了她亲手做的那件天蓝色锦袍,再给廷正编了发,戴上寄名锁平安符等。

月瑶摸着正哥儿的头:“入了族谱,姐姐也就安心了。”省的下面的人都廷正少爷地叫着,叫得她心里渗得慌。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她总觉得下面这么叫廷正是有深意的,好像廷正是不存在一般。现在廷正入了族谱,正式成为连家一员,她也能安心。

廷正走了,月瑶拿起针线开始刺绣。

巧兰无奈地说道:“姑娘,你就不能休息一下吗?”自家姑娘好像拼命似的,每天不是练字就是刺绣,再或者画画。她是很希望自家姑娘能如二姑娘一般,吃喝玩乐样样来。

月瑶摇头:“我闲不下来。”月瑶一闲下来就觉得自己再浪费时间,只有忙碌,才不会让她胡思乱想。

巧兰被月瑶打败了。

廷正在午膳之前回来。

月瑶看着廷正低着头,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弟弟,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廷正摇头:“没有。姐姐,我有些累了想睡会。”

月瑶不会去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既然廷正不说她就从别的途径了解,不需要一定逼迫廷正的。只是这会她也不让廷正去睡午觉:“不成,先吃过午膳再睡。姐姐一直在等着你,也没有吃,一起去吃”看着廷正只吃了一碗饭,月瑶知道上族谱的时候定然发生了不愉快了。

廷正吃完午膳就去睡觉了,上床后背对着月瑶。月瑶给他盖好了被子就出去了。

月瑶招来了阿海:“你一直跟在少爷身边,告诉我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哥儿这个模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月瑶甚至有不好的猜想,不会是上族谱不顺利吧!

阿海是月瑶亲自挑选出来的,自然不敢隐瞒月瑶:“回姑娘,上完族谱出来的时候,三少爷骂了少爷。”

月瑶面色一下就黑下来了:“骂了什么?”

阿海顶不住压力告诉了月瑶廷晁骂廷正的话。廷晁骂廷正的生母是个下贱的妓女,连带着说廷正也是个下流胚子,还说廷正根本就不配与他做兄弟。

月瑶脸一下成锅底了:“当时周围没人了了?”

阿海忙说道:“有的,当时廷正少爷差点跟三少爷打起来了,还是大老爷的贴身随从拉开了三少爷,要不然真就打起来了。”阿海没敢告诉月瑶,廷正回兰溪院的路上问他什么是妓女,他如实说了,没想到廷正少爷听完以后就不说话了。

月瑶冷哼道:“这个混帐玩意,真是无药可救。”说完就去了廷正的卧房。这个孩子听了这些话,怕是心里难过的厉害了。

月瑶走进廷正的卧房,听到了小声的哭泣声,不用猜就知道是廷正躲在被窝里哭了。

月瑶蹲在床边没说话。廷正本来想装睡的,但是半天也没见着月瑶没走,终于睁开了眼睛,声音都是沙哑的:“姐姐…”

月瑶摸着廷正的额头:“三少爷骂你的事姐姐都知道了,受了委屈就该告诉姐姐,而不是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

廷正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

月瑶看着廷正哭得伤心,当下只能给他擦眼泪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廷正动不动就哭,还真是让人头疼。

廷正哭够了,望着月瑶才鼓足勇气问道:“姐姐,生我的那个人,真的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吗?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姐姐跟府邸里这么多人都不喜欢我。”

月瑶怒了:“你说姐姐不喜欢你?你再说一遍?”

廷正脑袋缩了缩,眼中又有了泪珠,看着非常的惹人疼:“但是府邸里的其他人都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月瑶看着廷正如一个可怜的小兔子心一下软了,说话也不仅柔和许多:“傻瓜,姐姐若是不喜欢你怎么会接你到身边。廷正,姐姐之前还小也要人照顾,自然也顾不上你。后来爹娘去世,姐姐难过得都生病看大夫更是顾得上你。虽然事出有因,但是让廷正受苦确实是姐姐的不是。”

廷正看着月瑶,想着月瑶之前一字一句地教她,非常地辛苦,若是怀疑姐姐那他真是没良心了,当下嗫嗫地说道:“我知道姐姐疼我,但是其他人都不喜欢我。姐姐,那生我的那个人真的是三哥哥说的那么不堪吗?”阿海说得很隐晦,但是能猜测到他的生母肯定是人人厌恶的一个人,因为他也不得众人喜欢。这让廷正非常难过,也急需月瑶的肯定。

月瑶一滞,想了很久后还是决定跟廷正说实话,就算廷正记在她娘名下,但是生母是这样的出身那是抹杀不了的事实。现在不告诉廷正,等过些年廷正长大也一样会知道:“廷正,你生母是个很好的人。她小的时候也是出身在跟我们一样的官宦人家,只是家里遭难最后被发卖了,但是她洁身自好,不与那些人一样,要怪就怪她命不好,为什么家里会遭了祸事。”

廷正听了这话面色缓和了许多,跟廷晁相比廷正还是相信月瑶的:“那她是怎么生下的我呢?”

月瑶心里打了好久的草稿后才说道:“你生母因缘际会碰到了爹,然后就有了你,却没料到她生你的时候你娘大出血去了。廷正,你不能看轻她,更不能责怪她,她遭遇那样的不幸不是她的错。廷正,你是她用命生下来的,你该一辈子记得她感激她,知道吗?”

廷正听懂了七七八八,姐姐的意思是他生母并没有三哥哥说的那么不堪:“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月瑶点了下廷正的鼻子:“姐姐什么时候骗你了。傻小子,以后不能别人说风就是雨,你得有自己的判断,别被人左右了思维。”

廷正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月瑶这才笑道:“那赶紧起来了,中午只用了一碗饭肯定没吃饱,起来再吃点东西。”

廷正不纠结了,也就感觉到饿了,迅速爬起来继续用饭了,再跟月瑶说了一会话,才去睡午觉。

邓妈妈觉得月瑶不该说那个女人的好话,更不该让四少爷记住生母:“姑娘,你应该让四少爷忘记他的生母。”

月瑶却有自己的考虑:“廷正总要长大,将来肯定还会有人拿她生母的出身来攻击他,我现在将事情都告诉他,让他心里有个底,以后再面对那些人的攻击廷正也能应付。妈妈,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多虑了,我跟廷正的感情不会因为不是一母同胞就受到影响。”感情是相处出来的,不会因为他们两人不是同胞姐弟就会生疏的。月瑶之所以告诉廷正,就是因为廷正信任她。有时候越是亲近的人,越不希望你对他藏着掖着。

邓妈妈一向说不过月瑶的:“姑娘认为好那就好。”虽然她经历的事多,但是姑娘说的也有道理。

没几天就到了大年三十。

过大年三十,月瑶带着廷正去了上房,一大家子人团聚在上房过大年三十,老夫人这日也格外的高兴。

正月连府内来人来往,非常热闹。月瑶跟廷正因为守孝,并没有出门去给人拜年,而是龟缩在兰溪院。

花蕾看着送来的碳:“姑娘,这次的碳不够啊!”送过来的是上等的银霜炭,但是份量太少根本不够用一个月。

月瑶轻笑道:“等出了元宵我就要开始去静思园学习,廷正也要去李府,这些银霜炭足够了。”莫氏再省也不可能在祖母健好的时候克扣她的用度。

月瑶瞧着送过来的银霜碳,这也计算的太精细了。这些银霜碳也就能用到出了元宵,那出了元宵可不还得去要。

花蕾拍了一下脑瓜子:“看我,一下将这事忘记了。”

月瑶莞尔一笑。花蕾不是忘记了而是本能地认为莫氏不怀好意,所以总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莫氏。

第72章 先机

转眼到了三月。三月正是明媚好时光,树木发了嫩芽,花草也开始焕发出生机,柳絮四处飞杨。

兰花也是在三月之间开花。月瑶蹲在院子里观看着花圃里打着花苞的兰花,那花苞上还有着几滴露珠。

月瑶自那日认真看了麻雀的形状以后,就开始仔细观察身边的一草一木,还会提出诸多的问题,这让周围的人哭笑不得。

可是麻绣娘听了却是赞叹着月瑶用心了。绣品里的花草树木不正是来自现实生活之中,观察得越仔细,以后绣起来心里就越发有底了。

月瑶听到麻绣娘赞叹她的用心,内心暴汗不已。她这么认真观察周围的景致是为了作画,不是为了刺绣。不过月瑶的画除了邓妈妈跟花蕾看过,并没有让其他人见过。连府内外的人只知道月瑶画艺很好,却没见过她的画。这也是为什么月环会有所怀疑。

冬晴笑眯眯地说道:“姑娘,四少爷回来了。”自从叙了齿众人就再没叫正少爷,而是统一称呼四少爷。

月瑶见着廷正背着书袋回来,有些奇怪:“现在没到放假的时候吧?”难道朱先生有事,或者是李家有事。

如月瑶预料:“姐姐,先生也要下场,所以放我们假。”

月瑶惊讶之极:“这先生可够奇怪的。”若是要参加科举就应该早做准备,怎么会等到现在快要开考了才放假。这不是白白耽搁了许多的功夫,这样去考若是考得中才奇怪了。

月瑶很快将这些事放下了。她跟这个朱先生就见过一次,并不熟悉,平日也都是逢年过节送上厚厚的礼。月瑶想着,也许是没把握下场试试水了。要不然真是说不通了。

本来春闱的事与月瑶没干系。但是因为家里有廷礼廷仪下场,连府内外都特别的关注。外面的消息难免会传入连府,进而传到内院。

月瑶开始只是当成八卦新闻听听,但是当她于子达这个名字的时候,浑身一震:“于子达?是不是江南考生于子达?”

月瑶对于子达这么熟悉,是因为于子达就是大元朝开国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人。当年她听说这个于子达从童试到殿试,只要有他的地方第一就没别人的份。

月瑶拜读过于子达会试的文章,一直到现在还记得他写的文章。月瑶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于子达的文章写得是真正的锦绣文章。读过他会试文章的人没有一个人说不好。所有人都认为于子达三元及第是实至名归。有了这样一颗明珠在前,这一届的榜眼跟探花都黯然失色,成了他的陪衬。

月瑶回忆完了以后,有些遗憾。她要是男子该多好,也可以参加科举,考中了就可以入朝为官,而不是像这样这样只能蜷缩在后院之中,每日就只能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

月瑶感叹完以后继续练字,练字的时候突然想起于子达会试的那篇文章,刚写了三个字,月瑶的手一抖,笔从指间滑落。

月瑶看着白纸上的三个字,整个人呆愣了。她记得于子达的文章,这不就就意味着她知道这一届的考题。她竟然记得这一届的考题,还有比着更震撼的事吗?

花蕾最先发现了月瑶的异样:“姑娘,姑娘你这怎么了?”她感觉姑娘在发抖。这好好的,姑娘这是怎么了。

月瑶摇头:“没事,我就是练字练的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反正身边的人都担心她练字练得走火入魔,以这个为借口百分百的灵验,保准她们不会再问了。

花蕾果然不再问了,扶了月瑶回了屋子。月瑶躺在床上,一直深呼吸,深呼吸,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月瑶望着屋顶,她知道这届科考的题目,可问题是这个题目她要不要用。要用的话,如何用?这些都是问题。一个不小心泄露出去,会带来杀身之祸的。

月瑶没打算告诉连府的人,连府内的人除了老夫人她一个都不信任,包括老夫人,在这么大事情面前她也不敢保证会站在她的身边。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大伯知道她是重生的,那她的下场可能比上辈子还要凄惨了,所以,连家是万万不能说的。

月瑶犹豫的是该不该告诉马成腾。若是告诉了舅舅,那大表哥这次会试肯定能中。进士跟举人那是两个档次,若是大表哥中了进士,前程定然是一片大好。大表哥将来当了高官,对她来说这是自然是好事,靠山越强,将来大伯跟莫氏想算计她甚至卖了她也得掂量掂量。可是受了这么多年的正面教育,月瑶又觉得舞弊得出来的好成绩不可取,不是君子所为,为此月瑶真是左右为难。

月瑶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花蕾守夜就一直听着月瑶翻身的声音:“姑娘,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月瑶摇头:“没事,你睡吧!”月瑶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舅舅说这件事。不告诉舅舅,错过了这次机会也许大表哥这辈子都中不了进士,前程止步在三品以下。大表哥没有强悍的实力她以后也得不到足够的保障。可若是说了就等于作弊了,月瑶又接受不了。

月瑶想得头都要炸了,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人还是恍恍惚惚的,就连上课也是精神不济。

月瑶上课的时候,破天荒地第一次出了错。月冰看着汪嬷嬷将月瑶点出来,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乐得不成。这半年来,他们三个或多或少都出过错,但是月瑶一次错都没出过,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汪嬷嬷却没训斥月瑶:“姑娘若是身体不舒服,就该好好休息,万万不能逞强。”自从她到连府,月瑶虽然偶尔有迟到一两分钟,但是却从没请过假,其他三个姑娘或多或少因为身体不好等原因请过假,但是月瑶却一次都没有,面对这么认真的学生,再如何严厉的汪嬷嬷也不忍心责罚。

月瑶也知道这个状况不对,硬撑只会适得其反。得了汪嬷嬷的话,干脆就请了一天假。

老夫人知道月瑶身体不舒服,忙派人去请了唐大夫过来。唐大夫给月瑶把脉,得出的结果是月瑶劳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

唐大夫也不是信口雌黄,月瑶确实是劳累过度。每天如一只陀螺一般旋转,从早上到晚上没一刻停歇,加上月瑶心里放了太多的事情,将神经绷得紧紧的。这次若不是因缘际会迟早得劳累过度病倒。

老夫人吩咐邓妈妈跟郝妈妈看着月瑶,不准她再去上学。巧慧过来传老夫人的话:“姑娘,老夫人说让你要好好休息,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月瑶点头道:“让祖母放心,我会安心休息的。”趁着这几日的功夫,好好休息一下也好。

可是已经习惯了忙碌的生活,每日习惯了练字作画,这天没做全身都不舒服:“你们放心,我就练半个时辰字,时辰到了就乖乖休息。”最后众人拗不过月瑶,让她又进了书房。

到了晚上,月瑶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晚守夜的是邓妈妈,月瑶试探性地跟邓妈妈说道:“妈妈,有一件事我很矛盾,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她觉得科考该凭自己的真本事,可是她很确定大表哥凭自己的本事是决计考不上的。她以后要倚重舅舅跟大表哥,可是舅舅会在她十岁那年过逝,能倚靠的就只有被改变命运的大表哥。所以,若是不说月瑶心里又不安,

到底说还是不说。一边是关系切身利益,一边是自己的品德。哪一样月瑶都想要,都不愿意放弃,可是选择一样就必须要放弃另外一样。这真的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

邓妈妈诧异于月瑶的郑重其事:“姑娘你说。”

月瑶微微叹气:“妈妈,当日娘给我托梦说的其实不仅是古妈妈跟莫氏的事,还有一件事当时没在意。但是昨日我发现了蹊跷,只是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道该不该信。”

邓妈妈正色道:“姑娘你说。”

月瑶幽幽道:“当日娘亲托梦,不仅说了古妈妈不忠与莫氏藏奸。还跟我说了马家要败落在程氏的手里。娘亲在梦里让我尽力帮扶马家,帮扶大表哥。这也是为什么当日我会插手马府内务的原因。”

邓妈妈恍然大悟,她就奇怪姑娘为什么不惜得罪程氏也要插手马家的事务,原来是夫人托梦了:“姑娘,夫人还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相信的事。”

月瑶望着邓妈妈,面色非常为难:“娘当时跟我说了几句话,我当时问娘这是什么意思。娘跟我说,等我听到一个叫于子达名字的人就明白这几句话的意思。娘还说这个于子达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杰。妈妈,我昨日听花蕾说这次科考有一个叫于子达的人。他是江南有名的才子,童试第一,乡试第一,我怀疑他会试也会是第一,甚至殿试也会是第一的。若不然,娘也不会说他是百年难遇的人杰了。”

邓妈妈也是有见识的人,当下惊的目瞪口呆:“姑娘的意思是这个于子达会三元及第?”若是如此那可真是百年难遇的人,至少大元朝开国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三元及第的人才。

月瑶点头:“我是有这个怀疑的。”

邓妈妈再细细嚼着月瑶刚才说的话,还是没明白过来:“姑娘说的难以置信是什么意思?老奴没明白过来?”

月瑶面色很复杂:“妈妈,我怀疑娘跟我说的几句话很可能事关科考,甚至有可能是科考的考题。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若是真的就该告诉舅舅,到时候大表哥一定能中;可若是假的我又怕舅舅会失望,而且万一被人知道会出大事的。”

邓妈妈却没这方面的担忧,听了月瑶的话笑着说道:“姑娘多心了,这件事我们只告诉舅老爷,除了姑娘跟我还有舅老爷知道,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了,至于考题是否是真,也就赌一把,反正大少爷这科是没多大希望的。”

月瑶还在挣扎。

邓妈妈见着月瑶纠结的模样笑着说道:“姑娘若怕事泄引发眼中的后果,这大可不必。老奴是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舅老爷也不会说出去的。而且这题是不是就是考试的题目还不知道呢!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姑娘,只要不是考题外泄,只是表少爷一个人意外中了,别人也就是羡慕表少爷运气好了。想想乡试的时候众人也都说表少爷考不中,连先生都说没希望,可是表少爷愣是考中了。姑娘,这就是运气。”

月瑶期期艾艾地说道:“妈妈,可是我觉得这样做,有违君子之道。”君子就该坦荡荡,月瑶觉得她现在在行小人行径。

邓妈妈无语地看着月瑶:“姑娘,这是夫人放心不下马家托梦给你的,事关马家将来,与君子之道不相违背的。”

月瑶当下释然,这件事说出去没有伤害到谁,所以与品德无关,所以她该选择利益。也许因为大表哥改变了命运,冥冥之中注定了大表哥这辈子运道极好。否则大表哥没中举,就算她知道考题也无济于事,所以她不需要有心里负担。

月瑶又认真想了下,于子达这届科考没发生舞弊事件,所以她最后的担心也是多余:“明日去舅舅家,将这件事告诉舅舅,就让舅舅死马当活马医了。”其实这件事最好的法子是月瑶亲口告诉马成腾。要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但是月瑶现在生病了还去马府,这是一件相当打眼的事,等将来大表哥再意外中了,到时候月环肯定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如是没有月环之前的试探,月瑶不担心怀疑到她的身上。但是月环上次的试探,让月瑶心生警惕。

为此,月瑶平日里非常注意,让自己尽量看上去像个小姑娘,务必不让人看出怪异来,不给月环找到攻击她的证据。当然,这是为了防备万一,月环也有把柄在她的手上,相信月环不敢轻举妄动,最好就是两个人和平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