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梅一手搂了思竹,另一手拉了思兰:“好了,当着你们侄女的面,你们也不害臊。”思竹思兰相对一笑,外面丫鬟已经报:“老太君来了。”话犹未了,月太君在孙媳妇们的簇拥下进了屋,思梅忙带着妹妹们上前,手里已经在给月太君解斗篷:“外面还冷的很,老太君何不在屋里等着五妹妹去磕头,这时候就过来?”

思竹已经在上面椅子上铺了一块狼皮褥子,思兰拿了个烧的热热的手炉递到月太君手里。月太君坐下这才拉着思敏的手道:“你明儿就要出嫁了,我本该等着你过来给我磕头的,只是我有几句话想来想去要当着你们姐妹们的面说,这才过来了。”

既是月太君有话,刚坐下来的各人除了大腹便便的婉潞都站了起来,月太君示意她们重新坐下:“不过是几句闲话,你们都是赵家女儿,她们都是赵家媳妇,等你们嫁出去了,切不可丢了赵家女儿的做派,你们做赵家媳妇的也要记得,关上门再吵再闹都使得,当着外人就要给赵家女儿撑腰,明白了吗?”

这次连婉潞都站了起来应道:“孙媳妇明白了。”月太君的精神有些不济,用手按着额头,思梅忙上前给她捶着背,月太君叹气:“我自从年纪大了,做事一下清明一下糊涂,这几句话是我清明时候的话,你们千万要记得。”

说着月太君闭上眼睛,脸上的疲惫之色更明显,思梅搀起她:“老太君心疼孙女大家都是知道的,也不敢再劳碌老太君了,还是请先回去。”月太君依言起身,接着就招呼思敏:“五丫头,我历来嫌你生的单薄,不入我的眼,却忘了你总是我的孙女。”

思敏从出生到现在,这一刻的月太君是对她最和蔼的,泪早掉了下来,月太君拍一拍她的肩:“不要哭,明儿要做新娘了,可要高高兴兴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这还是当年我姐姐送我的,一直藏着舍不得给别人,今儿给了你,就当弥补做祖母的对你的忽略。”

月太君手里拿着的是一只玉钗,纵然见惯稀罕物的思梅见那玉在月太君手里发着圆润的光,通体洁白如玉,这样好的材质思梅只在皇后头上见过。思敏已经跪下,心里的感激说不出来,颤抖着手接过月太君手里的玉钗。

月太君已经走出很远,思敏还没起身,思梅上前扶起她:“这是老太君心疼你,快别哭了,明儿难道要红着眼眶做新娘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从几个孙女的角度来看,月太君是个很慈祥的祖母。

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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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敏被思梅扶了起来,脸上还有不好意思地笑。这个庶妹还是这样娇怯,思梅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但随即就拉着思敏重新坐下。说笑一回,楚夫人带了人来给思敏上头,万姨娘跟在楚夫人后面,女儿出嫁,嫁的又是这样好的人家,她对侯爷和楚夫人是感激的,想对女儿说几句知心话,又碍于规矩只得站在一边。

直到上好了头,楚夫人依例教导思敏几句,这才对万姨娘道:“我精神不济了,今晚本该由我这个当娘的陪着敏丫头说说话的,就由你代我陪着敏丫头说话吧。”这命令让万姨娘又激动又欣喜,连连应了那泪却不由自主滚下来。

这个时候也没人提醒她再讲规矩,楚夫人带着人出来,此时夜已经很深,瑜之靠在思梅身上昏昏欲睡,思梅轻轻拍着她小声对楚夫人道:“娘,我先把瑜姐儿送去安置吧。”楚夫人心疼地摸一摸外孙女的脸,示意她带着人先去。

楚夫人又去各处查看一番这才回到上房预备歇息。一进屋就瞧见思梅坐在桌子边吃着莲子羹,听到楚夫人进门的声音笑着抬头:“娘,陈妈妈做的莲子羹还是那么好吃,娘你也来一碗。”旁边的陈妈妈乐得满面皱纹都舒展开了:“梅姐儿喜欢吃,明儿妈妈再给你做。”

陈妈妈是楚夫人的陪房,别看思梅已经出嫁十多年,还是未来的国公夫人,陈妈妈对她可是从没改过口。楚夫人听到女儿的说话声,浑身的疲累似乎都不见了,坐到她对面:“你多吃一点,你啊,就是这爱吃甜的毛病改不了,要给瑜姐儿见到了,又该去和世子告状。”

思梅已经吃完,陈妈妈带着青瑶她们把东西收拾干净,晓得楚夫人和思梅要说私房话,道了安置就退了下去。楚夫人对着女儿这满身的疲累才敢现出来,用手捶着腰。

思梅已经上前抱着她的膀子撒娇地说:“娘,女儿今儿就在这和娘睡。”楚夫人晓得女儿安慰自己,用手拍一拍她的脸:“瑜姐儿呢?”思梅往床上一指,楚夫人这才看见外孙女已经躺在床上睡的正香,心里面的欢喜开始漫出来,只有自己生的才明白自己的心。

两母女轻手轻脚地卸了妆,思梅偏要和楚夫人挤一个被窝,两母女头靠头开始说话,思梅突然道:“娘,太子要选妃了。”这消息让快要沉入梦乡的楚夫人醒了过来,话里还有些不相信:“太子今年不过才十二,怎么就要选妃了?”

思梅错过了宿头,一点也不困,笑吟吟地道:“前日进宫的时候,娘娘话里开始问各家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看她的样子,是想把各家女儿都召进宫来,冷眼瞧着,瞧个四五年,那时年龄也合适了,再行赐婚。”楚夫人心里已经明白思梅说的是谁,但还是叹道:“你六妹妹七妹妹一来是庶出,二来年纪过大,你八妹妹又小了些,而且…”

思梅哎呀了一声,小声地道:“娘娘说了,只要过十岁懂礼仪的姑娘就可以,勋贵之家和京中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四叔虽说只是个六品散官,思聪到底是定安侯府的人,定安侯的侄女这身份也足可参选。”

楚夫人还是默默不语,思梅伸手抱住她的肩膀:“娘,我知道你和四婶之间不对付,四婶也在祖母面前说过你的不是,只是娘你要想清楚,这事是为的定安侯府好,不是只为四婶一家。”楚夫人自然是明白的,但四太太已经有了个郡主儿媳,如果再多了个太子妃的女儿,那气焰不晓得要高到哪里去?

而且,楚夫人最怕的是,这世子之位到现在都没定下来,四太太有了皇家做靠山,到时这侯位会落到谁身上?楚夫人不由叹道:“你这三个弟弟不成器,偏生娶来的媳妇要是能有些助力就好了,除你六弟妹还懂些道理之外,另外两个不是太刁就是太懦,真是让我不好劝你爹。”

说着楚夫人看着女儿:“你的话你爹还肯听几句,到时你好好劝劝你爹,让他早点把世子位定下来,免得别人看着眼馋。”思梅笑了:“娘,这你不消担心,四婶婶想也是没用的,况且如果八妹妹真被挑上成为太子妃,等太子登基了会尊崇后家,那时四婶婶还会盯着个侯位吗?”

楚夫人不由掉了几滴泪出来:“哎,也只有我生的才懂我的心,要知道姑娘长大这么贴心,当初就该再多生几个女儿,不像现在你那三个弟弟,除老六外个个都不让我省心。”思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听着外面谯楼上传来四声,打个哈欠说:“娘,睡吧,明儿还要忙呢。”

楚夫人伸手给思梅盖好被子,瞧着旁边睡的正香的外孙女,这个孩子的婚事只怕思梅他们也做不了主,纵然现在没有了王位只是国公,宗室女的身份是摆在那里的,只有没出嫁前多疼疼她了。

锣鼓喧天地送了思敏出嫁,大事一完似乎人人都可以松懈下来。会试之期就在下月二十,赵思贤和四姑爷两个人更是紧锣密鼓地备战,婉潞除了临睡前能见到丈夫,其它时候都不能见到。算算日子,婉潞临产之期就在三月初,两人说笑时候婉潞常道,算了日子那时也是会试放榜期,若中了那就是双喜临门,真要落了第,有个孩子安慰着也是好事。

楚夫人知道头胎大都会早产,刚进二月就让稳婆来瞧过,稳婆说的这胎还有二十来天才发动呢,等到时候再上门伺候。楚夫人这才安心下来,朱氏已经遣人送来了催生礼,吃的穿的用的,小娃娃的长命锁都有三套。一切都万事具备,只等婉潞肚里一发动就送进产房生产。婉潞在娘家时候也曾影影绰绰听人提到过,说庄户人家的女儿生孩子好生是常在田间劳作,身子骨壮实。赵家是没什么可作的事,婉潞在三餐过后常带着春燕她们在这附近溜达,一来消食,二来好让自己的身子骨边壮实些,生孩子好生。

这日刚走到拐角处就听到有人在那里说话,“你们听说没有,五姑奶奶在罗家过的不大好,听说她婆婆嫌她是个庶出,配不上五姑爷,成日在那里寻她的不是呢,夫人为此生了好大的气。”婉潞拉住想走出去呵斥的春燕,眉头微微皱起来,思敏虽说是庶出,也是定安侯的女儿。

那边虽说的好听是后族,一来是罗太后的庶出兄长,爵位是落不到思敏公公身上的,二来思敏的公公罗四老爷也就是个致仕的四品知府,他现在的这位夫人罗四太太不过是当日在钱塘知县任上讨的一个商户女儿,算来不过是妾,一来肚子争气,刚过门一年就生了个儿子,二来当时正室久病,见她小心谨慎,临去前和丈夫商量,做主把这妾扶正了。

等回到京城,又趁罗太后回家省亲时候,罗四太太用了不晓得什么手段得了罗太后赐下的首饰,太后都认了她,当她是自己的侄媳,旁人就算有不满也不敢说出来,这人这才站稳脚跟。

两边平扯下来,思敏的身份配这位的儿子也是绰绰有余,她有什么好嫌弃的?果然听到有个大嗓门的道:“那位亲家太太,说起来是诰命,根里论起不过是个商户之女,侍妾出身,有什么脸面嫌五姑娘是庶出,堂堂侯府之女,别说嫁个知府的嫡生子,就算是嫁进宰相府里别人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有人嘻嘻哈哈地道:“要不怎么说她是暴发户的习气呢?”来龙去脉也听的差不多了,婉潞对春燕使个眼色,春燕会意故意大声地说:“奶奶,您瞧这花开的正好。”听到春燕出声,那些议论声顿时停息,婉潞在春燕的搀扶下走过拐角,面前的几个婆子也有个领头的,忙上前给婉潞行礼:“六奶奶,小的们是专门洒扫庭院的,累了在这里歇歇。”

婉潞见她们旁边果然有扫把等物,微微一笑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这婆子见她走过去才扭住方才说话人的嘴:“这里是什么地方,就高声乱嗓地议论起主人家的事来,幸好六奶奶没听到,要六奶奶听到了,你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被说的那个人只有低头不语,旁边的人忙拿起扫把:“赶紧干活,别再嚼舌头了。”最先说话的那个虽然已经拿起扫把,但还是叹了一声:“也不晓得五姑娘过的怎么样,她在侯府可是金尊玉贵的。”领头的婆子已经拉她一下:“你别闲吃萝卜淡操心,五姑娘过的再差,也不会做粗使,身边不会乏人服侍的。”

已经走远的婉潞听不到她们的议论,这思敏的处境,要怎么才能吹到月太君的耳里?指望楚夫人是不行的,一来身份限制,二来女儿嫁到别人家去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婆婆调|教媳妇是天经地义的事,又没着打骂,想插手也插手不了。唯一能管的就只有月太君。一来她是长辈,二来她的性子又瞧不得孙女受气,只是要找这么个机会,难啊。

思敏出嫁已经满月,按了习俗,出嫁的女儿这日回来省亲是要在娘家住几天的,思敏的婆婆罗四太太虽然对思敏的出身有些不满,却也晓得定安侯府的分量,在定安侯府的人去接的时候就让思敏收拾好了跟着来人去了。

出门时候是女儿,归宁时候就是客人,思敏虽在回门那日回过定安侯府,但那日讲究的是明进明出,不过匆匆一面,今日就可在这里多住几日,思敏面上的神色不由欢喜。

潘氏带着人出门迎接,见做了妇人装束的思敏神色虽依旧有些怯生生的,但精神还好,想起这些日子听到的风声,潘氏想着是不是有些下人传错了,做媳妇和做女儿不同,这做了媳妇受些婆婆的气也是常事。这样一想,潘氏也就心安,拉着思敏的手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她去见楚夫人。楚夫人想的也和潘氏差不多,罗家也是那样要体面的人家,就算嫌弃也不会怎么刻薄。不说旁的,家里的月太君还瞧几个儿媳孙媳不顺眼呢,也没有刻薄她们,不过就是冷着罢了,这样也好,不到婆婆跟前凑有时也是件好事。

这样想一想,楚夫人更是心安理得,温言问过思敏,又让思敏和万姨娘见过,月太君那边就派人来催让思敏过去。楚夫人亲自携了思敏的手送她过去,嘴里还道:“这做媳妇的受了婆婆的气也是常事,我见五姑爷是个好的,你们少年夫妻,难免有些磕磕碰碰。”

这话让思敏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低头应道:“女儿知道了。”楚夫人又见她头上身上穿戴的也还华丽,抬手给她整一整凤钗:“不过呢我要告诉你,这男子家好色倒是常事,要是动手打人是不行的,若他动了手,你可千万不要瞒着。”

思敏连连摇头:“母亲,姑爷是个斯文人,怎会学外头那些混账乱打老婆呢?”这话让楚夫人开怀大笑,指着思敏对旁边的人道:“你们听听,这出嫁的女儿和在家的就是不一样,当日五姑娘在家时候可绝不会这样说。”

跟随的人也都笑了,丫鬟已经打起帘子:“大太太,五姑奶奶来了。”月太君已在秦氏水氏的搀扶下走了上来,手拉住思敏的手:“来,给祖母瞧瞧。”思敏正要拜下去被她这一拉倒是拜不成了。月太君摸一摸她的脸,又瞧了瞧她的打扮,那脸突然沉了下来:“我送你的玉钗怎么没戴?难道是嫌弃那钗太素净?”

这话让思敏顿时不知如何回答,回门那日思敏还特意戴了这钗到月太君跟前的。楚夫人忙笑道:“婆婆,那钗太贵重了,今日人多,五姑娘怕弄坏不戴出来也是常事。”月太君的眼往后一扫,见思敏身后有个丫鬟似有话说,记得这人是思敏的贴身丫鬟,后来陪嫁的,用手一指就道:“那钗到底去了哪里,你说出来,有我给你做主。

丫鬟巴不得有这么一句,不顾随着思敏来的罗家婆子的脸色已经变了,也不管思敏开始朝自己打眼色,已经跪下禀道:“那钗是被太太收了。”这里的太太自然是指思敏的婆婆了,月太君乍听还有些不相信,用拐杖指着丫鬟:“你没说错吧?”

罗家的婆子见状忙出来辩解:“亲家老太太,我们太太不过说是七奶奶年纪太小,那样好的东西怕糟蹋了,这才替她收起来的。”

这样说是真有这回事了?思敏偏偏还来一句:“祖母,这也是婆婆的好意,我…”

作者有话要说:当老太君好爽啊,可以想打人就打人,想骂人就骂人,我家女主要到老太君的位子还要熬啊熬。

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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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敏刚刚说了个我字,心里的委屈渐渐漫了上来,抬头看着周围的人,一张张脸上带着关心,不管这关心或真或假,都和婆婆那永远冷笑的脸不一样。她不由停住口叹了一声,看向月太君:“祖母,不过是孙女命苦,讨不得婆婆的欢心,别说婆婆要孙女的一根玉钗,就算是婆婆想要孙女的命,孙女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这话越发让月太君心里的火烧成一团。罗家婆子听到思敏这话,心里不免得意起来,这七奶奶本就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那日去拿玉钗的时候,她虽也阻拦一下说这钗是月太君送的,就被自己一句人已经嫁进罗家了,还提赵家做什么给噎住,顺利取的玉钗。

而且这根玉钗已被自家太太在这月初三承恩公夫人过寿的时候送去当了寿礼,承恩公夫人极喜欢这钗,纵然月太君再追根究底,也不好去承恩公夫人头上拔下来。

主意定了,这婆子笑嘻嘻地道:“亲家老太太,虽说我们太太拿了七奶奶的东西是不对,不过这玉钗已被我们太太用了七奶奶的名义给大太太做寿礼去了,我们太太说了,这次委屈七奶奶了,等下次再给七奶奶…”婆子正在得意诉说,猛然身上已挨了一拐杖,月太君虽说年老体衰,那拐杖却是又粗又重,打的婆子哎呦了一声。

月太君打了婆子,回身又一拐杖打到思敏身上:“你既说你婆婆要你去死你也要死,今儿我这当祖母的就活活打死了你,免得日后你被婆家逼死,还要我们做娘家的出头去告御状。”月太君那一拐杖打下去,思敏的眼泪顿时决堤,跪了下去大哭道:“祖母说的是,全是孙女的不是,孙女是定安侯的女儿,出了阁就是定安侯府的面子,全是孙女糊涂。”

思敏这一哭一跪,月太君已经把拐杖丢掉搂她入怀放声大哭起来。罗家那婆子站在那里,心里又羞又恼,这月太君怎会这样?用手摸一摸疼处,开口就道:“亲家老太太,我虽是个下人,也是承恩公府里的,亲家老太太打狗还要看主人。”

月太君岂是能听的进这样话的人,把思敏一推就要起身,楚夫人见她暴怒,忙沉下脸对身边的婆子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这东西拉出去。”罗家的婆子还待再说,早被几个婆子上前拉扯,罗家婆子见她们动手,忙嚷道:“我…”不等她嚷完,已有婆子小声呵斥:“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大喊大叫的,还不快出去,也算存了体面。”

罗家的婆子这才出去,里面的下人都退了出来,思敏的丫鬟对罗家的婆子撇撇嘴,语带轻蔑:“秦妈妈,你当这里是那没规矩的地方。”秦妈妈一张脸烧的通红,登时就想发作,见赵家的婆子丫鬟在旁边,也只得暂忍这口气。

偏偏赵家的婆子丫鬟已围住思敏的丫鬟问长问短,思敏的丫鬟遮遮掩掩,半吞半吐,更坐实了罗四太太刻薄媳妇的罪名。秦妈妈听的她们议论,面上开始像火烧起来,想要辩解几句,思敏的丫鬟说的又没一句错的,况且又在别人家的地界上,秦妈妈狠狠咬了咬牙,等到回了罗家,就对太太说把这丫头卖掉,七奶奶没了膀臂,难道还日日哭回娘家不成?

一直垂着门帘的门动了一下,那些说话的人急忙停下口,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吩咐,走出来的是青瑶,她笑着对外面的人道:“太太吩咐打水上来伺候五姑奶奶洗脸,老太君还要叫一个跟着五姑奶奶来的人进去问话,罗家跟来的人你们带下去款待。”

秦妈妈听到月太君叫跟着思敏来的人去回话就往前走了一步,早被一个管家娘子拦住:“这位嫂子,外面冷,还是进去到里面喝杯酒暖暖身子吧。”秦妈妈瞧着思敏的丫鬟走进去,眼狠狠地剜了几下,罗四太太让自己跟来时候可是说的明明白白,绝不能离开思敏半步,也不能让她对赵家的人说些什么。

谁知这才一会自己就被支开不说,还要被拉去喝酒?秦妈妈哈哈一笑:“嫂子这就不必了,七奶奶那少人服侍,我还是去服侍七奶奶吧。”管家娘子冷笑一声:“嫂子,你是欺赵家没人吗?”秦妈妈顿时愣住,早被几个婆子上前来推到外面,外面屋子里已摆好了好酒好菜,烧了暖暖的炉子,那几个婆子已换了脸色,上前来给秦妈妈斟了杯酒:“来,主人家的事我们休要去管,先喝杯酒暖暖身子,挡挡春寒。”

酒香扑鼻,秦妈妈身不由己地坐下,这些婆子们又大杯斟来,话里带着奉承地问,几杯酒吃完,秦妈妈已忘了罗四太太的嘱咐,只跟着她们喝酒,偶尔也说几句罗家的事。

屋里的思敏洗好了脸,这才重新给月太君下跪行礼:“孙女原本想着受些委屈换得和睦也没什么,却全忘了体面。”月太君已经拉起她,看着一边的楚夫人:“虽说五丫头不是你生的,也要好好挑个人家,京中那么多好人家,偏生挑了那么个婆婆,这商户人家出来的,小头小脸,做出这样的事不是惹人笑话?”

楚夫人除了连答两个是字,并不敢再多说什么,月太君环视一圈,见到婉潞,又多加了一句:“自然,这商户人家出来的也有好的,我听得六奶奶的继母就是个出色的人,只是这样的人始终是少数。”这算是破题第一遭,自从婉潞嫁进赵家,月太君还是头一次赞她娘家的人呢。

叶氏已经笑了:“老太君说的是,之前我没见过,只当商户人家出来的继母是何等的刁钻古怪呢,谁知一见再攀谈起来,却是个温柔大方,心有丘壑的女子,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女儿是绝不会错的。”婉潞这才明白当年月太君是为什么打消了退婚的心,不由对叶氏感激一笑。

笑容没收就感觉到肚子有些疼,孩子的动弹似乎比前几天更大一些,她的眉头不由一皱,坐在旁边的周氏已经看见,关切地问:“六婶婶是不是要发动了?”此时孩子又安静了下来,婉潞舒一口气笑道:“要照了董妈妈说的,还不到发动时候呢,不过这孩子确是比前些时候动静要大了。”

她们的对话已被月太君听见,她看婉潞一眼:“这生孩子前半个月,动静是要大一些,你也无须太过担心。”月太君这话虽是硬邦邦的,听在婉潞心里就像一阵春风吹过一样,婉潞忙含笑谢过。

青瑶已经领着思敏的丫鬟进来了:“老太君,这是五姑奶奶的陪嫁丫鬟。”月太君打了个哈欠,用手按着头道:“大太太,要问什么你去问吧。”楚夫人忙起身带着人下去,刚走到门口月太君已经叫住她:“记得去吩咐一声,明儿一大早就备了马车,我要进宫去。”

楚夫人那只脚停在那里,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婆婆,这事不算大事,婆婆没必要去找太后吧?”月太君的手虽然还拉着思敏的手,那眼已经半闭,发出一声轻笑:“告状?这么点小事就去告状,太后也会笑的,我不过是许久没见太后,想去寻她说说话。”

说完月太君的眼已经全都闭上,似乎已沉入梦乡,楚夫人只得退出去,见她已经睡着,秦氏示意月太君的丫鬟上前来服侍,潘氏已轻轻拍一下思敏的肩让她随自己出去。

等出来到了外面,潘氏才笑道:“五妹妹好大的福气。”思敏被说的微微低头,小声地道:“不过是我不中用,讨不了婆婆的欢心,才让老太君跟着烦恼。”秦氏已上前挽住思敏的胳膊,笑着道:“若是说你性子不好,侍奉不好婆婆讨不了她的欢心倒也罢了,偏偏她那样的出身,还敢嫌你不是嫡出?定安侯之女嫁给太后旁支族孙,又有哪点不配,你不是嫡出,难道他家又是嫡支?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和太后沾亲就可以作威作福,笑话。”

跟在她们后面的苏静初听了秦氏的话,对婉潞一笑,这样的话也只有秦氏敢说,秦太后嫡亲的侄孙女,自然可以瞧不起罗太后的旁支族孙。况且今上即位之后,对早逝的母亲诸多追忆,上个月宫里才刚刚降旨,秦氏的弟弟尚皇帝长女洛安公主。

有了这位公主,秦府的荣耀还会持续好多年,而罗太后已经风烛残年,等她一去,本就不是皇帝嫡亲舅家的罗家会到何处去,谁也不清楚。

承恩公嫡出的儿子罗八爷,上个月定的亲,对方是吏部侍郎的二女儿,虽说吏部侍郎没有嫡出女儿,可承恩公的儿子要定别人家的嫡出小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非要和吏部侍郎结亲,不就是因为他是陛下跟前的宠臣吗?也只有罗四太太这样的人才看不清楚形势,以为靠了太后这棵大树可以尽情乘凉。

除去刚回府时候的小风波,思敏整个归宁还算顺利,罗家跟来的人早被灌醉,分不出一个人回罗府报信。中午时候罗七爷进来里面给月太君磕头,月太君见他行动之间温文有礼,和他那个娘不大一样,面色这才好看一些,问过了他,才知道罗七爷从小是养在他祖母身边的。

罗七爷的祖母是当时襄远侯的小女儿,毕竟是大家出身的小姐,有些看不上罗四太太,罗四太太扶正时候,这位夫人是极不高兴的,不过木已成舟,她在京城又鞭长莫及只得忍了,但罗四太太一回京,她生下的儿女就全被这位夫人养到自己身边,直到三年前这位夫人去世。

罗七爷是晓得自己母亲的做派的,不过自己总是做儿子的,有些话也不好说,只是劝思敏罢了。月太君见罗七爷话里有为罗四太太请罪的意思,她这才高兴一些,脸上露出笑容:“你们小夫妻的日子过的和和美美我们做老的也就放心了。”

罗七爷连连应是,又陪着月太君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告退。等罗七爷一退出去,月太君这才对楚夫人道:“这女婿还不错,我也就不怪你们把五丫头胡乱配人了。”楚夫人忙笑道:“老太君,这女婿也是侯爷千挑万选的,这世上总没有十全的人,有了女婿这点好处,婆婆那点不好处也就只有不去管它。”

月太君点一点头,已经有婆子悄悄进来禀告秦妈妈刚才说的话了,她说的和思敏所说,丫鬟所说都能对上,月太君的气已经生的差不多了,听了这话只是冷笑什么都没说。楚夫人做媳妇的不好再劝,只得去打点月太君进宫的事。

到了晚间罗七爷告辞时候,罗家跟来的人都还沉醉在醉乡里,罗七爷还是赵家这边派人送回去的,思敏要住过三天之后罗家才派人来接。

月太君第二日一大早进了宫,楚夫人送她出了门,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让管家娘子们有事都去回潘氏,自己坐在屋里想事,儿媳们来问候的一个不见。楚夫人如此,思敏想必更不好过,媳妇们互看一眼,又到思敏的屋里去瞧她。

思敏屋里的摆设和没出嫁前是一样的,思敏果然坐在窗前掉泪,秦氏扑哧一声笑出来:“五妹妹,你这才离开五妹夫一天,就想他想的掉泪,果然是恩爱夫妻。”这一打趣让思敏的脸都红了,丫鬟一边给她们各位安放座位,一边笑着道:“三奶奶果然和原来一样,一说话就惹的人笑。”

婉潞虽跟着来了,却只是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丫鬟上了茶,思敏一个个递到了,这才叹道:“我也不晓得那根玉钗祖母会如此看重,若知道了,当日不管婆婆怎么说,我都不会把玉钗拿给婆婆。”秦氏拍一拍她的手:“你这话就不对了,老太君给你的东西,别说这样一根钗子,就算一针一线也要瞧瞧对方是谁这才能给了出去。”

思敏低头由着她们说,婉潞只是浅笑,见思敏这样对秦氏笑着道:“五妹妹生来柔顺,在婆家本该是受尽宠爱的。”婉潞没有说话,思敏的脸已经又红了,咬一咬下唇,秦氏拉着她的手,什么都没说。

人人都想知道月太君进宫到底和太后说什么,但宫禁森严,即便是赵府也只打听到月太君和罗太后用过午膳后到了御花园消食,接着罗太后就招承恩公夫人入宫,别的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很想这章就让女主生孩子的,郁闷,一怀孕很多事就不能做了。今天是我生日,求抱求鲜花。

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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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太君进宫这一日,楚夫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吩咐人守在宫门口,一有消息就快马回来报。侯爷面上虽还镇定,但心里和楚夫人的焦急也差不多。这事虽说是罗四太太做的不地道,满京城去打听打听,也没有做婆婆的用了媳妇的东西去送礼的。

话又说回来,媳妇孝敬婆婆好东西也是应当的,月太君为此大怒又有些过分,顶多仗了自己是长辈,派人去和罗四太太说说道理就是,哪有为这么点事就跑进宫和太后说的,还让太后传召承恩公夫人进宫。不过侯爷知道自己身为人子,对娘是不该这样抱怨的。

女儿受了委屈,她在家本就是个娇怯的人,难道还要去骂她不成?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楚夫人没把女儿教好,让她怯怯懦懦,没有一点大家风范。但看着自己夫人的焦急神色,侯爷那怪罪的话又不好说出口,只是长长叹息。

楚夫人听到丈夫的叹息,反自己开口道:“这事说起来是我的不是,我因家里事多,五姑娘从生到长我都没好好带过她,只让万姨娘帮我多瞧着五姑娘,等她出嫁前才惊觉她这性子太过柔顺,到别人家怎好当家理事?虽自己亲身教导过几次,终究日子太浅,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一场风波。”

侯爷听到楚夫人自己请罪,倒有些不好埋怨,自己妻子上侍公婆,下抚子女,料理家事妥妥当当,思敏不是她的女儿,她想着有万姨娘照顾自己省些心也是人之常情。侯爷的眉只是皱紧:“夫人,这事也怪不得你,只是你当日既知道思敏是这样的性子,她的陪房就该好好挑拣,选几个知礼又护主的陪过去才是,我昨儿瞧了瞧思敏的那几个陪嫁丫鬟,也是和她差不多的,这样的主仆遇到懂礼的人家倒罢了,遇到不懂礼的,怎会不受气呢?”

楚夫人心里的委屈着实不晓得该去和谁诉,听了这话忙道:“是,老爷说的是,这事确是我的不是,只想着五姑娘挑的都是她用熟的,倒没想到别一层。”他们夫妻在那里叙话,在一边伺候的万姨娘一张脸通是血红,虽然没一句怪罪自己的,但这事到头来全是要怪自己。

马姨娘虽站在那里身子笔直,看着万姨娘脸上的羞赧之色,心头不由泛起一丝得意,再让你仗着生了女儿,太太高看你一眼在我面前得意,你的女儿嫁出去没给侯府长脸,你还不是一样没脸面。

若不是当着侯爷他们的面,马姨娘只怕一口吐沫都吐到万姨娘脸上了。猛然侯爷唤万姨娘:“萱草,你和夫人商量着再给思敏挑两个知礼懂事的婆子去伺候。”万姨娘忙近前应是,侯爷已经站起身:“夫人,这事就劳烦你了,我先去外面书房,有什么事你就派人去叫我。”

楚夫人应了,就和万姨娘开始说话。马姨娘掀起帘子,那眼里含着秋水,柔柔地往侯爷脸上看去,帘子上的穗子打了侯爷的头,马姨娘忙伸手去拉穗子,侯爷趁机捏一下她的手,小声地道:“夜里等我。”

楚夫人虽正襟危坐,这一幕却看在眼里,见马姨娘那娇弱可怜的样子,楚夫人声色没动,万姨娘不由伸手摸一摸自己容色尚存的脸,回过神来又恭敬应着楚夫人的话。

等守着的人来回称月太君的车驾已经出了宫,而且是太后吩咐用暖轿送出的时候,楚夫人这才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落了地,忙遣人去回了侯爷,自己带着人赶到前面去迎接月太君。

太后既用暖轿送回,楚夫人就吩咐开了中门,小厮已把路上的人驱赶干净,楚夫人带着人在大门口迎候。从出门到能看见车驾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前面四个大灯笼,上面的字清楚明白,慈宁宫。轿上挂着一串小明角灯,抬轿的四个宫人步伐一致,轿旁还有个红衣宦官骑马护轿,身后又有四个小宦官护送,再最后才是月太君自己的车子。

看见那个红衣宦官,楚夫人知道他品阶不低,原先预备的赏钱只怕不够,忙又小声吩咐身后的管家娘子再去预备两百两银子来。等吩咐完了,月太君的轿子也到了门前,红衣宦官已经翻身下马,跪地给楚夫人行礼:“奴婢奉太后懿旨,送侯太夫人归府。”

他一抬头楚夫人才看出这是慈宁宫的二总管,罗太后跟前响当当的红人,楚夫人哪敢怠慢忙命人扶起他,吩咐管家带着他下去款待,自己带着人簇拥着月太君的轿子进去。

月太君的轿子一直抬到她自己的上房门口,侯爷知道信也赶了过来,亲自掀起轿帘搀扶月太君下轿:“母亲这一日辛苦了。”月太君打个哈欠这才睁开眼,瞧着自己的儿子,神色之间有些得意:“你们当父母的思虑不周,难道我们家的女儿还能白受了委屈去?”

侯爷连连请罪:“是,是,儿子没有考虑周到。”训过了儿子,月太君这才又打着哈欠:“那个小猴子呢?太后不是有话要说?”小猴子?慈宁宫的二总管的确姓侯,不过人人都唤他一声侯总管,没人敢这样叫。

侯总管本没有跟着管家们下去而是一直跟在轿后,听到月太君的招呼已经小步上前:“老太君,奴婢在呢。”月太君伸手指着他:“我乏了,太后的话你就说给他们听吧。”

侯总管急忙应了,还伸出一只手作势扶了下月太君,等月太君往内室去了,侯总管这才笑着对侯爷道:“侯爷,府上的五姑娘在哪里,还请侯爷请出来一见。”

果然是为思敏来的,侯爷忙连连应道:“侯总管还先请厅上待茶,我再唤小女出来拜见。”侯总管还是笑嘻嘻的:“侯爷不必了,奴婢今儿是奉太后旨意来的,还请五姑娘出来说几句话就走。”他话虽然这样说,侯爷还是把他请到月太君的厢房那里待茶,思敏也被唤到。

见了侯总管,思敏刚要行礼已被他拦住:“五姑娘千万莫如此,这不是折杀我了?”思敏看向侯爷,侯爷微一点头,思敏也就站直身子,侯总管站起身道:“太后对五姑娘说,这事她知道五姑娘受委屈了,揭过之后大家还是好好一家子,休要生怨恨。”

他说话的时候思敏已经笔直侍立,听到后面几句忙跪下道:“太后慈训,定当铭刻在心。”说着思敏又对皇宫所在方向拜了几拜,侯总管等她拜完才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这是太后年轻时候戴的首饰,说白撂着可惜,今儿找出几件送给五姑娘,权当是给姑娘添妆。”

此时不光是思敏,连侯爷都跪下了,连连磕头道:“太后慈爱,为臣没齿难忘。”思敏看着侯总管手里的匣子,一时不敢伸手去接,侯爷忙拉她一下,思敏这才接过侯总管手里的匣子,连连称谢不止。

事情已完了,侯爷又要请侯总管前面待茶,侯总管坚辞了,侯爷也就不再强留,奉上五百两的银子,笑着道:“知道这些东西侯总管也不放在心上,不过拿去赏人罢了。”侯总管命个小宦官收了,又谢过侯爷厚辞这才告辞。

除侯总管这五百两,每个宦官按了品级大小从二十两到十两不等,光赏银就送出去七百多,楚夫人并不心疼这送出去的银子,能换来太后这么几句话,那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回来的。

思敏还在候着,手里那个匣子一直不敢打开,眼神又是欢喜又是无措:“母亲,太后的首饰要不要收起来?”楚夫人已疲累异常,见她这样心里不由叹了句,难怪别人这样欺上来,脸上挤出笑容:“太后赏的,你就戴出来又有何妨?”

思敏的脸上这才透出几分欢喜,楚夫人叹了一声:“五丫头,你虽不是我生的,我心里也是疼你的,你要记住,你嫁出去别人踩你的脸面就是踩了侯府的脸面,这样的事以后休再有。”思敏忙把匣子放下:“女儿知道了。”

楚夫人摸一摸她的脸:“夜了,歇着去吧,明儿罗家派人来接,我让钟妈妈陪你回去。”钟妈妈是楚夫人的奶妈,丈夫早就没了,一个女儿也出嫁了,本该荣养的她舍不得自己一手带大的楚夫人,还在楚夫人身边。

楚夫人敬她就如自己的母亲一样,她性格直爽,最是知礼,这次思敏的事出来,钟妈妈已经在楚夫人面前抱怨过,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婆婆。思敏听到钟妈妈要跟自己回去,微微愣住:“母亲,钟妈妈的身份?”楚夫人又挤出一个笑容:“她跟了你去,就如我教导你一样。”

这样的慈爱思敏很少从楚夫人这里得到,心头开始泛起暖意,抬眼见楚夫人已闭目思睡,忙告辞出房。

月太君回府的时候孕中的婉潞已经早早睡了,这些情形都是第二天起来时候才知道的,伺候她梳洗的春燕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笑着说:“这下太后都出面做了主,瞧那个罗亲家太太还敢不敢要五姑奶奶的东西,真是没见过这样不长面皮的。”

婉潞身子发懒,肚里做怪也不答话,月太君这一出,面子是争足了,却让罗四太太对思敏又添怨恨,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可若是全然不管,任由这样下去,谁知道事情结果如何?婆婆不喜欢儿媳,千方百计地在儿子和媳妇中间做耗的事情又不是没有?

若是月太君这样的体面人,最多不过多说几句,罗四太太这下已经没有了体面,思敏这脾气一时半会又转不回来,难。

婉潞瞧着镜中的自己已经装扮妥帖,扶着肚子站起来:“六爷过几日就要下场了,一应东西总要准备齐了。”秋烟正走了进来,听到婉潞这话忙应道:“六奶奶,东西都已预备妥当了,只等后日交给六爷的小厮就是了。”

婉潞瞧春燕一眼:“你也要和秋烟学学,她多妥帖,哪像你只知道说话。”春燕只是笑笑,秋烟的眼色黯了黯,但还是上前服侍着婉潞穿衣:“春燕姐姐活泼嘴巧,极讨二奶奶她们的欢喜,哪像奴婢是个笨嘴。”穿好外衫婉潞带着她们出门,却不是去请安,而是在这园子里四处转转,听稳婆说只怕就是这几日了,多转悠到时也好生产。

外面草长莺飞,正是春光好时,婉潞走了一会,坐在一棵树后歇一歇。春燕去给婉潞采花,秋烟给婉潞轻轻捶着背。有几个婆子说笑着走过,话里透着轻松:“这个钟铁面走掉了,这下我们日子该轻松了。”婉潞不由一愣,钟妈妈是楚夫人的奶妈,怎么会走掉?

她对秋烟微一示意,秋烟已经笑着问道:“妈妈们?钟妈妈去哪了?”这几个婆子回头瞧见婉潞坐在那里,忙上前行礼道:“也是太太心疼五姑奶奶,今儿一早就吩咐钟妈妈去服侍五姑奶奶。”婉潞心中的那丝不确定已经淡掉,有了这样一位陪房妈妈,罗四太太的计策也使不出来。

刚用过午饭,罗家就遣人来接思敏,来的人不光是罗七爷,罗四太太也来了,她虽然面色不善,还是满脸堆笑地和楚夫人见了礼,又去给月太君磕了头,这才带着思敏夫妇走了,回去的人里面多了位钟妈妈,罗四太太心里清楚钟妈妈是去干什么的,拒绝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昨夜里承恩公夫人把她找了过去,把那根玉钗递到自己跟前,嘴里就开始怒骂:“我当你是真的为我好,才特意寻了这么根上好的钗子给我,谁知道这是你媳妇的陪嫁不说,竟还是当年慈恩太后赐下的,你也不打听清楚明白就把这钗子从你媳妇手里给了我,你真是害苦了我。”

罗四太太是真的不清楚这钗子背后的事,嘴里喃喃地道:“我媳妇只是说这是月太君送她的,我做婆婆的拿媳妇一根钗也没什么了不起。”承恩公夫人见她还不悔过,怒的连连拍桌子:“拿媳妇的陪嫁?这样的脸我们罗家可丢不起,今儿太后问了我一句,这钗哪来的,我还说是你送的寿礼,结果太后又来一句,这钗当年慈恩太后所赐,这根是赐给月太君的。丢脸丢到太后那里,你叫我怎么说?”

罗四太太被训斥一顿,只得拿着玉钗预备出去,承恩公夫人又叫住她:“你休想再回去折腾你媳妇,今儿太后说了,月太君的孙女就是她自己的孙女一般,内里轻重你自己好好想想。”

罗四太太满脸通红地退出去,回到屋里见了这玉钗就想把它摔给几段,只是又怕不好交待,只得忍气吞声收了这钗。

赵思贤二月二十下了场,婉潞虽然心焦但明白这事焦是没有用的,还是安心等着待产。会试一结束,赵府的人派去接了赵思贤,回到内房婉潞刚道了辛苦就觉得肚里开始疼起来,初还能忍住,后面的疼痛一阵比一阵更急。

赵思贤刚脱掉外衣就看见妻子面色苍白,紧紧咬住下唇,知道她要生了,顾不得许多上前抱住她就大喊:“来人,快来人,你们奶奶要生了。”稳婆是早在赵府候着的,都不消去请就来了,烧开水,烫剪刀,东西都是预备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