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公回来的时候,底下的小辈儿还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骑马习武,方悦言当然是不会为了巴结老夫人就遏制自己的兴趣,狠狠地学了些日子的骑马,骑术尚算不错。

“姑娘,这大冷的天儿。您这身子娇贵着呢,许久不握缰绳,再把手给弄伤了。”一旁的春云听了,立刻就开口规劝。

“不行,好容易祖父松了口,可不得出去跑跑!快来给我换身轻便的衣裳,我年纪越来越大了,这在外头骑马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少了!”方悦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春云的提议。

她过了年就十二了,因为萧氏的离去,十一岁的生日她都没过。眼看真的要说亲了,能抛头露面的日子,真的是没了。

春云见劝不过,只好仔细地替她收拾了一番。

“你们慢些走,大哥的腿还得静养!不能因为赶路就颠到他!”方锦衡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不时地回头提醒身后赶马车的人。

“得嘞!”整个车队行进得极慢,周围还有一队身穿铠甲的护卫,显然对这次方锦程的回归,慎之又慎。

“十——弟,你还习惯吗?”方锦衡一回头,“十妹”这个称呼几乎脱口而出,幸好看到方悦言现如今的装束,硬扭着改了口。

“咳咳。”方悦言轻咳了两声,故意压低了嗓音道:“习惯的习惯的,六哥,你别总是问我!男人嘛,糙汉子,娘们儿唧唧的如何上战场!”

她说完之后,还特地拍了拍胸脯,脸上嘻嘻哈哈的神色看着好不得意。

只是方锦衡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这女扮男装的造型,总觉得心头怪异,最后又飞快地扭过了头去,眼不见为净。

周围的护卫们虽然都目不斜视,但是心里却不停地犯嘀咕。这方家十爷是骑马来迎接的,但是看方六爷这副架势,也不知道兄弟俩究竟关系如何,总觉得别扭。

这才走了几步路,方锦衡已经关心六回了,比关心方锦程的次数还多。好像这方十爷是泥娃娃做得!

有人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几眼,方十爷一看就年纪小,个头矮骨子架小,不过看着倒是极其秀气,眉眼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方悦言穿了男人的装扮,自是逍遥自在。马也不好好骑了,左顾右盼的,觉得哪里都十分新奇。

她很少能骑马看这些风景,往常都躲在马车里,要么就是脸上蒙着面纱,走三步路前后左右都围着一大堆人。

“敢问这可是方国公府的车驾?”一个家丁模样的人骑着马赶了过来,轻声询问了一句。

“阁下是?”方锦衡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家主人听闻大爷和六爷这几日回京,没成想竟真的遇上了。”那人冲着方锦衡一抱拳,语气十分谦和,并没有报上姓名直接驱马往后跑,想来是给主子去报信了。

“六哥,方才那是谁家啊?派个家丁来问,又不愿意自报姓名,好生没礼貌!”方悦言一时得意忘形,直接甩起了缰绳,与方锦衡并驾齐驱起来。

方锦衡瞪了她一眼,低声道:“没见过那人,去大哥的马车里坐着,待会儿恐怕要见到那家的主子,注意点儿你的身份!”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方悦言都十一岁了,虽说是男儿装扮,也不能如此大喇喇地见外男。

“不去,我躲在后头不说话,谁能认出来!”方悦言立刻回绝了,她稍微减缓了速度,骑着马跟在方锦衡的侧后方。

很快,后面就传来了马蹄声,应该就是方才来询问的那家人来了。

“方六爷,方才家丁无礼,在下特来赔罪。在下姓向,前几日跟随家父和伯父与国公爷吃酒,得知你与方大爷这几日回来,没成想就这么巧遇上了!”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来者的马跑得不算快,不过追上他们这个车队倒是绰绰有余。

一听说姓向,整个车队的人几乎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来者脸上带着笑意,银带玉冠,锦衣华服,这些富贵的配饰却丝毫夺不走主人本身的气度。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唇角轻轻扬起,带出一个十分自然的弧度,观之可亲。但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眸里却是清泠一片,周身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度。

“原来是向世子,失敬失敬!”方锦衡眼神一转,便已知道此人是谁了。

方家和向家联姻的事情,弄得沸沸扬扬,最终才定下这门亲。这位向世子简直居功甚伟,他当然得了方国公的口信儿。

方悦言立刻低下头来,脸上露出几分懊恼的神色。

男妖精来了!妈个鸡,她还没做好准备与他相见啊啊啊!(╯‵□′)╯︵┻━┻求不要看到她,她只是个路人。

“方六哥,不知你身后的小兄弟是?”事与愿违,当向许良用那特别好听的声音,提起方悦言的时候,方悦言感到乌云罩顶。

方锦衡的脸抽了抽,他与向许良年纪相近,而且又快要联姻了,自然有意拉近关系,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客套得好好的,哪里就晓得这位向世子突然就转移了话题,简直是直中靶心,而且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是我族中的兄弟。”方锦衡干笑了两声,随口回了一句,就拉紧了缰绳移动了一下,挡住了他的视线。

向许良原本只是随意一问,等瞧见方锦衡的表现之后,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那双狭长的眼眸也变得明亮了许多,又冲着方悦言的方向扫了几眼,才收回视线。

“不知向兄弟是去做什么,才赶回京都?”方锦衡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将话题岔到了向许良的身上。

“去把表姑接来,兄弟我当时可是对着国公爷打了包票,当然得亲自去接人!”向许良冲着他身后的马车努了努嘴,脸上带着几分意味十足的笑意。

方锦衡点了点头,他当然已经明白了。那马车里坐着的,就是他未来的继母了。

“嘿,小弟弟,送给你的见面礼!”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向许良随手就抛了一件东西过去。

方悦言正竖起耳朵听有关于继母的事情,哪里想到余光就扫到一个东西被扔了过来,而且还是直直地冲着她的方向过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双手接住了那个东西。

等那东西落到掌心里,她才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要接!!!

方悦言整个人有些惊恐地看着向许良,一下子就对上了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般,无处可逃。

她立刻低下头去,心里已经把向许良诅咒了无数次。不愧是男妖精,耍得一手好贱!先是出声引起她的注意力,然后直接抛东西过来,习惯使然她当然伸手接住才会去思考。但是在她抬头去接的那个瞬间,她那张过于阴柔的脸,已经完全彻底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向兄弟怎么给他这么贵重——”方锦衡一把抢过那个东西,方悦言是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拿陌生男人的东西。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

向许良,你踏马身为一个王府的世子,竟然给一个叠整齐的纸包,要点脸行不行!穷酸到什么程度了!

方锦衡觉得他脸上正经的表情要绷不住了,还好理智尚存,手捏了捏发现里面还有东西。他打开一看,原来外面只是包了一层纸而已,里面是一块造型精巧的玉佩,玉质剔透,看着就知道是好东西。

“不必客气,只有这位年纪比我小,给见面礼是应该的。外面包得那层纸可是半幅画,我想她肯定会喜欢的!是吗?十——兄弟?”向许良依然是一副笑模样,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只是他最后一个称呼拖得老长,却让方家兄妹俩的心都提了起来。

020初次相见(下)

呵呵,认出来了!

方悦言一听到“半幅画”三个字,立刻就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凑过去一把将纸和玉佩又抢了回去。这肯定是她那另外半幅画,终于到手了!不用再被姓向的威胁了!

“我喜欢,特别喜欢,谢谢向——”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抱住那纸包像是得了什么宝一般。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白纸和一块玉!凸(艹皿艹)这个世界基本的信任呢?心如死灰!

“不可,十——”方锦衡瞧着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就心痛,连忙出声制止。但是一出口才发觉这称呼真是让他心如刀绞。

“弟弟,你给我回马车去!”方锦衡硬是把话给扭了过来,即使他的表情已经冷硬至极,活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哦。”方悦言低声应了一句,乖乖地调转了马头,爬到马车上去躲避了。

不是她太渣,而是妖精的功力太过深厚!这都能猜出她是谁,不是一个段位的!

“哈哈哈,令弟实在是可爱。别人说什么他都信,我也是胡乱猜的,没想到全中!”身后传来一阵温润的低笑声,紧接着就是向许良猜出来她身份的解释。

方悦言听得身体一僵,猛地撩开帘子钻了进去,脸都气白了。

那些护卫只觉得三人说话,像是打太极一般,明明每一句话都听清楚了,但是看着那三人各异的表情,好像全都没听明白。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这几位公子爷儿究竟在说什么。

接下来回京的一段路,两家车队并驾齐驱,一起往回赶。

方悦言坐在马车里,脸拼命板着,表情阴沉至极,似乎要结冰了一般。

“原来你不喜欢陪着大哥,而是喜欢被人欺负!”可惜即使待在马车里,注定她也得不到安宁。腿上还有伤的方锦程,战斗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大哥,我要看你的伤腿,你又不让我看,我觉得无聊就出去骑马咯,哪里晓得遇到这种事儿!大哥,你等着瞧吧,这世上最毒妇人心,等我再长大一点儿,一定要那个向世子吃不了兜着走!”方悦言的眼睛瞪得老大,情绪激动,豪言壮语不要钱一样地往外甩。

方锦程总算把手中的书放到了一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冷笑来。

“你还是安稳点儿的好,对谁撒泼都行,对他想都别想!”他抬起食指轻轻地摇了摇,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坚决的意味。

“为什么,我与他有大仇!”方悦言咬着牙抿着唇,眉头皱得十分用力,似乎想用此刻狰狞的表情,来表达她心头的不满。

方锦程安静地看着她表演,抬起手轻轻地弹了她的脑门儿一下。

“对别人撒泼,或许你大哥还能周旋。对他,你六哥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即使单枪匹马能斗得过他,但是——”他的动作带着几分宠溺,语气却是郑重异常。

方悦言正听得认真,想知道这个但是后面究竟是什么内容。

哪知方锦程却是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妹子,认了吧!向家的人和事儿最好一点儿都别沾,否则总有后悔的时候,里头的水深着呢!这次如果不是爹续弦的人选跟向家人实在关系太远,祖父不会松口的!”

方悦言眉头一皱,她是有苦难言。连这次在战场立功的大哥,都要对向许良退让三分,更何况她这个小丫头片子。她现在倒是知道厉害,想退缩了。可是也得先把那剩下的半幅画拿回来啊!

如果向许良真如传言中那般,风度与众不同,翩翩公子,她当然也不用太过担心。反正那么好人品的向世子,绝对不会拿她的画作下流文章。但是现如今这几件事儿,她已经充分地见识到了向许良是个什么货色,那个臭不要脸的男妖精,绝对做不出好事儿来!

一路无事,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方锦衡和向许良着实客套了一番,两家车队才分开而行。

向王府比较近,所以向许良先回到了家。他把马车上的远房表姑交给了自己的继母,就准备离开了。

“世子啊,你堂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日子有些急,她想最后见你一面,你看——”向王妃见他要走,连忙轻声说了两句话。

“我也知道你为难,不过大丫头拉着我求了许久,就差给我跪下了。你即使不见她,要不要派人去给她回几句话,也好让她死心!”向王妃见向许良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心里打了个突,话锋一转,语气更加柔和起来。

向许良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她,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王妃,你这么为她的女儿着想,大伯母她知道吗?我倒是想问问,你一向疼爱大堂姐,兴许她临时变卦的这么好亲事,就是你为她求来的,若不然怎么总是听你提起她呢!”

他的话音刚落,向王妃就徒然色变,甚至手都颤抖了一下,低着头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世子说什么胡话呢?莫不是喝多了?清者自清!”向王妃甩下这句话,就匆匆地离开了。

向许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他那双轻轻眯起的眼眸,像是啐了毒的匕首一般。

当他回到书房,看到被卷起来的画轴时,脸上的表情又松缓了些。

“小丫头片子,跟我斗!”他抬手弹了一下画轴,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当时他是真的瞎猜的,那个时候方家兄妹俩瞬间流露出来的表情,实在太过怪异,才会让他起疑心,让他存了试探的心思。

实际上他只是想知道,那个少年是不是十姑娘假扮的,所以才会临时摸出一张纸偷偷包了玉佩扔过去。只能说方悦言太嫩了点儿,才会相信向许良随身携带她的画。他又不是仰慕她,才拿了她的画,怎么可能每天放在身边,难道用来辟邪吗?

 

“阿嚏,阿嚏,阿嚏——”方悦言一连打了三个喷嚏,脸上露出几分难过的神色。

“姑娘,奴婢们就说了你不能出去骑马吧!瞧瞧都着凉了,肯定是要生病了!呸呸呸,奴婢可不是咒你啊!说了等着大爷和六爷回来吧,您那么跑出去,奴婢们都没法子跟,那些小厮会照顾什么呀…”夏荷端了一碗姜汤进来,就瞧见方悦言打喷嚏的模样,嘴里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显然是要把心中的担忧和不满全部都表达出来。

方悦言干笑了两下,低声道:“不会生病的,方才肯定是我阿姐想我呢!”

“喝了!要是让大姑娘知道了,肯定也得念叨您。您胆子也太大了,等日后见了大姑娘,奴婢哪怕被您厌弃了,也得跟她说几句,求她让大姑爷给您开几幅治伤寒的苦药。只要您出去受凉了,就回来熬药给您喝,看您还敢不敢这样出去了!”夏荷本来就嘴皮子利索,这一回方悦言实在太离谱了,所以不说不痛快。

方悦言立刻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了一副十分痛苦的神色。

“哎呦,我的好夏荷,你就当疼疼我,少说几句吧!方才我刚下马车,就被六哥一通狠骂。你等着吧,待会子他和祖父以及大哥商量完事情之后,肯定还得过来念叨我!我现在脑袋都快炸了,我这六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婆妈,讨人厌的时候总像个小娘子…”她极其夸张地表达着她的不满,说到后来就全部都演变成了对方锦衡的不满来。

“方悦言!”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出现在屋内。

方悦言立刻就闭上了嘴巴,惊恐地回头看去,果然方锦衡就站在那里,气势万千地瞪着她。看着他脸上那副阴沉如锅底般的神色,估计站在那里已经挺长时间了。

“六哥,我其实什么都没说!”她想要解释,但是听起来效果更差,好像欲盖弥彰一般。

方锦衡沉着脸走了进来,直接抬起手弹了她的脑门一下。这一下可算力气大,方悦言立刻用手捂住了脑门,感到自己脑袋都发晕了,皮肤发麻,肯定是红了。

“听祖父说,你性子太野,还每日找人教习武艺,对骑射也十分感兴趣!”方锦衡坐了下来,立刻就有丫头倒了热茶递过来。

方悦言一听这话,就知道方锦衡现在是要跟她算账了,立刻就站起身,根本不敢坐下来。

“六哥,我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还去问祖父干什么,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她预感不太好,立刻举手保证,准备表现乖乖的争取宽大处理。

方锦衡轻轻地瞥了她一下,脸上露出几分冷笑,看起来特别瘆得慌。

“我当然清楚,所以决定让你的性子再野一点。你个姑娘家,不好找武先生教武艺,所以六哥决定以后亲自教你。骑射方面,我也会抽出空来手把手教你!”方锦衡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眉眼弯弯的笑得极其好看。

021初次来潮

方锦衡说到做到,自那日起,方悦言就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生活。每日早晨天不亮就被弄起来了,无论刮风下雨,先从蹲马步开始。

无论方悦言如何撒娇耍赖,甚至为了演戏逼真,都掉了金豆子,但是这回方锦衡显然是铁了心的,根本不做理会。

“六哥,你最毒男人心!”方悦言见他像块石头一般硬得很,不由得恼羞成怒了。

她的话音刚落,方锦衡手里的板子就挥了下来,风声阵阵的,她立刻就皱缩了起来。好在方锦衡只是吓唬她,根本舍不得真的打下去。

不过第二日,当方锦衡再去叫她的时候,方悦言却死活不肯出来了,甚至薛奶娘都跑出来劝他。

“薛嬷嬷,你赶紧让她出来,不要总惯着她。实话跟你说,不是我要磋磨她,而是她性子太难训,祖父放心不下,觉得新夫人进门肯定会跟她斗法,怕我们都走了,这丫头片子欺负新夫人呢!”方锦衡以为这又是她想出的新躲避法子,不由得长叹了一口,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没法子,方国公亲自交代下来的,他也不想每天跟自己的小妹过不去。

“六爷,十姑娘真的不方便,这几日她都不能起来了!老奴是不会骗你的!”薛奶娘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

“嬷嬷,那你就告诉我,她究竟怎么了?”方锦衡瞧着薛奶娘的表情不像作伪,连忙轻声问道。

他还生怕自己这娇气的小妹妹,受了什么委屈。况且他也得找个理由,回去对着方国公交差啊。

“奶娘,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出来了!”方悦言制止了奶娘要说的话,裹得跟个熊似的走了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显得有气无力的,而且脸色苍白,看着甚是吓人。

方锦衡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虚弱了,昨儿看着还好好的。

“哎呦,姑娘哎,你怎么出来了?不能出来的,这会子就该躺在床上暖暖…”薛奶娘一见她出来,立刻就走了过去,拉着她的一双手捂着,还轻轻用力似乎想把她推回屋去。

方悦言却直接拒绝了薛奶娘的提议,还冲着方锦衡惨然一笑:“六哥,我们走吧!”

方锦衡被她笑得浑身发冷,特别是看到她那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他就觉得心底有些发寒。

“十妹,如果你实在不舒服,就别去了吧。祖父那里我不说就是了!”方锦衡直觉方悦言要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连忙轻声劝慰她。

方悦言却是根本不领情,直接低声道:“不行,六哥我怎么能让你难做!祖父那里最是难搞,一定要让祖父把我这性子给扭过来!”

她的声音显得坚定无比,说完之后就不再看方锦衡了,直接带头往平日里晨练的地方走去。

方锦衡就跟在后头,心里的那股子怪异感越发浓烈。他瞥了一眼薛奶娘,薛奶娘只当没看见。他看着方悦言走一步摇三晃的模样,暗自替祖父祈福。

看样子这小妮子是要对祖父发难了,狗胆够大啊!

方悦言刚蹲下马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方锦衡眼皮一跳,立刻就冲了过去。当下也不知她到底真的假的,只有抱在怀里,赶紧让人请大夫。

“吴太医,十丫头究竟是怎么了?”方国公自然也过来了,此刻见到诊脉的大夫出来,连忙上前去询问。

因为方锦衡晕倒得太过蹊跷了,恰好吴太医今儿不用进宫,而且他的府邸距离国公府也不远,所以就直接把他给请来了。

“你们家闹什么呢!逼得小姑娘头次来葵水还得出去蹲马步,大早上的你也忍心!这还是亲孙女呢,国公爷,您可得照顾好了,若是被御史参一本你虐待子孙,到时候可够你喝一壶的!”吴太医头发花白,与方国公乃是同辈,而且浸淫后宫日久,所以讲出来的话就不怎么客气了。

方国公他说得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心里不停地嘀咕:小丫头来葵水就直说,非得弄得满城风雨,还害得他被这吴老头子念叨!

“呵呵,当然是亲孙女,吴太医说什么玩笑话呢!我每日忙得很,哪里有时间与小丫头过不去!还不都是她和她兄长弄出来的,虽说是姑娘家,以后嫁了人也不能被欺负,所以就多教些拳脚功夫!”方国公腆着笑脸,边说边带着吴太医往外走,显然是不想让吴老头当着小辈儿的面儿继续说了。

“我还没开药呢!初次来潮肯定是难受的,厨房里多备姜汤红枣等温热补气的东西!哎,跟你们几个爷们儿讲也不懂,估计你家奶娘应该知道,总之不能再操劳了,还不能动气,小事儿的话就多顺着些。年纪小又是姑娘家,娇惯些怎么了?即使日后出嫁被欺负,不还有娘家了嘛…”吴太医改不了碎嘴的毛病,喋喋不休地说了半日,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用嫌弃的目光打量他们。

方贤和方锦衡也都在,这屋子里基本上没个女眷。方才宋氏过来一趟瞧了,已经叮嘱过炖汤了,吴太医是男人,她不好多留就走了。所以这一屋子的老少爷们儿,就听着吴太医说了好久有关于姑娘家养生的事情,一个个脸上挂着哭笑不得的神情。

等吴太医好容易说完走了,方贤第一个就脸上挂不住了,轻声骂道:“十丫头,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说出来,还把吴太医给搞来,想让你祖父和你爹都因为你被骂啊!”

“哎呦,我肚子痛!”方悦言可不想听他废话,立刻捂着肚子就哼唧了起来。

方贤还没骂完的话立刻就噤声了,方才吴太医半真半假地恐吓了半晌,还是很有效果的。

“行了行了,你骂什么,姑娘家娇气些也正常。十丫头啊,祖父跟你说,你心里不要不痛快啊!祖父也都是为了你好,以后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处着多好,日后你六哥也不会再来找你练武了,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方国公挥了挥手,面色不善地瞪了一眼方贤,轻声安抚了几句方悦言,就直接走人了。

他是呆不下去了,原本只是想挫挫她的锐气,哪晓得这丫头片子就这么巧来了葵水,还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方国公当然不敢跟吴太医说,是为了以后要进门的大儿媳才磋磨一下这嫡孙女的性子,说出去肯定还得被念叨。所以即使方悦言这次做得有些过分了,他也没底气去多说了!

“十妹,等你修养好了我再来看你啊!”方锦衡也没进去,摸了摸鼻子就跟着离开了。

他的心里念叨着,旁的姑娘家肯定也来过葵水,但是人家都藏着掖着,不好意思让父兄知道。她倒好,简直没羞没臊的,还闹得几个长辈都在场被太医骂了一顿!

“走了?快把手炉拿出来,一直放在肚子上都烫死我了!还有我的脚都出汗了,你们究竟塞了多少棉絮在里面,走路都软绵绵的!”方悦言听着外头没有动静了,立刻就招呼几个丫头来伺候她。

她今儿真的是来葵水了,本来是想以此做理由直接不去了,但是后来细想觉得被祖父这样对待,着实不甘心。

凭什么那新夫人还没进门,就认为她会欺负人啊,说不定那个还会欺负她呢!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她的身上一丁点儿风寒都不会受,只是到时候装晕倒就行了。吴太医能过来,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姑娘,大爷让人过来传话,说是方才请吴太医的银子您得给他,就要您画一幅山水画,要质量上乘的,否则他就去国公爷那里告密了!”冬霜撩起帘子走了进来,声音压得有些低,态度也变得小心翼翼的。

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方悦言,听到这两句话之后,顿时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呵呵呵,她说怎么吴太医那种刺头儿,会赶过来替她这个小丫头诊脉,原来是方锦程派人去请的!

山水画最难画了,什么寄情于景的,她这种小姑娘就喜欢画些花花草草阳光明媚什么的。山水画她很少画,完全就是她的弱项,每次画完之后都被先生批评一顿!

“大哥根本就存了刁难我的心思!到底是不是我亲哥!”方悦言极其不满地嘀咕着,不过却不敢拒绝,让冬霜客客气气地把传话那人送走了。

方锦程想要折腾她,法子实在太多了,而且能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老夫人最近一直称病不见人,这倒是让后院的气氛变得异常宽松。方国公本身就是个爱笑爱闹的主儿,每日都听他声如洪钟地说些什么,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的气氛全都不见了。

因着方国公还记着之前的大儿媳,就把方贤的亲事往后推了些日子,定在年后。

“悦言,我憋了好久没敢来找你,现在终于敢过来交差了!”柳静娴欢天喜地地走了进来,脸上还挂着几分真切的笑意。

022中了诡计

方悦言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糕点,都是新鲜出锅的,就等着柳静娴过来了。

前几日柳家总算是再次送来了拜帖,时隔大半年不见的柳静娴也总算是冒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