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先去那边逛一逛了!”方悦言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实在不想留在这里看着向二姑娘发疯。

她站起身刚准备离开,没想到向二姑娘竟是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盏,一下子泼了过去。转眼间方悦言的衣裳就全部湿掉了,茶水还一滴滴顺着裙衫往下,濡湿了一大片。

原本鲜亮的樱花粉色裙衫,被水弄湿了之后,颜色就深了不少。而且贴在身上,异常的难受。

周围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那几个跟着向二姑娘一起过来的人,也都变了脸色,纷纷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怎么拿水泼人呢!”方悦貌一下子就急了,立刻掏出锦帕替她擦拭,脸上带着几分怒气。

柳静娴也怒了,只是她是主人家,不好当场发火,拉着方悦言就要去换衣裳。

“你不能离开,找人带我去换吧!”方悦言面沉如水,显然十分不高兴,她轻声说了一句。

宴会半途,哪里有主人家陪着一个姑娘走的!况且这里是柳府,方悦言十分熟悉,也不必害怕有人把她带错了地方坑到她。

方悦貌原本是要陪着的,被方悦言拒绝了,让她跟之前说话的那几个小姑娘耍去。

临走的时候,方悦言抬起眼眸凉凉地看了向二姑娘一眼,目光森冷。显然她不准备让这件事儿就如此过去,等她换完衣服回来,绝对会让向二姑娘还回来。

“十姑娘,我们姑娘让奴婢跟你说一声,她不知道向二姑娘跟您有怨,否则肯定不让她来了!”领路的小丫鬟轻声致歉,脸上带着几分羞怯的神色。

方悦言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在意这些,跟随着她往柳静娴住的院子走去。

“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道略显粗噶的男声传来。

方悦言微微挑了挑眉头,怎么内院里还有男人出现!

第034章如此重遇

方悦言正犹疑的时候,前头领路的小丫头转身说了一句:“十姑娘莫怕,是我家大爷。他估计是找人路过的,往旁边站站即可!”

原来是柳静娴的双胞胎哥哥柳静宗,此刻他迈着大步子急急地走过来。眉头紧紧蹙起,面庞轮廓分明。

几年没见,柳静宗的模样也越发英伟了。应该是处于变声期,所以方才的声音才会听起来那般陌生。

柳静宗真的很着急,瞥见了方悦言也只是轻轻一点头就走了过去,一阵带风似的刮过。估计那匆忙一瞥,都没认出方悦言来。

方悦言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一阵清幽的笛声,她微微一愣。前面是一片荷花池,清风袭来,带来一阵阵淡香,那一片映日荷花别样红的风景,也立刻映入眼帘。

“何人在吹笛?”她皱着眉头轻声问了一句,有些好奇地迈步往池边走。

只是还不待她走到池边,笛声已经停下。紧接着一艘小船摇摇晃晃地漂了过来。

“在下与十姑娘彼此神交已久,今日得以相见,也算是有缘了!”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悠然自得。

磁性的男声传进耳朵里,方悦言下意识地一震,她定睛瞧去,一眼就看见了那艘小木船里面横卧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明明是挑逗意味十足的一句话,偏生他挂上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就好像是熟人在打招呼一般。

“向世子?”领路的那个丫鬟也瞧见了,不由得低声惊呼了一句。

方悦言皱紧了眉头,脸色僵冷,冲着他轻轻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急急忙忙地提着裙摆就扭身准备离开。

呵呵呵,神交你大爷!

“哈哈哈…”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方悦言的脚步越来越快,颇有几分仓皇而逃的架势。

那个小丫鬟也快步跟上,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

这位向世子的脾性可不如外面盛传的那么好,柳府的下人还是颇为了解的。方才那副架势,怎么看都像是在调戏方家十姑娘!

哎呦,十姑娘的脸色变得好难看!回去要是告诉自家的姑娘,估计柳静娴又得念叨了!

等方悦言换好了衣裳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特地绕了一条远路回到后花园,实在是不想见到向许良那个令人心塞的人了!

“待会儿你得了闲去告诉你们大爷一声,他要找的人在后院的荷花池里泛舟!以免他惊扰了别的姑娘家,还是赶紧找条绳子拴好!”方悦言拉着那个小丫鬟低声叮嘱了两声,就堆着一张笑脸往方悦貌的方向走去。

那个小丫鬟微微愣了一下,立刻小跑着走了。嘴角却不禁扬了起来,这方家十姑娘不愧是自家姑娘的手帕交,连言辞都一样的犀利,这话是把向世子当条狗看待呢!

“怎么去了这么久?有没有烫伤?”方悦貌看见她过来,立刻轻声问了一句,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方悦言摇了摇头,她瞥了一眼就在不远处冲着她翻白眼的向二姑娘,心里头那股火气再次涌了上来。她唇角微勾,凑到方悦貌的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姐妹俩相视而笑,带着几分狡黠。

之前向二姑娘对方悦言那么泼茶水,显然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就连柳夫人都冲着这边看了好几回,此刻见方悦言回来也没再引起什么争端,不由得轻松了一口气。

柳静娴也凑到了方家姐妹的身旁,轻声说了几句,脸上的笑意更浓。

“诸位姐妹们,今儿能来参加赏花宴,都是给我撑面子!现在就让下人把重头戏端上来!”她边说边拍了拍手掌,立刻就有几个丫头抬着花盆走了过来。

只见几盆或大或小的花盆里,都被栽种了牡丹花,现在盛开得正是娇艳的时刻。不过这满花园随处可见牡丹的身影,奇就奇在这几盆单独栽种的牡丹是极其罕见的黑牡丹,纯黑色像没有星光的乌沉夜空一般,让人满眼都只能瞧见黑色。

在场的不少人虽然听说过黑牡丹,却很少有人真正见到,现在猛然瞧见,自然是好奇心深重,立刻凑上去细瞧。

原本三三两两站得到处都是的姑娘们,非常有默契地往一起走,边走还边热烈地讨论起来。

向侯府虽然经常办赏花宴,但是也不会花费太多的金钱去搜罗这种世间仅有的奇花异草,也只有柳大人这种把儿女宠到天上的人,才会这么费心费力。

瞧得让人眼热!人群有些多,向二姑娘矜持着自己的身份,没有急慌慌地去挤。只是仍然禁不住好奇心而踮起脚尖。

方悦言眼睛轻轻眯起,等得就是这一刻!猛地抬起脚一下子踹到了她的脚腕上,用力一勾。

“啊——”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将注意力从黑牡丹转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向二姑娘极其狼狈地侧趴在地上,显得极其凄惨。她龇牙咧嘴的满身都是尘土,丝毫不见曾经的仪态万千,相反因为太痛了,直接趴在地上开始哼唧着。

那稀世罕见的黑牡丹,此刻都没有向二姑娘来得吸引人。有几个小姑娘十分不厚道地捂着嘴笑了,其他姑娘即使忍着没笑,也依然眉眼弯弯。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就没消失过,方悦言则早就站到了一旁,离她远远的。

“哎呦,这位向二姑娘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太想瞧黑牡丹,心情一个激动就直接摔倒了?”

“向家不是经常办这些赏花宴吗?往常向家的姑娘也都是鼻孔朝天,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似的,现在一瞧也不过如此,只不过几盆花罢了,即使没见过也不该如此急切!纯粹丢了份儿啊!”

一阵激烈的探讨声传来,声音不算大,却也完全没有刻意压低。距离向二姑娘近的人,说出来的那些话几乎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愣着做什么,还不拉我起来!”向二姑娘心里头怄得半死,但是嘴上却不好叫骂,只有扬高了声音呵斥了身边伺候的丫鬟,脸色极其难看。

“向二姐姐没有摔着吧!这黑牡丹虽然精贵些,不过我爹已经请了匠人培植了不少,若是大家喜欢,临走的时候都可以搬走一小盆!”柳静娴用帕子捂住嘴,才没让人瞧出她要喷笑的模样,轻声说了一句。

她这两句话再次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一个个都变得心情甚好,围着柳静娴说黑牡丹的事情。

向二姑娘的手掌破皮了,都已经渗出血迹了。不过当着那几个幸灾乐祸的姑娘面儿,她硬咬着牙忍了下来,一句废话都没说,只是面色深沉地站在一旁。

直到赏花宴结束,众人要离开的时候。方悦言才走到她的身旁,弯起嘴角冲着她笑得异常欢快。

“向二姐姐,你摔得可疼?我被你用茶水泼了,心里是十分不舒坦的,唯有立刻泄了这心头的恶气,才能安稳地坐车回府!再会!”方悦言轻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说道。

她的面上虽然是一副云淡风轻,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狠戾非常。特别是最后两个字“再会”,几乎是被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得让人心里发冷。

向二姑娘更是被气得够呛,她的脸色青白交加,即使此刻理智接近崩溃,想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厮打。但是周围这喧嚣的气氛,还是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周围可都是京都的贵女,一旦她这么做了,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哈哈哈,十姐姐,你有没有看到她那张脸。气得都已经扭曲了,狰狞得像外头的癞头和尚似的!实在是太丑了,大快人心!”马车刚刚启动,坐在对面的方悦貌就忍不住了,抖着肩膀笑得花枝乱颤。

她的声音清脆,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得意。之前方悦言踢向二姑娘的时候,她可就在身边,那一脚伸出去可都是带着风的。

将门虎女可不是白叫的!虽然到了她们这一辈儿,武艺方面已经基本上荒废了,不过欺负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娇小姐还是不在话下的。

“若是三年前,我知道她这号人物,说不准真的会想法子狠狠地揍她!”方悦言抬手弹了她的脑门一下,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人心在变,如果是以前,方悦言肯定光明正大地把向二姑娘打服了为止,但是现在她也学会了迂回作战。实际上本质并没有改变,依然让向二姑娘在身体上承受了痛苦。

两人回府的时候,下车的时候连个迎接的婆子都没有。直到进了二门,才瞧见自己院子里的人。往常回来外门都有几个婆子在,哪怕那些人再喜欢偷奸耍滑,也不敢慢待了两位嫡姑娘,但是今儿却真的一个都没有。

“怎么回事儿?”方悦言见到秋雨过来,轻声问了一句。

“姑奶奶和表姑娘来了!老夫人弄得声势浩大,全府都在欢迎她们呢!这守门的婆子都被撵出去买东西了!”秋雨凑近她的身边,十分自然地搀起她的手,轻声嘀咕了两句。

方悦言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是盘算开了。

第035章所谓艳遇

“人呢?不是说他就在池塘这边吗?”柳静宗急匆匆地走过来,脸上的神色越发阴郁难看。

那个带路的丫鬟,不禁后退了两步,怯怯地看向荷花池。池子里荷花开得依然茂盛,意境正好,甚至连那叶扁舟也轻轻飘浮在水面上,只是之前横卧于船中的男人,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往了何方。

“回大爷的话,之前方家十姑娘和奴婢就是在这里看到向世子的,向世子还和她说话…”这丫鬟正是之前替方悦言领路的人,此刻解释了之后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刻变了脸色,闭紧了嘴巴。

柳静宗眉头一皱,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起来,他仔细地想了片刻,低声问道:“方才开宴半途中,我遇到的那个姑娘是方悦言?”

待得到丫头的肯定回答之后,柳静宗感觉自己更加头大了:“向世子跟她说话了?他们俩认识?你怎么不早说!”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对着眼前的丫鬟吼道,脸上的神色也是惊疑不定。向许良什么品性,他还是颇为了解的,完全就是一变态,别人的不痛快就是他的痛快,自己的快乐往往都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

有时候,向许良折腾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特别的理由!

那丫头被他吼得连连缩着脖子,看起来极其萎靡。

“啧,小宗,大老远就听到你喊我的声音!不过一个时辰不见,你就这么想我啊?”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个男人从天而降在柳静宗的面前。

向许良手里拿着折扇,慢悠悠地扇着,将潇洒飘逸的模样装到了骨子里。他这样儿,却让柳静宗瞧着牙疼。

能不能要点脸!在旁人家失踪了一个多时辰,还跑来后院,让主人家找了这么久!结果他刚出现就是一副悠哉无所谓的状态,仿佛着急万分的柳静宗是个笑话一般。

“你对人姑娘家做了什么?要不要替你掩盖一二,以免在这节骨眼儿上坏了你的事儿!还有你就不能安分点儿,有人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柳静宗沉默了片刻,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低声说道,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无奈。

向许良倒是一脸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低声道:“遮盖什么,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吗?我主要是迷路了,瞧见这里景色好,索性就去船上小憩片刻。正好兴致来了,就掏出笛子吹奏一二。原本想有一个非常美好的艳遇,结果等来等去,没有貌美的姑娘,却来了你这么个酸臭的男人!败兴啊!”

他睁大了双眼,还颇有几分无辜的意味。说到后来,看向柳静宗的眼神,就带着几分嫌弃,像是责怪他搅扰了自己的兴致一般。

柳静宗心底怄了一口血,要不是自己打不过他,真的分分钟就去踢断他的命根!

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贱男人,真的不配有男人的象征!忽然觉得自己被鄙视得心如死灰!

“走了,让我爹带你去喝花酒找艳遇!”柳静宗的表情有些狰狞,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以他惯常的冷漠表情说了一句。

身后慢条斯理地跟上来的男人,也维持着那种低哑的笑声。依然那么欠揍!

方悦言换了身衣裳,刚走近乐康院,就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嚎声。吓得她一哆嗦,以为府里进女鬼了。

“每次她们来都要搞这么大阵仗!”方悦貌正好也赶到了,两人在门口碰头,她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不耐。

方悦言轻嗤了一声:“还不早知道她们是什么德性,走吧!反正不干你我的事儿!”

两人手挽着手走了进去,一看就是姐妹情深的模样。

屋子里,老夫人将方雯和杨璐都搂在了怀里,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这回可是真哭,那悲伤的气氛十分压抑,旁边的人劝了好几回都没劝住,眼看老夫人都要哭晕过去了。

“儿啊,你怎么这般命苦啊!都怪你爹啊,让你嫁给那贫贱莽夫人家。害得你如花似玉的年纪,却早早地守了寡。你婆婆没什么大见识,每每欺侮你,你都不敢回来哭诉啊!你怎么忍心这几年都不给个信儿给我啊…”老夫人的哭声呜咽,甚至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是那股子不停替方雯叫屈的气势,始终没有一丁点减少。

“母亲,您就少哭些吧!姑奶奶长途跋涉的…”廖氏几人都凑了过来,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只不过效果甚微。

“你几个兄弟,也都是混账东西啊!我让他们去把杨家给一锅端了,把你和璐璐接回来,他们偏偏不听啊,唯有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日思夜想…”老夫人哭得越发带劲儿了,顺带着把家里的几位老爷也都骂了一遍。

劝慰的声音立刻小了不少,呵呵,亲闺女回来了,就一连得罪了三位亲兄弟!老夫人耍起脾气来,就是任性啊,完全是为了方雯拉仇恨!

其实也正是如此,方雯和杨璐回来,才会如此让方悦言她们不待见!倒不是因为那母女俩本人,而是老夫人的态度。方雯回来得不多,但是每次只要回来,府里必然乱套,所有人都围绕着她们母女,再加上老夫人一副全府都欠了她们的模样,就更加让人心生厌烦。

“娘,快莫哭了,我身子受不住啊!”方雯一开始还能与她抱头痛哭,一听老夫人拉扯出其他人骂了,立刻就停了下来,手捂着胸口,做出痛苦的表情。

屋子里的哭声一下子就止住了,老夫人一叠声地吩咐周围的人端茶送水,就近的几个儿媳妇儿,一个都没逃过。依着她的吩咐,伺候姑奶奶喝水上炕,活脱脱一副小丫鬟模样。

方悦言姐妹俩就站在门口没进去,瞧见现在这种场景,方悦貌不由得偷偷捏了捏她的胳膊,暗示意味十足。

好容易消停了下来,人群散去,方雯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二人。

“悦言和悦貌来了,快进来让姑姑瞧瞧!”她招了招手,等二人走到身边的时候,立刻就将手上的玉镯子取了下来,一人一个套在她们的手上。

“都长高了,变成大姑娘了!以后要多打扮啊!”方雯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她的神色温柔,眼神里都透着几分慈爱。

方悦言姐妹俩的心情也好了些,原本方雯就会做人,再加上是亲姑姑,原本的不满也消散了许多。

“啧,怎么把这副镯子给了她们?她们年纪小,根本压不住这贵重东西,收回去!”老夫人抬眼一瞧,立刻就不满地开了口,边说边冲着她们姐妹俩使眼色,带着几分坚定和严厉的意味。

方悦言这镯子还没戴好,就无可奈何地递了过来。心里连连叹气,这叫什么事儿!姑姑送礼物给侄女,这老夫人都看不过眼,她们俩得多命贱,才压不住这两个手镯!

“娘!”方雯立刻就急了。

“别来糊弄我!这可是当初女婿拼死从战场上赚来的,皇上御赐的东西!其它的都被杨家那些白眼狼刮走了,就这一对镯子,你平时都舍不得戴,送给她们作甚!”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语气虽然很不好,但是却透着十足的心疼。

这玉手镯是和田玉制的,水掐似的,盈盈透亮。方才没在意,现在一眼看过去,倒是瞧出来的确不是凡品!

“姑姑,我们不能要,您收着吧!”方悦言一听这玉镯子是如此来历,立刻就推了回去。

方悦貌也跟着推了回去,方雯的态度却十分坚决,根本不接反而用力往她们手里塞。

“这是姑姑的一片心意,你们一定要收下。待会子你们几个兄弟也都有礼物,不过两个镯子而已,不收可是瞧不上?”方雯的语气也是故作要发怒,眼神带着几分逼视的意味。

方悦言姐妹俩互相看了看,又瞧了一眼老夫人,见她老人家没再反对,才把镯子接了过来。不过有了老夫人方才打岔那一下,这御赐的镯子戴在手上,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

“咳咳咳…”方雯瞧见两人收下了,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但是还没放松多久,就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

那一声连着一声的咳嗽,让人听了心惊,甚至偶尔呼吸不过来都能听见方雯在喘息。方悦言细细瞧过去,不由得一愣,方才没在意,这回离得近了才看出来。方雯的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粉,两颊涂了腮红,只不过其中的病态,却是化了浓妆都遮不住的。

显然她的身体堪忧!

“悦言、悦貌,你们二人带着璐璐去园子里逛逛吧!她已经许久未曾回来了,估摸着都不记得国公府是什么模样了!”方雯抿了两口热茶,好容易平缓了下来,还不忘嘱托她二人。

三个小姑娘依言出去了,杨璐明显十分担忧,但是对上方雯坚定的目光,还是一句话没说跟着走了。

三个人走了一路,皆是沉默。杨璐还是小时候来过的,她今年十二岁,正好处于方悦言和方悦貌中间的年龄段。表姐妹之间有些陌生,而且初来乍到,她显然比较紧张。

“十表姐和十三表妹,在家里会练习拳脚功夫吗?”过了半晌,杨璐才轻声开了口,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忐忑。

第036章方雯表态

方悦言轻笑着摇头:“祖母不喜姑娘家舞刀弄枪的,所以就只是强身健体而已!”

杨璐的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却仍然透着几分好奇,踌躇了一下才接着问:“强身健体的活动会打拳吗?娘亲的身子不好,我想偷偷学了以后教给她,让她也能锻炼身体,我不告诉外祖母的!”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透着光。甚至还伸出手来发誓,弄得十分严肃。

“表姐,看不出来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完全的淑女呢!弱柳拂风似的,都没敢跟你多说话!”倒是一旁的方悦貌十分激动,立刻就挽住了杨璐的手臂,只因为杨璐这几句看似离经叛道的话,而拉近了距离感。

方悦言瞧见她不再故作深沉了,不由得轻声笑开了。

杨璐乍一瞧过去,的确是典型的淑女范儿。无论是姿态还是风度,都是十足的小家碧玉。只不过常年不在京都,杨家又不是高门大户,所以瞧上去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这可是我们国公府最好动的姑娘家了,原本以为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没想到在练武方面还不如我来得勤快!我们小姑娘家学的都是简单的拳法,姑姑应该也会的,只不过她不爱这些。你要是想学,可以直接找武先生,这种拳法有女先生教的!”她毫不客气地指着方悦貌打趣道,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明媚。

国公府的后院再怎么被老夫人把持,也还是姓方的,改变不了这是一个以马背上打下来的富贵世家。所以基本的规矩还是不能变,比如后院里也常年有文武女先生。以前是男女老少都得学基本拳法,后来老夫人掌家之后,就随自己的意愿了。

“那,我可以学吗?”杨璐低着头,慢慢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有些犹疑地问了一句。

方悦言皱了皱眉头,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方雯的确是个可怜人儿,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老夫人的贴心小棉袄,才貌也是上佳,满京都的权贵儿郎几乎任她挑选。只是由于方国公当初在战场险些丧命,一个老兵拼死救了他,遗愿就是替自己的小儿子说亲。

方国公当场应下,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恩,直接将嫡长女的生辰八字给了,不顾全家人的阻止,准备了无数的嫁妆,远嫁出京。老夫人大病一场,闹得要死要活,依然没能改变方雯的命运。

方雯当时心高气傲,许久不曾联系国公府。直到她的夫君战死沙场,才偶尔带着杨璐入京看望。只是心中的怨气肯定不少,所以并不曾对杨璐讲太多有关于国公府的事情。

说起来也是方国公混账,为了报救命之恩,就把亲生女儿嫁出去。殊不知身份地位的悬殊,坑害了这位国公府嫡长女,夫君早丧,婆母欺侮,姑嫂排挤…

“当然可以!”方悦言收回思绪,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显得越发柔和。

“哎呦,一个两个都要学武,你们明明瞧起来比我柔弱多了,却偏偏要去挑战祖母的性子。待会儿过去就告诉祖母,表姐绝对不是表面上这般柔顺!”方悦貌一听这话,立刻就撅起嘴来,不满地嘀咕着。

这边老夫人把几位儿媳妇都撵走了之后,就拉着方雯的手舍不得放了。

“你怎么忍心这么多年不来看我!受了委屈也不跟府上说,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纯粹是给我自己找罪受啊!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儿了?我的儿,我的儿,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爹混不吝的东西,你记恨他,可是你得想着娘啊!”老夫人一抓她的手,才发现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了,当下又是一阵伤怀。

“娘!”方雯也顾不得什么了,再次扑进她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要把这几年的苦难都宣泄出来。

娘儿俩又哭了一回,好容易才止住了,老夫人瞧着方雯被眼泪冲干净的一张脸,面如白纸,气得直发抖。

“你这身子究竟是怎么了?熬成了这样,是不是杨家那些混账东西又欺负你!娘给你那么多嫁妆,都去哪儿了?别以为我没瞧出来,你和璐璐身上这衣裳虽是新的,但是这料子却还是陈年旧货,之前肯定受过潮都褪了色。我当初不是让你不要把嫁妆给他们那一家用么,你怎么不听!”老夫人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但是眼眸中迸射出来的利光,却是透着十足的恨铁不成钢。

方雯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老夫人,只不停地掉眼泪,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夫人立刻就心软了,再次把她搂进怀里:“娘不问了,你莫哭!哪怕都被那一家子白眼狼吞了,娘也有法子补给你!你就带着璐璐住下来,谁都欺负不了你,当年是你爹害得你没嫁个好人家,以后我一定要给璐璐找个好人家!”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子话,在老夫人的坚持不懈下,方雯才和盘托出。

“娘,我身子一日比一日差,眼看就要护不住璐璐了,只好过来投奔您!杨家那些人不让我走,贪图我的嫁妆,我几乎全部变卖了,才满足他们,只留下一小部分当做盘缠,还有以后璐璐住在这里要交的银钱!”方雯说起这几句话的时候,就不停地咳嗽,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似乎是想起了那些不堪的记忆,嘴唇都变得青紫了。

老夫人听了之后,更是怒发冲冠,早把往常的规矩教养丢到了一边,开始破口大骂杨家上下。

“我们是亲母女,你是娘的心头肉,璐璐是你的心头肉,我怎么可能要你们给钱!脱离了那帮混账也好,安心住在国公府,当初都是你爹欠你的,你硬气住下来没人敢胡沁!至于璐璐就当是多养一个姑娘了,悦言她们有什么,我只会给璐璐比她们更好的!”老夫人十分明确地表达了立场,她不能再让方雯受苦了。

方雯一时又哽咽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不停地摇头。

“娘,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拿了那么多的嫁妆,就不该再吃喝国公府了。这次回来也是寄人篱下,我得收起性子,不是来结仇的!您如果把璐璐端着捧着,只会让嫂嫂弟妹和侄女儿们记恨啊!”方雯是个明白人儿,立刻出声制止。

只是老夫人铁了心的,硬是要补偿。

方雯母女俩回府,最忙的是宋氏。之前并没有收到消息,母女俩坐车直接到了方国公府,真是没有一点儿准备。瞧着老夫人那副状态,就知道一定要把她俩伺候好了,所以无论是房间、摆设,还是伺候的人,一些常用的物品,都得是精挑细选的。

直到方雯他们用完晚膳,这些东西才堪堪收拾完。

“姑奶奶许久未曾回府,定是极其想念老夫人的。所以儿媳就做主,让她们住在离乐康院最近的风秀居,里头的东西都是儿媳亲自挑的。若是姑奶奶还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要!”宋氏就站在一旁,轻声地汇报着。

往常总能得到老夫人身旁一个位置的宋氏,今儿也只有远远地看着,老夫人完全顾不上她。只是听她说一切妥当,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