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睡意再次袭来,火星人对周铖的腹诽也在这迷迷糊糊中演变成自我反省——早知道以前在牢里就不骂他了……

 

103、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16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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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铖没回医院,而是回了饭店。原因他自己很清楚,因为第二天早上那家伙铁定会回来,他……总觉得还是得看上一眼才放心。

周铖很少会辗转反侧的惦记一件事情,因为惦记不会对事情的发展起到任何作用,可这个夜晚他失眠了,满脑袋都是那家伙缩在小旅馆劣质棉被中的可怜样儿。

第二天一早,火星人如期而至,看样子没什么不妥,除了时不时的发愣。

这样子比周铖预期的要好太多,他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可莫名其妙就凑过去非得问一句:“还好吧”。

容恺的回答是抬起眼皮,不阴不阳道:“和你有屁关系。”

OK,和自己没关系那再好不过,周铖很喜欢这个回答。

那之后的日子随着周铖姐的出院,又变成了两个人忙活饭店两个人技术宅,或许是有了那么一层隐秘关系,淡定如周铖也总觉得跟某人一个屋檐下长时间面对面有点怪怪的,索性把办公地从客厅改成了卧室。这下除了吃饭,两个人全天下来几乎再无交集。

一个星期下来,周铖发现这种相处模式他也挺适应,除了午夜梦回偶尔忆起那间小旅馆和那具生涩却热情的身体,再无其他后遗症。

可有的人偏耐不住。

“你干嘛呢?”卧室门口忽然出现的家伙依然臭着脸,不知打什么主意。

周铖坐在床上,正敲着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的键盘,闻言停下动作,望向对方微微一乐:“你说我能干嘛。”

臭着脸的家伙忽然局促起来,眼睛左顾右盼就是不再跟自己对焦。

周铖来了兴致,欺负人的兴致,索性把笔记本放到一旁,然后拍拍床边:“站门口干嘛,来,过来说。”

火星人犹豫了一下,还真就大步流星走进来了,一屁股坐到床上,粗声粗气:“很忙?”

周铖没观察出个所以然,便淡淡回答:“还成。”

容恺微微仰头,总算对上了周铖的眼睛:“那你啥时候不忙了,咱俩再来一次呗。”

周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容恺的大眼睛虽然闪啊闪,却再没躲开。

周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容恺成为炮丨友,如果时间退回到监狱里两个人第一次相遇,有人跳出来说将来你会和这家伙搞在一起,周铖十之八九会劝对方吃药。可现在他觉得该吃药的是自己,呃,或许再加个容恺。

一个人可以忠实自己的欲丨望到什么地步?答,一边骂你搞过之后就把他扔旅馆里不是人,一边还催促着你快,再用力点儿。

都说两情相悦难求,其实很多时候,身体的契合度也很难求。每一个认识的人都说他温柔,淡然,其实只有周铖自己知道,那是没碰上启动那个隐藏开关的人。结果容恺出现了,横冲直撞地把开关砸烂,然后一招手,来吧,想那么多干嘛。

周铖不想想那么多,所以每次都用背后位。

他怕看见容恺的眼睛。

那眼睛有东西,一些容恺自己可能都不清楚的东西,看久了,那东西容易进到他心里。

“我觉得我好像变成了大金子……”一次事后,容恺看着天花板,在尚未平复的呼吸中自我评价。

周铖在心里乐,想说你可没他占便宜。

不过容恺从没提过在上面的事倒是真的,原因也不难分析,既然他在下面舒服,干嘛还要特意换方式,这不没事找事么。

“还有这事儿你千万不能跟冯一路说。”又一次的嘱咐。

周铖实在忍不住,吐槽一句:“他是你家长么。”

却不想容恺很正经地纠正:“不是家长是唐僧,会念紧箍咒。”

周铖思索很久才回过味来,所谓炮友这种关系,他不在乎,火星人不在乎,可冯一路会在乎,不只会在乎,还会念叨,会腹诽,会纠结真爱在哪里。

而火星人,在乎冯一路。

这不是件让人太高兴的事,但周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高兴什么,于是象征性地摸了摸火星人的脑袋,像平常冯一路总做的那样:“行,我不和他说。”

那时候的周铖并没有意识到,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不能说的秘密,这事儿,就危险了。

(17)

收到金大福的短信在周铖的意料之外,确切的说他已经快把这个人打包封存到记忆中了。

让容恺看到他的短信也是意外,那家伙说自己手机没电了,要用他的手机玩游戏,天知道为什么玩着玩着就打开了收件箱。

其实短信内容倒没什么,无非是问候寒暄,可偏偏容恺看着短信的时候那厢好巧不巧直接打来电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周铖甚至没来得及跟对方讲上三句。

火星人炸起来不分轻重缓急,直接把冯一路炸过来了,冯一路虽然不同意“男小三”的说法,可道德观层面还是跟容恺站到了同一阵营,没辙,周铖只能举手投降。好在向冯一路投降不需要纳贡,那人说过就完,充分信任自己,可有些人不。

于是冷战开始了。

说是冷战,但周铖总觉得这更像火星人单方面的战争,弄得他都替对方累。

可有个人比他们这俩当事人还累。

冯一路,愣是以“收益分配”的名义开了个会,想大家当面锣对面鼓地解决下矛盾。可惜他不清楚自己和容恺间真正的矛盾在哪儿,当然如果他真的知道了,怕也没心情开这个会直接拿机枪把他俩都扫射了。

会议没有调和矛盾,倒是无意中偏离主调,定下了饭店转型大计。散会时火星人急切想离开的身影不知怎么就触动了周铖的神经――

“容恺,先别回屋,咱俩再开个小会。”

火星人愣住,惊讶的样子真真切切。

可除了惊,亮晶晶的目光里还好像有一丝……别扭的高兴?

冯一路想旁听,被花雕识相地拖走了。

花雕该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周铖想,不过无所谓,其实他并不介意自己和容恺的关系曝光,相反,还挺期待。因为容恺不想,于是看对方愿望破灭,好像也是件挺有趣的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见周铖迟迟不开口,容恺干脆先出声。

周铖莞尔,明明是被邀请留下来的那个,可这家伙从不懂得端姿态,占据有利位置。

“坐。”周铖拍拍身边的沙发。

容恺白他一眼,仿佛极不情愿似的一屁股坐下来。

周铖忽然发现他也并非全不喜欢容恺的,起码这个人乖乖的时候很招人,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

周铖开门见山:“咱们休战吧,怪累的。”

容恺下巴一扬,趾高气昂的像个胜利者:“切,谁跟你战了。”

“行,你没战,你是不战而胜,”周铖从来不介意嘴上吃亏,“我投降,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容恺总算看向他:“那你不能再跟金大福联系。”

周铖叹口气,有些无奈:“你这个要求就不太合理了,哪怕没那层关系,只当个狱友,逢年过节问候下也正常吧。”

容恺抿紧嘴唇,不语。

“只是问候,”周铖浅笑着举手,仿佛发誓,“我保证不跟他私底下见面。”

容恺的脸色稍稍缓解,仿佛在说,这还差不多。

周铖觉得自己快成幼儿园阿姨了,不过眼看着冯一路为饭店操碎了心还要来操心他俩,周铖又觉得当一回阿姨也没什么。

冷战结束,这是治标。

如何防止再次冷战,这才是治本。

“但是话又说回来,你也没理由跟我发脾气对不对?”

容恺刚散开的眉头重新皱起:“怎么,你跟有妇之夫牵扯不清还有理了?”

“对,我没理,”周铖觉得自己这辈子耐心都快用上了,“你可以批评我,看不惯我,但这事儿其实说到底跟你一点关系都有没,所以即使发脾气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

“谁?”

“金大福他老婆。”

火星人愣愣的不再说话,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

周铖不介意摊开来说:“容恺,你不是我什么人。”——

(18)

周铖以为容恺会跟自己闹,起码骂两句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呢,也合情合理。可火星人只说了一句,我想想,然后就回屋了。周铖甚至仔细看了对方的表情,就是很平静,没落寞,没难受,甚至没一点点不开心。

容恺总是跳出他的预期之外,周铖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他只知道这种跳脱弄得他不自觉就想去分析对方的心理,可多数时候又思考不出个所以然,结果倒把自己弄得累脑累心。

纸老虎是来克他的,周大仙总是这样感慨。

接下来的日子饭店开始红红火火的装修,作为监工,容恺倒是把施工队折腾的够呛。周铖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容恺已经恢复正常,可那句“我想想”又好像一个幽灵在生活上空飘荡,周铖总是禁不住为对方惦记,你究竟想出了些什么东西倒是说啊。

可生活却远比火星人还要任性,它不管你几只手,也不管你接不接得住,反正只要它喜欢,就把手里所有的球都发向你。

“哟,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哥儿几个好去接你啊。”

“多谢,有这份儿心就够了。”

“听说里头可乱得很,你那后面现在还能用吗?”

周铖毕竟不是真的神仙,没办法做到真的把前尘旧事都当成过眼云烟,他不痛,只是因为他不去想,可非有人要生生把这已经烂了无法愈合的伤口翻出来,用力的再扒拉两下。

疼,疼得几乎要掉冷汗。

如果说四个人里谁手最狠,除了花雕,周铖想,应该就是自己了。而且花雕的狠是凶狠,自己的狠是狠毒。容恺不吃亏是因为不懂疼,却又有好些坏法子让别人疼,而他周铖不吃亏是因为他疼死了,所以他要别人更疼。

“徐可还好吧,我听说他后来得艾滋了?唉,你看你,玩儿也要玩儿个安全的嘛。”

“妈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把你店给砸了!”

“嗯,我信。”

“笑你妈逼笑!”

“啧,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你孩子该上初中了吧?”

“你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觉得你那市法院退下来的岳父可能不会太喜欢你的风流史。”

“你就阴吧,监狱也没给你板过来!”

有些天性,板不过来的。

就像他和郑鹏,天生就合不到一起,非得硬扣上,只能悲剧。

送走故人,周铖难得开始回忆他和郑鹏那些年的点滴,虽然惨烈,却也不是没开心的,两个人处,最初不开心,又怎么会往一起走呢,只是走着走着跑偏了,谁也没察觉这种变化,等到发现,却又来不及刹车。

人生四十载,如果非要矫情的讲爱情,周铖想自己怕是只爱过这一个,爱的伤筋动骨。

“那俩人谁啊?你以前的朋友?”

周铖抬起眼,第一反应是头疼,因为火星人摆明一幅夹枪带棒的样子。

这是憋着找茬呢,周铖想。

“嗯。”淡淡应了声,潜意识里希望对方休战,因为这个时候,他没心情。

可惜,能体谅别人心情那就不叫容恺了。

“你都认识的什么破人啊!还有那个什么大鹏,当年怎么虐待你的,性虐待?你怎么找了个变态啊!”

一根极细的神经在脑袋里断裂,周铖甚至听见了那微弱的“啪”。

他眯起眼睛,带了生平最大的恶意:“滚。”

(19)

冯一路和花雕在外面快找疯了的时候,周铖正坐在家里看电视,看得十分投入,看得心安理得。他不明白冯一路干嘛总一副全天下都是他家孩子的样子,就火星人那种一辈子不吃亏的款,哪个家长摊上都可以省一百二十个心。

【闹完了就回来,冯一路满大街找你容易被车撞。】

以上短信是十分钟前发出去的,周铖估摸着再过顶多半小时,野孩子就该回家了。

结果容恺比他预计的还要行动迅速,二十分钟后,就归巢了,站在玄关探头探脑磨叽半天,小鼻子小眼冻得通红,也不知道外面疯跑了多久。

“别看了,他俩还在外头找你呢。”周铖依然坐在沙发里,别说起身,屁股都没挪半分。

容恺悻悻地脱了鞋,只穿着袜子便走了过来,沙发前站定,不偏不倚正挡着电视。

“那个叫大鹏的是你以前的对象?害你进监狱那个?”

白天的劲儿已经过了,现在的周铖只剩下哭笑不得:“你这是准备跟我二度宣战?”什么不能提偏提什么,除了宣战,不作他想。不过倒是这么多年头回听见自己是被害者,很新鲜。

“我跟你宣战干什么,”火星人一脸莫名其妙,却不深究,只问自己想问的,“你喜欢他?”

周铖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故而避重就轻:“他已经死了。”

却不想容恺等的就是这句:“所以你别想他了,跟我好吧。”

周铖愣住,思考有瞬间的短路。

容恺以为他没懂,又很正式地重复了一遍,略显急切:“你别想他了,也别找别人了,跟我好吧。”

周铖发现自己真的很难跟上火星人的思绪,他担心对方对他有意思的时候,对方说跟他做炮丨友,他觉得对方应该记恨上自己的时候,对方来了句,你跟我好吧。

周铖想笑,可眼前的家伙很认真,认真到他不好意思玩笑。

微微坐正,周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我的菜。”

容恺皱眉,逆着光的圆脸上写着无数个不满:“你之前也说对着我硬不起来,可后来不还是硬了,硬死了!”

微妙的尴尬随着直白的指控包围住周铖,他这辈子没狼狈过几回,超半数都献给了容恺。

没办法,只能循循善诱:“这是两码事,硬不硬得起来是生理反应,喜不喜欢得起来是心理反应。”

容恺歪头想了几秒,似乎懂了:“你不喜欢我?”

周铖轻轻摇头:“我喜欢和你上床。”

“不一样吗?”

“不一样。”

火星人困惑地眨了眨眼:“可是我喜欢和你上床,好像也喜欢你。”

“错觉,”周铖很果断,“你也说了,是好像。”

火星人没有急着反驳或者同意,而是忽然伸出胳膊,像小狗一样眼巴巴地问:“我能抱抱你吗?”

周铖发现自己受不了这个,上次在小旅馆也是,莫名其妙,心就化成了水。

从沙发上站起来,还没摆好POSE,火星人已经一个熊抱扑了过来。

本来胳膊就短,还穿着羽绒服,周铖想对方能搂住一半儿自己就不错。

正胡思乱想着,怀里的家伙忽然抬起头冲他乐,眼睛亮晶晶的:“我确定了,不是好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