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过是一会儿阮流君就见那个男人从山上攀着枝杈几个跳跃就落在了她身侧,正是端木夜明。

他惊喜万分的急叫了她一声:“阮姑娘你没事吧?”

阮流君看着他顿了顿,就见他自己先变了脸色,有些不知所措的撇开头不敢看她,又重新问了一次,“许小姐还好吗?我找了你很久…”

“我还好。”阮流君没有追问他,只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的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端木夜明顿了一下才答道:“我从那些埋伏的人马手中逃脱之后就一直在小镇必经之路找你们,看到两批人马一前一后追出了这座山,但是没有见到你,料想你可能还在后面,就一路找了回来,没想到真找到了你。”

是这样?阮流君有些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又问他,“你看到裴迎真和李云飞了吗?”

“我躲在山边的大树上,只看到两批人马追出去,没有看清是谁。”端木夜明答她。

阮流君看着他没有接话,他的话露洞百出,先是说看到两批人马没有看到她所以找了回来,又说没有看清人马追的是谁。

她猜不透端木夜明究竟说的真话假话,再隐瞒什么,但如今天色已暗,她要尽早离开这里才好。

便没有追究,假装信了他的话对他道:“多谢端木少将军来找我,你能不能救我上去。”

端木夜明本就是来救她的,自然毫不推辞,“还请许小姐恕我冒犯。”他蹲下身道:“许小姐爬到我的背上,我背你上去。”

这种关头阮流君也顾不得什么大体不大体,多了一句多谢就裹好披风趴在了端木夜明的背上。

端木夜明抱着她的双腿将她背起来,才发现她的手掌都磨破了,抿了抿嘴让她抱紧自己,一手扶着她,一手抓着枝杈,只用了非常短的时间就爬上了山。

天却已经黑了下来,端木夜明说在这里不远的山脚下有个茶棚,他们今夜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明天再下山去打听李云飞的下落。

阮流君没有异议。

端木夜明带着她去了茶棚,付钱给茶棚的老板才准许他们留在茶棚里过夜。

这夜里,他一直没有进茶棚,而是坐在茶棚外的竹棚下,让阮流君一人睡在茶棚里。

阮流君躺在陌生又简陋的茶棚里睡不着也不敢睡,只透过缝隙隐约的看到端木夜明的身影,就坐在门外,像个门神一样。

弹幕里一直在提醒她注意安全,觉得端木夜明说话有些对不上,又说端木夜明肯定喜欢主播,主播千万不要让他乘人之危了。

却也有替端木夜明说话的。

阮流君看着那道身影,倒是并不觉得他会害自己,她与端木夜明不算熟,但印象里他是个非常讲义气的正人君子。

到了后半夜,阮流君差点睡着了就听见门“吱呀”打开的声音,端木夜明忽然闪身进来,吓得阮流君猛地坐起就握住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端木夜明却在床前止步,对她轻轻“嘘”了一声。

阮流君就听见茶棚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端木夜明上前来拉着她躲到了床底下。

那马蹄声就在茶棚外停了下来,有一人问:“大人她们会不会躲在这里?”

有人下马而来,“哐”的一脚就将门踹了开。

阮流君看到端木夜明摸上腰间的佩剑,有火把光照进屋子里来,那个人走进屋子,踢翻桌子,一步步朝她们找了过来,停在了床边。

端木夜明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去,在那人低下头来查看床底下时猛地拔出佩剑一剑刺了出去。

阮流君听到一声惨叫,鲜血喷在了她的脚边,端木夜明来去如风的就窜了出去。

有人高喊了一声:“大人这里有人!”

一阵的打斗声响在外面,阮流君心惊胆战的缩在床底下,忽然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又冷又静。

“端木夜明,你可知道你是在坏谁的事?”

那声音让阮流君浑身一颤,就听端木夜明有些惊讶的念了一个名字,“谢绍宗?”

是谢绍宗…他居然来了,他为什么会亲自来了?他不是该在京中吗?

阮流君攥紧冰冷的手指不敢出声,就听到那黑夜里谢绍宗冷笑了一声又对端木夜明道:“端木少将军,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你和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

端木夜明没有说话。

谢绍宗又说:“我来,只是为了带走一个人,还请端木少将军不要阻拦,否则,端木家的祸我是不会再替你们扛了。”

阮流君在那床底下听到端木夜明的剑鸣声,他冷冷森森的说:“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不需要你这个乱臣贼子来提醒!”

他挥剑上前。

阮流君听到那刀剑争鸣声,惨叫声,每一声都让她眉头紧一分,外面的人似乎很多…谢绍宗,是有备而来。

端木夜明一个人能撑多久?

那夜里,争斗声让她浑身发僵,然后她听到谢绍宗提高了声音对端木夜明道:“端木夜明,我提醒你一句,你的母亲已经被接进京了。”

外面的争斗声忽然一顿,剑鸣声被人压着。

谢绍宗言语带笑的对他说:“将军夫人正忙着为你的妹妹准备定亲的事宜,再过两日你的父亲,端木大将军也要入京了,你们一家如今都在京中,而你却在这里跟我纠缠不休?你该速速回京,拦截下你的父亲。”

阮流君有些蹲不住的轻轻跪在了地面上。

谢绍宗还在说:“我不急,我既然来了就势在必得,我这么多的人就算拿不下你,你也总有杀累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能不能撑到你的父亲进京。”

端木夜明忽然问了一句:“你既然和我端木家同在一条船上就该清楚,我们端木家若是出事,你也一定逃不了。”

“我自然知道。”谢绍宗答的干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的胜算很少,所以我才会走了这一步险棋,就算败了我也不怕,我只要带走我要的人就足够了。”他轻轻一挥手,外面的黑衣人便蜂拥而入。

那打斗声再次响起来。

阮流君心中天人交战,弹幕里也掐了起来,有说让她绝对绝对不要出去,出去就完了。

也有说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就算不出去,端木夜明也撑不了多久,结果还是会落在谢绍宗手里,不如现在出去,至少可以保全端木夜明。

骂圣母的,骂脑残的在弹幕里掐的比外面打斗声还要混乱。

在那混乱中阮流君就听到谢绍宗在外面忽然叫了她的名字:“流君,我知道你在里面,不然端木夜明也不会这样拼命阻拦。”

他又说:“你想看着端木夜明为你而死吗流君?还是…你要李云飞死?”

阮流君身子一僵。

就听他有条不紊的说:“李云飞如今被我的人拦了下来,他现在在一个非常非常隐秘的地方,是死是活全看你了流君。”

阮流君心里却是松下来一口气,如今这样的境地她落在谢绍宗手里是一定的,只是早晚的问题,但她不甘心就这样出去,可听到他开出这样的条件,她松了一口气,至少她出去可以减少一些损失,救下李云飞。

她终于还是从床底下出来,她看到一地鲜血淋漓的尸体和被黑衣人围攻的李云飞,以及在茶棚之外,坐在马上,远远的望着她的谢绍宗。

“让你的人停手。”阮流君看着他道。

他抬了抬手,那些黑衣人便都停了手,却依然将端木夜明围住。

“阮姑娘!”端木夜明叫了她一声,挥剑要过来。

阮流君对他道:“多谢你出手相救,我有一事想拜托给你。”

端木夜明挥开两人要冲过来,谢绍宗忽然抬手,一圈的黑衣人便都开弓上弦直指向端木夜明。

“不要过来!”阮流君喝住了要往前冲的端木夜明,“我逃不掉的,端木少将军听我说。”她对端木夜明使了个眼色,如果他们两个人都被谢绍宗抓住了,还有谁能回京去搬救兵?端木夜明要活着离开,去找裴迎真。

“不用救我,端木少将军只用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阮流君抬头看向谢绍宗,对他道:“我可以跟你走,但你放了李云飞,让端木夜明平安送他回京,现在,立刻放人。”

谢绍宗看着她,笑了笑,“流君你到了这一刻还在想着如何牺牲最少,你一次就要保全端木夜明和李云飞两个人。”他太明白阮流君了,她为什么要让端木夜明送李云飞回京,那就是让他保证不对他们两个出手。

“我以前从来不知你是如此精于算计的人。”谢绍宗一直看着她,“我以为,这天下你什么都不在乎。”

阮流君心头发酸的笑了一声,他从来不了解她,从来不了解,他以为…他以为利用她害死她的父亲,软禁她的弟弟,她也会不在乎吗?

怎么可能。

她在乎,她在乎的夜夜失眠,无数次在梦里将他碎尸万段。

“你答应不答应?”阮流君问他,攥紧了手中的匕首,“你该明白若是我不想跟你走,就死也不会跟你走。”她将手中的匕首慢慢的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阮姑娘!”端木夜明怕她真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她却看他一眼,对他轻轻摇头道:“你带李云飞回京。”只要他们回京了就一定有办法救她,一定要有一个回去报信。

谢绍宗看着她,忽然叹出了一口气,“好,只要你跟我走,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挥手让人将李云飞带过来,翻身下马朝阮流君走过去。

阮流君猛地就后退了几步道:“我要见到他们平安离开再跟你走!”

谢绍宗就顿步在那门外,眉深目重的看着她,失落至极的问她:“流君,你就这样不信我吗?”

阮流君打心底里笑了,“你让我信一个陷害我,害死我家人的杀父仇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这两天努力多更点,弥补前几天更的少~爱我!

感谢:柔然然,Enjoy233,西顾,扑啦扑啦飞的地雷~

第92章 九十二

阮流君打心底里笑了,“你让我信一个陷害我,害死我家人的杀父仇人?”

她这句话让谢绍宗站在那门口将手指攥紧了又松开,问了一句:“要杀你父亲的是圣上,裴迎真持刀时你能理解,为何现在,你就不能理解?”

弹幕里有人跳出来——

霸道总裁:谢绍宗这个暗示好明显了啊,这就是说之前或者上辈子裴迎真害死了主播的父亲?

奸臣爱好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管理员解密啊解密!

路过:你们这样说不要拆了你们爱的真流cp吗?你们确定主播听了你们的分析对裴迎真不会心怀芥蒂?

来看裴迎真:主播不要听路过的!我们只是猜测,况且一世归一世!先收拾了谢男渣!

阮流君隔着那光幕忽然对谢绍宗笑了,她攥着匕首的手指发僵,笑着跟谢绍宗说:“谢绍宗,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父亲为臣,他的君王要杀了他我无能为力,我也会恨,但那恨意怎能和对你的恨意想必?”她看着谢绍宗皱紧的眉,心又冰又寒,“你是不是从来不觉得你做错了?你认为你保下了我和庭哥儿,我该感激你?”她冷冷的笑了一声,“谢绍宗,我最恨的是你用我的手害死我父亲!你从来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会有多痛苦,多自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原谅我自己…”

她眼眶里满是眼泪,被那屋外的火把照的闪烁如星星之火。

谢绍宗僵在那门口,他无话可说,他不知该说什么,阮流君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他前所未有的发慌。

他以为…他足够了解阮流君。

她站在那里不知是冷还是怕,颤的像枯树上的瑟瑟枫叶。

外面有四名黑衣人抬着一口棺材过来,停在了门口,跪在谢绍宗身后道:“大人,李云飞带到。”

端木夜明一惊。

阮流君在看到那口棺材时心猛地一颤,上前半步瞪向谢绍宗,“你杀了他?!”她的声音在那夜里不自控的发颤。

谢绍宗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抬手下令:“将他抬出来。”

“是。”黑衣人应是,起身将他身后的棺材打开。

阮流君就看到他们从棺材中抬出一个人放在了谢绍宗的身子,那火把洞洞之下,确实是李云飞,阮流君看不清他是不是还活着。

谢绍宗一直盯着她,又下令道:“把解药喂给他。”

黑衣人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药瓶,捏着李云飞的嘴将那里面的药水灌进了他的口中。

阮流君盯着李云飞,弹幕里也全在关注着他,猜测着是不是谢绍宗已经杀了他,是使的诈。

就在阮流君要绝望时忽然听到李云飞一阵闷咳,在那地上猛地一颤醒了过来,她的一颗心终于悠悠转转的落到肚子里,叫了一声:“端木少将军。”

端木夜明心领神会的对她点头,上前扶起了李云飞,手指搭在他的腕上,这才对阮流君又点了点头,是好好的活了。

阮流君终于松出一口气。

谢绍宗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这张脸已经不是从前的她,可是那双眼睛,那些细微的表情,还是她,但从前…她从来不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上心。

为什么呢?是她变了?还是他从来就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流君,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他对阮流君伸出手,温柔至极的对她道:“我已经满足了你所有的要求,我会放了他们两个,只要你乖乖的回我身边来。”

阮流君仍然没有放下匕首,而是道:“你给他们两匹马,让他们先离开,半个时辰后,我会跟你走。”

谢绍宗伸出去的手就在虚空里攥了住,“流君,你当真的半点信任都不肯给我。”

“我曾经信任你,这世上除了我父亲,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可是结果呢?”阮流君对他没有半分的余地,那种背叛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了。

“好。”谢绍宗一抬手下令,“给他们马,让他们走!”

黑衣人应是,拉了两匹马上前。

端木夜明扶着李云飞起身,问他道:“你可以走吗?”

李云飞神智还不是太清醒,端木夜明索性扛起他,将他扛上了马,和他共乘一匹。

端木夜明翻身上马,在那马上又看阮流君。

“你带着他速速回京。”阮流君对他点了点头,“不必担心我。”

那夜色里,端木夜明将阮流君看了又看,她站在那昏暗的茶棚里一再的催促他快走,快点走。

他就在那夜色里一咬牙扬鞭策马而去。

阮流君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茫茫的夜里,失了力气一般颓然坐在了床边,匕首慢慢的垂到了身前。

谢绍宗从那门外走过去,站在她的眼前,缓缓的,慢慢的,伸手托起了她的脸,“流君,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和你在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阮流君抬起眼看着他,眼睛里是泪,眉头上是紧蹙的恨,发颤的对他道:“怎么会有人说着他有多爱我,却又让我这么难过?”她笑了一下,眼泪就从眼眶里滑了出来落在他的手指上,“谢绍宗,你也许不爱我,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

谢绍宗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慢慢道:“不,我爱你,因为太爱你,所以更恨裴迎真,因为恨他所有不择手段不顾一切也要夺回你。”他俯下身想亲一亲阮流君,却被她侧头夺了开,他就顿在那里,极近极近的看着阮流君叹息道:“流君,你不能明白我处于何等劣势,若是我不用些手段,牺牲一些人,根本活不到今日。”

阮流君笑了一声,“说到底你还是最爱你自己,你是为了自己活下来才牺牲我和国公府。”

“裴迎真又何尝不是?”谢绍宗捏着她的下颚,扭过来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以为他就是个情圣吗?”

“不,他不是。”阮流君看着他,对他道:“但他比你坦荡,利用就是利用,爱就是爱,至少他从来不会在利用时还冠上爱的名义,他从来不会利用我对他的感情和信任。”

那话让谢绍宗胸口发堵,捏着阮流君的下颚逼得她不能转头不能躲开就吻上了她的唇。

阮流君忽然抬手一匕首割在他的襟前,若不是他躲闪的及时那一匕首就划开了他的胸膛。

谢绍宗擒着阮流君的手腕是当真的动了火,“这是你第二次对我挥刀,流君,我不希望有第三次。”他的手指猛地一用力。

阮流君只觉得手腕一痛一麻,听到“咔”的一声脆响,手中的匕首就脱手掉在了地上,她的手腕在谢绍宗的手指下脱了臼。

“疼吗?”谢绍宗轻轻抚摸她的手腕,看着她痛到皱在一起的眉,叹气道:“不要再提裴迎真说好话,我不喜欢听你说起他。”

谢绍宗俯身将阮流君从榻上抱了起来,感觉阮流君挣扎了一下,以为她要抗拒便又抱紧她,“你不想见庭哥儿吗?”

果然,阮流君在他怀里没有再动。

谢绍宗抱着她上马,下令回京。

一行人在黑夜里浩浩荡荡的赶路下了山。

一路上阮流君居然出奇的安静,没有动也没有挣扎,任由谢绍宗带着下了山。

天快亮时他们已经穿过了山下的小镇子,要往临近的城池去,谢绍宗低头看着安安静静的阮流君,柔声问她,“你饿不饿?要不要下马吃些东西,休息一下?”

阮流君没有答话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