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迎真你来说。”闻人安道:“你来告诉皇后,你都调查出了什么。”

裴迎真跪在那里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像一把刀,一把替闻人安除掉皇后和太子是刀,可他无从抗拒。

他将自己和女探花调查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又禀明了一遍,从查出小产的胎儿是被毒死,到所中之毒和鹦鹉所中之毒一模一样,再到查出毒死鹦鹉的是锦绣嬷嬷,是她在贵妃娘娘的点心里下了毒,又不小心喂了鹦鹉露了马脚。

闻人安又问:“是谁指使的她,再说一遍给太子听。”他盯着战战兢兢的闻人瑞卿。

闻人瑞卿是当真有些发懵,他还没从太后被毒死的震惊里缓过来,就被指证是母后毒死了太后,又被证实了是他指使锦绣嬷嬷下毒流掉贵妃胎儿的事,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死死的证实了。

“锦绣嬷嬷招供,指使她的是太子殿下。”裴迎真道。

“凭一个老奴信口雌黄就来污蔑本王!你可有旁的证据!”闻人瑞卿怒喝道:“怎知不是你串通了这个老奴婢一起来陷害本王!”

“你还要别的证据?”闻人安冷声问他,忽然喝道:“带侍书嬷嬷进来!”

那殿外候着的一个嬷嬷颤巍巍的进来跪在了殿中。

这次连裴迎真都愣了一下,这个嬷嬷好像是太后身边的,但是…他并不知她还知道什么。

便听闻人安点着侍书嬷嬷问闻人瑞卿和皇后,“她是谁身边的你们一清二楚吧?”

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跟着太后从静云庵回来的,一直近身侍奉着太后。

“太后在临去之前将朕叫过去,说是有一件事急着要告诉朕,可等朕急急赶到时那碗药已经被太后喝下去了,太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讲…”闻人安眼角微红的闭了闭眼,一字字道:“不愧是朕的好皇后,为了替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圆罪,竟然敢对太后下毒!”他恶狠狠的盯着皇后,“可皇后没料到吧,太后早已将这件事告诉了侍书嬷嬷!”

皇后娘娘抬头看住了他,她心中震颤至极,她看着闻人安让侍书嬷嬷将太后是如何发现锦绣嬷嬷不对劲,如何逼问锦绣嬷嬷,如何得知对陆楚楚下毒的是闻人瑞卿,又如何气的发病急着要告知闻人安。

最后又将一直照料太后的太医抬进来,那被打的鲜血淋漓的太医已经招供,是皇后让他每一日在太后的药里下一点慢性毒|药,在昨日突然加重了药量,导致太后突然暴毙。

锦绣嬷嬷也认罪,是她联合太医在太后的药里动的手脚,这一切都是皇后吩咐的,而她就是被闻人瑞卿威胁要揭发她在太后药里动手脚的事情,不得已才帮闻人瑞卿害的陆楚楚。

这一环一环,竟是比她自己安排的还要缜密。

她就跪在殿中看着闻人安的每个表情,他的痛心,他的愤怒,他的失望透顶,他的咬牙切齿…忽然之间她内心山呼海啸一般的明白,闻人安在迫不及待的要她死。

她确实是暗中让太医在太后的药里动了手脚,但今晚的毒|药不是她下的,她听到太后暴毙时心中的震惊不亚于任何人,因为那毒|药微量的根本不可能那么快。

而闻人瑞卿对陆楚楚下手一事她也是刚刚得知不久,她甚至还来不及替闻人瑞卿补救,太后就暴毙了,她和闻人瑞卿被带到这大殿里连一句辩白都来不及说,就被这裴迎真和锦绣嬷嬷证实了。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裴迎真调查出来的,她原本以为还有漏洞可以让她翻盘,但是当她看着闻人安在太后殿中不是伤心难过,而是先震怒命人速速传裴迎真等人进来调查此事她就开始觉得不对。

直到他亲自将侍书嬷嬷带上来,太医带上来,一个接一个的证死了她和闻人瑞卿,她忽然发现或许…是闻人安亲自操刀,要她和闻人瑞卿死。

她不敢信,闻人安几天之前还陪着她用膳,陪着她下棋,与瑞卿说说笑笑的,他是从什么时候起的杀心?

今日?昨日?陆楚楚小产之时?还是更早…

她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可怕。

闻人安便又问她,“你这毒妇还有什么话可辩驳的!”

“毒妇…”她看着闻人安忽然愣在了那里,这两个字让她内心震颤的难以自持,从她认识闻人安的那一日开始,他从未用任何一个略显刻薄的字眼与她说话,就算有了陆楚楚他对她也是敬重有佳,可今日他毫不犹豫的叫她毒妇。

她喉头发涩的道:“臣妾如今说什么,怕是圣上都不会相信了吧?”

闻人安居高临下的瞧着她道:“证据确凿你要朕如何信你!”

证据确凿…好个证据确凿。

她看着闻人安忽然苦涩的笑了一下,“是啊,只要是圣上断定的就是证据确凿。”圣上想要她死,她还要辩驳什么?

但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瑞卿就完了,端木家绝对会被牵连。

她紧攥着手指叩头道:“臣妾冤枉。”

闻人安忽然冷笑了一声,“你冤枉?你如何冤枉?对太后下毒的不是你?教唆太子对贵妃下毒的人不是你?”

闻人瑞卿刚要辩驳。

皇后先一步叩头又道:“臣妾并未下毒,太子更加不曾干出那等丧尽天良的事情,臣妾只请圣上将太后与贵妃之事交由大理寺寺卿重新调查还臣妾和太子清白。”

她要拖着,大理寺寺卿与她大哥交情颇深一定可以帮她,只要多拖一日就有一日的生机。

闻人安看着她字字深重的道:“朕当然会好好的彻查此事。”他下令道:“今日起皇后与太子不得离开各自的寝宫半步,不得朕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后与太子的寝宫。”

皇上这是要软禁她与太子…她却是松了一口气,在心中飞快的盘算要如何通知大哥,通知端木家。

光幕一闪灭了。

弹幕里——

骂人不骂娘:我要被气死了!皇后和太子是可恶,可皇上也是个人渣啊!什么证据确凿,这些证据都是他精心布置的吧!

最爱病娇变态:皇上太可怕了,他应该早就想除掉太子和皇后了吧?那之前和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父慈子孝都是装的?好可怕…作为儿子作为丈夫作为父亲都可怕到极点啊。

宅斗萌:这个皇上牛批的,全是顺手推舟,知道皇后对太后下毒不管,知道太子对贵妃下毒不管,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自己动手毒死太后,让所有事件爆发一网打尽。

来看裴迎真:我真镜头太少了,皇帝让我犯恶心。

霸道总裁:影帝。怪不得历史上是个明君,恶心的事他都让手下背锅了,所有人都是他的刀,皇后和太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奸臣爱好者:哎,感觉直播太毁三观了,我其实一开始…从历史上看对这个皇帝印象很好,毕竟他是真的开辟了女官这一页,感觉他还是挺尊重女性的,现在…

今天来看裴迎真:想知道陆楚音现在的心情。

路过:陆楚音大概是看了一出狗咬狗的大戏吧。

陆楚音…现在大概是很难过吧?

阮流君又买了一个天眼,再打开时闻人安已经命人将皇后和太子软禁在各自的寝宫中,又命裴迎真和女探花抓着几个嬷嬷回大理寺彻查,却独独留下了谢绍宗。

闻人安终于带着陆楚音到了太后的榻前。

就算有再多的心理准备,陆楚音再次看到太后时还是崩溃一般的虚软在榻前哭的不能自控,太后的手指都快要凉了。

她死了,是真的死了。

这一刻陆楚音摸到太后僵冷的手指依旧觉得天塌地陷,父母过世时她还年幼不能体会到亲人离世的真正悲痛,可如今她只要一想到从今以后她的皇奶奶再也不能叫她,不能抱她,再也不能应她一声就无比的恐慌起来。

她哭的凶狠,世界颠倒一般只哭着,直到有只手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浑身猛地僵了住,几乎是在一瞬间失了声,硬生生的打出了个冷战。

就听闻人安在身后悲痛的对她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楚楚,她如今身子弱,怕是…禁不住。”闻人安拍了拍她消瘦的肩膀,“你也不要太过伤心,朕一定会彻查此事让太后安息,你要照顾好自己,照看好你阿姐,明白吗?”

陆楚楚跪在那榻边不敢回头,紧紧攥着太后僵冷的手指咬紧了嘴唇也克制不住的发抖,她多希望皇奶奶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怕。

她抓紧那手指,在那战栗中僵硬的点了点头。

闻人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孩子,不枉太后疼你一场。”

她震颤的如同被临刑的死囚。

弹幕里炸了——

骂人先骂娘:干,再看闻人安这么演戏下去我要被恶心死了!弃了!

宅斗萌:我忍着,看渣男怎么死,我记得是说裴迎真搬倒了他当摄政王对吧?结局是这样的对吧?

奸臣爱好者:历史上是这样的,可是裴迎真辅佐的是幼皇子微之,可是现在这个皇子还没出生好像…

霸道总裁:那个皇子微之的母妃是谁?是哪一个啊?陆楚楚吗?

最爱病娇变态:我希望是陆楚楚,弥补给她一个孩子吧,再让她黑化干掉皇帝!

奸臣爱好者:历史上写是姓陆的皇后,但是是叫陆蔷。

来看裴迎真:陆蔷又是谁??还会出现新人物吗?

奸臣爱好者:我也不知道…

姓陆单名一个蔷字?

阮流君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出来究竟是谁,她又看了一会儿闻人安精湛的悲痛,光幕快要完时,她本来打算换到裴迎真那边,却见闻人安出了大殿吩咐太后的后事,又低声对谢绍宗道:“在菁华殿中等朕。”

光幕一闪没了。

阮流君想了想又开了一个天眼看谢绍宗,这个时候她怕出一点岔子。

光幕随着谢绍宗一路走过幽静的回廊,进了菁华殿。

他站在那大殿中看着明晃晃的灯烛忽然笑了一声,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闻人安,他需要一个为他做尽龌蹉脏事的人,而这个人,只能是他,所以闻人安会留着他。

他在大殿中负手静默的站着,等了有一会儿,闻人安来了。

闻人安将跟着他的太监遣散出去,坐在那殿中的长榻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靠着长榻闭了一会儿眼。

谢绍宗没有开口,依旧等着他。

等他再睁开眼,谢绍宗瞧见他的眼睛红着,要哭未哭的模样,他竟然也会真真切切的难过?为了太后?

谢绍宗一直以为他是这世上最无情之人,为了江山和自己他什么都可以舍弃。

闻人安揉了揉太阳穴道:“这件事不能拖,不能给端木家喘息的时间。”

“那圣上打算如何?”谢绍宗问他,“彻查此案也不过三两日的事情,证据确凿不会出岔子的。”

闻人安抬眼看他,“朕要你今夜就解决此事。”

“今夜?”谢绍宗皱了皱眉。

闻人安就那么盯着他,慢悠悠的叹息道:“太后暴毙一事皇后难脱罪名,朕是念着情分才要继续查,但皇后自知在劫难逃,又恐牵连端木家,再为太子一事悲痛,今夜一时想不开…畏罪自杀也是应当的。”

谢绍宗看着他微红的眼,心底里发寒,半天接道:“圣上是要我…替您除掉皇后和太子?”

闻人安看着他道:“不,是劝皇后畏罪自杀,但太子要留着。”他瞧了瞧自己的手指,“自己的母后畏罪自杀,他当然会惊慌失措,决定破釜沉舟,若是他能逃出宫去,你猜他会去找谁?”

谢绍宗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太子逃出去还能找谁?必定是端木家,到时候如果端木家敢收留太子…那谋反的罪名就坐实了。

“朕牺牲这么多,可不是为了一个皇后。”闻人安低头道。

谢绍宗站了半天才道:“臣明白了。”

闻人安对他笑了笑道:“明白就好,只有谢卿最能明白朕的心思。”

第107章 一百七

谢绍宗站了半天才道:“臣明白了。”

闻人安对他笑了笑道:“明白就好,只有谢卿最能明白朕的心思。”

阮流君看着光幕里的两个人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人心可怖可恶让她发寒,她看着这一幕几乎可以想象到当初这两个人是如何计划除掉她的父亲老国公的。

是不是闻人安也这样云淡风轻的说出他的意思,说出老国公也该死了。

然后她那时的未婚夫婿谢绍宗有没有多沉默一会儿才说出:臣明白了。

他当时可曾有过挣扎?有替父亲说过两句好话?

她想是没有的,谢绍宗一味的想讨好圣上,哪里敢说出有背他心意的话来?不然闻人安怎会说出,只有谢卿最明白朕的心思这种话。

就算她对从前的事情没有记忆,如今她依然觉得恶心。

弹幕里也叹为观止——

不吃早饭会被杀掉:这次真的刷新了我的认知,一个人能有多渣?看看闻人安。一个人能有多恶心,看看谢绍宗。

霸道总裁:这一对君臣狼狈为奸,可真是别样的般配。

今天裴迎真来了吗:是的太般配了,年度最佳渣渣cp,谁也不要拆了他们,让他们互相恶心吧。

来看裴迎真:快来告诉我,我真最后真的辅佐小皇帝当了摄政王,我实在不希望看到我真跟着这样的皇帝出卖自己。

奸臣爱好者:我确定历史是这样的,但是会不会改变我也不确定,而且好像还得等几年…

马甲1号:历史不会被改变。

最爱病娇变态:那我就放心了。

冒牌科普君:主播快快,时间要结束了,再开个天眼,我想看谢渣渣怎么除掉皇后!也是大快人心!

果然,光幕一闪跳转了回来。

阮流君刚想买个天眼看谢绍宗,榻上的陆楚楚忽然发梦一般的急喊了两声:“太后!太后!”猛地一颤在榻上痉挛了起来。

阮流君慌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就见陆楚楚脸上惨白,额头满是汗水不停的在榻上挣扎发抖,伸着手在半空中拼命的想抓住什么,阮流君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娘娘怎么了?”

陆楚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在那仓促之中就挣开了眼,满眼的血丝和泪水直勾勾,死死的盯着阮流君抽搐了一下。

阮流君吓了一跳,生怕她出意外忙叫她,“娘娘?娘娘您哪里不舒服吗?您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去叫太医!”

陆楚楚却死命的抓住她的手,牙龈打颤的一字字咬出道:“太后…皇奶奶要走了…”

阮流君一愣,这才发现她的眼睛不是盯着自己,而是盯着她背后飘荡的帘幔。

她死死的盯着,泪盈于睑颤抖的道:“皇奶奶…皇奶奶带上我…不要丢下我和音音…”

“娘娘…”阮流君心慌的要命,她害怕极了陆楚楚这种眼神,又绝望又渴求,她像是看到什么一般一直在胡言乱语。

她说,皇奶奶不要哭,是我没用我惹您生气让您难过了…

又说,皇奶奶我错了,我该听您的该听您的…

口中一直念着,等等我皇奶奶,等等我…

阮流君按着她,怕她乱动挣扎,怕她背过气去,吓出了一声的冷汗,慌忙喝外面的宫娥道:“去传太医!快传太医!”又看陆楚楚这般痛苦吓人的模样冷声道:“去禀报圣上!说娘娘出事了!”

她要让闻人安亲眼看着陆楚楚被他害成了什么样,她要让闻人安良心不安!

外面的宫娥慌忙应了一声急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闻人安就带着太医匆匆忙忙的快步走了进来,一挑帘子是当真心焦的叫了一声:“楚楚怎么了?”

阮流君抱着丢了魂儿一般还在挣扎哭泣的陆楚楚,一脸急汗的道:“娘娘不知怎么突然发梦,说太后要走了她要跟着一起去。”

闻人安的脸色在那一瞬间退光了颜色,走到榻前看着不断说胡话抽搐的陆楚楚,喉头动了动在那里僵了一下。

阮流君拉起陆楚楚的手放在了闻人安的手边,让陆楚楚抓着闻人安道:“娘娘,圣上来了,您不要怕,圣上在这里,有什么话您就对圣上说。”

陆楚楚睁着惊恐的眼睛看住了闻人安,一把就抓紧了他的手扑到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颤抖的哭道:“闻人大哥闻人大哥,皇奶奶她说她要走了,她要丢下我和音音走了…”

闻人安手指发僵的终是落在了她的背上,感觉到她汗津津的浑身发抖轻轻抱住了她,安慰道:“怎么会?母后那般的疼你和楚音,怎么舍得丢下你们就走?不会的,你只是做了个噩梦。”

“不是的不是的!”陆楚楚仰头看他,脸色白的像个小鬼,“我看到了,就在你来之前,就在这里,你站的这里…皇奶奶一直在哭,嘴巴鼻子眼睛都是血…她跟我哭,一直在哭,她还抱着我的孩子给我看,说是个女孩儿,女孩儿…怎么会呢?怎么会呢闻人大哥?”

闻人安盯着脚下那块地方浑身发寒,抱住她道:“你做噩梦了楚楚,只是个噩梦,你最近太过忧虑所以做了噩梦,没事了没事了。”

“我要见皇奶奶…”陆楚楚忽然挣扎着要下地,“我要见皇奶奶跟她一起走,我要见皇奶奶!”如何也按不住死活要下地。

“别胡闹了楚楚!”闻人安慌了一般重了语气,看她一颤却又于心不忍的抱住她柔声道:“母后现在已经睡下了,她很累了,我们不要去打扰她老人家了,等你好一些,母后好一些,咱们再去看她好不好?”

陆楚楚就在那榻上一颤颤的哭了起来。

阮流君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闻人安有些无力的想哄陆楚楚,却看了一眼阮流君道:“时候也不早了,许姑娘该回府了,不然许老夫人该担心了。”他挥手让人送阮流君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