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讽刺地笑了笑,兴趣缺缺地坐回原位:“我才没兴趣呢,贺霆衍都被扒烂了,还有什么可写的。”

温晚以前不看杂志八卦,听萧萧这么说依旧一头雾水。

萧潇怒其不争且嫌弃地看她一眼:“所以说千万别小看我们搞娱乐八卦的,我们那些报道,很多都比新闻联播里报的要更真实。”

温晚低头吃东西,等她美化完八卦产业才慢悠悠地看过去:“为什么会那么说?贺霆衍还那么小,得这种病很可怜。”

萧潇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干脆放下筷子:“这么说吧,贺霆衍的身世可不简单,人人都说他是贺家长子贺峰的儿子,可是我们了解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温晚愣住,萧潇又压低声音道:“贺沉知道吗?贺家老三,听说孩子是他的。”

温晚脑子里莫名印出下午才刚刚见过的那双眼,蹙了蹙眉,迟疑着问:“可是这和他的病有什么关系?”

萧潇有些为难,大抵接下来的话连媒体也未曾公开过:“贺霆衍曾经公开说过,贺峰的死与贺沉有关,这些事他在公开场合嚷嚷过的。贺沉那样的男人,哪会允许他到处重伤自己,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比不上名利重要吧。”

温晚想起下午孩子对贺沉的惧怕,又记起他警告孩子的那番言辞,脑子里甚至蹦出了更可怕的联想——莫非其实贺霆衍根本没得病,只是因为知道了贺沉一些见不得人的内-幕?

若孩子真是贺沉的,那贺沉也太……禽兽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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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萧潇约温晚去夜店,她借口还有工作没做完拒绝了。

萧潇坐在红色跑车里一脸鄙夷:“马上就要恢复单身了,得在那混蛋再婚前早点把个人问题解决了,这是面子问题。”

温晚对这事一点兴趣也没有,面子哪是这样挣回来的:“我可不觉得在那认识的人能托付终身。”

“至少能让你荷尔蒙分泌正常化。”萧潇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暧昧地冲温晚眨眼睛,“二十八的人了,连一次性生活都没有,我就不信你不想男人。”

温晚脸上一热,极力镇定道:“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萧潇一脸“你骗鬼”的表情,发动车子前又转头认真地看她一眼:“小晚。”

萧潇很少这么喊她,每次都是要说特别煽情的话才这样,温晚看着路灯下她明艳艳的脸庞,忽然生出几分恍惚。

上次萧潇这么喊她的时候,好像是决定和顾铭琛结婚前一晚。

时间飞逝,两年就这么一晃而过了。

“决定了就千万别心软,你和顾铭琛之间,不仅隔了心还隔了——”萧潇难得敛了神色,微微叹口气,“这话我两年前说过,现在还是这句话,你们之间大概真是一段孽缘,早点断了对彼此都是个解脱。”

萧潇这番话,像是最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剖开了温晚和顾铭琛之间血淋淋的那一段不堪往事。

温晚常常也在想,她和顾铭琛是最不适合结合的两个人,可命运偏偏最爱捉弄人——

萧潇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一阵寒意扑面袭来,温晚情不自禁把手伸进口袋,刚好触到嗡嗡震动的手机。

电话是婆婆打来的,没有多余的话,只说让她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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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和顾铭琛婚后一直独住,偶尔节假日两人也会貌合神离地出现在顾家陪老人吃饭。婆婆易骗,一直没发现问题,今天电话里那副严肃的口吻登时让温晚心脏狠狠跳了跳。

管家给她开门,偷偷压低嗓音通风报信:“老太太今天收到一条彩信——”

不用说温晚也知道彩信内容是什么,看来顾铭琛这次找的女人智商实在不怎么样。她瞥了眼客厅的方向,管家摇头,用嘴型示意:“在卧室呢。”

温晚皱了皱眉头:“铭琛知道吗?”

“已经打过电话,估计一会就到。”

温晚只好认命地先上楼,事情已经发生了,倒不如实话实说,反正离婚的事迟早也要让老太太知道。

周尔岚半倚在床上,怀里是一本摊开的陈旧相册,温晚走进去的时候她没抬头,反而低声叹了口气。

温晚走近才发现她在看的是父母年轻时四人的合影,心里不由一阵酸涩,语调也变得瓮声瓮气起来:“妈——”

周尔岚将相册合住,小心收好,抬眼看向她,开口却是问了别的:“你来青州,几年了?”

温晚没有多想,脱口回答:“十二年了。”

“在我顾家也十二年了。”周尔岚感叹一句,暗笑着摇头,“我一心要替你爸妈好好照顾你,现在看来,不知道你受了多少委屈。”

温晚一怔,她没想到老太太率先想到的是这个,老人还算重情义,这时候知道顾铭琛出轨,心里恐怕内疚极了。

温晚沉默地坐下,良久才说:“我和铭琛合不来,问题不在他,我自己也有错。”

周尔岚眼底涌起一阵怅然,唇角微微蠕动:“我的儿子我清楚,别帮他说话,小时候就成天欺负你,只当是孩子脾性,现在这样,叫做没良心。”

温晚听到院中有车声越来越近,知道是顾铭琛回来了,她握紧婆婆微微苍老的手指,小声安慰:“铭琛没有那么糟,只是不能爱我,他那时也对我好,只是你们不知道。”

周尔岚皱着眉,挥了挥手:“你就是软性子太好欺负,凡事有我,先出去。”

温晚劝不过,只好先从婆婆房间出来,楼梯口堪堪撞上了回家的顾铭琛。

男人一边松着领带一边讲电话,黑润双眸只略略瞟她一眼,皱了皱眉,动作一刻也没停:“我的决定不会变,就按我说的做。”

像没看到她一样,顾铭琛结束通话准备直接进卧室。温晚开口喊他,语调极为平静:“妈在房间等你。”

顾铭琛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眼神却是落在老太太卧室门板上。

温晚知道他不屑和自己说话,直接拿着托盘下楼,刚到厨房门口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巨响,怕是房间里的哪件古董又遭了秧。老太太脾气不好,早先收到那条彩信就打了电话让人回来,偏偏顾铭琛一直不露面,想必此刻的火气怕是一时半会歇不了。

时钟应景地敲了十一下,窗外更深露重,初秋的夜晚雾气很浓,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院中景色。

温晚站在窗前发了会呆,将厨房的东西收拾好,下人都一早被打发去休息,这时候听到了也只当听不到,整栋宅子只剩楼上偶尔爆出的争吵声。

顾铭琛是孝子,说是争吵其实也不尽然,也只是老太太在教训摔东西而已。

“闹成这样,你也不怕气死我?”

“说话,到底怎么想的,马上和那女的断了——”

老太太中气十足,只是话到后面音量越来越小,想来顾铭琛有的是办法哄老太太开心。

温晚热了杯牛奶喝着,靠在橱柜上始终没上楼,不久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温晚收紧手指,慢慢地转过身去。

倏地撞进顾铭琛一双猩红的眼,他鲜少在她面前有情绪大动的时候,这会却像是要吃人,眸底盛满了讽刺意味:“就这么想离?”

第三章

这之前,顾铭琛其实已经有一年多没和温晚说过话了,他们的婚姻存在严重的冷暴力情况。所以在他开口的瞬间,温晚恍惚了一下。

她还没想明白这男人话里的意思,迎面就砸过来一样东西。

顾铭琛将报纸摔到她身上,男人盛怒之下的力道不一般,温晚脸侧被掴得火辣辣地疼,面上却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没有。

她平静地将手里的玻璃杯放回身后,这才俯身将报纸捡了起来。

内容和收到的彩信差不多,只是照片被打了马赛克看不清顾铭琛的脸,温晚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照片的女主角是个挺红的女明星。难为她又仔细看了一遍,比下午看那条彩信还要认真。

“觉得是我做的?抱歉,我还没那么闲。”温晚被冤枉了也没恼,冷静替自己争辩。

顾铭琛嗤地笑出声,一把将她按在料理台上:“你他妈少跟我玩花样。”

他一把夺过报纸,将页面完全摊开甩到她眼前:“不是你做的?除了你还有谁敢和我作对,这种东西,就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没人敢登。”

温晚坦然地望着满脸怒气的男人,她和顾铭琛认识十二年了,十六岁来的顾家,从见顾铭琛开始,这人就很少主动搭理人。

顾铭琛不喜欢她,好像是从见她第一眼就注定的。

顾铭琛总说她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又土又笨又没有教养,尽管十二年来她早就蜕变成了最聪慧的模样,可是在顾铭琛眼里,她好像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野丫头,而且心计颇深。

温晚也学他笑了笑,居人之下,气势上却一点儿也不输人:“你的品位倒是越来越差,手段这么低级的你都要。”

这话说的再明显不过,顾铭琛也是被气晕了头,冷静下来就什么都明白了。只是他还是气不过,大概对温晚冷言冷语习惯了,俯下-身,音调像是带了冰渣:“顾家养了只白眼狼,可惜我妈到现在也没看清你的真面目。想离婚?我成全你。”

他说的简单干脆,动作却粗暴极了,话音刚落就狠狠将她甩开,温晚的脊背再次重重磕在身后冰凉的台面上,肩胛的地方更是撞上了不锈钢水管。

顾铭琛看也不看她一眼,伸手整理了下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襟:“别忘了你从我这抢走了什么,你欠我的,现在开始连本带利都给我乖乖还回来。”

他说到后面,语气居然轻快起来:“当初是你自己同意的婚事,现在说离婚也是你,我顾铭琛的婚事没这么不值钱。我要拿回自己应得的,你别怪我。”

顾铭琛身形高大,一八八的大高个逆光而站,一大片阴影将温晚覆盖住。

温晚觉得冷,那股寒意一直蔓延至心底:“什么意思?”

顾铭琛这才慢慢地转过身,唇边露出薄凉笑意:“你欠了我什么,你很清楚,离婚之后,你觉得老太太还会管你?”

温晚抿紧嘴唇,果然顾铭琛的笑容比刚才还要恶劣:“其实想想离婚也很有趣,我倒要看看像你这种一心只想往上爬的女人,少了顾家这个靠山能混成什么样。”

顾铭琛狠狠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太复杂温晚看不懂,只是后背撞到的地方似乎更疼了。

她是知道顾铭琛恨她的,只是没想到他能恨的这么扭曲,其实想来也是,谁会对一个刽子手手下留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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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周尔岚是说什么也不放人了,非要两人在老宅住一晚,住下来的意思很清楚,下人老早就连床都铺好了。

温晚站在大床前,看着床上的大红被褥发愣,那还是结婚的时候老太太让人准备的,周尔岚对她真心不差。

可惜,这上好的苏绣一次也没用过。

温晚为难地看了眼周尔岚:“妈,我——”

“什么都别说,我知道委屈你了。”周尔岚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这次是铭琛不对,我说过他了。男人都这样,再怎么玩,家还是会回的。”

温晚看着覆住自己手背的那只手,苍老的纹路很明显,条条沟壑是岁月刻下的痕迹。这是个母亲,一个非常宠爱儿子的老人,她不该对此寄予太深的希望。

没有哪个母亲会轻易承认儿子在婚姻里的过失,也没有哪个婆婆能真对儿媳视如己出。

她一时僵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再者也在斟酌该如何开口提离婚的事儿,奇怪的是顾铭琛居然也什么都没说。

周尔岚看两人都沉默着,顿时心花怒放,转身就准备走,还朝儿子使眼色:“早点休息。”

温晚狠狠看了眼顾铭琛,偏偏顾铭琛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竟然还解了衬衫扣子打算去洗澡。

温晚翻了个白眼,脱口就喊:“妈。”

周尔岚疑惑地转过头,刚好温晚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温晚十分感谢打电话来的人,心里甚至盘算着要请对方大餐一顿才是,可是手机拿出来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她只好避开周尔岚的视线连忙接了起来,那声音也是陌生的:“温医生,能麻烦你来一趟医院吗?”

温晚皱了皱眉头,对方大约想到突兀,又低声报了姓名:“霆衍的叔叔,贺沉。”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那人又擅作主张替她做了决定:“我派车来接你,地址。”

温晚真的很讨厌他的语气和做派,可是这时候答应贺沉显然是更理智的决定,咬了咬牙低声答应:“我自己过来。”

匆匆挂了电话,再抬头时周尔岚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这会儿还要去哪?小晚啊,不是妈说你,夫妻俩忙一个没事儿,要是两人个比个的忙,那这个家就早晚得出问题。”

温晚知道周尔岚这是在嫌她不识抬举了,还是硬着头皮说:“医院里有急事。”

周尔岚冷着脸没说话,毕竟是骨子里倨傲惯了的人。

温晚拿包的手都渗出了细汗,周尔岚平时待她不错,只是有时候还是太强势。

没想到替她解围的却是顾铭琛,他直接拿了外套裹住温晚纤瘦的身子,一手已经自然地搭在她肩膀上:“妈,这是小晚的理想,我去送她。”

这副好老公的样子还是安慰了周尔岚,看两人气氛没那么僵了,她也不好端着,脸上带了点笑,似真似假地对温晚道:“还是铭琛体贴你。”

温晚心里冷笑,另一手已经搭上了顾铭琛腰侧,接着狠狠拧了一下,面上还是懂事儿地回着:“那我们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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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还在糊涂顾铭琛为什么要帮自己,刚出了老宅,那男人就冷冷地甩开了胳膊,他拿了手机直接打电话,似乎是问对方在哪儿。

温晚离得还有些近,一下就听到对方那甜腻腻似乎要溢出水的温柔女声。

原来是佳人有约。

她也不吃味儿,直接朝另一头走过去,这个点儿估计不太好拦车,可是也没指着顾铭琛会送她。

走了两步才记起身上的外套,上面还带着记忆里有些模糊的烟草味儿,她大步折回去:“外套。”

顾铭琛倒是伸手接了,却是顺手又扔到了一旁的垃圾箱里。

看着安静躺在垃圾箱里的手工西服,温晚额角的青筋忍不住狠狠跳了两下,那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下次你碰过的,可以直接扔了,我肯定不会要。”

这个男人——

温晚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能扭曲成这样,应该到她们医院深度咨询下才对!

顾铭琛的车绝尘而去的时候,温晚还站在路边缩着肩膀等出租,此刻她忽然有点儿后悔,要是让贺沉派车来接说不定还能搬回一城,至少在顾铭琛面前不至于太失面子。

可这幼稚的念头也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已,顾铭琛不在乎她,她也不爱那个男人,何必做这么无聊的举动。

到医院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好像很严重,病房门口堵了不少人,出出进进的小护士也个个面色凝重。

温晚大步走过去,都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同样一脸焦虑的小护士急忙迎了上来:“温医生,你总算来了!”

“怎么了?”

“贺霆衍出了点问题,从刚才开始就浑身抽搐发汗,孟主任已经亲自检查过了,现在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不过医生说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