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只是礼节性地问候而已。阿爵皱了皱眉头,忽然停了步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温医生待会,能不能邀贺先生一起吃晚餐。”

“……”温晚心想,还真是不情之请。

第十四章

阿爵这人平时沉默寡言,温晚以为他不善交际,谁知道这人同样善于拿捏别人的心理。就像此刻,他说的每句话都非常有技巧。

“温医生反正要吃饭,不如和先生一起,先生今天情绪很糟。”

“先生之前那样帮你,该请他吃饭答礼。”

这话说的,温晚要是不答应倒显得十恶不赦一样,她只好老实说:“贺先生未必想和我一起……”

温晚想着贺沉肯定不会答应,上次在车里被她气成那样,今天一整天也是绷着脸,方才她瞧过去的时候,对方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谁知道话才对那男人说了一半,贺沉就挑起眉,好像兴趣还挺大:“请我吃什么,说说看。”

温晚是抱着被拒绝的心理问的,哪里想过要吃什么,这时候被对方盯着瞧,舌头便有些打结:“吃,斋怎么样?”

阿爵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贺沉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忍耐着,似笑非笑地将手搭在她身后的车窗上,俯身几乎贴上她耳畔:“温医生是想暗示我,像我这种人,应该吃斋念佛求宽恕?”

这姿势看似暧昧,可他话里却满是寒意。

“……”温晚哪里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表情空白了一秒,随即想到他今天在灵堂被逼权那一幕,自己大概又是踩到他痛处了。

贺沉已经饶过她,冷着脸直接上车了。

温晚本来也不想和他一起吃饭,被误解了索性不解释,迈开步子就准备往另一边走。贺霆衍晚上要在贺家留宿一晚,她正好可以回家安心睡一觉,乐得自在。

孰料才走出一小步,这时候车门忽然被打开,那人直接伸手就把她扯了回去。温晚一个没防备就摔进他怀里,手似乎还按到了什么不该按的部位?鼓鼓囊囊的,摸起来有些吓人。

她本能地又抓了一下,结果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哑的闷哼。

贺沉眼底暗沉一片,低声在她耳边咬牙道:“再摸下试试。”

温晚余光一瞥,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手就跟摸到什么不得了的病毒一样满脸嫌恶,原本的怒意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这辈子还没碰过男人那玩意儿呢!第一次居然是……

贺沉本来还有些恼,可看她脸上飞快地浮起两片红云,瞬间就来了兴致,明明都结婚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容易脸红,忍不住更想逗逗她:“你确定咱们要去吃斋?不去,开荤?”

他最后一句说的极其暧昧,音色低低哑哑地,还故意轻咬尾音。温晚被他撩得脸上又是一热,深呼吸一口,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嘴里恨恨骂了一句:“流氓。”

贺沉抱起胳膊冷笑:“到底谁才是流氓,是你摸的我,两下——”

他意有所指地竖起两根手指,眼神却轻佻地扫了眼她腿-根部位:“我可连碰都没碰你一下。”

温晚气得呼吸不畅,脸上更是火辣辣地烧的厉害。她倏地起身贴着窗户坐好,“下车”两个字还没喊出口,阿爵已经第一时间把车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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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回想这段时间和贺沉的接触,真是每次都让人无语至极,明明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却什么荒唐事都发生了。掌心处似乎还残存着那东西的可怕触感,她越发如坐针毡,用力拍了拍前排椅背:“我要下车。”

阿爵就跟没听到一样,目不斜视。

倒是贺沉好心答她:“这么生气做什么,被轻薄的是我。”

温晚脸皮子薄,哪里能像他这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又是一阵发红。

贺沉就跟发现什么好玩的事儿似的,凑过来盯着她看:“又不是没见过,反应这么大,你现在下车准备自己走回去?”

温晚咬唇避开他的视线,不自在地憋出一句:“不用你管。”

贺沉懒得理她,闭上眼道:“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我都没冲动,只要你自己别扑过来就行,穷操心。”

温晚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阿爵倒是镇定的很,压根好像没听到后座不和谐的对话一样。

最后是贺沉选了家私房菜馆,温晚直接被他半揽着下了车。见她还是不情愿,男人终于沉了脸:“不就是摸了下吗,怎么跟大姑娘似的,再装就过头了。”

温晚一下子被噎住,一口气堵到胸口出不来。

贺沉嘲弄地望着她:“吃完饭就送你回去,再闹我就摸回来。”

温晚知道这流氓绝对能干出这种事,还是硬着头皮跟他走了进去。老板显然跟贺沉很熟了,马上迎了上来:“三哥。”

贺沉点了点头:“老规矩,看着上吧。”

“好嘞——”那人笑眯眯地,这才好像忽然看到温晚一样,暧昧地眨了眨眼,“三哥换口味了?没见你带过这一款的。”

温晚被他打量着,心里那股火气更旺,直接对那人道:“你什么眼神,我是他医生。”

老板听这话明显愣住了:“三哥哪不舒服?”

温晚笑的特别特别灿烂,轻柔地说:“我是北康医院的。”

北康医院青州人都熟悉,那是当地著名的精神病院,里边住的几乎都是……老板惊恐地望了眼贺沉,讪讪地挤出一声笑:“小姐真是,爱说笑。”

贺沉就那么将笑未笑地看着温晚,等她说完才伸手把人扯了过来,手掌覆在她光洁地后颈用力捏了捏:“舒坦了?”

温晚被他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好像自己那点小心思人家完全不介意。

老板将他们带去包间,沏了茶才退出来。

温晚没和顾铭琛以外的男人吃过饭,贺沉还是第一个,而且这么逼仄的空间,里面居然只有她和贺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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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爵不一起吗?”

“他有事做。”

两人完全没什么共同语言,温晚此刻无比后悔答应阿爵那个提议,而且这时候冷静下来一分析,她顿时觉得阿爵那话有些问题。

说的好像,贺沉和她吃饭心情就会好转一样?

温晚一想到这话里的浅层含义,周身都开始不寒而栗,贺沉这种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动真感情的。今天在贺家那一幕几乎牢牢刻在她脑子里,一个人众叛亲离,不可能完全是误会。

贺沉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眼神很奇怪也不知收敛,大喇喇的好像在观察猎物,这让温晚格外紧张,加上之前那怪异的气氛,总觉得和贺沉待在一起很危险。

贺沉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淡淡移开眼,说了句无关紧要的缓和气氛:“这茶味道很好,试试。”

温晚急忙掩饰性地端起茶杯,她刚刚尝了一口,就听到贺沉极其平静地说:“今天葬礼上看到的,不好奇?”

温晚缓缓摇了摇头:“好奇你也不会告诉我实话,更何况好奇不是什么好习惯。”

贺沉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又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说:“离婚之后,不如跟我吧。”

温晚喝进去的茶全都喷了出来。

这男人那语气就像在谈论天气,温晚被呛得狠狠咳了好几声,捂住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是不是,该去我们医院观察一下?”

贺沉被她骂了也没生气,解了西服扣子,手臂随意搭在另一边椅背上:“我以前没费心追过什么女人,所以可能唐突了。我对你很感兴趣。”

他说完又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扎眼:“你跟着我不吃亏。”

温晚知道贺沉的意思,不就是说她二婚,他能看上她已经是她的福气了吗?

温晚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就给拒绝了:“抱歉,我对你可一点都不感兴趣。”

贺沉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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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沉显然也没把这些话当真,温晚拒绝他之后,他连一点点不高兴或者失落都没有,还很客气地和她吃完这顿饭,甚至坚持要将她送回家。

温晚就更加确定,贺沉这样的男人非常危险,或许有时候很容易让人心动,但绝非良人。所以他很擅长把握分寸,正如他说的是“离婚后跟我吧”,这至少为将来留了很大余地。

两人一起走出包厢,阿爵正和老板家的孩子玩拼图,见他们出来马上站起身,那老板也迎了过来:“三哥要走了?”

贺沉没理他,只是看着阿爵皱眉头:“带孩子带出瘾了?”

阿爵脸上没表情,伸手掐了掐那孩子粉嘟嘟的小脸,接着从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块巧克力。

那孩子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叔叔好棒!”

阿爵难得会笑,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却古怪地看了贺沉一眼:“我又不是冷血怪。”

不知道是不是温晚的错觉,阿爵说这话时贺沉的表情很难看。她不知怎么的又想到贺霆衍,也不知道外界传闻的是不是真的——

他们往外走的时候正好有人进来,温晚没仔细看,擦身而过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小晚?”

会叫她这个名字的人不多,温晚一看,居然是周尔岚。

第十五章

温晚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便狠狠跳了一下,说的难听点还真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周尔岚平时活动不少,可是极少会在外面用餐,再高级的餐厅在她眼里一样卫生堪忧。所以会在这里遇到她,温晚有些意外。

“妈。”她走过去得体地叫人,同周尔岚一起的几位太太之前也全都见过,时不时会一起喝茶打麻将的。温晚礼貌地客套之后,乖巧地站在周尔岚一侧,“您今天怎么会——”

“这位,不介绍下?”周尔岚一直盯着贺沉,显然更关心这个和儿媳一起出现的陌生男人到底是谁。

温晚之前太懂事,在朋友圈里还真是周尔岚的骄傲。人人都说好媳妇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顾家那个媳妇无论学识工作作风,哪方面都没得挑。

偏偏难得一次她和朋友出来聚餐,结果就撞上温晚和这么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一道吃饭,有点儿博她面子了,脸色自然也不太好看。

温晚没想太多,直接说了实话:“这位是贺先生,病人家属。”

答案有些意料之外,周尔岚还是皱眉打量着贺沉,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

贺沉在老人面前一贯绅士,微微颔首道:“小侄给温医生添了不少麻烦,请她吃饭当是答谢,温医生这段时间没少费心。”

他说着又朝餐厅老板道:“顾太太这单算我的。”

那老板很会看人脸色也很会来事儿,马上就迎了过来:“顾太太好,几位里边儿请,雅间环境好,安静。”

周尔岚毕竟这个岁数了,看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这男人不似看起来这般简单温和,而且他看温晚时,眼神不对。

但他又很有分寸,这时候显然是故意帮着圆场给温晚台阶下。

周尔岚虽然不信温晚会乱来,但要是诱惑太多,再有自制力的人也难免做错事,想到这些,她看贺沉时便多了几分戒备和敌意。

贺沉却依旧是谦谦君子样地笑着:“既然几位还没用餐,在下就不打搅了,温医生,我顺路送你。”

这是基本礼仪,贺沉一番话说的没有一点落人口实的嫌疑。

周尔岚看贺沉那样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可是周围还有朋友在,她就是再不高兴也不会把事情摆在现在解决。

温晚暗自松了口气,刚想和周尔岚道别,却听周尔岚说:“铭琛待会来接我,你和我一道走。”

这话已经是吩咐了,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温晚身上,尤其是周尔岚,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她,似乎只要她说“不”就会当场发作一样。

温晚自然也没法拒绝,如果这时候非要和贺沉一起走才叫令人生疑,又想到周尔岚的身体状况,还是点头答应了:“好。”

阿爵等车开出一段路,这才回头看了眼后座的男人,贺沉一直微微侧着脸看窗外的风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会还真说不好心情如何。

“那个顾老太太,挺厉害。”

对于阿爵的没话找话,贺沉只是凉凉看他一眼。

阿爵继续开着车,专注地直视前方:“一副秋后算账的样子,温医生回去之后大概不好过。离婚的事也——”

贺沉直接打断他:“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八卦?别人离不离婚,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阿爵故作讶然:“难道不是替你操心?”

贺沉冷笑道:“自作聪明。”

阿爵从后视镜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车厢又陷入死寂,偶尔有对面的车灯扫过后座,阿爵总能看到那张覆了寒霜的冷淡面容沉如死水,却没想到才一会,后座就冷冷传来一句:“她刚才拒绝我了。”

这话阿爵听懂了,这个“拒绝”显然不是说顺路送她回家的事儿。

他惊讶地回过头:“温医生看不上你?”

贺沉眉心狠狠跳了跳,忍了忍才道:“我当时也冲动了,仔细想想,她不适合。以后她的事儿别插手。”

阿爵没说话,只是看了眼此刻贺沉脸上的表情。

贺沉在男女这事儿上态度挺随意,一个女人在他的认知里是绝对不会见第二次的,所以最初看出来他对温晚有兴趣,阿爵也只当他又碰上一个对胃口的女人罢了。

只是现在……怎么觉得他挺郁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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