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贺渊眼里只有她,主动跟她打招呼。

碍于周围一圈的好事者,萧潇还是从电梯的反光面冲他点点头:“早。”

两人再没有多余交流,贺渊便一直那么大喇喇地盯着她看,萧潇如芒在背,掩饰性地低头看自己的鞋尖。一旁的几个同事也大气不敢喘,可视线一直是落在两人身上的,恨不能再察言观色看出点什么有用讯息来。

电梯到了楼层,萧潇几乎是第一个就冲了出去,贺渊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浅笑。

助理陈昭拿着一沓资料经过,却被贺渊喊住了:“去买份荣英楼的早茶送过来。”

他迈开一步,又忍不住回头吩咐:“送到萧潇办公室。”

陈昭正忙得焦头烂额,听了这话真是一脸郁结,追女朋友干嘛不自己去啊,那不是更有诚意嘛!吐槽归吐槽,还是老老实实地表示知道了。

从电梯一道出来的同事都惊得直瞪眼,看吧看吧,果然前阵子的传闻是真的,萧总监和贺总监之间果然有JQ啊!!

萧潇回了自己办公室才吁了口气,明明做错事的是别人,可怎么每次狼狈的却都是她自己?她自然把这一切都推到了贺渊身上,说到底,那人心机太深了!

等陈昭送早餐进来时,她正揉着隐隐有些犯疼的胃部皱眉,知道是贺渊吩咐他送的就怎么都不肯吃。

现在是怎么样,苦肉计用完,又开始打温情牌了吗?

陈昭就跟电线杆似的杵在那,半晌才憋出一句:“贺总监说了,你要是不吃,让我再换别家买,直到你吃为止。萧潇,你当行行好,别让我为难好吗?我还有一堆正经事要忙呢。”

看陈昭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萧潇忍了又忍,还是端过粥小口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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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知道她气还没消,贺渊倒是很识趣地没来招惹她,两人工作上的事也大多找助理帮忙沟通,一直没再发生什么让萧潇气不顺的事。

可只要有机会打击报复,萧潇自然都不会放过。

下班在停车场遇上,她分秒不停地发动车子,擦着他车身直直地开出去,也不管有没有刮到那人的宝贝车子,虽然觉得幼稚,可心里还是很解恨地。

再次在电梯遇到,她就会猛按关门键,根本不给那人机会同乘一部电梯。

总之只要有机会,不管小打小闹也好,言语上沾点便宜都成,她是不会放过任何报仇的机会。

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僵硬又尴尬地度过着,中间钟临泽来找过萧潇几次,她要么不见,要么就是开诚布公地拒绝对方,将话说的非常直白:“我们俩不可能的,我对你已经没感觉了。”

钟临泽沉默地抽着烟,等她说完才把烟蹄扔在脚边捻灭了:“和二哥有关?”

萧潇静了静,摇头:“虽然当初的确是贺渊使了手段,可是,如果你父母从中阻拦,你还是会选择他们放弃我的对不对?”

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家世永远是个问题,这个问题无法逃避。

果然钟临泽再度沉默了,等萧潇要走,忽然伸手攫住她手腕,有些哀伤地说:“那又如何呢?我现在非常清楚,我忘不了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萧潇,你当初能爱我,现在怎么就不能爱了呢?既然你心里没有别人,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他急切地望着她,紧张地等着她的答案。

像是怕她拒绝,急忙又说:“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我父母再反对也左右不了我。”

萧潇蹙眉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还是那张脸,似乎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落下多少痕迹,可为什么觉得就是不一样了呢?好像第一次才看清楚他似的。

她慢慢地将那只死死抓住自己的手扳开,与他面对面而站:“喜欢你的,是以前那个萧潇,而现在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喜欢不了了。”

年少时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真爱就是一切,只要有爱情便能战胜所有的艰难和障碍。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以后,她渐渐明白了太多道理,在现实面前,总是有太多的无能为力。

萧潇看着自己爱了一整个青春的男人,像是此刻才渐渐释然了:“你放不下,不过是因为错过了。可是有的东西再找回去也不是当初的味道了,临泽,我们都该朝前看。”

钟临泽看着她渐渐走远,神情终是黯然,狠狠一拳砸在车前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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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不知道贺渊是不是也听闻了她拒绝钟临泽的消息,那人看的眼神越发不对劲了,一整天都神采飞扬的。看的她心情极度暴躁,好几次都想把手里的钢笔摔他脸上。

散会的时候,贺渊忽然通知所有人晚上去钱柜唱K,自然是他买单。

有人打趣总监大人是不是有好事,贺渊就暧昧地看她一眼,眼底净是笑:“也没什么,心情好罢了。”

萧潇当时已经做好攻击他的准备,要是这人真敢暗示什么,她一定杀他灭口!

晚上她自然是不想去的,以往同事聚餐聚会没一次少了她,接触社会越久,她就越发知道人脉的重要性。可是今晚,她死活都是不会去的,去了便有种再度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下班时小J一个劲儿拖着她不放:“多扫兴啊,大家都去,你不去多没劲。”

萧潇看了眼坐在车里冲她扬眉的贺渊,主意已定:“我还有事要做,你们去吧,玩的开心点。”

小J的眼神在两人间打转,加上最近这两人间气场不对劲,很快就嗅出问题了,压低声音道:“差不多得了,偶尔发发脾气那叫个性,过分就叫矫情了。你不知道公司一堆小姑娘盯着总监大人呢,那么好的条件,你真想错过呀?”

小J不知道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萧潇今年已经快二十八岁,不上不下的尴尬年纪,能遇上个像贺渊条件这么好的真该牢牢抓住才对。

怎么还一个劲儿往外推呢?

萧潇也不想解释了,对小J耸了耸肩膀:“我这不是学雷锋呢嘛,这么好的机会,先紧着咱公司那群小姑娘算了。”

小J目瞪口呆,萧潇冲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他们俩离得贺渊的位置并不远,他自然是将他们这些话也全都听了去,表情微微有些沉郁地看了她一眼,倒是奇怪地没再开口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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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萧潇本想约温晚一起用餐,可是那丫头前两天出了事故,居然不怕死到替贺沉那个心机怪挡枪,现在才康复了没多久,还是别来回折腾的好。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当初就是害怕寂寞,所以才租了个不怎么大的单身公寓,可眼下怎么看着逼仄的空间也觉得心底空落落地。脑子里回想着离开前瞥见正在补妆的那几位女同事,他们本来就是做杂志的,所以公司里漂亮女生非常多,而且年纪都不算大……

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在担心贺渊和别的女生怎么样,她心脏狠狠一紧,用力抬手给了自己脑门一下:“你肯定是被他同化,脑子也不成正常了!”

原来神经病这件事也会传染吗?

萧潇强迫自己去厨房下了碗面条,以前她不也是一个人吗,偶尔寂寞是常有的事,现在之所以不习惯,一定是因为唯一的朋友也开始恋爱的关系。

没事,她是铁打的萧潇,才不会轻易就被这么点破事给干扰到。

萧潇端着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面,拿着蚝油往餐桌边走,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了门铃响,一声声地,居然还有些急。

她把东西放好才走了过去,这么晚了,其实不该有人再来找她才对。

透过猫眼马上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一眼认出是贺,,萧潇疯了才会给他开门,想转身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实现就停顿了一下。

她再次转身从猫眼瞧他,果然看到他外套下的白色衬衫上,正汨出很大一摊暗红色。

萧潇的脑子懵了一下,意识到贺渊是受伤了,而且伤势似乎还很重,那一刻她第一感知居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马上就打开了门板。

贺渊的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白的吓人,大概是真的很疼,他眉心深深拧着,感觉到门板打开,这才微微抬起眼眸看她。良久,居然还冲她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看着我死。”

萧潇白了他一眼,看到他捂住伤口的指缝间也沾染了不少血渍,心里有些担心,却还是嘴硬地说:“我还不想你在我门口失血过多而死,到时候还得替人背黑锅,麻烦!”

贺渊的嘴唇微微有些干涩,艰难地弯了弯。

萧潇觉得那么说好像也还是不妥,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只好侧身指了指客厅方向:“进来吧。”

为了掩饰尴尬,她还在止不住地碎碎念:“人品差成这样,三天两头就受伤,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贺渊也不反驳她,还礼貌地对她说了句“谢谢”。

可萧潇很快就发现他连走路的姿势都不太对,因为身上的外套是暗黑色,所以光凭肉眼实在看不出他到底伤到了哪里或者有多严重。想到他今晚去的地方,她只猜想这人是和人打架一类的。

毕竟此时的贺渊,在萧潇眼里再坏再有心眼,也还是个善良的人,离她心底的大是大非实在太远了……

第91章 走火入魔(贺渊VS萧潇之番外九)

贺渊将外套脱下,萧潇这才看清楚他身上的伤口,白色衬衫上有好几道细长的口子都在往外流血,虽然并不夸张,可乍一看到还是有些吓人。

电影里演过的,那样子看起来非常像刀伤……

本本分分长大的她哪里经历过这些,站在离贺渊不远的地方完全呆怔住,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渊皱着眉头,低头解开几粒衬衫扣子,余光瞧见她血色尽退的小脸,还有心思安抚她:“我没事,家里有医药箱吗?”

萧潇如梦初醒,这才匆匆忙忙跑回房间给他找来药箱,坐在他边上却半天下不去手:“要、要怎么弄啊?”

贺渊直接将那件染了血渍的白衬衫脱掉:“你回房间,我自己来。”

这是怕吓到她故意让她回房吗?

萧潇脑子还有些不清醒,也害怕,可是却不知道为何迈不开腿撇下这人不管。贺渊没听到动静,疑惑地转过头,萧潇想了想拿过一旁的医药箱:“我不懂要怎么做,你教我。”

贺渊安静地注视着她,片刻后轻笑:“谢谢。”

伤口其实并不深,如果严重恐怕贺渊也不会选择跑她这里来,等处理完了,萧潇才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贺渊知道是该摊牌的时候了,果不其然,萧潇开口就是:“你是不是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贺渊想了想,说:“你做媒体这么久,贺家的情况想必也了解了,这次我算是被人摆了一道。今晚又刚好运气不好落了单,被对方钻了空子才得手。”

再多的他便不想多说了,眼下萧潇显然还接受不了他的全部,他还不想就这么把人吓跑了。

萧潇当然也知道贺家的真实背景,做生意的很少有身家完全清白的,可贺渊含糊不清的一句话还是让她理不出头绪,但是也识趣地没有追根刨底。

贺渊的视线落在桌上放着的西红柿鸡蛋面,已经完全凉了,面也被泡的面目全非。萧潇留意到他的目光,即使很不情愿,还是不想虐待病人:“你吃饭了吗?”

“没有,方便给我做一份吗?”贺渊非常礼貌地询问,可这种情况下,萧潇怎么可能再拒绝。

等她起身去了厨房,贺渊的神色才渐渐冷了下来。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今晚本来是想借机和萧潇有点进展,没想到会被那群越南佬逮了机会暗算他。说起那群越南佬他便一肚子气,都是那个忠叔蠢到连累他。

他布了那么久的局,找了群越南佬想引贺沉上钩。谁知道忠叔那老顽固脑子不对劲敢去招惹贺沉,前阵子找人杀贺沉的事儿他都听说了,虽然后来温晚替贺沉挡了一枪,可这口气贺沉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当时恰逢钟临泽回国,那时候贺渊自己也是心绪不宁有些大意了,反而让贺沉钻了空子,将越南佬这单生意私下抛给了忠叔。

这些事都是他背后策划指示,忠叔也不知道与他有关,两边都被贺沉轻轻松松地瞒天过海了。

忠叔空有一把年纪,脑子里却半点智谋都没有,只想着那么大块肥肉落到手里。贺渊自己也是交易的时候才发现来的是忠叔,而且当时忽然遭到警方介入……

总之事情的结果就是:越南佬认为被贺渊坑了,贺渊赔了钱不说,反而还赚了个背信弃义的名声。而忠叔自然是被警方给盯紧了,当场抓个现行,蹲监狱是肯定的了。

贺沉这招棋下的真妙,不费半点力气就把两人一起收拾了。

贺渊压了压小腹处还在绞痛的伤口,这种失误于他来说还真是第一次,就连今天晚上会被那群越南佬算计也是自己疏忽了。究其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他很清楚。

果然,自古红颜多祸水。

这么想的时候他居然也只是暗自嘲笑自己罢了,想着因祸得福能和她挨得更近一些,忽然觉得这次受伤吃亏也都值回票价了。

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满足了?

“吃芹菜吗?”厨房里传来那女人漫不经心的询问。

贺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闭上眼低哑地回了句:“随便,我和你一样就好。”

萧潇似乎也只是随口问他一句,厨房里很快响起抽油烟机的嗡嗡声,他闭上眼,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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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三菜一汤,这已经不是萧潇第一次和贺渊单独用餐了,所以态度很随便,一边端菜上桌一边喊沙发上的男人:“可以开动了。”

半天没有回应,她回头一看才发现贺渊居然就那么侧倚着沙发睡着了。

走近细看,男人眉目舒展,清俊的面容更加像极了孩童,其实他本就长的好看,如果不是心思太深城府太重,也真算是不错的情人。萧潇轻轻伸出手帮他摘掉眼镜,谁知道手才探上去,已被他准确地捉住。

他缓慢地睁开眼,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小小的面容,两人对视着,气氛渐趋暧昧。

她清咳了一声,率先抽回手:“吃饭了。”

贺渊也静静地垂下眼,撑着沙发扶手起身,身子轻轻晃了一下,眉心马上蹙了起来,扯到伤口了。

萧潇察言观色,叹了口气,还是主动扶了他一把。

摆好碗筷、盛了饭,两人便相对无言地低头吃东西。萧潇早就饿坏了,所以吃的很快,可是再看对面那人,或许是因为伤口实在太疼,眉心一直拧着。而且他右手肩胛骨的地方也挨了一下,所以这会根本使不上力,一直在用右手夹菜。

迟疑了几秒,萧潇还是不放心地问:“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温晚应该认识不少外科医生,找她帮忙请到家里来似乎没问题,贺家肯定是有家庭医生的,但是贺渊既然选择跑来她这里,那就一定有不便之处,所以她也非常聪明地没有提议。

毕竟贺渊在贺家似乎并不得势。

贺渊摇了摇头,干脆将筷子放下:“不要紧,都是些皮外伤,不过——”

他静了静,有些为难地说:“我可能会在你这打扰一段时间,我那里不太安全,我得避避风头等那些越南人走了。”

萧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完全可以严词拒绝的,这人难道都没朋友吗?可是转念一想,那种酒肉朋友之间,大概也没多少真实情谊在的。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她一时有些动摇。

贺渊瞧她抿着唇犹豫不决,黯然垂了垂眸:“如果实在不方便也没关系,不必为难。”

这人!

萧潇怒看他一眼,说的这么可怜,分明就是拿准她容易心软的性子。她咬了咬唇,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走过去端起他面前的碗来:“不想饿死就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