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师父喝杯茶?”

“老子没有师父!”我松了手,转而去按厨房吊灯的开关。

没有反应,屋内依旧一片漆黑。

咦,难道是…停电?

夜英往旁人家的屋子望一眼,他走到客厅,“啪”地一声,满室明亮照在他英俊的脸上。

“灯泡坏了。”他指向厨房的日光灯,“家里有备吗?”

我记得唐益达在小抽屉里放过,于是摸出一只新的递给夜英。

他关上电源,取过小矮凳,拧开沾满灰尘的灯罩。

这人不是有洁癖么,为什么脸上连一丝嫌弃的神情都找不到?

我仰头看着夜英,他沉黑的眸光在暗夜中有逼人的气韵,视线再往下移,举手投足的过程中,隐约看得见线条肌肉完美的臀部…

咳咳…我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呢?!

转眼,夜英完成工序,他站着不动,让我先试一试新的灯泡。

打开保险闸,男子在灯光下朝我挑了挑眉。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夜英在厨房洗手,我在走道上站着发呆。

刚才一瞬,像重温过去在师父庇护下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八年的隔阂,要怎样才能忘记?

这时,夜英缓缓走到我身边,过道很窄,根本不容两人同时通过,他的靠近使我不得已贴住背后墙面。

他若有所思的问,“师父在你心里,曾经有多重要?”

我被夜英传来的呼吸缭绕心思,陌生到让人有些战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记得。”

灯光在他脸部轮廓上投射出饱满柔和的光影,那身板的曲线挺拔,尤其一双眼睛,像刺破黎明的曙光。

“你说过的…我占了你心里的好大一块。”

…他想干嘛?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

我脸上像烧起来般难堪,怎么回事…他是夜英啊,即便离开过八年,但他过去不都是我的“师父”而已吗?

哪怕、哪怕十四岁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令我对他着迷过…可如今事过尽迁,我的心跳怎么不受控制似得狂乱?

“能不能要回来?”

他说什么?

他曾经在我心里占了好大的一块,能不能要回来?

“给我吧,我想要回来。”

夜英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玩笑的成分。

门外的天空月白风清,我下意识地想要捂住心口…

要不要…真的再给他一次机会?回到过去,或者说重新开始,做彼此的师与徒?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再轻易地相信他。

“你搞笑呢?”我冷淡地抬头,与夜英的视线交碰。

“你早就不是我的师父了,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夜英似看出我的决心,他后退一小步,表情生涩地无奈。

“夜英,你放心吧。”我朝他扬起嘴角,“我再不会喜欢你了。”

整室的寂静,铺天盖地将我们湮没。

推开三楼的窗户,夜风徐徐吹畅,在那盏路灯的对面,有一个修长的黑影,背离着灯光。

那人嘴里吹出的音色在旷荡的夜中尤为婉转空灵,好似清水击玉。

毫无疑问,一定是夜英最宝贝的那支“灼龙箫”,我以前曾经见到过。

那支箫的低端雕刻的是一只龙头的造型,而且整身的花纹通黑,气势不凡,堪称鬼斧神工。

如同来自哪一个遥远故乡的民族曲调,一再缭乱着我那些藏于心底某处的柔软。

托着腮,低头将手套褪下来,手背上五毒蝎子的图腾刺激着我大脑里激素的分泌…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荒诞迷离的梦。

我回到夜英带我去纹刺青的那一个夏天,长风吹拂过夏日盛开的花朵,少年时的他有一股让人心静的气质,就像晨花初绽。

“会有一点疼,但宝宝最勇敢了,对吧。”

说着,他居然吻过来。

眼前清秀的少年变作气势压人的男子,那吻中温热的气息如此逼真,仿若海浪击向岩石,冲击力强大到要人昏沉。

夜英忽然抓住我的臂膀,手上使出的力道不轻不重,但让人无法挣脱。

我想要抗拒,睁眼却见到他赤.裸的胸膛,在腰处的毒蝎十分立体,继续往下看,却依然是…一.丝.不.挂。

“师父。”我太久没有这样喊过他。

夜英不作回答,但微微笑起来,火热的吻移向颈部、胸口、腰腹…他的手托住我的大腿,我们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我的视界变得模糊,但我知道这是他,只有他的眼神,可以这样令我无所畏惧。

夜英的手抚摸着我光滑的脊背,忽然下.身有一股压迫感,我想要惊呼就已被他的吻接过。

全身虚软地抽搐,紧紧抓住他宽阔的双肩…

终于在最高处的感官体验中恢复意识,慢慢地张开眼睛。

自己闺房的天花板上挂着的是乳白色的三角吊灯,侧头看见的是窗台上的仙人掌和西瓜状的花盘。

房间陈设,一切照旧,我出了一身的汗…慢着,莫非方才的梦境是…!!!

唐知戏,你怎么说也是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你怎么可以做这么色的梦啊!!!!!!

我气的从床上爬起来,揪住自己的头发。

不对不对,要不是夜英死赖着不走,还跑来我们家楼下吹箫,我是不可能做出这种…这种春.梦的!

八年间我也不是没有梦到过他,可是…从来不曾像昨夜那样…我们的关系已经偏离轨道了吗?

一定是因为夜英的出现太过突然,将我的生活重新打乱,所以才会…对陌生的他有异样的感觉…

视线触及右手掌上那一只迷你的小蝎子,我这才定下心神。

这图案与他腰腹处的纹身,到底有何寓意呢?

04.【裸睡】

都市里的夜辰精武体育会馆,风格属于徽派,静谧午后忽地吹来一阵凉凉的风,正值六月,庭阶中夏花已开得亭亭玉立。

我拎着一篮子草鸡蛋,脸部表情僵硬地往前走着。

来到夜辰师公的书房前,听见里边的对话声,没有急着敲门。

“这次的动作,不觉得不够妥当吗?”

“我不在乎。”

这是他的…沉声笃言。

我没有料到,印象中一直心思细密的夜英,会说出这样的话。

“唉…季伯然那边怎么说?”

“他要唐门是为一己私欲,不会轻易做出让步,其他部门的疏通只是时间问题,如何解决…我会再想办法。”

难道前些天的饭局,也是为了这个?

“是你让‘他们’去放的火?”

夜辰师父的问题同样是我的疑惑。

夜英似乎笑了,“他一日不交出唐门…”

我听到棋子敲在棋盘上发出的声响。

“我要他永无宁日。”

…心中某一角,塌陷下去。

这算是补偿吗?对于夜英来说,他是真的在乎这些年来不能陪在我的身边吗?

又故意站着等了一会,我进屋看见坐在梨花木椅子上,与我父亲年纪相仿的男人,他既是把夜英拉扯大的夜辰师公。

“我老爸说,这是别人从乡下送来的鸡蛋。”

夜辰师公却连头都没抬,对我做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夜英用黑色的围棋棋子敲击桌边,脸上但笑不语。

稍后,夜辰师公谨慎落子,他的徒弟莞尔,“啪”地一声,已是绝杀!

棋局正在收官之际,我看见夜辰师公长长地叹息一声。

“这盘棋,你从初一落子便是好局。”

夜英低头整理围棋棋盘,一颗颗将黑白棋子拾起来,置于棋盒里。

“师父过奖了。”

“不过别太得意了…”夜辰师公有意无意地往我脸上瞧了瞧,“很多事…不是你决意要如何摆放,它们都会听你。”

我发现夜英手中一顿,不再回答。

“来找你师父了吗?”夜辰好像是在故意这样问我。

“切…我哪来的师父?”别扭地移开视线。

夜英见我不想搭理他,也没死缠烂打,理完棋子就起身,“下午的课快开始了,我先过去。”

“着落得险,乃人之常情,但最后…一定要赢得大快人心。”

夜英已经走到门口,听师公这么一说,他停下脚步,微侧过身,出色的容貌就像满园飘来的清香。

“徒弟谨遵师父教诲。”他说完,又自言自语地朝我看一眼,“这话…你怎么从没说过。”

一旁的夜辰师公撇过脸去偷笑了。

“小戏,你妈妈这些天怎么样?”

我坐在夜英之前的位子上,摇晃着腿,“她挺好的,下周就能出院了。”

“到时候让夜英开车去接吧。”

我瘪了瘪嘴,也不好意思在师公面前耍小性子。

“师公…你怎么让夜英替你去上课了?”

“他刚回来没几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夜辰为他自己斟了一杯龙井,神态悠然。

“可是我那天…看到他挺忙的,还在‘跨世’应酬…”

我想对方应该知道我在那里与夜英偶遇的情况。

“那是他这次回X市要办的事,你也知道他是那什么‘灼龙族’的人。”

那他办完事…会不会又要走了呢?当初又为何一走了之,连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

即使问夜辰也得不到答案,我暗自作罢。

“今天周末,你又难得来一趟,去看看你师父上课。”

被逼无奈,只好从椅子上跳起来,“有什么好看的,无聊~~~”

夜辰的声音从身后飘来,“记得回去替我谢谢你老爸。”

“知道啦~!”

夜辰武馆向外开放的地域分为室内道场与室外操场两部分,现在太阳势头正强,幽蓝色的天空,云卷云舒。

夜英穿着纯白的对襟扣上衫与同款长裤,他站在操场边沿,学生们有秩序地做着徒手搏击的训练。

他的眉目,有一种英武与不屈的坚毅。

想起前些天得梦境夜英宽厚的胸,柔软的发,仿佛就在眼前,历历在目…

咳咳,我到底是怎么了,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他,才把他当做一个男人…才会频频产生不正当的幻想?

夜英扫视全场的时候,有位叫“曾强”的男孩子偷偷朝我眨眼睛。

小强他以前做过唐益达的徒弟,后来我们武馆被拆,他才跑这儿来,听说小强现在凭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专给人看场子。

我笑着与对方挥手,很不巧被夜英看到。

“现在示范实战。”夜英双眸如剑,不伤人时有掌握全局的气势,“这位同学,来。”

没想到小强抱住自己的胸,连连后退。

“老师,听你的口气,看你的态度,你是要我…献身?!”

曾强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的兄弟们推到夜英面前。

那男人右手藏于背后,与小强过招时打算仅用左手。

“小强,加油啊!”我索性替曾强助威。

夜英不动声色地等待曾强出手。

“你拳法下三路不错,上三路太废。”

他笔挺地屹立在众人面前,接招过招,如风轻盈,控气聚气皆在掌控。

曾强眼看与对方实力差距太大,又想起自己脚力要比拳法练得好,索性改和夜英比脚法。

只是站在原地的夜英,一招就打中了他的脑门!

“刚才那招大家看清楚了?”他指着曾强的头,指出一处位置继续道,“这个部位,是人体重要穴位,下手切记慎重。”

我怔怔地望着夜英,那英武的身影仿佛还在我的脑中盘旋,几乎都快忘了…他曾经是这样的强悍。

“小强,你没事吧?”我替曾强揉了揉额头,以表关怀。

“呦~~~小强,这是谁啊?你上课还带妹子来!”

夜英的声音不响亮,但盖过所有的喧哗,“她是我徒弟。”

操场上立刻鸦雀无声,他坚定的又补上了四个字,“没有之一。”

夜英的声音清若晨曦,如涧底泉声,我一时也忘了反驳,只能听着他继续为大家讲解战术…

下课后,已是暮色四合,红日西沉,晚霞十分的美丽动人。

夜英走到我面前,他还未来得及擦去的汗水流下鬓发,男性荷尔蒙又让我蠢蠢欲动。

“晚上有事吗?”

我鄙视完自己,朝他淡淡回道,“干嘛?”

“上次不是和你提治手的事?”夜英将我的短发从耳后梳理出来。

也许是他的动作太亲密,既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气息就像一块巨大的磁性陨石,不断吸引着人靠近。

我莫名的脸红起来,“我今天开始有一份兼职要做。”

“哦?”夜英不急不躁地继续拨弄着我的发梢,又仿佛在思考着何事。

“就是上次那个女孩子,江橙,她给我介绍的。”

我们俩不知不觉站得很近,他的胸膛就在我面前,清逸的身形挺拔出尘,正气凛然。

这时夜英的视线穿过我,我回头发现曾强他们满脸尴尬地站在那儿,好像要找他说话。

男子温和地对我道,“那只好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