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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如蓝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在床边:“说吧,有什么事?”

萧卓然说话的调子很慢,仿佛是含了笑,又带着某种漫不经心的意味:“没事就不能找你?”

姜如蓝转过脸看他,萧卓然却已经站起身,桌上摆着一瓶粉红葡萄酒。萧卓然一边倒酒,一边说:“刚刚M&X的古秘书给我打电话,说明天的行程有变动…”

“他们是什么意思,不想好好谈?”姜如蓝皱起眉毛,即便她入这一行没多久,也知道M&X是有名的大公司,事先订好的行程临时取消,这是在玩钓鱼还是另有所图?

萧卓然端着酒杯走回来,递了较少的那杯给她:“别紧张。是沐锦天要过来,他前天到的B市,明天早晨六点的飞机来H市,所以明天咱们不用急着去看厂房,先见见这位M&X的新任总裁。”

粉红葡萄酒盛在半透明的磨砂杯子里,淡淡的粉红色,如同日暮时分天边的云彩,色泽浅淡,口感温软。姜如蓝默默啜了一口,才说:“这种事,你应该跟罗妃商量。”

萧卓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可怜的语气,我能理解为你是吃醋了吗?”

姜如蓝抬起脸庞,也不知道是因为两人刚刚的拥吻,还是因为酒气熏染,白润的皮肤上染着淡淡绯色,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眼瞳澄净,仿佛两面小小的纯净湖泊。萧卓然这样俯身望着,能从里面看到自己两个小小的倒影,那样专注又澄澈的眼神,仿佛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姜如蓝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说:“公是公,私是私,公司层面的事,该怎样就怎样,我不会为这个无理取闹。”

萧卓然抿了一口酒,伸指刮了下她的鼻尖:“我怎么听着,这话好像还没说完?。”

姜如蓝看着他的眼睛,弯起唇角浅浅一笑:“不过如果boss说希望我跟着一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毕竟整间公司,老板最大,我也不认为自己在工作上会比她差。”

萧卓然摇摇头,喝完最后一点儿酒,用手揉着她的额头:“谁要以为你是个乖乖巧巧的,才是真傻。”

姜如蓝站起身,他只给她倒了半杯酒,现在竟然觉得头晕沉沉的。萧卓然也看出她的不适,忙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头晕?”

姜如蓝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没事。你这酒该不会下了迷魂药吧,我才喝一点儿就觉得晕。”

萧卓然一拍额头,语气里有一点儿懊恼:“我忘记你现在身体还虚着,而且这酒也没什么度数…”萧卓然扶着她坐下来,“我去给你倒点儿温水。”

手机铃声响起,是酒店前台打来的:“请问是姜小姐吗?客房打扫说地毯比较难清理,可能要整块换掉…”

“我知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一共要多少钱,我会赔偿。”

前台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为难:“这个之前您就说过了,我们知道。问题是现在正好赶上H市旅游旺季,我们没有多余的空房了。”对方顿了顿,又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您应该是跟您的朋友一起吧,刚才有位罗小姐订下了15楼的一个房间,您看要不您跟您的朋友合住一晚…房间大概要到明天才能收拾好。”

萧卓然站在一旁问:“怎么了?”

“没事。”姜如蓝在大脑里飞快盘算着,要跟罗妃去住是不可能了,人家之前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的,就是不想跟她合住。可要是住在萧卓然这儿…她仰起头看他,“我的房间有点儿问题,前台说今晚不能住了,今晚我可不可以…”

萧卓然点了点头。姜如蓝便答:“今晚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今晚跟我同事合住。”

那边道了声“晚安”,便挂断电话。

“你的房间怎么了?”萧卓然问。

姜如蓝只觉得额头隐隐抽痛,罗妃那是不能合住,池然是压根儿不可能合住,她在H市又不认识其他人,正如酒店前台所说,这个节骨眼儿,出去找其他酒店估计也不会有结果,房间一定早就排满了,她实在没有其他选择了。再加上当初订房间时,给萧卓然订的就是商务大床房,房间又大又舒适,还有沙发,就是睡沙发也能打发一晚,她才征询他的意见。姜如蓝心里明白得很,让这个男人同意她借宿容易,可跟他解释房间的事就难了。如果是个陌生的男人,或许还能找到个比较合情理的缘由搪塞过去,可眼前这个不是一般人啊!拥有超强观察力和推理能力的某人,她到底要怎么说才能不让他起疑,这可是近两年来最考验她智商的事件了。

见她久久不抬头,萧卓然捏了捏她的下巴:“怎么不讲话?”

姜如蓝咬着下唇,脸颊的绯色由浅转浓,小声说:“刚回宾馆的时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我把床单弄脏了…然后前台说现在没有换洗的床单。还有浴室的喷头也用不了,他们说正在让人修,不过要等一会儿…”

“哦。”萧卓然的手指仍然在摩挲她的下巴,却没有其他的话。

姜如蓝抬起脸,却见他眼眸微弯,看着自己的神情似笑非笑,好像在揣摩着什么。姜如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拍开他的手轻斥:“你那是什么表情。”

萧卓然跟逗猫似的揉着她下巴内侧和脖颈的皮肤,语调低沉,且是含了笑意的:“我在想,你这丫头还真够鬼的…”

“什么意思?”搁在床边的手指缓缓收紧,面前这个人…她从来不敢小觑。

萧卓然唇边的笑意缓缓加深,如同投入石子的湖水,水波圈圈荡漾开来,不知觉间就乱了人的心和眼:“跟我同睡一张床,却又借口来了经期…我要有半点儿图谋不轨的想法,那还真是禽兽不如了。”

姜如蓝脸涨得通红,站起身辩驳:“我可以睡沙发。”

“嗯…姜秘书有志气。”

姜如蓝被他一句接一句地堵,气得直磨牙:“那要不你睡沙发!”

“我感觉那张沙发,跟你的身高比较匹配。”

“这会儿不讲绅士风度了?”

“绅士分度也要分时间场合。”萧卓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以及…对象。”

这人永远三言两语就能撩拨起她的火气。姜如蓝怒极反笑,眼皮儿一撩,故作妩媚地把他从头扫到脚:“两个人都睡床也好,只是不知道萧总能不能忍得住。”

萧卓然优哉游哉地品了口酒,眼底含笑:“尽管这么说可能会让你不高兴,可我还是要秉承诚实做人的优良品质,对于跟你同床这件事,我个人还是很淡定的。”

真是好样的!姜如蓝强忍着暴走的冲动,一把推开某人说话间环过来的手臂,把包往一旁的沙发上一扔:“我去洗澡!”

萧卓然微笑着又喝了一口酒,没有讲话。

十五分钟后,浴室门拉开一道缝儿,姜如蓝的声音从里面弱弱地传来:“喂…”

“嗯?”萧卓然站在房间中央,扫了眼沙发上的双肩背包,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个…”姜如蓝裹着浴巾站在浴室门口,H市最有名的平价酒店,点评网上口碑全五颗星,怎么就没有顾客建议这家的浴巾长度呢?她才165cm的身高,这条浴巾居然只能遮到大腿根儿,顾得了上面就遮不到下面,她想淡定自若地裹着浴巾走出去拿换洗衣物都做不到。

“哦…”萧卓然拉长语调,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你是不是忘记拿衣服进去了?”

“嗯。”姜如蓝只觉得自己耳根子热辣辣的,这下好像真弄成她故意引诱他一样。

拉链扯开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姜如蓝听得脊背都弓起来,刚想冲出去阻止,迈出一只脚又反应过来自己当下的穿着实在没脸见人,手指抓紧门框,几乎要尖叫出声了:“萧卓然,你干吗!”

“啊?”萧卓然的声音听起来无辜极了,“我帮你拿衣服啊。”

继那声不堪回首的扯拉链声后,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翻衣物声。姜如蓝又气又羞,手脚发软:“你,你直接把背包拿过来就行了。”

“噢。”萧卓然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说,“可是我已经都拿出来了,粉色这个袋子里是内衣吧,白色袋子里是一条连衣裙…”

姜如蓝此刻简直觉得五雷轰顶,他居然在那一件一件地翻看她的衣服!萧卓然不疾不徐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今晚是想穿白色这套,还是紫色这套?”

姜如蓝伸手掩面,深呼吸之后,慢慢回答道:“白色的…谢谢。”过往二十五年从未体会过什么叫破罐破摔,此时此刻她从萧卓然身上深刻领会了这个词语的精髓。看都看了,摸也摸了,她现在就是不管不顾冲出去也来不及了,除了让他直接拿过来,她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萧卓然眼含笑意看了眼某人紧紧扒着门框的手,嗓音听起来却很淡然:“给。”

白净小手犹犹豫豫松开门框,又犹犹豫豫朝着门外伸了过来。萧卓然也知道不能逗得太过分,把手里的一套内衣裤递过去后,又说:“还有你的睡裙。”

姜如蓝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接过睡裙“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她真想杀了那个男人!即便之前因为跟他斗嘴忘记带衣服进来是她自己粗心大意,后面他自作主张打开她背包翻找衣物绝对不是无心之失,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手指勾着某件内衣嘴角微弯的样子来!

换好衣服出来,姜如蓝看都不想再看某人一眼,径直甩了一句:“你去洗澡吧。”

萧卓然端着一杯加了冰的水,坐在阳台边的椅子上,慢慢啜着,听了她这话回过头莞尔一笑:“你来之前,我已经洗过了。”

彼时房间里只亮着两盏床头灯,光线昏黄,阳台处可以俯瞰H市海滨夜景,大概是空气比B市好的缘故,窗外整片夜空遍布繁星,向远处眺望,弯弯曲曲的海岸线亮着盏盏微灯。这样的景色,姜如蓝从前也见过一次,那是两年多年的芝加哥黄金海岸。当晚魏徵臣也是选了一间这样的房间,白色窗纱被晚风吹起,如同梦境里难以捉摸的白雾,大雨过后的芝加哥夜空如洗,海面的蓝色要比夜空的蓝更深沉一些,近处海滨依稀可见白浪翻滚,远处依稀可见点点灯光。那时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却只敢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他的背影。那时的魏徵臣,在她眼里,不仅是她的好友,前辈,更是她精神世界里的神。

姜如蓝这样出神地想着,回过神来时,就见萧卓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着:“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姜如蓝看着他神色澄净的双眼,想都未想脱口便说:“想过去的你。”

萧卓然看着她的眼神微微一黯,脸上原本柔和的线条也一点点冷下去。姜如蓝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他打横抱了起来,手将将揽住他的脖颈,又被他一把扔在床上。床垫再厚实,也禁不住他这样冷不防把人甩出去。腰、背甚至肩膀都是疼的,姜如蓝闷哼一声,眼前的晕眩还没过去,就觉得嘴唇突然被人狠狠堵住。

下唇被人以牙齿毫不留情地咬住,姜如蓝这次真的忍不住叫出了声,一句“疼”还没说出口,便被堵在嘴里。萧卓然的舌强硬地顶了进来,勾住她的舌头,紧接着舌尖又是一阵剧痛…即便这人从前在这方面就一向霸道强势,到底从未仗着自己身体上的优势强迫或欺负过她,更别提这样毫不怜惜地对待。姜如蓝只觉得满嘴都是血的味道,又喘不过来气,眼前一片昏黑。脑海里闪过那一地的玫瑰花和鲜血,镜面上以红色唇膏写就的法文,姜如蓝只觉得一阵恶心。双手从轻轻地推拒到剧烈地拍打,最后终于把压在身上那人推了开去,姜如蓝翻身俯在床边,干呕得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萧卓然跪坐在床边,一语不发,整副身躯僵硬得可怕。黑暗之中,没人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过了好一阵,他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姜如蓝的后背,听到她更加剧烈的咳嗽声,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手劲儿使得不合适,应该是把人拍痛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许久才又默默收回,他咳嗽了声,嗓音低哑地道歉:“对不起。”

姜如蓝终于缓过一口气,趴在床边喘着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就听萧卓然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去给你倒杯水。”

冰冷的水顺着喉管流淌而下,让人多少清醒了些,姜如蓝推开水杯,低声道了句:“没事,是我的错。”

这么说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儿。如果她不停对着一个男人缅怀另一个男人的好,那她被人这样对待,只能说是她自找的。可他不就是他吗?为什么她提起跟他的往事,会让他愤怒甚至失控?唯一的解答,她却不敢去想,她也不能去想。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揪着他的领子问过,为什么不跟她相认,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她,因为他在她还没开始问的时候就率先否认魏徵臣的身份,在她有所质疑的时候直接领她找上从前的好友,甚至在她用自己的生命试探的时候坦然自若地继续吃着自己的食物。她想到一千种可能通往他的世界的道路,他却先一步在每条路的入口处都竖起一块牌子,标明此路不通。她伸出拳要打,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团棉花接招;而当她主动投怀送抱,他也就大大方方地敞开怀抱,只不过,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罢了。

他可以字句清晰地对她说喜欢,却不愿意用魏徵臣的身份给她哪怕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她又在挣扎些什么?自从离开部门,她在国内所能调动的人脉非常有限,所能查到的相关资料都与他说得完全吻合,所有事实证据都证明,面前这个男人就只是“萧卓然”而已,可她偏不信邪,她非要想方设法去验证他即便现在是“萧卓然”,同时也是跟她有过三年过往的“魏徵臣。”所以她撞得头破血流,所以她把自己逼迫到了悬崖边上,她的眼前已经看不到哪怕一条出路,能把她带回到他的身边,而这所有的自信和执著,所依仗的不过是她的一点儿直觉。

可笑的,愚蠢的,女人的直觉。

除了在哥本哈根重逢那次,姜如蓝再也未曾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掉过眼泪。可是此情此景,除了沉默地哭泣,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她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找回曾经的恋人,一年多前她把他弄丢在哥伦比亚的悬崖边上,现在这个人明明就在眼前,却好像跟她隔着一整个无法触碰的时空。她能摸到他的脸,却无论怎么做都触不到他的心。

即便她一直都没有起身,把头紧紧埋在臂弯里,萧卓然也能看出她哭了。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颊,触到一片冰凉。沉默半晌,萧卓然把她整个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面为她擦拭掉脸上的泪,一面低声道:“是我不好。不要哭了。”

不是这样的。姜如蓝轻轻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他过去只会在她哭的时候,动作粗鲁地抹去她的眼泪,一边粗声粗气地低吼她:“有什么可哭的!觉得我过分就打我,自己掉眼泪多傻!”或者直接把她吻到哭不出声音来为止。

滚烫的泪落在他的手指上,一滴接一滴,且有越来越汹涌的架势,萧卓然搂着她的姿势有些僵硬。轻轻亲了下她的额角,萧卓然低声说:“刚刚是我没控制好脾气,别哭了好不好?”

他何曾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哄过她!姜如蓝明知道自己的思维已经陷入一个怪圈,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这样想。大概哭得久了,连额头都跟着痛了起来。姜如蓝捂着自己的眼,靠在萧卓然肩膀上:“我想喝水。”

萧卓然把她抱到床头坐好,从地板上拿起之前喝了一半的水:“这水比较凉,你少喝点儿,不然会肚子疼。”说完,好像也觉得有点儿尴尬,咳嗽了一声,“我去关窗户。时间也不早了,喝完水就睡吧。”

姜如蓝望着他的背影,看到他略微僵硬的脊背,看到他拉窗帘时骨节分明的手指,愣愣说了句:“那个…”

“我睡沙发。”萧卓然转过身时,也没有朝床的方向看一眼,径直走到沙发边,拿过白天穿的西服,看样子是准备夜里当被子用。

姜如蓝抚着喉咙,大概是刚刚哭得狠了,说起话来嗓音沙沙的:“你过来一起睡吧。”

萧卓然喝了两口水,没有应声,径自在沙发躺了下去。

沙发确实不太长,如果是姜如蓝的身高,睡一宿勉强还能凑合。萧卓然一米八几的个子,躺上去两条小腿都是悬空的,蜷缩着躺在那儿,看上去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姜如蓝越看越心软,开始还僵坐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索性下床走到近前,轻轻拉他的手指:“在这肯定睡不着,床很大——”

“你就不怕我真做出点儿什么?”萧卓然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醒。

“你不会。”听到他嗤笑一声,姜如蓝脸颊发烫,缓慢又坚定地继续说,“在我心里,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是怎么样的人?”萧卓然好像跟她别上了,一句接一句地问。

姜如蓝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被他拿话一噎,愣了半晌,才讷讷地小声说:“反正我知道你不会。”

“别忘了我刚对你做过什么。”

“那也是因为我说错了话。”

“哦?”萧卓然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你说错什么了?”

“我不该…再提以前的事。”一句话说完,姜如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早就对自己说过,只要他能好好的,要她做什么都愿意。既然他不愿意她提从前,那她尽量不提。那些不甘和纠结,难过和挣扎,哪怕每天都要在心里上演千百遍,她也可以尽量不在他面前显露出分毫不对劲儿来。

黑暗之中,萧卓然轻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原本就清朗低沉,这样发自内心地愉悦笑出声来,听在人耳朵里,好像有人用根羽毛在心头最软嫩的地方轻轻瘙痒。姜如蓝只觉得刚刚冷下来没多久的脸颊再一次悄悄地泛起热度。

身上盖着的西装随着主人坐起身悄然落地,萧卓然站起来的时候,将人笔直抱了起来,走到床边时,也没有轻率松手,而是珍而重之地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好像怕她坐不稳,又抱着她往里挪了挪。

一片黑暗之中,姜如蓝仰头看着,眼睛适应了周遭的黑暗之后,是能够看清许多东西的。她能清晰看到他脱掉T恤时手臂肌肉拱起的轮廓,看到他微微弯起的嘴角,以及…他自始至终都灼灼看着自己的眼睛。

姜如蓝穿的睡裙很宽松,长度却只到大腿一半。萧卓然脱掉衣服,也不着急坐下来,就那样弯着腰身站在那儿,从她脚踝的部分,一寸寸向上抚摸。

姜如蓝一动不敢动,刚一开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到后来则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两人朝夕相处三年,有过肌肤之亲的经验,其实也只有两次。而那仅有的两次,他也没有这么多花样,都是一边激烈地拥吻着她,一边就那样冲了进来。像现在这般暧昧而刻意的挑逗,她从前只在电影里看到过,换到自己亲身体验,实在是…

“什么?”萧卓然确确实实没听清她讲的话。

“流氓。”姜如蓝说完这句话,看到他猛地抬起头,吓得连忙捂住嘴。

“再说一遍。”

姜如蓝哪里还敢再说,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眼看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床。吓得她尖叫一声,翻过身就朝床的另一边跑。萧卓然手长脚长,一把攥住她的脚踝,紧跟着又凑上前,另一手环住她的腰身,把她整个人禁锢在怀抱里动弹不得。

萧卓然攥着她脚踝的手指缓缓摩挲着,一面紧贴着她的耳廓,不慌不忙,明知故问:“你跑什么?”

姜如蓝双手捂住脸,又觉得不对,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小腹:“我,我那个来了,真的不可以!”

“噗。”萧卓然也不掩饰,直接笑了出来。松开她的脚踝,手掌沿着小腿缓缓向上。温热的手指沿着光裸的肌肤蜿蜒而上,轻抚过曲起的膝盖,游走在大腿内侧,最后在大腿根儿的位置停留了好一阵。

姜如蓝一动不敢动,一手掩脸,一手捂着小腹,彻底放弃挣扎打算当个鸵鸟。感觉到对方的手在大腿那里停下来时,姜如蓝觉得自己简直要停止呼吸了,下一秒…那个人的手准确地覆在她捂着小腹的手背上。

手被人轻轻推开,温暖的手掌贴覆在冰凉的小肚子上,很快,温暖的温度在小腹处渐渐蔓延开来,姜如蓝几乎要叹息了。身后的人好像真的什么都知道,轻声问了句:“很舒服?”

“嗯…”姜如蓝就着他躺下的姿势,也跟着躺回床上。后腰的位置贴着男人温暖赤裸的皮肤,小腹那里也有手如暖炉一般护着。姜如蓝闭上眼,在并不觉得陌生的怀抱里,逐渐放松下来,最后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静拥着她睡觉的男人突然睁开眼。帮她把被子盖好,无声地下了地。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一闪一闪地发出蓝色光芒,萧卓然直接挂掉电话,给对方发过去一条信息;随后又拿起姜如蓝放在桌上的手机,看到空无一物的收件箱,萧卓然抿紧嘴角,又打开手机通讯录,将里面的几个号码复制到自己的手机里。

第六章 风暴前的宁静

沐锦天将会面地点选在H市的枫国酒店,时间约的是下午两点钟。姜如蓝一听这个时间地点,微微皱了皱眉。萧卓然倒很淡定,车次驶出停车场,才解释说:“之前在B市就听说枫国酒店的下午茶很出名,一直没尝过,这次正好有人埋单,你可以尽情地点。”

姜如蓝正拿着保温杯倒水,听了这话动作微微一顿:“老板,这次合作好像是咱们有求于人。”

萧卓然嘴角微扬,“不信我说的话?”

“什么?”姜如蓝琢磨了会儿,试探问,“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让沐锦天反过来求咱们?”

萧卓然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脸颊:“还不算笨。”

都是你教出来的,怎么会笨…姜如蓝默默地想。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姜如蓝抬起头,就见萧卓然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探过头来,偷了一个吻。

“你不要命啦!”姜如蓝拍了拍他的手臂,这还在开车呢,他居然分心做这种事。

萧卓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姜如蓝抬头一看,前面几辆车都停着,是赶上红灯了。

“晚上想不想去什么地方玩?”

“嗯?”姜如蓝歪了歪头,“我也不知道H市有什么好玩的。你之前来过这边?”

“来过几回。这边有一片街区还挺有名的,都是三四十年代民国的建筑,那附近有几家西餐馆和咖啡厅也不错。你有兴趣的话,稍后咱们可以过去看看。”

“好啊。”认真说起来,自从两人重逢以来,她还没跟他两个人单独地、好好地吃过一顿饭呢。上次在周行的餐馆吃的简直称得上是断头饭,无论用料多新鲜,做得多美味,她都不想再回味起一丝一毫。

萧卓然好像也跟她想到一处去了,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放心,不去日式餐厅,也不给你点鱿鱼。”

沐锦天选的这家枫国酒店紧邻城边,再往过开一段路就是郊区了,一路开进停车场,周遭绿植茂密,空气也明显比城里要新鲜许多。萧卓然将车子停妥,刚绕过车头,另一边姜如蓝自己推门下了车。萧卓然摇了摇头:“身为淑女,乖乖坐在原地等着男士过去服务很难?”

姜如蓝看到他眼底的淡淡戏谑,便扬起头反驳道:“身为一位绅士,即便女孩子做得欠妥,也不应该这样当面讲出来吧。”

两人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讲着话,一边向酒店大厅走去,不远处快步跑来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女孩子,衬衫下摆在腰间打了个结,水洗牛仔裤凸显出纤腰长腿的好身材,白净的面庞上一双大眼熠熠闪光,一头长发在后脑高高吊起一个马尾辫。趁着女孩子还未走近,萧卓然轻声吹了一声口哨,一面低声赞叹了句:“沐锦天还真是…”

姜如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色亚麻衬衫和牛仔裤,两人的打扮非常相近,都是衬衫搭配牛仔裤,都是把衬衫下摆提起来在腰间打个结。可那个女孩子看起来英姿飒爽,配着那双明媚的大眼,一脸冷酷的神色,无论谁看了,大概都会称赞一句“漂亮”,或者用“冷艳”这个词来形容更合适。再看自己,姜如蓝轻轻咬唇,要说她的身材比例也是很好了,多年来的集训和历练让她看起来比同龄的其他女孩子多了几分爽利,可跟对面这个姑娘一比就差远了。过去身边这个男人就曾笑谑她“扮猪吃老虎”,看着软绵绵的小猫一只,针锋相对了才知这是一只蛰伏已久的猎豹。

萧卓然早就留意到她咬唇低头打量自己的举动,伸手揽住她的腰,凑近她耳边说了句:“别自卑,红玫瑰和白玫瑰,各有所爱。”

姜如蓝原本只是轻轻蹙着的眉心瞬间皱紧,拍开他的手,一个轻巧的转身就躲了开去。平生最讨厌被当作物品来比较,即便是她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男人也不行。凭什么男人赞美女人就一定要用花儿,而女人称赞男人就极少用物品去类比。

萧卓然皱了皱眉,收回手的同时扫了她一眼。之前那穿着黑衬衫的女孩子已经走到两人跟前,朝着萧卓然微一颔首:“萧先生,这边请。”

萧卓然点点头跟上去,倒背在身后的手朝着姜如蓝的方向招了招,示意她赶紧跟上。姜如蓝胸口梗着一口气,偏就不上前,跟在离他三步以内的地方,不慌不忙地走着。

枫国酒店是展氏名下企业,自然秉承展氏旗下企业一贯的风格,优雅大气的同时不失对细节的精心雕琢。通道两边摆放着一盆盆水栽睡莲,一朵朵洁白或浅黄的精致花朵含苞吐蕊,挺立在圆盘一般的绿叶上,一路走来,微风送爽,淡淡的睡莲芬芳充斥鼻端,让人在这个略显炎热的季节体会到一种别样的清淡宜人。

姜如蓝轻声叹了句:“想不到这的睡莲能开到这个季节。”若是在B市,早就开败了吧。

“整间酒店是恒温设计的,能让这几十盆睡莲保持开花到了这个时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萧卓然轻声回答。

“展氏还真是大手笔。”姜如蓝小声嘀咕了句。

萧卓然闻言,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微笑。

在那黑衣女孩儿的引领下,两人一路走到大厅靠近窗边的一处位置。浅黄色竹片窗帘早已经落下来,窗外三四点钟的阳光透过竹片间的缝隙投射到深紫色的木质桌面,形成浅浅长长的金色光斑,桌上摆着一只蛋壳青色的仿古花瓶,里面插着一束洁白的玉簪,从旁边看过去去,会让人产生瞬间穿越到古代的错觉。

桌边坐着一个穿着随性的年轻人,看不出牌子的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水洗布裤,草绿色跑鞋,鼻梁上架一副茶色墨镜。看到几人过来,年轻男人摘下墨镜看过来,那双眼瞳竟然也是茶褐色的,与头发的颜色如出一辙。姜如蓝早就听闻现任M&X总裁是个年轻的混血男子,所以看清男子的发色和眸色之后并不觉得惊讶。

沐锦天尽管穿着随意,倒并没有摆大老板架子,待几人走到近前,也跟着站起身,朝桌子对面一伸手:“请坐。”

姜如蓝选了靠里的位置,萧卓然与沐锦天面对面坐着,她这才发现,之前领路的那个黑衣女孩儿一动不动站在沐锦天身旁,既不落座,也不讲话。可观察对方通身的气质,以及她与沐锦天之间的互动,又让人觉得这两人应该不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

萧卓然一挑眉,下巴一指女孩儿站立的方向:“这位是…”

沐锦天含笑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女孩儿:“新聘的保镖。”

姜如蓝暗暗咋舌,就说这姑娘看起来比一般女孩子高了一些,应该有一米七几的样子,身材举止明显也是练家子,可沐锦天看着委实称不上文弱啊。光看这两人的身材,怎么也应该是沐大老板反过来保护黑衣女孩儿才对。

姜如蓝偷偷观察女孩儿和沐锦天的同时,沐锦天也在笑眯眯地打量着她:“这位小姐…萧总经理还没给我介绍呢。”

“公司新聘的翻译秘书。”萧卓然一句话简略介绍,甚至连名字都省了。

沐锦天一双眼睛笑得更弯了,这人样貌生得说不上多出色,可通身散发出来的存在感让人不敢小觑,不苟言笑的时候十足纽约州黑帮老大的做派,像现在这样笑眯眯跟人讲话,居然让人觉得亲切感十足。不过对姜如蓝这样更相信本能和直觉的人来说,通常不会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打从走近这人五米以内那一刻起,她的心底就涌起一股直觉性的判断:眼前这个男人,很危险。

就见沐锦天笑呵呵地说:“是罗小姐?我记得之前卓晨跟我沟通的那位秘书是这个姓氏。”

“我姓姜。”姜如蓝也发现自从重逢以来,身边这男人总在关键场合做出一些不靠谱的事情来,所以干脆自我介绍,“您说的那位是我们总经理的助理。”

“噢…”沐锦天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几人说话间,一旁的侍应生陆续端上一些食物。精致的金色宝塔型三脚架,从上到下依次摆放着各种西式甜点,几只奶白色扣着盖子的小盅,三只巴掌大磨砂质地的小碗,里面盛着色泽奶白的冰激凌,上面还摆着一朵淡粉色的樱花,以及几片香草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