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爷啊,这……老爷太太那里……”双喜为难地道,心想这消息已经像春风般吹遍整个侯府了,爷您真的不怕丢人吗?

“老爷不会管这种事情,太太和老太太那里我去说,她素日里闹得还少吗?怎么这一次你们就大惊小怪起来?”段庭轩冷笑一声:“行了,下去吧,这种小事儿以后少来烦我。”

双喜心想小事儿?刚刚不知道是谁因为这件小事儿把茶水都喷出来了呢。不过嘴上当然不敢这么说,只好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第五章:薄情

“庭轩啊,娘就不明白了,那个女人和你成婚三年,骄奢无度,善妒狠毒,若是从前看在平国公的面子上,你容忍她一分半分也就罢了。可如今,平国公府已经是大厦倾倒,你为了保住那一大家子的性命,还花费了上万两白银打点,这……这也就是仁至义尽了吧?为什么还要留那女人在府里?看看她今天都做下了什么样丢人的事儿。”

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侯爷夫人便拉着儿子到了自己的房间,语重心长劝他道:“你爹爹心里最宠爱的是你那二弟,偏偏他们母子都不是好相与的,这也幸亏你有能力,又有皇上皇后的宠爱,不然的话,娘只怕你这世子的位子都要保不住。若是让那女人再闹几回,令你爹爹生了厌烦,娘只怕你的前程会有不测。儿啊,听娘的话,索性休了她吧,你对她,实在是做的足够好了。”

“娘,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段庭轩剥了个桔子在嘴里嚼着,漫不经心道:“平国公府也是倒霉,其实那事儿里平国公担着的责任不大,这里面水深着呢,儿子帮他们打点,也不过是不忍心让他们完全代人受过罢了,倒不是看在暖暖份儿上。至于她,倒也不是儿子就不敢休她,只是你也看到了,她今日敢在厨房闹,一旦我把她休出去,她就敢在外面不顾名声的自甘堕落,到那时,万一让别的男人给我戴了绿帽子,难道你要儿子去杀了他们?为这么个女人犯人命官司不值得,倒不如就软禁在梅月楼罢了。她爱怎么闹,只要不进后院,由着她去,若是进了后院,那时我自然要收拾她,我知道比起她的跋扈,娘更喜欢冉云的精明和芝兰的温柔,只是眼下,不是议论休妻或者把谁扶正的时候儿。”

杨夫人是古代贤良淑德妇女中的典型,听见儿子这么说,也就作罢。这里段庭轩出了上房,看看天边夕阳,忽然冷笑一声,喃喃道:“闹啊,就看看你能闹出什么花样来,苏梦暖,你最好知道点儿分寸,别闹到爷忍无可忍,亲手送你上路,以为我不知道当年荷香和她腹中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苍天可鉴,小侯爷段庭轩在说这一段自言自语的时候,他真的做梦也没想到:苏暖暖真的很知道分寸,从这之后就销声匿迹,一点儿都没给他忍无可忍的机会。

“奶奶,韭菜割回来了,我这只是割了一垄地,看,足有三四斤呢。”

香云挎着一个篮子,兴高采烈地叫着跑进了厨房,将篮子送到正在锅里炼肥肉的苏暖暖面前。

“嗯,你和红莲把韭菜捡一捡,洗干净了咱们就开始包菜饺子,你们是不知道,这新鲜韭菜配肉渣儿,在锅里抹点油,烙出来的的菜饺子最美味了。”

苏暖暖用大锅铲翻动着锅里已经变成金黄色的五花肉渣,深深嗅了一口纯正的肉香,脸上露出幸福笑容。

“奶奶歇一歇,让我来吧。”红莲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苹果:“这是上次在厨房里拿的苹果,就剩下两个了,昨儿我去拿肉的时候没看见有什么水果,奶奶先吃着,或许过两天去就能看见水果了。”

“笨丫头,她们那是故意藏起来了,只是肉蛋这种东西藏不住罢了。”苏暖暖冷笑一声,接着道:“最艰难的的一段日子咱们总算是过来了,这以后啊,你就不用再费心,这后院里除了米面调料,什么没有?是了,看看什么时候再去猪圈里抓两只猪过来咱们自己养,那就齐了。如今水果问题也好弄,我看后院那几棵樱桃树已经红了一半儿,等下去把红樱桃打下来,熬一锅樱桃甜汤,吃完韭菜合子喝一碗,酸酸甜甜又解油腻,最舒服了。”

“是,奶奶说好,那定然是很好的。”红莲微笑着答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苏暖暖被火光映的通红的面庞,那鼻尖上有两滴汗水将落未落,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暗道奶奶只怕不是从前的奶奶了吧?她比从前那位骄奢跋扈的主子真是好太多了,既如此,自己也乐得装糊涂,没有打骂只有美食的日子,谁不想过啊。

“爷,再往那边就是梅月楼了,不如咱们回去吧,云奶奶之前不是说今晚做了您喜欢吃的韭菜馅儿小饺吗?”

“再美味的东西,总吃总吃也会腻味的。”段庭轩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也许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如今想想,倒是觉着上次去乡下时吃的那粗茶淡饭别有一番滋味儿,鸭子汤,韭菜小饺,也禁不住两三天就吃一回啊。”

四平呵呵一笑:“既然爷不想吃,不如去老太太那里蹭饭?听说今儿有羊羔肉。”

“羊羔肉又如何?今天中午在东宫吃饭,那倒是御厨做的蒸羊羔肉,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吧。”段庭轩冷笑一声,想了想又道:“好在爷我不是好吃的人,不然,就这些山珍海味,真是想想都腻得慌。对了,那个女人从上次在厨房闹完之后,再就没有动静了吗?怎么没再听府里人说起过她?”

四平笑道:“奴才也没听见有人说,大概是奶奶得了那些吃食,就再没闹吧。说起来,她好歹也是大家子出来的,总该知道点分寸。”

段庭轩冷笑一声道:“分寸?她从前做的没分寸的事儿还少了?哪个月不得闹上几回?若不是实在闹得我忍无可忍,就冲着她那替人背了锅的爹,我也不可能把她弄到梅月楼去。”

他说到这里,手中折扇在手心里拍了拍,沉吟了会儿道:“罢了,既然走到这儿,那就去梅月楼看看吧。别是三个人都死在里头了吧?若真是这样,好歹也该给她们收个尸,也不枉了夫妻一场。”

四平心想哎哟爷,您还知道你们是夫妻啊?瞧瞧这话说的多薄情。表面上却唯唯诺诺的答应下,跟着段庭轩往梅月楼而来。

第六章:过招

时近端午,天气已经有些炎热,恰是这傍晚时分还能有几丝凉风。主仆两个走出花园,远远就看见梅月楼的大门敞开着,待走近了,只见院中倒也整齐,花木葱茏错落有致,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破败景象。

顺着台阶上去,只见在大门外的阳台上摆着一张桌子,桌上一个青花大碗,里面装着的大概是吃食,随着轻风,一股股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出于好奇,段庭轩便凑了过去,从大碗中捞出那面食,摇头晃脑的瞧了半天,才看向四平,不耻下问道:“这个形状……该是饺子吧?怎么会这么大个儿?”

四平笑道:“奴才素日里在家,偶尔老娘也弄这个吃,不是爷素日里吃的那水饺,是叫菜饺子,爷没看见?她这是煎的,不是煮的,看,那一面儿还是黄笼笼的焦香呢。”

段庭轩看着这热气腾腾的菜饺子,就觉着食指大动,也不说话,直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下一刻,鲜香微烫的汁液便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让他舒服的大出了一口气。

“嘿!我还只当她们在这儿活不下去了呢,没想到倒活得这般滋润,还有这样好东西吃。”段庭轩三两口解决了这个大饺子,伸手又拿了一只出来,一边和四平笑道:“去厨房里搜搜看,保不齐还有什么下饭的小菜也说不定。唔,对了,人呢?人都哪儿去了?”

四平的脸登时就皱成了苦瓜,小声道:“爷啊,奶奶那个性子您不是不知道,让她知道您吃了她的菜饺子,还不知要怎么讹您呢,叫奴才说,您要喜欢,咱干脆把这碗大饺子端走,千万别让奶奶看见了。”

“看见了就看见了,能怎么着?”

段庭轩素日里就不拘小节,这会儿吃的满嘴满手都流油,一边舔着手指头一边斜睨着四平,冷笑道:“她住爷的吃爷的穿爷的花爷的,又是爷的老婆,给爷做顿饭吃难道委屈了她?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出了什么事儿爷兜着。”

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已经是五个菜饺子下了肚,那青花大碗里的菜饺子登时少了一半还多,可见这饺子的个头确实不小。

摊上这么个主子,四平也无奈了,只好挪着步子往厨房里去。刚迈出两步,就听见脚步声,他吓得连忙一个高儿蹦到段庭轩身后,结结巴巴道:“爷,有人……有人来了。”

段庭轩气得在这小厮腿上踢了一脚,咬牙道:“有人就有人,又不是有老虎出来了,看看你个熊样儿,真他妈给我丢人。”

“难怪奶奶说的那样笃定,这樱桃煮出来,还真是红艳艳的好看,刚刚我喝了一口,正经比红莲姐姐最拿手的酸梅汤还好喝呢。”

随着声音,红莲和香云从不远处的厨房里走出来,一人端着一个白瓷碗。正说笑着,似乎也发觉前面有些不对劲儿,抬头向段庭轩这里一看,两个丫头便是一声惊叫,手里的碗也直直坠落了下去。

“小心。”

段庭轩大叫一声,身影一闪已经到了二女面前,一弯腰,那两个眼看要落在地上的大碗就被他抄在了手里,里面满满的樱桃汁竟没洒出半点儿。

“唔,原来是要配这个喝啊,不错,你们倒挺会花心思的嘛。”

段庭轩两只手各端着一个大碗,压根儿看都不看石化了的红莲和香云,伸嘴在两个碗边各喝了一口,之后又长长舒出一口气,呵呵笑道:“是比酸梅汤好喝,就是还有些温热,若是装在水壶里放井中凉透了,定会更可口。”

“爷……爷……婢子……婢子见过爷……”

直到段庭轩拿着两只大碗回到了饭桌上,一边大喇喇坐下,又吃了一个菜饺子之后,两个可怜的丫头才醒过神来,忙不迭就盈盈拜了下去。却见段庭轩挥挥手,淡然道:“罢了,不用弄这些繁文缛节了,倒是把你们厨房里的好东西拿几样出来,唔,我想着,这菜饺子应该配点粥吧?也用不着整很多花样,正经是弄点白糖粥就不错。”

发……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在做梦?

这是香云和红莲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升起的疑问,可她们没有勇气将这话问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不要脸的男人拿起了大碗里的倒数第四个饺子凑到嘴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中气十足的河东狮吼传来:“给我放下。”说时迟那时快,手里捧着一碗白糖粥的苏暖暖从厨房里健步如飞奔出来,毫不留情的一脚就往段庭轩脸上踹去。

段庭轩身高足有七尺还多,换算成现代身高单位,那怎么也是在一米八三以上,以苏暖暖这纤细娇弱的身子,原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脚踢到对方脸上去,但巧就巧在为了吃的更舒服,段庭轩坐在了椅子上,这样就给凶悍的女主人脚踹渣男提供了一个非常方便的角度。

当然,文武双全的小侯爷那不是吹出来的,段庭轩一个箭步就跳了开去,因为躲得有点慌乱,手里拿着的那个菜饺子也掉地上去了。

“住……住手,这成何体统?”段庭轩眼看对面女人气定神闲的捡起了那个菜饺子,一时间就觉着脸上发热,咬牙大喝一声:“你……你这女人是要造反吗?”

“香云,把这菜饺子拿去喂鸡。”苏暖暖将手里的饺子递给香云,然后抬起头不卑不亢看着段庭轩:“不好意思,请问您哪位?”

“奶……奶奶,这……这是爷啊。”红莲奔过来,脸都吓白了,只以为主子的“死而复生后遗症”又发作了,连自己的丈夫都给忘了个底儿掉。

“爷?是我的丈夫?”苏暖暖挑了挑眉头,见对面段庭轩的面孔都黑成了锅底,她这才慢条斯理坐下来,微笑道:“原来是爷,怎么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儿?”

“提前说做什么?让你再想法子撒泼打滚?”段庭轩冷笑一声,虽然苏暖暖的行为过于彪悍,但在他眼里,倒也算是正常,原本他也没指望能得这个弃妇的好脸,只是刚刚那一脚,也太夸张了吧?这女人什么时候还练出了这份儿本事?

“爷说笑了,撒泼打滚这种低级招数妾身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了。”苏暖暖微微一笑,将大瓷碗递给红莲:“行了,爷找我有话说呢,先把饺子端回厨房,没的惹爷笑话。”

段庭轩的眼睛跟着那大瓷碗走,正要说不笑话不笑话,可以边吃边谈,就听苏暖暖又轻笑道:“下次爷要来,定要提前通知一声,这种粗茶淡饭妾身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是心疼被爷吃的那几个大饺子吧?”是可忍孰不可忍,段庭轩狠狠一拍桌子:可恨啊,怎么这女人在这里呆了不到半年,举止倒不似从前那般刁泼了,可这嘴皮子为何会变得如此厉害?让他恨得牙根儿都痒痒。

“爷知道就好。”

对于渣男,还是一个偷吃了自己美食的渣男,苏暖暖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声气,淡淡答了一句,见段庭轩的面色又黑了几分,她心里这个畅快就别提了。

“你如今倒是牙尖嘴利的很,刚刚又不认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静下来之后,段庭轩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转过话题,面上黑色迅速退去,恢复了一贯沉稳,摇着扇子沉声发问道。

“死而复生,记性变得时好时坏,加上我无时无刻不想忘了爷,所以刚刚一打照面,还真就记不得了。”苏暖暖对这个问题没有半点儿心理压力,世上最高明的谎言是什么?就是自己都把它当做真的。她相信自己完全做到了这一点。

刚刚褪去的锅底黑重新在段庭轩面上聚集,他面色闪烁不定的看着苏暖暖:总觉得这个女人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一样的泼辣蛮不讲理,但是她坐在那儿,怎么就觉得沉稳端庄大气了不少呢?从前那苏梦暖徒有美貌,可没觉察出还有这份渊渟岳峙的气度。

“天色不早了,也该开饭了吧?正好我刚刚还没吃饱。嗯,你们倒是会吃,这样傍晚,把桌子摆在外边吃饭,最惬意了。”小侯爷的思维十分跳跃,一边说着,他还仔细观察着苏暖暖的面色。

只可惜,苏暖暖完全没有受影响,比思维跳跃吗?嘿嘿!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不吃了,多谢爷关心,这会儿吃饭还有些早,等什么时候夜色黑了再吃也来得及。”凭什么给你吃?都是我赚回来的,渣男你一个也别想吃到。

“刚才那温度正好儿,再搁太长时间的话,只怕口感会差很多吧?”段庭轩也看出来了,想一下子拿下对方恐怕不可能,唯有这样小心的旁敲侧击,或许还能套出点有用信息。

第七章:铩羽而归

“差一点儿有什么关系?若不是我们三个当日去厨房闹了一场,这会儿怕是猪食都吃不上了,口感差一点的食物又算得了什么?”苏暖暖岿然不动,眼看段庭轩端起碗喝了一口樱桃汁,她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感觉到妻子瞬间爆发出的强烈战意,段庭轩立刻做好了应战的心理准备,只可惜,这股战意很快就又缩回去了。

“那饺子是你包的?你一个大家闺秀,什么时候也会干这个了?更何况这饺子听说是穷人家才会吃的。”比定力吗?爷会输你?段庭轩心里冷冷一笑,死里逃生的苏暖暖让他有了一股不一样的感觉,唔……好像斗志被钓上来了。

却听苏暖暖淡然道:“去阴间转了一圈儿,阎王爷为了表示勾错我魂魄的歉意,所以附赠我一项做饭技能。嗯,当时他语重心长的和我说:世间男儿多薄幸,你会做饭了,那就走到哪里都饿不死了。”

“噗”的一声,小侯爷完美的定力再次遭受到了沉重打击,一口樱桃汁全喷在桌子上,他恶狠狠瞪着苏暖暖,咬牙道:“你耍爷玩儿吗?”

“幸亏把饺子端回去了。”苏暖暖气定神闲的起身:“行了香云,把桌子擦一擦吧,天色晚了,送小侯爷回去。”

段庭轩很想说“把饺子给我带一碗回去我就走”,不过考虑到这也太掉身价了,所以他强忍心头怒气,神色复杂的狠狠瞪了苏暖暖一眼,方一甩袖子,冷冷道:“好,算你狠,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就不信我治不了你。”

“反正都这样了,除非你把我掐死,其他手段嘛,随便了。”苏暖暖冷笑一声,缓缓转过身,故意咬重了口音一字一字道:“爷好走,恕妾身不送了。”

“奶奶……奶奶……”

红莲和香云总算回过神来,两个丫头都要哭了,上前拽着苏暖暖的袖子叫道:“奶奶,你……你怎么能这样对爷?万一……万一惹火了他……”

“惹火了就惹火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休了我,外面天地广阔,我们有手有脚,还怕不能养活自己吗?”苏暖暖冷笑一声:头可断血可流,甚至美食都可以不吃,但是想让她对渣男低头,只有俩字儿奉送——做梦。

“可是奶奶,哪有这样容易的?好不容易今儿爷……”红莲还待再劝,却见苏暖暖挥挥手:“行了行了,别再提他,吃饭吃饭,不要破坏我心情。刚才那饺子让他偷吃了多少个?算了算了,不用告诉我具体数字了,免得我心疼。”

“爷别生气,奶奶让您给软禁在那里,难免心里有气呢。”四平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威风八面的主子吃瘪,就算是当朝太子,也没这个本事啊。因一路小跑,跟在段庭轩身后给他顺气儿。

“软禁?我要真是软禁了她,你觉着就凭她和那两个丫鬟,还有去厨房大闹的机会吗?这会儿摆出一副怨妇嘴脸来,给谁看呢?不过就是几个饺子罢了,难道我非要吃?哼!谁稀罕啊。”

段庭轩这一次确实气得不轻,偏偏脑子里还全都是那韭菜和肉渣的滋味儿,因气呼呼走了半天,他忽然站定了脚步,对四平道:“你不是说你娘也会做这个吗?回去让她老人家也给我做几个,就要韭菜馅儿的,我还不信了,什么好东西?离了她我难道吃不了?”

刚刚不知道是谁说的‘难道我非要吃’?四平在心里暗暗腹诽着,嘴里自然忙不迭答应下来。

他心里也在暗暗埋怨苏暖暖不懂事儿,心想你说好好儿一个机会,你要是刻意笼络了爷,再低头认个错儿,兴许就搬回后院来了,这可倒好,你竟是比爷还有理的样子,这下好了,你也就在那梅月楼住一辈子吧,啧啧,明明是个身世清贵的女孩儿,却落到如今这要守活寡的地步,怨谁呢?

饭厅中飘荡着菜香,圆桌上摆着精致的小菜,一碗白糖粥散发着袅袅热气。徐冉云坐在桌边,笑盈盈看着对面丈夫,就见段庭轩的目光在盘子上梭巡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完了?”

“啊?”

饶是徐冉云聪慧,一时间也没猜出丈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菜都上完了?”段庭轩追加了一句,权做解释。

“是啊。爷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不是嫌鸭子油腻,说想吃白糖粥吗?”徐冉云巧笑倩兮,忽的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越发笑得温柔,轻声道:“是了,我忘了爷最喜欢奶子粥,要不要再加一碗奶子?”

“不用了。”段庭轩心中泛起一股悲凉:金玉满堂富贵无极,从小到大,他要什么有什么,却偏偏在人生最风光得意的时候,想吃一个韭菜菜饺子而不得,这是多么凄凉又让人无奈的一件事啊。

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段庭轩随即便轻皱了眉头,放下勺子摇头道:“太甜腻了,白糖不要钱么?”

“啊……”

徐冉云接不上话了,从三天前,她就发现丈夫对自己院里的吃食似乎有些不满,因此这两天格外卖力,谁知昨晚的鸭子被说太油腻,今天特意整治的一桌清淡小菜也讨好不了对方,也别说小菜了,就是那白糖粥,还是段庭轩点名要的呢,结果现在又成“太甜腻了。”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爷这两天可是胃口不好?怎么在吃食上这样的挑剔?”了解自家丈夫的性子,虽然无情,却不是不讲理的。因此徐冉云便乖巧起身,来到对方身边将那碗白糖粥端了过来,浅尝了一口后笑吟吟道:“这味道不是挺好的吗?再淡又哪里能吃出甜味儿?爷不是最喜欢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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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不祥预感

“嗯,算了,不吃了,我去书房。”段庭轩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只是看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眼前却总晃动着那一大碗菜饺子,实在心烦,与其迁怒妻子,倒不如去书房,也许半夜饿了,吃东西就觉得好吃了。

来到书房,正看见四平从里面出来,他眼睛一亮,呵呵笑道:“怎么?可是把爷的东西拿过来了?”

四平一看见他,一张嘴笑得比哭还难看:“爷,您饶了奴才的老娘吧,大前天的菜饺子您说太油了腻得慌,前天的您又说太淡了没滋味儿,昨天的您说太咸了,今天小的回去后,老娘倒是又煎了一锅,可奴才一吃,啥味儿没有,和我娘一分析原因,原来是忘了放盐。爷啊,我娘年岁大了,禁不起这样折腾,再來几回,奴才怕以后回家都吃不到正常饭菜了。”

“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段庭轩脸黑黑的看着心腹小厮:“妈的平日里不是说头可断血可流对爷我的忠心绝不丢吗?现在又没让你断头流血,就让你回家给我整点儿饭菜,就开始哭天抢地了?还怕以后吃不到正常饭菜,吃不到就饿死好了,爷算你为主殉职,会厚葬你的。”

四平呐呐说不出话来,段庭轩也知道自己这是迁怒,前三顿菜饺子已经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菜饺子的美味不是因为它叫菜饺子,而是要看它是谁做出来的。

“你说,那个女人真是在阎罗殿里跟着阎王爷学了什么做饭技能?”来到书房,段庭轩一屁股坐进椅子里,他现在满脑袋想的都是那个从前他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正妻。

“这……鬼神之事,未必能说得准。只是……奴才倒觉着,奶奶死过一回之后,好像的确变了个人似得。”四平小心觑着主子的面色,喃喃道:“所以……也许,阎王爷什么的,是真的也说不定啊爷。”

变了个人似得。

段庭轩一下坐直了身子,脑海中如同响起了一个炸雷:没错,就是变了一个人,不单单是什么做饭技能,她的气质,言谈,态度,神情,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再怎么样的生死劫难,也不会让一个人完全改变,不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也成不了千古流传的至理名言。

有点意思。

段庭轩嘴角边露出一丝狡诈笑容,慢慢向后倚在椅背上:是借尸还魂吗?还是狐狸精上身?又或者是被哪路女鬼附体了?从前也不是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事,呵呵,若真是这样,那倒好玩了。唔,子不语怪力乱神,自己还是不要太急躁,静观其变就好。

想到这里,他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只见漆黑一片,于是自言自语道:“罢了,今儿晚上让你再做一夜好梦,明日再说。”

“说什么?”

四平被主子诡异的自语给吓了一跳,下意识便问出一句,却见段庭轩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冷哼道:“说说你殉职后给你陪葬什么东西。”

四平于是深深垂下头去,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香云,你看着粥锅,顺便把这两个咸鸭蛋剥了切开,我去打洗脸水,奶奶大概就快醒了。”

梅月楼的小厨房中,红莲已经做好了一切,见香云神清气爽走进来,便将收尾工作交给她,自己提了热水出门,来到苏暖暖房门外一听,果然,就听见里面有咕哝说话声,于是敲敲门走进去,将那温热水倒进架子上的铜盆里,一面笑道:“奶奶一大清早儿起来,就不停说话,什么事儿这样高兴?”

“高兴?”

苏暖暖走过来,纤纤手指指着自己的右眼:“你看看,看看我这眼睛,发现什么了没?”

红莲仔细看了看,疑惑摇头道:“没有啊,奶奶眼睛怎么了?”

“你再看看,仔细点儿。”苏暖暖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说过多少次,观察事物要仔细,你是大丫头,处处要给香云做榜样……”

“奶奶,奴婢真没看出什么来,连眼屎都没有,您让奴婢看什么啊?”红莲一听自家奶奶这话,便知道起床气还没过去,差点儿跪了,一面努力看着苏暖暖那只右眼,心想莫非是睫毛进了眼里?可是看不到啊。

“你就没发现这眼皮子一个劲儿在跳?”苏暖暖听了红莲的话,也没心思对这忠心丫头进行思想教育了,叹了口气揉揉眼睛。

“奴婢看不出来啊。”红莲瞪大了眼睛,却见苏暖暖美丽的双眼皮儿一片细嫩平稳,哪里有暴躁跳动的迹象?

“唔,也是,现在不跳了。”苏暖暖搓了搓脸:“奇怪,刚起来那阵子明明跳的跟造反似得。”

红莲替她准备着胰子等物,摇头笑道:“即便如此,奶奶也不用这么不高兴啊。”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个谚语都没听说过?”苏暖暖惊讶问道,一边心想不是吧?据说这是很古老的说法啊,难道这个架空时代竟然没有?

“唔,小时候倒是听过,不过这么些年也没遇见什么事儿,就忘了。”红莲微微一笑,看着苏暖暖洗了脸后在梳妆台坐下,便来到她身后给她梳头,一面叹气道:“若说灾难,还有什么灾能比先前奶奶绝食寻死的那场灾更大?如今那灾过去了,奴婢只觉着这日子天天都是好过的,便是偶尔吃一点苦头,也觉着比从前那暗无天日的日子甜了多少倍。”

“看看你这点儿出息。”苏暖暖轻拍桌子:“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崇高的理想,远大的追求,不像是畜生禽兽,吃饱睡倒就知足了。你说你就这么点儿追求,和禽兽何异?”

“奴婢觉得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挺好的啊。”红莲蹙眉思索,却听苏暖暖惊讶道:“什么?你还觉着挺好的?不是吧?难道你竟然连禽兽都不如?”

“那奶奶的理想和追求是什么?”红莲微笑着将那如云黑发盘成一个雍容发髻,接着在首饰盒里不多的首饰中挑选了两根珍珠银钗准备插上去。

“我的理想和追求啊,就是吃遍世间所有的美食。”苏暖暖豪气干云的叫道,下一刻,听见心腹丫头疑惑地声音:“这不也是禽兽的理想吗?”

“那能一样吗?”苏暖暖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红莲:“禽兽懂得煎炒烹炸吗?知道怎么做出最好的美味吗?知道鲤鱼身上要切几刀怎么切才能入味吗?知道鲶鱼身上要切几刀怎么切才能入味吗?知道草鱼……总之,它们吃饱拉倒。能和我这吃遍人间美味,每一顿饭都当做至高享受的远大理想相比吗?”

红莲沉默不语,将银钗插在那乌黑发髻上。

“现在你明白我和禽兽之间的差距了吗?”苏暖暖扬着下巴骄傲看着红莲,见她点头如捣蒜,这女人犹自不满足,非要追问道:“嗯,那你说说,我和禽兽之间的差距在哪里?不许重复我说过的话。”

红莲苦着脸,心想早知有这一场无妄之灾,该让香云来服侍才是,那蹄子最会拍奶奶马屁,不似我这般正直,撒个谎都不会。因小心翼翼看着苏暖暖面色,想了半晌,方谨慎开口道:“奶奶和禽兽的差距?是说……奶奶是比较高级的禽兽?”

“噗……咳咳咳……”苏暖暖嘴里没有茶水,所以她喷出来的是口水,然后还没喷干净,剩下一些呛进了她的喉咙,让她好一顿咳。

“没救了,红莲你没救了。”苏暖暖悲愤摇头,眼里全是绝望痛心的眼神:“你这辈子只能这般庸庸碌碌的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