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做了,她们真的做了,她们真的在门口重新把这些豆子又铺成陷阱了。

徐冉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摇摇欲坠。苏梦暖胆大,跋扈,奢侈,狠毒,但这些全是对待府中情敌和下人的,在段庭轩面前,她和府中这几个千方百计讨爷欢心宠爱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两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如今竟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连她都是这个模样,她身旁那些婆子丫头又能好到哪里去?一个个看着铺的平整的豆子陷阱,都陷入了风中凌乱的状态。这里红莲和香云铺完豆子后,站起身看着徐冉云等人,过了好半天,不见这些人转身离开,香云终于忍不住疑惑问道:“云奶奶,您……还有事儿吗?”

徐冉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太过震惊之下,竟忘了离开,这简直是把人丢到姥姥家去了,一时间不禁面红耳赤,幸亏身旁的凤仙是个聪明丫头,略略思忖后便冷笑道:“你们站在这里,难道不是有话要和我们奶奶禀报?这会儿怎么还问起我们了?”

一句话就把徐冉云的犯傻行为变成了等待仆役汇报工作的主子派头,实在是急智无比,凤仙也因此获得了周围同行们高山仰止般的崇敬佩服目光,连徐冉云都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让她心里忍不住就得意起来。

这得意劲儿刚刚泛起,就听对面的香云迷茫道:“我们?我们和云奶奶有什么话说?更别提禀报了。我们站在这里,是为了目送你们滚蛋……啊!”香云不等说完就反应过来,惊叫一声捂住了嘴巴,然而想想之前受得气以及奶奶那“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教导,这小丫头又把手放下来,笑眯眯道:“不好意思,一个不小心就把真话给吐露出来了,云奶奶,你们不滚蛋,还等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未落,就被红莲狠狠拧了一把,香云不敢再做声,心中却觉得十分痛快:自家奶奶差点儿就被这个女人给逼死,现在还不在口头上寻点痛快,更待何时?

香云到底是少年心性,红莲却知道这事儿可大可小,安平侯府的尊卑规矩向来严格,香云今日这样大胆的以下犯上,如果云奶奶真要不顾身份发起飙来,只怕连自家奶奶也护不住她,这不知死活的丫头,难道就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吗?

“大……大胆,一个小小丫头,也敢对我出言不逊?”徐冉云果然气哆嗦了,指着香云就对身旁婆子们叫道:“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贱人给我拖出来,打三十板子撵出府去,简直无法无天了。”

“是。”

几个如狼似虎的婆子答应一声,撸着袖子便要进门。

香云终于害怕了,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别进来,这是梅月楼,我们奶奶还没说什么,你们……你们进来,当心让豆子绊你们一个大马趴。”

几个婆子才不理她色厉内荏的叫嚷,豆子虽滑,但只要小心提防,也不至于就会摔倒。几个婆子进了门,将那些平整豆子用脚拨拉到一边,很快便渡过了这宽不过一米的“陷阱”,然后狞笑着向香云逼近,其中一个婆子大概是急于在徐冉云面前表现,呵呵冷笑道:“姑娘是不是以为躲在这梅月楼里,就没人敢动你了?真以为你是金枝玉叶般的小姐,云奶奶拿你没办法了吗?”

第十八章:最坏后果

这婆子一边说着,就伸出胳膊要去抓香云,却不料面前人影一飘,接着大奶奶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知她动作怎么就这样快,如同凭空出现似得。出现就出现吧,不过是个过气的主子,婆子还真不怕她,只不过若是这过气主子手里拿着两把菜刀的话,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苏暖暖此时手里就拿着两把菜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手最快的婆子,无论站姿或是仪态,都深得武侠小说中决战紫禁之巅的精髓,尤其是那没有表情的脸,看着怎么就这么瘆人呢?大白天的这是女鬼钻出来了吗?那个婆子胆战心惊,不自禁就把胳膊放下了,呐呐道:“大……大奶奶,你……你要干什么?”

苏暖暖掂了掂手里菜刀,冷森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贝齿,阴恻恻道:“你的手很快,也幸亏它很快,不然此时大概就被我剁下来了,虽然我不吃人肉,不过我们后院还养了两口猪,听说猪这种东西是杂食动物,整天吃糠咽菜,忽然间给它们两只人手犒劳犒劳,想必它们会很高兴。”

“妈呀……”

没有表情的脸,配上阴森笑容,再加上这番阴恻恻的话语,终于让三个“冲锋陷阵”的婆子崩溃了,哭爹喊娘的转头就跑,一个不留神,又被豆子绊了几个跟头。

在大宅门中出生成长,可以说宅斗技巧是上天赋予徐冉云的本能,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强大的技巧也没有用,就比如现在,蛮不讲理还会装鬼吓人的大奶奶显然不是徐冉云能够对付的。

看着一行人灰头土脸狼狈而去,香云忍不住欢呼了一声,抱住苏暖暖的胳膊欢叫道:“奶奶,您好太厉害啊。哈哈哈,奴婢还从来没看见云奶奶这么狼狈的样子呢,她又拿您没办法,这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小丫头一高兴就忘了形,忽见红莲的目光死死盯在她抱着苏暖暖的胳膊上,这才发现自己僭越了,连忙吐吐舌头抽回胳膊,小声笑道:“我也是太高兴了嘛,红莲姐姐,这个时候你也该高兴啊,你该高兴的抓住奶奶右胳膊才是,咱们在梅月楼坐困愁城的时候,你去找云奶奶想求点东西,她给了你多少气受?如今可算是都还回来了。”

红莲叹了口气,虽然她心里也的确很痛快,然而想到接下来云奶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因瞪了香云一眼,咬牙道:“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今儿我们算是把云奶奶得罪死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你以为爷过来了几趟,就真能容忍咱们无法无天了吗?”

香云的小脸一瞬间变的惨白,还不等说话,就听身旁苏暖暖大声道:“什么?这就叫无法无天了?红莲你是哪边儿的?她们自己上门挑衅,昂着头跟只骄傲的孔雀似得,结果中了豆子机关,这分明是自作自受,关我们什么事?最多我们就是个正当防卫,怎么就成无法无天了?呵呵,奶奶我真正无法无天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呢。”

这一下连红莲的脸也惨白了,情急抓着苏暖暖的胳膊叫道:“我的奶奶,您虽说的有理,可侯爷和太太甚至是小侯爷都不会和咱们讲这个道理啊,更何况云奶奶是最会煽风点火的,到时候她只要在爷面前使劲儿哭一哭,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吃不了兜着走的最坏后果是什么?”见红莲说的郑重,苏暖暖也不得不端正了态度严肃问道。

“最坏后果?”红莲的身子抖了一下,呐呐道:“爷……爷会休了奶奶,把咱们赶出侯府,到时候咱们就成了无根浮萍,这天下虽大,却再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地了。”

一边说着,想到流落街头的凄惨,红莲连嘴唇都白了,一旁的香云嘴巴一扁,眼看就要哭出声,却听苏暖暖疑惑道:“就只是休了我,把我赶出去?”

“奶奶您觉得这些还不够?”红莲泪眼朦胧看着“不知死活”的主子,内心极度崩溃。

“这算得了什么?你们两个就吓成这样?”苏暖暖松了口气,拍手笑道:“段庭轩那个渣男想休了我,尽管来啊,早就看厚着脸皮来蹭饭的他不顺眼了。”说完斜睨了两个目瞪口呆的丫头一眼,她煞有介事的摇头道:“看看你们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了怎的?鄙视,奶奶我十分鄙视你们。”

“奶奶,如果我们被赶出去,要怎么活啊?”香云弱弱开口:被鄙视也认了,只要还有活路,就算奶奶把她鄙视成渣儿,她也高兴。

“不用别的,好歹奶奶我还有这一身厨艺吧?更何况我还有许多绝招没拿出来。到时候咱们先找个饭庄酒楼干几天大厨,存够钱自己开个小饭馆儿,你们两个又都是好绣活,就不信三管齐下,咱们连活路都没有?叫我说,离开这侯府,咱们不但能活,还能活得很滋润呢。”

离开侯府当然不可能活得滋润,三个弱女子,在这个世道就是三朵浮萍,一个浪头就足够把她们湮灭,不然苏暖暖也不会忍受被段庭轩蹭饭的“屈辱”而安心住在梅月楼中。不过虽然如此,却也绝不像这两个丫头想的那般,好像离开侯府就没有活路了似得。顶多也就是个艰难求存罢了。

果然,听了她的话,红莲和香云便不似之前那么慌张了。回到屋中,看着那刚刚写好的食材单子,苏暖暖不由哭笑不得,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早知如此,我也不费劲儿列这单子了。段庭轩,你到底会怎么做呢?”

苏暖暖是个吃货不假,吃货只要有充足的食物,对于很多事的忍耐力都是很强的,但再强,它也有个底线。苏暖暖的底线就是尊严,再美味的食物,让她跪着去舔她也不干。而徐冉云气势汹汹上门对着她这个名义上的正室奶奶兴师问罪,这显然就超过了她的底线,即便知道可能会因此而离开侯府,苏暖暖也绝不肯忍气吞声。

主仆三人一不小心就想多了,不到半天功夫,就已经想到出府后要找个什么样的饭庄或者酒楼,要用多少时间存够本钱开店,开店后要针对什么样的客户群主打什么样的饭菜了。红莲和香云甚至开始翻箱倒柜收拾苏暖暖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首饰,争取做到看见休书后就可以抬腿走人,免得府里这些势利眼嘲笑她们死乞白赖赖在这里不肯走。

不过直到午后也没看见什么休书,这个时辰了,午饭还是要吃的,于是苏暖暖挽着袖子进了厨房,顺便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包带走,就算是一粒米,她也不准备放过。

黄昏时分,小侯爷段庭轩施施然走进家门,手里拎着两只野鸭子,嘴角勾着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美事儿。

“爷回来了?”门子陪着笑上前,看见野鸭子,连忙笑道:“没听说爷今儿要去打猎啊,这是从哪里拎回来的?”

“下午去了东宫,正好有人送了几笼野鸭过去,我顺便拎了两只。”段庭轩口气中透出浓浓的不在意,显示出他和太子之间铁打般的友谊。一边说着,便拐上了往梅月楼去的小道:府里的鸭子汤喝腻了,要是把这两只鲜活野鸭子送给暖暖,不知道她能整治出怎样的美味。

“世子爷……”

门子的呼唤将段庭轩从美好的想象中惊醒,回过头去疑惑地看着门子,却见这厮一脸谄笑道:“爷,这条道儿……好像不是通后院的。”

“爷去哪里,还需要请示你这个杀才不成?”段庭轩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吓得门子连忙跪倒,小心道:“世子爷明鉴,奴才哪敢管世子爷去哪里?实在是因为先前云奶奶打发人告诉奴才,说爷回来后,务必请您先往云奶奶那里去一趟,云奶奶有重要的事和爷说。”

冉云搞什么鬼呢?

段庭轩心中腹诽着,然而想了想,到底还是把野鸭子递给旁边的四平,轻声道:“送去梅月楼,让你们大奶奶好好儿整治了,我明晚上去吃。对了,告诉她,弄什么都行,千万别弄鸭子汤。”

四平答应一声,接过两只嘎嘎叫着扑腾的野鸭子走了。这里段庭轩来到西边徐冉云居住的一个跨院,刚进门就看见两个四岁的儿子在一起玩耍,看见他进来,两个孩子连忙上前拜见。段庭轩虽然作为丈夫太过风流多情,典型的渣男做派,但做老子真心还是不错的,不能因为他是个渣男就否定这货身上的闪光点。

一边一个抱起俩儿子,因便笑着问段茂川道:“你娘也过来了?”段茂川是姜姨娘给他生的儿子,姜姨娘是徐冉云的陪嫁,由此可见苏梦暖之前那么跋扈狠毒不是没道理的,这心理创伤委实太大了,连一个小妾都是一晚受孕,她在侯府五年无所出,摊上谁心里能平衡?当然,不平衡到暗中杀人,还是一尸两命,那就不对了,冥冥中自有审判,这狠毒女人最后可不就落了个自尽身亡的下场?这还不算,死了后连躯壳都被一个吃货给夺去了,忒惨,真正是报应不爽。

第十九章:告状

段茂川点点头,这个庶出的孩子和他母亲一样,为人谨慎胆小,即便有父亲疼爱,可是在母亲的耳提面命之下,他心里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侯府少爷,从这一点上说,他真的很不像他爹,倒是继承了他三叔的性子。

“爹,今天娘被人欺负了。”段茂名在一旁忽然开口,比起小他三个月的弟弟,这就是个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混账程度直追他爹,可以想象,如果不好好管教,将来青出于蓝胜于蓝绝不是问题。

“你娘被欺负了?”

段庭轩失笑,将两个儿子放下,顺手就在段茂名额头上敲了一下:“你这小子又胡说,这府里还有敢给你娘气受的?就是你二婶也没这个胆子。”

“不是二婶。”段茂名伸手揉着额头,忿忿不平瞪着冤枉自己的爹:“我娘今天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回来额头都青了一块,她都哭了。”

“不是吧?”段庭轩从儿子的认真表情中看出此言非虚,心中不由得一凛,暗道府里后院虽说勾心斗角不断,可大家好歹还守着规矩分寸,这是哪个不懂事儿的?竟然放开手脚直接上了?那不成了泼妇?可恶!这里是安平侯府,到底是哪个胆上生毛的要翻天呢。

一念及此,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放下两个儿子便进了屋,丫头们连忙蹲身行礼,那边徐冉云和姜姨娘正对面坐着,看见他来,也忙都起身,徐冉云眼睛都微微肿了,不等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她却用帕子擦了,深深吸了口气,命丫头们上茶,这才将段庭轩让在炕床左边坐了,自己则坐在右边,而姜姨娘早已有眼色的坐在了下面椅子上。

段庭轩对徐冉云的“端庄沉稳”十分满意,上来就迫不及待哭着告状,那是不懂事儿的小妾才能做出的恃宠而骄行为。因细细打量了这妻子一眼,果然就见额头上一块乌青,他便皱眉道:“我一回府就听说你要我过来,刚才在院里名儿说你受了气,我还不信,想着这府中没有不懂规矩的人,谁知你这额头真的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完了,才缓缓将茶盏凑到嘴边,轻啜了一口茶水,世子爷嘛,无论何时何地都得保持侯爵接班人的优雅大气。

“爷还问我?您也不想想,这府里除了梅月楼那位,还有谁是这样不懂规矩的?”徐冉云冷笑一声,心里仍是怒气未平,暗道我直接就把话挑明了,不给你装糊涂的机会,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泼妇。

“噗”的一声,小侯爷的优雅大气随着喷出的茶水瞬间退散,他抬起头惊愕看着徐冉云:“你去梅月楼了?好端端去那里做什么?”

“爷这话说的,人家好好儿一个大活人,让你扔在那地方,三五日七八日也就罢了,如今却是小半年过去了,爷心里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妾身不知道,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那里孤零零受苦吧?所以我今儿可不就是想去探望一番呢?”

单听这话,一派贤惠善良主母范儿简直都能感天动地了,不过段庭轩自然不会被妻子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唬住,轻轻转了转手中茶杯,他嘴角泛起一丝淡淡不易察觉的讥诮笑容,悠悠道:“刚刚你不还说那是个不懂规矩的吗?怎么还会去关心她的死活?”

徐冉云一窒,接着扭过头冷哼道:“她不仁,我不能不义。”

“行了,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段庭轩将茶杯放在桌上,呵呵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恨她?这时候和我摆贤良面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冉云也知道丈夫精明,场面话偶尔说几句无妨,但说多了就是虚伪,丈夫最不喜欢虚伪的人。因便嘟着嘴愤愤道:“没错,我是恨她,从前受了她多少气?爷就算不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知道的。所以当日爷把她撵去了梅月楼,我一句话也没说,幸灾乐祸不至于,但心里是觉着出了口恶气的。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不去管她们,一来二去的,竟然就忘了。不料今早上太太忽然提起她们,我这才想起来,老实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终究也是三个大活人,我纵然讨厌她们,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饿死?更何况这些日子我把她们都忘到脑后去了。所以一听太太说起,我就愧了,连忙带着人过去,想看看她们如今是怎样的光景,结果……结果……好心赚了驴肝肺,爷看看我这脸,看看我这身上……”

说到后来,语音都哽咽了,徐冉云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又挽起衣袖,上面也有两块青紫,她含泪道:“这便是她们给我留下的,在梅月楼住了这么些日子,不但没修心养性,倒越发跋扈起来,我看这府里也再容不下她们了呢,爷还是想个办法趁早打发了吧,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她们动手打你了?”段庭轩倒吸一口冷气,以他对苏暖暖的认识,对方做出这种事不值得奇怪,当初为了几个菜饺子踹出来的那一脚,得亏是自己,换成别人未必就能躲得过去。他只是奇怪,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怎么现在动不动就拳脚相向呢?以前可没这么过分啊,还是说,因为成了弃妇,所以绝望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这倒没有。”徐冉云倒也不敢说谎,气呼呼道:“她们在门口晒豆子,我……我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

段庭轩直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晌才干笑一声道:“原来是这样,那个……咳咳,冉云啊,不是我说你,这个做人呢,不能太骄傲了,你平日里走路就是喜欢把头抬得高高的,这有时候,低低头未必不好,最起码看得清脚下的路啊。”

“爷别替她们说好话了。”徐冉云一看:丈夫这明摆着是要和稀泥呢,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咬牙道:“我刚才也说错了,她们哪里是晒豆子?根本就是在那里设陷阱,你听谁家晒豆子要晒到大门口的?明明院子里就有铺着青石砖的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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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一字长蛇阵

“唔,这个……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许暖暖她就是喜欢在门口晒豆子呢?”其实段庭轩心里知道苏暖暖此举是恶意满满,不过看在早上吃的甜油饼的份儿上,他不介意为对方辩白两句。

徐冉云一双丹凤眼微微眯了眯,之所以不在一开始就把话说明白,就是因为她要试探下丈夫的态度,如今终于试探出来了,她的心不由自主就往下沉:看来太太是没错的,爷果然不知为何又对那梅月楼的主仆三人生了怜悯保全之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目光轻轻扫了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姜姨娘一眼,果然对方立刻就会意了,连忙站起身怯怯道:“爷莫非是后悔了?怎么这话里话外尽向着大奶奶说话呢?既如此,当日爷就不该把她们撵去梅月楼,闹到这个地步,可怎么办呢?”

“谁说我后悔了?我不过是将心比心……这个……人的爱好就是不同的嘛,对不对?”

段庭轩用高音量来掩饰自己强词夺理的心虚。其实自从在梅月楼吃香了嘴后,小侯爷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当日做的决定太草率,如今想把那主仆三人弄回后院都张不开嘴。可即便如此,让他在妻妾面前承认自己当初做冒失了,那也不行。事关小侯爷的面子,必须嘴硬到底,哪怕被人说是死鸭子也认了。

徐冉云果然被丈夫这副死鸭子嘴硬的嘴脸激怒了,当即便冷笑道:“爷嚷什么呀?恼羞成怒别冲着我们姐妹,您和大奶奶说去。你以为那门口的豆子陷阱是为妾身准备的?呵呵!妾身哪有那么大面子啊?大奶奶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儿会过去。老实告诉爷吧,那正是给您预备的,就等着坑您呢,您在这里还说什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什么大奶奶也许就喜欢在门口晒豆子,说什么将心比心,真真是笑死人了。”

“什么?给我预备的?这不可能。”段庭轩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脑袋摇的跟只拨浪鼓似得:“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今天早上才给她们送了米豆,当时红莲香云欢天喜地的,怎么可能……”

小侯爷不等说完就住了口,心中这个懊恼就别提了,果然,就见对面一妻一妾眼睛瞪得像金鱼,嘴巴张开,足足能塞下一个鸡蛋,显然是震惊到崩溃了。还不等他做出补救措施,就听姜姨娘尖声道:“爷,您说什么?您去梅月楼,还给她们送东西?”

“咳咳……那个……这不是把她们扔在那里小半年,忽然想起去看看,怕她们饿死吗?”段庭轩敷衍着,察觉到自己的丈夫威严在妻妾心目中有崩塌迹象,他面色一沉,果断展开祸水东引的策略,严肃看着徐冉云道:“这也是因为冉云你的疏忽,我听说她们已经许久没拿到该得的分例了。”

徐冉云果然有些慌神,微垂了头黯然道:“爷这是怪我了?刚刚我就说过,事情多,梅月楼隔得又远,我难免疏忽。爷是什么人?素来算无遗策的,当日您把她们送到梅月楼时,没想过今日的情况?您为什么还要把她们送过去?这会儿又来怨我。”

段庭轩本来底气就不足,这会儿看见徐冉云低头了,自然也见好就收,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反正那主仆三个在梅月楼里活得无比滋润,滋润到他一想起牙根儿都有些痒痒。因在地上踱了几步,想起刚刚徐冉云的话,他便忍不住黑着脸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暖暖的豆子陷阱……真的是给我预备的?”

“那还能有假吗?”

徐冉云见丈夫到现在了,还执迷不悟,不由得冷笑道:“爷若是不信我,就自己去问她,反正我看她也不怕人,上午可是当着妾身和一众丫头婆子们的面儿叫嚣着说不怕爷的,还说豆子陷阱就是给您准备的。不是她这么说,妾身就敢诬陷她吗?”

段庭轩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灰,忍不住一跺脚恨恨道:“这个跋扈的女人,真是越来越过分,看我怎么收拾她。”说完便拂袖而去。

这里姜姨娘终于松了口气,只听身旁徐冉云也冷笑道:“呵呵!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信,那女人都厉害到这个地步了,爷还能忍着?那也就不是爷了。”

姜姨娘也笑道:“可不是?爷虽多情,却容忍不得女人骑在他脖子上,就是兰奶奶那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也没见他百依百顺,何况是那个一向跋扈狠毒的妒妇?这下好了,奶奶总算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阿弥陀佛,但愿如此。”徐冉云合掌祈祷了一句。从她这个行为,便知她还是低估了美食对一个隐性吃货的巨大影响力,不然她就不会幻想只靠这么点小事便能去除后患。

且说段庭轩,匆匆出门后,那夕阳已经到了山尖儿上,论理这个时候他该去祖母和父母那里请安说话,不过今儿心里装了事情,因此打发一个小丫头去和老太太以及老爷太太说一声,他便直往梅月楼而来。

来到院门外,就见阳台上已经摆好了桌椅,苏暖暖正坐在椅子上和香云四平闲话,看见他站在门口,也没起身相迎,只是笑吟吟看着这边,嘴里仍是说着家常话儿。香云和四平却都是坐立不安的模样,脸上笑容一看就是拼命挤出来的,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这么诡异的情况是暗示着什么吗?和苏暖暖过招几回的段庭轩立刻提高了警惕,一步迈进大门,忽觉脚下微微一滑,他这才想起徐冉云的话,心里这个气啊:好嘛,这该死的女人,竟到现在还没放弃坑自己一把,而且你坑就坑了,好歹换个方式啊,你这招都暴露了,结果还不思悔改,想着让爷上当,你特么是看不起爷的智慧吗?

小侯爷被激怒了:敢看轻爷?哼!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次要不让你知道知道爷的厉害,我跟你姓。

这么多的念头,其实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段庭轩压根儿没低头看脚下,目光挑衅地瞪着苏暖暖,就那么一步一步,无比沉着稳重地从豆子上走过,被他踩到的豆子,在他抬起脚后就已经变成了豆粉。

似是没料到段庭轩的内家功夫竟如此厉害,苏暖暖面上露出诧异之极的神情。段庭轩心中得意,暗道让你给我设陷阱,哼哼!还反了天了你,给我设陷阱,干什么?谋杀亲夫啊?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不是要爬到我头上去了?不行,不能惯你这个毛病。

一面想着,就觉得这些天积攒的那口恶气总算是有机会发泄出去了。得意之下目光一转,忽然看见四平脸上焦急的神色,他心中一凛,暗道不好,正要停下脚步,却为时已晚,只觉脚底似是触上了一个坚硬东西,接着轻轻的一个机簧弹动声音响起。

在这避无可避的一刻,段庭轩多年来一直坚持不懈的训练终于起到了巨大作用。他在间不容发的那一刹那猛然拔高了身形,在空中翻转两下,看清了地面上的机关后才落在安全地方,定下身形后,额头上已是出了一层的冷汗。身后不远处,十几个寒光闪闪的老鼠夹子一字排开,张大了的嘴巴似是在嘲笑他。

“你这个疯女人。”小侯爷以奔雷般的速度跳上了台阶,指着苏暖暖的鼻子大吼道:“不过来吃了你几顿饭,你就要谋杀亲夫吗?设了一个陷阱还不够,还用老鼠夹子摆了个一字长蛇阵,你……不要太过分。”

如果说刚才面上的诧异还有一点儿是伪装出来的,那苏暖暖现在对这个渣男就真是有点高山仰止般的钦佩了:这样周密的算计都让他躲过,最重要的是,刚才那一下,那就是轻功吗?

一想到这里,这女人的一双眼睛登时如饿狼般闪闪发亮起来,她猛然站起身,露出最热情的笑容,上前不由分说抓起段庭轩的双手猛摇,如同见到自己最亲的亲人,一面颤着声音兴奋道:“刚才那一手是什么?八步赶蝉?一苇渡江?登萍渡水?凌波微步?燕子三抄水?踏雪无痕?哎呀到底是什么?给个痛快话啊。”

段庭轩使劲儿眨巴了眨巴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兴奋到癫狂的女人,结结巴巴道:“你……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它,告诉……告诉你,你……你今天已经成功惹……惹怒了我……这事儿……不算完,别以为现在摆出这副亲切样子我就会……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你把那两只鸭子炖了?”

四平正星星眼看着自家主子霸气侧漏的训斥大奶奶,虽然不太流利,但那股气势还是凸显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谁知这正崇拜着呢,主子就来了个画风突变,你倒是把话说完啊,别以为大奶奶讨好了你就会怎样?怎么突然间就把话题扯到两只鸭子身上了?

话说,我这本书虐小侯爷虐的还是很带劲的吧?嘿嘿嘿!!!求点击推荐票和收藏嗷呜

 

第二十一章:跨越时空的代沟

段庭轩也是在问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建立起来的气势就这样一泻千里的,因脸上讪讪的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对鸭子的渴望还是超过了兴师问罪的念头,小侯爷也很是无奈,隐性吃货对食物的爱意一旦激发出来,这份儿执着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控制。

“哦,鸭子啊,哪会那么快?我让红莲在厨房里处理,明儿请你尝尝我做的烤鸭。”苏暖暖一改之前对渣男苦大仇深的态度,非常热情周到的邀请着。看表情当真是一副痛改前非从此后要做贤妻良母的模样,只是骨碌碌转着的眼睛透露出她这番做派绝对不是幡然悔悟。

“你又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啊,别再玩什么花样了,爷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段庭轩也不是傻子,当即便提高了警惕,用那种“我已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苏暖暖。

换做平时,听见渣男这么不要脸的警告,苏暖暖早用佛山无影脚招呼他了。但此时她却诡异的丝毫不以为意,而是一脸兴奋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就是刚才你飞起来的那个功夫啊,到底是什么?八步赶蝉?一苇渡江?登萍……”

“什么乱七八糟的?”段庭轩一脸嫌弃:“那就是普通的轻身功夫,飞檐走壁你不知道吗?我不过是比那些江洋大盗高明一些罢了,什么步什么馋的?你讽刺我嘴馋吗?”

代沟,这就是代沟啊,不是跨越时代,而是跨越了两个时空的代沟,八步赶蝉竟然被渣男和嘴馋联系起来了,苏暖暖十分无语。只得耐心解释道:“不是讽刺你嘴馋,这个馋是蝉,树上叫的知了啊,你……这么好的轻身功夫都没有名字的吗?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

段庭轩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原来如此,那些传奇话本不过是看个热闹,谁让你当真了?一个轻身功夫也能整出这么多的名堂,八步赶蝉也好,一苇渡江什么的也好,不都是轻功?”

说到这里,忽觉奇怪,上下打量了苏暖暖几眼,小侯爷忍不住就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沉吟道:“你今天很好说话啊,明明之前摆了一排老鼠夹子要谋杀亲夫,现在怎么提都不提了?还这么热情?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我要学轻功。”

渣男不傻,既如此,苏暖暖干脆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休想。”

段庭轩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你一个世子夫人学轻功干什么?该不会想做女飞贼吧?我告诉你,别让那些话本小说给骗了,女飞贼哪有书里写的那么风光?最近几年,就因为这种书赚钱,许多人喜欢看,连闺阁女儿都不例外,便有那些无良的书商,串通了一些穷秀才专门写这样书,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孩子,顺天府衙的女监里都快装不下了。你虽然跋扈狠毒,可脑子没问题,从前还嗤笑那些女孩儿是傻瓜,怎么如今自己也……”

“谁说我想做女飞贼了?”苏暖暖咬牙瞪着段庭轩:“我怎么会选择这么没前途又高风险的职业?凭着我如今的厨艺,难道不能发财?你少以小人之心度我这君子之腹。”

“哟,说的真是冠冕堂皇。”段庭轩歪着嘴拍了几下巴掌:“那我就奇怪了,请问大奶奶,你忽然想学这个轻身功夫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踹你啊。”被渣男的轻蔑态度激怒,苏暖暖索性露出泼妇本色:“上次你端坐在桌边偷吃我的韭菜盒子,那么绝佳的机会我都不能把你踹飞出去,这真是令人扼腕唏嘘惆怅不已,所以我痛定思痛,觉得如果我也会轻身功夫,能够动如脱兔的话,你防不胜防之下,一定可以一击成功。”

段庭轩讽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慢慢地,笑容消失,小侯爷的表情难看的像是刚吃了一坨屎,看着面前那个昂头挺胸的女人,他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字一字道:“你要我教你轻身功夫,原来是为了踹飞我,你还这么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你以为坦诚一些我就会教你了?”

“就算我不说出来,你就会教我了”苏暖暖冷笑反问。

“所以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教你,索性就过过嘴瘾?”小侯爷恍然大悟状点头,他就说嘛,这女人脑袋不像被驴踢过,不应该傻到这个程度。

“错,你一定会教我的,哪怕我把真正目的说出来。”苏暖暖却是换上了满面春风,笑眯眯的下断言。

“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例如我脑袋进水了或者我刚刚被驴踢过的谣言?”不怪段庭轩有这种疑惑,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释苏暖暖的行为了。

“你觉得我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傻女人吗?”苏暖暖翻了个白眼,本来有些粗俗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可爱,这是段庭轩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没有再问,既然苏暖暖如此笃定,看来这女人是有些凭仗了,他等着听对方的条件。果然,就见苏暖暖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个月,我让你来这里蹭吃蹭喝一个月,怎么样?”

“你是不是搞错了?这是侯府,你是我的妻子……”段庭轩立刻火了,大声嚷嚷起来,不等嚷完,就见苏暖暖摆摆手:“弃妇,世子爷请注意一下用词。从你把我们三个打发到梅月楼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弃妇了。”

“有休书吗?”段庭轩冷笑,见苏暖暖愣住,他得意的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笑声一顿,撇嘴道:“没有休书叫什么弃妇?该注意用词的是你。”

“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耻?”苏暖暖悲愤地指着段庭轩:“你这个渣男。”

“彼此彼此,你这个毒妇。”段庭轩丝毫不让,拱拱手一脸嘲讽地道:“所以你明白了?爷过来吃饭不叫蹭吃蹭喝。”

“既然我不是弃妇,那厨房应该有我的分例吧?正好,省得我每天苦苦做饭了,爷爱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吧,我让厨房把你那份儿饭送来。”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苏暖暖好整以暇的拍拍手:呵呵!她的美食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吃到的吗?渣男你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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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讨价还价

“你……”

段庭轩果然没想到苏暖暖还会来这一手,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忽听四平在旁边带着哭腔道:“爷,咱们回去吧,天都要黑了。”可不是吗?太阳都下山了,只留下小半张艳红面孔在山外。

段庭轩真的很想从善如流,带着四平拂袖而去,可是该死的……厨房里到底做的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么香?而且越来越香?小侯爷敢打赌,这是他从没有吃过的东西,因为这股香味儿太独特了,他活了二十多岁,就没闻过这种让人抓心挠肝恨不能连锅都塞进嘴里去的香味儿。

“教我轻功,就可以蹭一个月的饭哦。”苏暖暖看到段庭轩臭着脸,一双脚却钉在地上般一动不动,就知道这货在挣扎,于是适时抛出强大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