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妥协
一时之间，奶整个人都愣住了，躲在各处偷偷关注事情进展的丫头婆子们也彼此小声议论着。好半晌，史雨柔终于回过神来，看到苏暖暖的冷冽面孔，她知道今天的事不可能善罢甘休了，既如此，自己也不能堕了威风，那么多人偷看以为她不知道吗？若是今日就任由打猫的手下被苏暖暖报复，日后她在这侯府里还要不要做人了？
“嫂子真心不想进去喝杯茶？”史雨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却被苏暖暖干脆利落的“不想”二字给彻底击破幻想。
“那好吧，嫂子尽管找去，这事儿我可不能帮你做主，毕竟又不了解前因后果，我就不打扰嫂子了。”史雨柔拿出了当家奶的派头，悠然说着便要转身回屋，哼！你既然乱出招，那我还就不接招了，看你怎么办？难不成你还敢闯进我的院子找人不成？
她这样想着，但是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只听苏暖暖在身后喊道：“你们都听见了？奶亲口说她不干涉这件事，既如此，邹嬷嬷，你带着红莲香云，去把那几个打猫不看主人的恶奴给我拖出来。”
“什么？你敢！”
史雨柔猛然转身尖叫了一声，这实在大违她素日里的风度仪态，没办法，气哆嗦了都：这个女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换概念，自己只说不帮忙，什么时候说过不干涉了？
“二弟妹是在怀疑我的愤怒和勇气？”苏暖暖凤眼微眯：“这就是你对长嫂说话的态度？”
“我……”史雨柔语塞，好半晌才涨红了脸狡辩道：“嫂子拿打猫的人，为何要进我的院子？”
“这话可笑，进你的院子，当然是因为就是你们院子的人打的。这事儿我想着二弟妹大概不知情。所以刚才准备告诉你的，不过你看起来毫无兴趣的模样，也是，又不是你的猫被打，关你什么事？既如此，我也不用你涉足其中，只把打猫的几个奴才拖出来处置就是了。”
“嫂子说这话。可有证据？”史雨柔咬牙切齿的问。当初决定做这件事。她可是思量了很久，觉得很是两全其美，既杀了苏暖暖的威风。又没有什么后患，谁会为一只猫和她这奶过不去呢？就算苏暖暖也不敢的，她总得顾忌着太太老太太的想法吧？
谁知苏暖暖不按牌理出牌，她不但要和自己过不去。而且还兴师动众逼上门来，并且坦诚就是要为那只猫讨公道。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顿时就把史雨柔给打懵了，以至于现在虽还在挣扎，却是狼狈不堪。从里到外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色厉内荏的虚弱。
“我当然是有目击证人，所以才会胸有成竹的过来拿人，不然以弟妹你的地位。我哪敢这么不懂规矩就逼上门呢？好了，我知道这事和你没关系。你我是妯娌，你怎会做出明知是我的猫，还让人打杀这么狠毒无耻的事呢？对不对？既如此，你就赶紧回屋，我也不想你难做不是？”
这话说得……史雨柔差点儿没吐出两盆血来。自己被骂做狠毒无耻，这女人都要骑在她头上了，还敢说不想她难做，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狠毒无耻啊？
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咆哮，史雨柔憋的脸都紫涨了，才看着邹嬷嬷恶狠狠道：“嫂子怎么就信她的话是真的？万一是这恶奴害我呢？”
“害你？”苏暖暖假装惊诧的瞪大眼睛：“这不可能，邹嬷嬷可没说是你指使人打猫的，只说是你这院里的杨婆子，方婆子，刘婆子带着桃儿梨儿杏儿三个小丫头下的手。”
史雨柔心里又吐了一口血：怎么办？自己一直都玩暗斗，真是不习惯这种明争，刚刚好像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啊。
“去把大奶奶说的这几个人都给我叫出来。”史雨柔没好气的吩咐身旁丫头，她也不敢再抻下去，不然自己还会露出什么馅儿都不好说，真是有点怕了。
三个婆子和三个小丫头很快就被带了过来，其中一个小丫头脸上红肿着，走路也是一瘸一拐，似是刚刚受了责罚一般。史雨柔恶狠狠盯了那个叫杏儿的小丫头几眼，转头故作平静道：“杏儿这丫头手脚不干净，我房里的东西也敢偷，刚被我罚了，照嫂子的说法，我指使她打了你的猫，该奖赏她才是，怎么又会罚她呢？”
苏暖暖的脸上第一次泛起了真心地笑容，笑得那么开心，看在史雨柔眼中，没来由就是心中一凛。果然，下一刻，她就听苏暖暖悠悠道：“二弟妹怎么了？我都说过没人说是你指使的，你怎么还一个劲儿要往自己身上背锅呢？难道此事真是你指使？所以这会儿心虚了，就总是这么不打自招的？”
“你……你胡说！”史雨柔跳脚，她确实被苏暖暖逼得心神大乱，不然也不会接连露出这样马脚。此时大恨之下，索性转向几个下人，咬牙道：“大奶奶说你们打了她的猫，说，是谁指使你们的？给我丢这样的脸？”
几个婆子丫头一起跪下喊冤，史雨柔转过身，看着苏暖暖道：“嫂子看，这几个不成器的不肯承认，如今她们和邹嬷嬷各执一词，孰真孰假，可怎么分辨呢？”
苏暖暖没理她，只是看着那个杏儿，很轻易就看到她双目中几乎没有掩饰的愤怒，于是轻声笑道：“邹嬷嬷和我说，招财能逃得性命，多亏了你在最紧要关头滑了一跤，它这才能寻到缝隙逃之夭夭，想来你身上这些伤便是因为这个而得的吧？事到如今，你还要和她们一起否认吗？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是不能忍的。”
史雨柔心中大叫不好，果然，就见那原本还有些怯的小丫头此时忽然挺胸抬头，大声道：“奶奶，猫就是她们几个打的，奴婢只是从厨房回来时遇上，被她们拖过去，我不敢得罪她们，只好跟着一起……”
“那你后来的滑倒，是因为知道那是我的猫，怕得罪我，所以才有意放它一条生路吗？”
第七十八章：完胜
苏暖暖气势汹汹的来到二房门前，和奶针锋相对，把偷看大军的胃口都钓到嗓子眼上了，眼看这场戏就要到达最高氵朝，她却忽然对一个小丫头的心路历程产生兴趣，不紧不慢的问起来了，这让所有人包括史雨柔在内都是狠狠吐了好几口血。
“奴婢知道那是大奶奶的猫，但放它却不是因为大奶奶。奴婢是奶的丫头，怎么会吃里扒外？只是……只是奴婢觉着，那不过是一条畜生，何等无辜？所以……奴婢就有意放它一条生路。可奴婢也不敢做的太显眼，所以直等到那个空子出来时才放了它，没想到被刘妈妈看穿，所以回来仍是挨了处罚。”
这个叫杏儿的小丫头有没有心机不知道，但从她的身上，苏暖暖看到了一副傲骨，或许是因为做了奴婢，这副傲骨就很少出现在人前，然而它始终没有被彻底磨灭，于是在这样一个时刻，有了苏暖暖那句话后，这副傲骨就立刻又被激发了出来。
轻叹了口气，苏暖暖对杏儿点点头：“你倒是个好样儿的。”说完便抬头看向史雨柔，含笑道：“事情到此，似乎很明白了，刘婆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刘婆子面色变了几变，好半晌方才惊慌磕头道：“大奶奶恕罪，奴婢承认，那只猫是奴婢们打的，可奴婢们并不知道那是大奶奶的猫啊，只是当日随着奶去林姨娘处时，见过这只猫，知道它就是当初咬了奶猫的那一只，所以奴婢想着打死它，在奶面前讨个好儿，这才……这才犯下了大错，可奴婢们真不知道那是大奶奶的猫，若知道了，就是给奴婢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行出这样事。大奶奶明察啊。”
“一派胡言。”
香云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指着刘婆子叫道：“阖府谁不知道当日二姑娘的猫如今养在大奶奶屋里，连世子爷都很喜欢。你们平日里在这府中交游广阔，连东墙角有几窝耗子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会不知道这件事？之所以这样大胆，怕是打的时候没想到我们奶奶会为了一只猫出头吧？这会儿我们奶奶上门了，你们怕了，就矢口否认，现在被戳穿。又说自己不知道那是我们院的猫，打量着混一个不知者不罪？呸！想得美。”
“哟！这丫头好厉害的嘴，可惜托生了女儿身，若是男孩儿，还怕将来不成个断案如神的厉害人物？”史雨柔忽地冷笑一声，顿时将香云给噎住，小丫头不服气，还要再说，却被红莲轻轻拉了拉衣角，只得怏怏退了下来。
红莲的意思很明显：奶这个层面的人物。还得大奶奶对付，她们丫头敢顶嘴，就是不分尊卑，反而给自家奶奶添乱了。果然，就听苏暖暖笑道：“二弟妹不用这样讽刺一个小丫头，她也是看见招财差点儿被打死，心疼的紧。”
说完转向刘婆子，走到她面前来来回回踱了几步，似是在想着什么坏主意，只把刘婆子弄得十分紧张。忽听她道：“现在我要问你话，你不许思索，必须立刻做答，若都答上来了。我便认你这个不知者不罪，不再追究，怎样？你可敢吗？”
刘婆子还真不敢，可她更不敢这会儿缩头，因只好咬牙道：“奶奶请问，老奴必定知无不言。”
“好。”苏暖暖点点头：“我问你。你们奶奶的猫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的。”
“叫什么名字？”
“雪球。”
“它是什么时候和二姑娘的猫打架的？不用说准确时间，大概就行”
“唔！大概是三个月前。”
“当时去林姨娘处的都有谁？”
“我，方婆子，桃儿，碧玉，还有两个小厮大喜二喜。”
“这么多人都没拦住？”
“没拦住。那猫跑的忒快。”
“后来我收养了这只猫，你们背地里都是怎么议论的？”
“我们都说大奶奶太不给二房面子……”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刘婆子面色惨白的捂住嘴巴，然而为时已晚，高度紧张和不知不觉的快速问答让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被套出话来。苏暖暖冷笑一声，站起身平静看向史雨柔，淡淡道：“奶可听见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史雨柔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看着刘婆子的目光恨不能把她给生吃了。却见苏暖暖也转向刘婆子，沉声道：“你们觉得我收养了招财，是不给你们二房面子，所以处心积虑要替你们二房挣回这个脸面。呵呵！你们哪里是要打死那只猫？你们根本就是要打我这个世子夫人的脸。今儿要不处置了你们，只怕侯府中人人都会以为我的脸是很容易打的，打了也没事儿，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嫂子言重。”事到如今，史雨柔除了弃卒保车，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只得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道：“这几个奴才……实在胆大，嫂子就带走，任由您处置吧。”
“奶，您不能这样做啊……”
刘婆子吓疯了，大奶奶的狠辣谁不知道？荷香还是怀了爷的孩子，她都敢暗害了。自己不过是个奴才，落在她手里，还想有命在吗？因一时间恐惧之下，完全忘了后果，拼命大叫道：“奶，我们可是奉了您的命令，才会……”
“住口。”史雨柔这一下真是气红了眼睛，她原本还想着，只要刘婆子她们过了这一关，日后再慢慢调回自己身边听用，好好弥补一下，毕竟培养几个心腹不容易。谁知这老货如此不通事理，竟要把自己拉下水。如果可能，史雨柔真恨不能一脚踢死她。
“嫂子，这老货是留不得了，先是妄自揣摩我的心意，打你的猫要来讨好我，离间咱们妯娌之情；如今见事情败露，就又要攀诬于我，这样刁钻阴险的恶奴，就该用大板子打死，以儆效尤。”
史雨柔杀气腾腾的叫着，美艳面孔看上去都有些狰狞了。
“为了一只猫，就要打死人，这可就有点过分了。弟妹放心，我下手会有分寸的。”
苏暖暖这会儿又仁慈起来，只气得史雨柔身子都在抖：泥马你这会儿想起分寸来了？你带着人气势汹汹逼上门来，这叫有分寸？该有分寸的时候你没有，不该有分寸的时候你倒有了？存心的吧？
到最后，苏暖暖也只是打了那几个婆子每人十板子，扣了半年月钱；两个小丫头因为年纪小，被打了五板子惩戒，扣了三个月月钱。虽如此，也够她们喝一壶的。苏暖暖说得清楚：打你们不是因为你们也敢来打我的猫，而是因为你们在打猫过程中兴奋地大呼小叫。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狠毒心思，实不可取，日后记着这板子，记着要以善良为本，这侯府还是讲规矩的，狠辣之人，自有报应。
这话经由偷看大军传到各位主子耳中，杨夫人当场就喷了茶，喃喃咕哝道：“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最狠辣的一个女人，倒要叫别人善良为本，她到底是真悔悟还是做戏给人看？我怎么都分不清了呢。”
老太太正在炕上抹骨牌，听了下人回报，半晌没说话，待那人退下，屋里只剩她和秋泠两人时，方撤了骨牌笑道：“原以为这孩子还是受不得半点儿委屈，让人撩拨一下就气昏了头。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这不是把事情处理的挺明白么？”
秋泠笑道：“本来就是受不得委屈啊，不然能逼上奶的门去？只不过谁也没料到最后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房老太君笑道：“这才是正理。庭业和他媳妇儿这两年确实有些不像了，让暖暖去震震他们也好。至于几个婆子，虽然她们存心不良，但为了一只猫，难道还能打杀打残了她们？那可就太霸道了，惩罚一番，扣几个月月钱，让她们受个教训，日后再不敢胡作非为，就行了，原本源头就不是她们，暖暖也不是冲着她们去的。”
秋泠笑道：“您老说的有道理，只不过奴婢倒觉着，大奶奶这一次还是太冒失了，您看着吧，往后几天到您面前来说嘴的不知道有多少呢，毕竟只是一只猫，这样终究是有些大动干戈，不知道多少人心里要琢磨。”
房老太君淡淡道：“的确只是一只猫，可这些日子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只猫。这些年因为我不管事儿了，这后院委实有些不像话，人人都知道我重规矩，所以她们表面上都规规矩矩的，摆出一团和气的模样，暗地里干了多少阴私勾当，有些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不过睁只眼闭只眼懒得去管罢了，反正也翻不了天去。其实她们不了解我，表面上的规矩礼仪算得什么？要心里有才算数啊。所以我对暖暖的放肆从不多说，你们大概都以为我爱吃她的东西，所以才不管，哪里是因为这个？不过是因为那孩子虽泼辣，骨子里却是个真正懂规矩善良的好孩子，所以才喜欢她。”
第七十九章：潜移默化
秋泠抿嘴儿笑道：“老太太说大奶奶善良，这个奴婢倒信，可说她守规矩，就明显是爱屋及乌了吧？”
“你个小蹄子，什么爱屋及乌？就直说我是贪吃她的吃食好了。”房老太君笑骂。秋泠又连忙道：“自然，奴婢年轻，比不上老太太看人准，老太太说大奶奶守规矩，那大奶奶自然就是守规矩的人，这府里谁敢说不是？”
“这还差不多。”房老太君倚在榻上，从小几上拈了一块百果馅儿的酥皮点心送进嘴里，细细品尝后点头赞叹道：“香甜起酥，入口即化，暖暖这点心做的比御厨还好呢,你说我不疼她疼谁？”
“那老太太的意思，大奶奶这事儿就揭过去了？”秋泠探着老太太的口风，就见房老太君点头道：“自然要揭过去，暖暖不过罚了几个眼里没主子的奴才罢了，她是世子夫人，一品的诰命，谁敢说她错？我一辈子和气，今儿就倚老卖老一回，你和那些太太奶奶们通个气儿，别让她们再来我眼前嚼舌头根子，想好好吃点东西，也不得个清静。”
“哎哟我的老太太，您可别再吃了，大奶奶当日就嘱咐过，这甜食不能让您多吃，对牙对身体都不好。”秋泠见老太君又去抓点心，忙把只剩下一半点心的盘子捧走，见老太太竟如孩子般嘟起嘴，她便笑道：“您老且耐心着些，大奶奶不是说了吗？还有好多您没吃过的美味，您可得好好保养身子牙齿，不然就吃不到了。”
“既如此，快把这半盘子拿下去，放在这里，没得来馋我，我自然忍不住。”房老太君转眼就把黑锅扣给了先前还赞不绝口的点心，摆摆手一副“我不馋嘴”的大义凛然状。引得秋泠好一通笑，才把那点心盘子拿了下去。
“咦？爷回来了，和三弟说话呢？”
回到春风苑。苏暖暖就看到段庭轩和段庭方兄弟两个坐在椅子上，气氛貌似平和，就是段庭方正襟危坐，而本该有个哥哥样的小侯爷却慵懒瘫在椅子里。真正是个坐没坐相的痞子无赖，最可恨的是，即便如此，那股子清贵气质却没被这难看的坐姿影响到一星半点。
“怎么样？我听说你去老二那里了，没吃亏吧？”段庭轩见妻子回来。这才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苏暖暖神采飞扬，他便知道结果了。
一旁红莲香云对看了一眼，心想爷您该问问奶吃没吃亏，估摸着这会儿还在房里哭呢，大奶奶几句话，就让人家不打自招了两回，这样笑话可不多见，大概够下人们笑半年的。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占着理呢，怎会吃亏？”苏暖暖挑眉，尽显母老虎风采，接着来到榻上招财的软垫窝里看了眼，又摸了摸，听见“咪呜”一声叫，她这才放心。
“那个……大嫂，天晌了，我和妹妹也该告辞，这是姨娘自己绣的鞋子。说是送给大嫂，聊表一点心意。”段庭方僵硬着站起身，将鞋子递给苏暖暖，只想早点结束这趟差事。回家抚慰一下受惊的心灵。
“哎呀，真精致。”苏暖暖接过绣鞋，伸手抚摸着不住赞叹。旋即又道：“怎么好意思？这样手艺，必是精心做出来的，给二妹妹穿也就是了。”
段庭方不说话，一旁段欣棋便笑道：“嫂子尽管收着。你喜欢，姨娘就高兴了。这些日子托您的福，我们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你都不知道，今天我看着刘婆子她们让您收拾的服服帖帖，心里别提多高兴，当日她们几个奴才，堵着我们的门，我娘都不敢理论……”
“好了妹妹。”段庭方无奈地看了妹妹一眼，心想完了，这妹妹从来懦弱单纯，自从来了春风苑和这位大嫂亲近后，就开始近墨者黑，如今竟然还羡慕起大嫂的悍妇本色，这可怎么行？将来还嫁得出去吗？
段欣棋也知道自己失言，吐了下舌头道：“本来就是给嫂子送这双鞋的，如今鞋子到了您手里，我和哥哥就算完成任务，天色不早，我们就不打搅大哥和嫂子吃饭了。”
“急什么？难得来一趟，就留在这里吃，你进门时没看见那茄子？你们哥哥盼这个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坐都坐，晚一会儿吃饭又饿不死。老三也坐，多大岁数？就摆出个老夫子的模样？你看看你哥，那还是朝廷官员呢，都不在乎身份堆在那儿，你倒正经起来，不知道这样坐姿是最累人的？若天天如此，现在年轻不觉得什么，到老了那些病啊痛啊就都找上来了。这方面你学你哥准没错，他就是只狐狸，最懂得趋利避害了。”
“咳咳，夫人，弟妹面前，可否给为夫留几分面子？”
小侯爷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边说着，还郑重地拱了拱手，惹得苏暖暖开怀一笑，按着段庭方和段欣棋坐在椅子中，转身就和红莲香云一起出去了。
段庭方只觉着浑身不自在，可是看哥哥面色如常，他也就慢慢释然。虽说平日里孤傲冷漠，但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怎能不渴望关怀？刚才苏暖暖那一按，竟是除了母亲外，他从未在别人处体会过的温暖。
“大哥，嫂子……嫂子说您是狐狸，这是开玩笑呢，您……您别生气。”段欣棋没空去理会自家哥哥的复杂心思，只是有些为大嫂担心，毕竟大哥从前和大嫂的感情并不好。
段庭轩看了这妹妹一眼，忽然笑道：“这算什么？说起来我这还是升迁了呢，从前在梅月楼，我在你嫂子眼里可是硕鼠来的，如今能做上狐狸，已是升上好几个品级了，我很知足。”
“噗”的一声，却是段庭方正喝茶平复自己的心情，结果运气不好，就听见小侯爷说这样话，顿时一口茶都喷出来了，段欣棋连忙起身帮自家哥哥忙活着，四平和一旁侍立的葱儿也都上来帮忙。
第八十章：留饭
收拾完了，段庭轩便问段欣棋事情经过，就见这二妹妹眉飞色舞，讲的有板有眼。小侯爷认真听着，也认真看着，心中全是感叹，感叹妻子的机智善良，又感叹这二妹妹如今的活泼，全不似从前那个拘谨懦弱的女孩子，可以说，这全都是暖暖的功劳。
正感叹着，就见香云领进一个小丫头，看见段庭轩就跪下磕头，两腮仍是红肿着，香云便道：“我们奶奶说了，前儿爷还说过春风苑里下人太少，要加派些人手。这是奶身旁服侍的丫头叫杏儿，因为做事不合奶的意，被打成这个样子，奶奶说，既然奶不待见她，索性就带来春风苑听用吧，请爷和二爷打声招呼，让他在奶面前解释解释，千万别以为是我们奶奶霸道，这都是为了奶着想，丫头不合意，很容易动气的。”
段庭轩挥手道：“行了行了，就你们奶奶嘴巴厉害，一个小丫头，也值得说这样一大箩筐话。既然二房不喜欢，你们奶奶若觉着合意，就留下，不合意就打发去庄子上，多大点事儿。”
杏儿连忙又磕头感谢，香云笑着将她领出去，这里段庭轩皱了皱眉头，却没多说什么。
过一会儿，就闻着一阵阵香气传来，接着红莲进来请他们移步饭厅用膳。段欣棋便笑道：“红莲姐姐，嫂子又做了什么好东西？在这里闻着就觉得鲜香扑鼻了，好像是韭菜馅儿的饺子，是也不是？”
“是韭菜，却不是饺子，左右姑娘去了就知道。这一时半会儿，奴婢也说不清。”红莲笑着说完，引众人来到饭厅，就见桌上摆了四个热菜两个冷盘，中间一个大盘子堆着些炸的金灿灿的食物，却不知是什么，另还有一大碗小白菜豆腐米分丝汤。
段欣棋笑道：“嫂子总有花样儿。这金灿灿的又是什么？韭菜能炸成这个样儿？我可从没听说过。”
苏暖暖招呼大家坐下。拉着段欣棋坐在自己身边，夹了一个茄盒到她碗里，笑道：“韭菜自然不能单炸。这是用茄子……”
不等说完，就听对面小侯爷大叫道：“好吃好吃，嘶……暖暖，这是什么东西？呼……真好吃……我觉着比当日的韭菜盒子还好呢……嘶……”却是一边说一边被烫的直倒吸冷气。
段庭方这还没伸筷子出去呢。结果就见平日威严的大哥转眼间已经是消灭了一个，还大呼小叫的完全没有个世子爷的稳重样。段三爷稚嫩的心灵再次受到了冲击。神色复杂的看向苏暖暖：究竟大嫂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醒过来后就完全变了性情？这也罢了，可为什么她能把大哥和二妹都影响的完全变了样子？就算是狐狸精，也没这份儿本事吧？
“你慢着点，又没人和你抢。大呼小叫的丢不丢人啊。”苏暖暖没好气扔了一叠子细纸过去，段庭轩却理也不理，又夹了一个茄盒。笑着道：“谁说没人和我抢？你，老三。二妹妹，难道都不是人？好在今儿那只馋猫算是没有战斗力了，不然就这个茄盒，它一只畜生就能吃十个。我说你平日里喂它也悠着些，又是鱼又是肉又是香肠火腿的变着花样儿的吃，难怪几天功夫就胖成这幅模样。好嘛，我堂堂世子爷整日里奔忙，还没有这份儿口福，一只猫，又没什么功劳，倒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
一听这话就知道小侯爷对招财的积怨甚深，口气里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羡慕嫉妒恨的意味。段庭方和段欣棋都听傻了，忽听苏暖暖道：“好了，赶紧吃吧，你们哥哥在这方面就是只饿狼，他要是喜欢，真会抢光的。”
段庭轩这会儿又一个茄盒下肚，终于想起家人了，敲着碗问道：“老太太太太那里有没有送一点儿过去？”
苏暖暖都气笑了，伸筷子指着贪心不足的渣男，差点儿没把筷子戳到他嘴上：“吃你的吧，还挂念这么些人，你要孝顺，把你这份儿都孝敬太太去，我又不是神仙，凭空就能变出来这茄盒子，这东西要调馅子，切茄子，也不比包饺子省劲知不知道？能赶着做出这么些就不错了，只给老太太送了点儿，剩下的都在这桌上。”
段庭轩连忙笑道：“夫人着实辛苦了，我过两日休沐，你看看要有什么花力气的活儿，就都交给我来做便是。”
“这还差不多。”苏暖暖冷哼一声，转头又问段欣棋道：“好吃吗？”
“好吃。”二姑娘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怎么做的？嫂子告诉我，我也跟您学两招。”
“这叫茄盒，最重要的便是调馅子，用料只要韭菜和猪肉，然后盐巴调味即可，不须别的调料，免得破坏了韭菜的鲜味儿和猪肉香气。把茄子斜切成厚片，接着每片中间再切下去，别切到底，张开后放馅子，再在外面滚上面稀，面稀要调的厚一些才能包住……”
苏暖暖毫无保留的向段欣棋传授做茄盒的方法，听得小姑娘不住点头一脸神往。
饭毕，段庭方和段欣棋便要告辞，苏暖暖想睡个午觉，也就不留他们，送到门口对段欣棋道：“今儿时间紧，茄盒子我炸的少，除了老太太那里送了一盘子，连太太都没顾上，等晚上我多炸一些，再送给姨娘尝尝鲜儿，算是谢谢她把那么好的绣花鞋送我。”
段庭方面无表情道：“不敢，那鞋本来就是姨娘送嫂子的，你再送回去，她又要惶恐了。”
“自家人，一点儿吃的东西，有什么好惶恐的？”苏暖暖看向段庭方，柳眉微蹙：“三弟你平时说话就是这么阴阳怪气的？日后改改，这种话听着让人想揍你知道吗？这也就是我如今脾气好，若是以前那性子，日后你休想再进我的门。听说你平时还要去学堂，在那个地方说话更要小心谦虚温和些，不然被揍了，你哥都不好意思去帮你找场子，还不是白吃亏？”
段庭方刚刚扮出的孤冷气息转眼间就没了，有心分辩几句，却不知从何辩起，再一看，苏暖暖已经转身回屋了。
这里段欣棋也拉着他迅速离开，三爷一肚子的郁闷无处发泄，只好冲妹妹没好气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嫂子？她哪里好了？说我说话阴阳怪气，我哪里有阴阳怪气？还说她自己脾气好，为了一只猫就率人打上二哥的门去，这叫脾气好？她要脾气好，那太太和敏太太就都是菩萨了，哼！简直没有自知之明。”
气愤愤的说完，却听旁边响起一串娇笑声，段庭方不敢置信的看向妹妹：“你……你还笑？我都要气死了你还笑？看你哥哥受气很好玩儿吗？”
段欣棋忙收了笑容，但眼睛依然弯的如月牙儿一般：“我今天才发现，哥哥你生气的样子还挺好看的。”说完赶在段庭方瞪眼之前，又正色道：“若哥哥觉着这是受气，我倒愿意天天受这份儿气，也不愿去对着你口里菩萨似得太太和敏太太。”
段庭方悻悻道：“我……我不过是个比喻，难道我不知太太不待见咱们？敏太太更是恨不能把咱们踩到泥地里去。”
“是啊。”段欣棋背着手，扬起漂亮脸蛋儿看着从树叶缝隙里透过的阳光，轻声道：“太太也罢了，敏太太最虚伪，一边把我们当泥巴虫子对待，一面还要假惺惺摆出关心之态。哥哥，难道你不觉得大嫂如今才是真正对咱们好的人吗？我喜欢听她说话，哪怕她刚才说你，我也喜欢，其实她说的没错啊，姨娘盼着哥哥出人头地，盼着你能结交朋友，将来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可你是怎么做的？只一味孤高，即便有两个所谓朋友，不过是马屁精，不知你在侯府中的处境，只奔着你这侯府之子的身份来的，这些我不信你心里不清楚，难道你宁愿交这样下三滥的……”
“够了。”段庭方脸色铁青，大声呵斥。于是段欣棋也就不再说：这个哥哥一向敏感自卑，她则是懦弱，从前即使心里有这些话，也不敢说出口。现在在嫂子的影响下，终于大着胆子撕开了一个小口，这就够了，哥哥十八年来在侯府养成的性子，哪能说改就改？还得慢慢来，今天在大嫂那里的表现，其实已经算是个好征兆。
一念及此，段欣棋就连忙摆着小手道：“好好好，够了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哥，今天大哥哥对你好像……”
“你还说？”段庭方瞪眼，见妹妹这回终于是消停下来，他冷哼一声，这才迈步往回走，与此同时，脑子里不期然跳出来的想法竟是：大哥说等送我一方好砚台，是真的假的？哼！真假又如何？他那样大少爷也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事后保准就忘到九霄云外去，段庭方啊段庭方，难道你还真惦记着他的砚台？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第八十一章：温存不易得
不说兄妹二人各怀心思离开春风苑，只说苏暖暖，回来后就觉着眼皮子发沉，见段庭轩坐在摇椅上晃得逍遥，眼睛一闭一睁也如同要睡着似得，她也不在乎狼在身侧，直接就躺到榻上去了，刚闭上眼睛，就听对面丈夫慵懒道：“我看你很喜欢在榻上躺着，这纱帘飘飘的倒也旖旎，秋冬时正午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想来更舒服，你倒是会享受。”
“你那椅子更享受。”苏暖暖冷哼一声，暗道这混账家伙该不会是看上我这块风水宝地了吧？
正想着，就听段庭轩笑道：“你定然又在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以为我要抢你的地盘，放心，我就是说说。你若喜欢这榻，库房里还有块上好的白老虎皮，是我当日打猎夺得魁首时皇上赏的，一共两块，那块黄的太太喜欢，剩下这块老太太不要，白放着糟蹋了，你喜欢就拿出来铺着。”
“大夏天我铺老虎皮，是怕长不出痱子来？”苏暖暖翻个白眼，心想这货幸亏没生在现代，不然绝对是送女生黄菊花的那一款。
“让你秋冬铺着，谁让你现在就铺着了？”段庭轩说着，便睁开眼坐起身，淡淡道：“那个杏儿，我瞅着不是个柔顺的，你把她弄进来，当心她惹你生气。”
对这话苏暖暖颇不以为意，摇头道“能惹我生什么气？你所说的不安分，无非是这女孩儿不是个做好奴才的料子，可我又不在乎这个，她只要能把分内事做好，不吃里扒外就行了。”
段庭轩道：“我知道你的性子，只是你这春风苑如今是府里最宽松的。丫头们和你这个主子嘻嘻哈哈，这简直就是杏儿那种丫头的天堂，她性子原本骄傲，有了这么多人带她，尤其是你这主子如今忒没个主子威严，我怕她越发逞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看她不像这样人。放心吧，我房里的丫头。自然有我暗中看着。若真像你说的，到时候再打发出去也不迟。”
听苏暖暖这样说，段庭轩便笑道：“你有这样的心眼儿。我就不担心了，原本也只是给你提个醒儿。虽说你不像主子，可我看你房里的红莲香云葱儿花儿都还好，生怕添个不安分的。倒害了你们这一团和气。”
“好了，叫你说。我连这点手段都没有了？”苏暖暖不耐烦的翻了个身：“你能不能不说话？让我消停睡个午觉？昨儿不是在外面忙了一天一夜吗？你还不困？
”
段庭轩便不做声了，倒是苏暖暖提起这个话头，就想起前事来，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位龙大人是什么人？”
“是你不让我打扰你睡觉，这会儿又起话头。”段庭轩笑道，说完就听苏暖暖冷哼道：“不说就不说。睡觉，起来还要再炸些茄盒子呢。”说完果然再无声息。不一会儿呼吸就均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