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少傅到最后居然也没明白为什么他们家会输,平白被气得昏厥了过去。

颜启见将这老家伙气昏了,方觉得心里畅快了起来。他这二年过得委实气闷,除开将老娘接到京城,余事真是事事不顺,总想有个由头好出一出胸中恶气。然天下还算太平,虽有小股流寇,也不用他这骠骑将军出马,活将他憋在京中了。如今有得架掐,还掐赢了,掐的还是姬老头儿这样的装逼侠,爽感立即翻番。

痛痛快快地回到家里,颜启觉得这家也不那么压抑了。先去见过颜老娘,却见楚氏等都在,儿媳妇们皆避到一旁。颜老娘笑逐颜开地对他道:“哎呀,狗儿回来啦?我这里可有好消息呢?”

颜启开心地道:“阿娘有好消息?我也有好消息呢。”

颜老娘道:“你那好消息一定没我这个大。”

颜启便故意道:“阿娘又不曾知道我这里是甚好消息,怎晓得哪个大哪个小?”

颜老娘道:“万事我没里的要紧。”

“那是甚事哩?”

“我说与你,二郎又要做爹啦!”

“啥?”颜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颜肃之…在家反省,就反省出个娃来?不对啊,这货不是一直生不出来的吗?颜启已经完全适应了二房从不添丁进口的事情了,猛然告诉他,颜肃之要当爹,他根本不知道摆什么脸来应对了。

楚氏也不指望颜启会有什么欣喜的表现,这条老狗自打颜平之没了,就整天不见什么笑影儿。楚氏曾与他说,要将颜静姝姐妹接来抚养,颜启却又灵醒起来,必不允许,指定了昔年颜平之的乳母过来担纲。楚氏也不含糊,统统放手给他了。从此一家两制。

因此不等颜启有什么回应,她便问颜启:“将军却有何等喜事要说与阿家听?”

颜神佑跟着姜氏在屏风后面站着,心情是十分震憾的。不是因为她娘怀上了,以她爹娘的腻歪程度,怀不上才奇怪。她震憾是因为楚氏的态度,已经差不多是撕破脸的节奏了,阿婆她老人家居然还能一脸淡然地跟这二位闲话家常。更坑爹的是,早上得到消息,二话没说,就带着儿媳妇来报喜,做足了将颜老娘放到首位的姿态,真是…值得学习!

颜启跟楚氏真是无话可说,他算是被这个女人给制住了,眼看老娘还在眼巴巴等他公布答应,他忽然就觉得刚刚取得的这个胜利果实,滋味也不那么甜美了。他还得笑着跟颜老娘说:“姬老头儿今天被儿气昏过去啦。咱家不过二郎一个去职,他五个儿子都因殴斗,有失官体,统统被夺了官儿啦。”

颜老娘喜滋滋地道:“哈哈,这世上还有人姓鸡?有姓牛的有姓马的,姓鸡的又是怎么说啊?公鸡还是母鸡啊?”她见识少,又没文化,知道的姓名并不多,自己在那儿自得其乐。

楚氏:…哪怕她娘家跟姬家不和,听到颜老娘这老文盲的言论也觉得别扭。

连颜神佑都在屏风后面跟着翻了个白眼,心说,得亏姬少傅没听到您这高论,不然她得再气死一回。又担心地看了姜氏一眼,她爹又成个白板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娘的心情。

姜氏还挺开心的,她能猜着丈夫不会受太重的惩罚,却没想到会轻成这样。且丈夫此举也有维护她的意思,她当然不至于埋怨。更兼身怀有孕,这母性的光辉不但惠及女儿,连颜肃之都被罩了进去。

外面颜老娘乐了好一阵儿,才说颜启:“你这忙了一天了,快去歇着罢。”

话音刚落,颜孝之、颜渊之都回来了,两人皆面带不忿之色。楚氏问颜孝之:“不是说姬少傅被气着了吗?我怎么看着你们两个才像是被气到的样子?”

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人都看向他们俩,连颜启也有些尴尬了。颜孝之左顾右盼,不肯说,楚氏却不是一般人儿,她只静坐不动,颜孝之就感到了莫大的压力。颜启不耐烦地道:“P大点的事儿,有什么好遮掩的?他还能咒死我不成?”

颜老娘吓了一跳:“这又是怎么话儿说的?哪个杀千刀的要咒你?那只老母鸡?”

还真让她猜着了,颜启草草点了个头:“阿娘不用担心,那老东西只剩一张嘴了。”

颜老娘还是不放心,硬让颜启沐浴斋式,还要给他请大仙儿来。颜启这回却扛住了:“儿并没有事,真个请了神棍来,倒像怕了那只老鸡了!”颜老娘死活要请,旁人都劝不住。颜启只得应允了。

外面悄悄弄了个跳大神的来,在书房里摆下了阵法,要祛邪。黑狗黄鸡杀了一地的血,烧了许多黄纸,又燃了好些香,弄得满院子的乌烟瘴气。末了,从香炉里掏出个大丸子来,说是排毒去污的,让颜启吃掉,吃了就好了。

娘老娘深信不疑,封了四匹帛与这神棍,然后眼看着颜启把那个灰不溜湫的大丸子给吃了下去。

这种迷信活动颜神佑是不想参加的,就算她想,姜氏也不让她去。颜神佑十分惊讶,在她的记忆里,这些封建社会的家庭妇女都是相当迷信的,不是吗?比如李小三隆基兄的原配皇后,太原王氏的女儿,就在宫里乌烟瘴气的求子,然后被抓着把柄废了。

岂知姜氏见她面露不解之色,便在书房那边隐隐传来的奇怪声音里,对颜神佑继续进行常识教育:“那是淫祀,怎么能过去呢?国家自有礼制,颁下何神当祭、何神不当祭。祭祀亦有时,否则皆是淫祀。”[1]

本着勤学好问的原则,颜神佑十分虚心地道:“那…什么是当祭?什么又是不当祭?”她虽然投个好胎,脑子好使,记性绝佳,但是入行时间尚短,有许多知识还真没接触全。

姜氏慢慢起身,去取书轴。阿圆忙说:“娘子别动,我来。”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吓着了姜氏。

她亦识字,摸索一番,取了个卷轴来。颜肃之一直在旁观,此时也说:“你休要劳神,我来说与她听。你只管一旁看着,我有说得不对的,你再说与她。”

姜氏嗔道:“你能有甚不对的呢?”颜肃之小时候的功课,学得是相当不错的。

颜神佑移师到她爹旁边,对着书几上的文字,一面看,一面听颜肃之讲解。原来,这祭祀也是失身份的。比如说,天子七庙,祭的是四亲二祧与始祖,级别不到天子的,就没有七庙,诸侯就只有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普通人,不好意思,你是不能立庙的。所以普通人没家谱,那是相当常见的事情,你要混不上个官儿,或者你儿子混不上个官儿,过个两三代,自家子孙都不记得你了。当然,这与当时识字率不高有着相当大的关系。

这些,便是宗庙了。

颜神佑听到“宗庙”二字,不由一怔:“宗庙?”

颜肃之道:“宗庙。”原来,宗庙不是皇室所特有的…

颜神佑又追问了一句:“那家庙呢?”

颜肃之奇道:“哪有什么家庙?” [2]

颜神佑,三观已裂。

颜肃之摸摸她的脑袋:“没听明白?”

颜神佑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还有么?”

还有便是祭祀了,比如说,皇帝能封禅,其他人就行。诸如此类。又比如,有些奇奇怪怪的神明,没经过国家认证的,那也是淫祀。还有,即使是国家认证的,你祭错了,也是淫祀。比如国家认证了佛祖是管超度的,你跟他求子去,那就是你抽了。估摸着,前头那神棍,就是在搞这个。

颜神佑从来不知道,祭个祖还有这种讲究,三观碎了。

颜肃之讲完了,阿圆还给他端来了蜜水润喉。颜肃之先喂了女儿喝一两口,才自己喝掉,喝完了,对姜氏一笑:“我说的可有疏漏的地方?”

颜神佑:已瞎。

姜氏还说:“过一时,你也该去看看阿翁才是。”

颜肃之笑道:“他自己还不乐意呢,都是阿婆闹出来的,他也是无奈。我再凑上去,他一个气不顺,又要追来打了。”

姜氏横他一眼:“你说话小心些,家里说顺了口,到外面改不过来可怎么好?”

颜肃之听这话,就觉得是老婆关心他,涎皮赖脸地蹭了上来:“我可小心了呢。”

颜神佑捂着眼睛跑掉了。然后颜肃之就被姜氏赶出来,他也没事儿干,干脆拎着闺女一起出来投壶为戏。颜肃之看颜神佑颇有准头,兴致勃勃地投了二十多去箭,其时已到六月,天气颇热,她额上已出了些汗。

颜肃之道:“好啦,歇一歇罢。”然后看着阿竹给颜神佑擦汗,看着擦得差不多了,将阿竹挥退。

颜神佑疑惑地看着他:“呃?”

颜肃之道:“哪怕你娘再给你生了兄弟,她还是一样疼你,爹更疼你。好不好?”

颜神佑:…大哥,我真的没有心理阴影。不过,又有点感动,肿么破?死中二,不要招人眼泪啊!心里吐槽着,鼻子却酸了酸,点点头,颜神佑道:“嗯,我知道,咱们一块儿疼他。”

颜肃之觉得喉咙里梗了个硬块,眼睛有点发热,有些不敢开口,怕在闺女面前落泪。这种丢脸的事情,做一回就够了。

就在颜肃之觉得喝了闺女煲的心灵鸡汤,精神得到了升华的第二天,噩耗传来颜启死了。

颜启级别够高,每日都要早朝。次日一早,服侍他的人掐着时刻来唤他起身。一唤不起,再唤不起,眼看要迟到,不得不狠下心来去推醒他。拼着颜启有起床气,挨上两下子,也比耽误了他上朝,被打板子强。

一推,不动,再推,不动。

此时仆役心中已有所觉,心内不由乱跳。颤悠悠伸了根指头到颜启鼻下,丝毫觉不出呼吸来。又伸手往颈侧摸了一把,脉博也没了!

当时就把仆役吓得后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不好啦,将军老去了!”

这是大事件,不消片刻,便传遍了整个宅子。各房匆匆起身,齐聚到书房来。颜老娘听了消息就昏厥过去了,是以并不在。楚氏到得最早,颜神佑跟着父母过来的时候,楚氏已经在颜启榻前的秤上安坐了。

匆匆行过礼,颜肃之是一点伤心都没有的,只是安静地问一句:“阿娘,阿爹这是?”

楚氏镇定地道:“人固有一死。”

才说完,颜孝之与颜渊之两个一面泪流满面,一面连滚带爬地过来了。进来就哭:“阿爹~”

楚氏怒道:“衣冠不整,成何体统?”将两个儿子噎得不敢再哭,而后才道,“大郎做丧主,你们各分头与亲家报信,大郎、四郎皆须上表丁忧。现在就哭,接下来几日你们要怎么熬?还不去请你们舅舅来?!大郎去联络长史!叫你妹妹回来。将三房姐妹三个也带来穿孝!”

分派完这二人的任务,楚氏又对颜肃之道:“过来。”

颜肃之乖乖地过去了,楚氏就塞给他一个香囊:“闻闻。”

颜肃之胆点心惊地举到了鼻子下面,摒住呼吸,小心地放了一丝气味入鼻腔。然后就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楚氏很满意地道:“好了。你们三人,唤人来与他更衣。二娘有身子了,就不要总在阴气盛的地方呆着了。内里事,大娘支应,四娘随我看看太夫人去。”

三言两语,将任务分派完了,楚氏起身和,临行又说:“姬少傅咒过将军的?”

颜肃之见自己没被派任务,又想这老家伙的老婆实在可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上来请缨:“阿娘,这事交给我,必要他没脸!”

楚氏回忆起了他中二期的点点滴滴,脸上一僵:“随你。”

全家这才举哀,一面或派人、或亲行,往各处亲朋友那里报丧。颜孝之即与长史碰面,商议着上表等事宜。颜肃之先往他大舅子那里跑了一趟,姜戎虽鄙薄颜启之为人,却知此时不怄气的时候,也应承届时临祭。

颜神佑巴巴地跟着姜氏,她自忖是个信科学的好少年,然事关亲娘,又忍不住迷信起来。蹭前擦后的,就不想姜氏往灵堂里去。姜氏道:“不碍的。”心中却想,这死得也太蹊跷了!十分疑心别有内情,然而一看闺女,却又将科普的心思给按下了。

姜氏不说,颜神佑却也猜着了几分。楚氏的表现太过平静,平静得仿佛早知道有这一天似的。十分不寻常!若无三房之倾覆,她还能说这是因为没有感情,现在看来,恐怕是有预谋的。颜神佑毕竟不是真的年幼,略一想,大概就能明白了。楚丰回来了,皇帝也萎了,颜启,已经没什么用了。留着,不过是个耻辱柱而已。

相反,没了颜启,楚氏可以操控着三个儿子,为他们经营。尤其是大伯颜孝之,说不定就能被打造成一个世家的开创者了。而且,颜启这个时候死,刚刚好。凶手都有了姬少傅嘛,就是这老家伙咒的。操作好了,扣他一个巫蛊,姬老先生少傅也做不得了。

这样的猜测是十分靠谱的,颜孝之弟兄几个亲给颜启擦身、换上衣裳。颜启因有爵位,入敛便有礼服。宫内赐下密器,棺椁也是齐全的。穿礼服前,要先以玉塞九窍,使之不腐。又有引魂幡等,以乞灵魂之不灭。

待收拾妥当了,楚氏却临棺检看,俯身伸手将颜孝之左耳内的玉塞子取出,扔到尸身脚下了,然后便命合上棺盖。抬起头来问颜孝之:“二郎呢?”

二郎在杀鸡。

姬少傅公然诅咒颜启暴毙,如今颜启瞬间死了,颜家必须有所表示。颜肃之主意来得极快,很快就跟颜神佑的脑电波在同一个波段上了。姬家与楚家数代不睦,必须看不惯他这个楚家外甥。更兼姬家侮辱他老婆,姬家小东西还说他闺女坏话,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颜肃之年少叛逆的时候养过好一阵儿鸡,因为痴迷养鸡,还在自己家里追鸡追到吴表妹,又惹出一段公案来。后来鸡是不养了,但是门路还是有的。于是就弄卖车,装了一百多只鸡,公鸡、母鸡都有,还有一笼小鸡崽儿,统统拉到姬少傅家门口儿。

他赶着个车,围着姬家院墙,杀了一圈的鸡。鸡被放血之后,会扑腾得比完好无损的时候还厉害。于是就见鸡带着血满地扑腾,颜肃之一身重孝,赶着驴车在后面,抽着驴走两步,他抹一只鸡脖子,再扔下去,鸡再带着血扑腾。

一路走,一路杀。

他数学居然很不错,估算得很准,练着姬家一圈,将将把百多只鸡杀完。末了,还从身边的篮子里掏了好几个鸡蛋,嗖嗖地全砸到姬家门上了。然后他在姬家门前干嚎三声,放言:“堂堂太子少傅,居然巫蛊诅咒我阿爹!我颜家必要个说法!”

一甩鞭子:“驾!”

毛驴长鸣一声,带着他跑回骠骑府了。

骠骑府里已使松枝等架起了个门来,上面缠着白布,挂着白灯笼,看着就冷清凄凉。吊客也陆续来到了,颜肃之一身鸡血,回来跑到灵堂上干嚎:“阿爹啊,姬老匹夫巫蛊咒你,你死得好惨呐!”

颜神佑正在后厅,听着颜肃之在前面这么大声地叫唤,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事上,总有那么几个人比你聪明…

楚丰来得也早,听他这么嚎,再看他这一身的鸡血鸡毛,差点没笑出来。急忙上前将外甥拎起:“你伤心得昏了头了,便有怀疑,也不合私自行事。纵是为父报仇,也要往官府里说一声的。”

颜孝之接口道:“阿舅提醒得是,我这便上书鸣冤!”

几人说话并不避人,不多时,来往客人口耳相传,道是颜启被姬少傅给咒死了。若说姬少傅有本事说谁死谁就死,那别人也是不信的,所以推理来推理去,颜肃之说的“巫蛊”,是相当有道理的。于是颜孝之一面办丧事,一面写状子,直接告到了御前。

他虽丁忧,然颜启之爵落在了他身上。颜启乃是开国县公,此时未有降等而袭的说法,颜孝之便是公爵。虽不曾正式登记,之前也是公爵的嗣子,是能直接上书皇帝的。便是不能,楚丰也能帮忙给递上去。

姬少傅有了巫蛊的嫌疑,还有了疑似的证据(颜启死了),真是百口莫辨。他又不能让人去搜他家,搜不出来就是清白,那不是开玩笑吗?脑残也不带这么干的啊!被人打残了才有可能。姬少傅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天就气病了。亦有与姬家亲近之人上表,弹劾颜肃之有辱斯文,侮辱朝廷命官。

颜肃之自己是个白板,又遭父丧,有同情分。更要命的是,皇帝喜欢他。皇帝这个人呢,还有个小心思,想留着颜肃之,以备不时之需。唤来蒋廷尉,授意两下各打五十大板。说颜肃之是“伤心得发狂”,让他老实哭丧。说姬少傅是“口不择言”,既然病了,就在家休养。也没当个正经案子来办,就又成就了京城的又一则八卦。

姬少傅禁不得这个气,一病倒了,上表要辞官。皇帝趁势就准了,把姬老头给气得病情都加重了。太子少傅,你不做,自有人来做。这倒便宜了尤家一位老先生,老先生原掌国子监,是颜神佑二舅母的娘家人。教书育人,倒是宽和为本,是颜肃之的老师之一。

拳头对笔头,拳头胜。

赢了的拳头们正在丧家开会,讨论着分家的事儿。原本呢,这父母在,不得别籍、异财。颜启死了,楚氏还在,就分不了家。然而楚丰的意思,现在家财不分,但是颜家的部曲是根本,须得早早有个章程。若是颜肃之、颜渊之没本事没帮衬就罢了,全拢在一起使力,更有效率。问题是这俩也不是省油的灯,颜肃之不说,颜渊之的岳父是当朝大将军,也不能苛待了他。

于是楚丰便主持:“且将部曲分带了,能带得好,便各自领了,否则,还是聚作一处为好。”

颜肃之道:“这是自然。我观天下之势,一、二十年内,必有大乱,届时主少而国疑,有兵者有天下。”他说话的时候还抱着闺女。也许是距离上一次怀孕太久,造成了业务的生疏,姜氏这次的反应特别大,闻到灵堂上的香烛味儿都要吐。孩子自然也看不了了,颜肃之又不放心闺女一个人,就把她带身边儿了。

楚丰瞧了,也没反对,他这个外甥,总是有点奇奇怪怪的地方,无伤大雅,便随他去了。

颜神佑:Σ(⊙▽⊙)“!卧槽卧槽卧槽!这尼玛有明白人啊!那我…之前…卧槽,我都做了神马啊?我做白工了!还被当成不正常人类留校查看!我冤呐!我一定是被穿越大神诅咒了!

作者有话要说:[1]《礼记》: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

[2]家庙约等于宗祠,是用来供奉祖先的,起源起并不是”自己家出钱建的念经的庙“。

第48章 奇怪的丧礼

颜神佑万万没想到,她爹居然有这样的见识,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作为一个没那么自高自大的穿越者,她也知道,前人智慧不容小觑,一卦算到二十年后的大有人在。她只是没想到以颜肃之这二十来岁的年纪,中二近十年的病史,居然能这么快地一语道破天机。太TMD违和了有木有?

颜神佑能猜到将来,是占了穿越的便宜,虽然是架空,但是一般情况下的事态发展、逻辑推理应该是差不多的。并且,她的心里也不是特别就确定了的,这世上总是会有些突发事件的,不是吗?

说起来颜、楚、姜三家都是有兵的,而且势力不小。问题是颜肃之是二房,不要说他做不了楚、姜两家的主,就是颜家的事情,哪怕颜启死了,还是要看楚氏和颜孝之的。便是分家,颜肃之能分到的资源也不如颜孝之,资源既少,抵御风险的能力就弱,就越要早做准备。

她既然看出问题来了,就不能不做准备。为了说话有份量,她混得不容易啊!起早摸黑地学习,天天装乖卖萌的,还出了个损招,现在还在留校察看呢好吗?就为了提醒爹妈:亲,可能有大乱哦,早点屯货哦。

现在告诉她,她爹早看出来了!

颜神佑心里就只有五个大字:窝勒个大擦!

一把辛酸泪啊,这好几年了,装神童扮可爱的,这都TM是为了神马呀?!!!好想化身咆哮教主,揪着颜肃之的领子摇晃啊!!!

颜肃之现在想的也是闺女,虽然十分渴望养出个呆萌姑娘来好好娇纵,不过颜肃之的理智告诉他:很难。他在女儿的教育问题上十分矛盾,一时觉得应该这样,一时又觉得应该那样。这倒不是他智商有问题,而是他闺女的智商有问题,根本没个先例可以遵循,你总能收到她的“惊”喜。

更可悲的是,他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别说不正常的了,正常的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养。于是他做了两手准备,能养呆萌了,那是最好。不然的话,宁愿让她学会阳谋,也不要总想着些阴暗的事情,那样会心理不健康,直接导致养成个像楚氏那样可怕的BOSS出来。

他希望,通过这样的耳濡目染,让孩子学会一点大局观,眼界开阔一点并不是坏事,不是吗?

楚丰他看抱着闺女来讨论问题他对颜家的事知道得不少,晓得这小丫头早慧,只要颜肃之乐意,他也就不多管了。反正,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有楚氏在,分家是不合理也不合法的一件事情。他们商议的,就是让三兄弟各领兵,试一试手而已。又不是什么秘密,过两天把分一兵,怕不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倒不用避着孩子什么的。

猛一听颜肃之直接就说了这样的话,他不由一怔。颜神佑有件事情是说对了,世间何时无精英?一卦算到二十年后,乃至三、四十年后的都大有人在。天下将不安,是有识之士的共识了。否则皇帝何以再次与世家妥协?楚丰又何以只带了次子回京?米丞相何以要将关系好的楚丰弄回来?诸王何以只身入京?

只不过,这里有小朋友,你这么说破了,很不好!他与楚氏对望了一眼,又直勾勾看向颜肃之怀里那个小丫头,这么热的天,你还抱着,不怕起痱子吗?意外地,发现这小丫头似乎能听懂的样子,皱一皱眉,旋即十分和蔼地对颜神佑道:“这是长辈们的事情,小女孩子不要想太多。”

颜肃之忍不住给他舅点了个蜡,心道,您老想得真是太天真了!她要这么好哄,我跟她娘就不会这么伤脑筋啦。

果然,颜神佑尚有些怔的,还有些老羞成怒,觉得自己蠢了好几年,顺口就问楚丰:“真乱起来,只有长辈们受苦吗?大乱的时候,女人是不会受罪的吗?”这纯是辩证题做惯了的习惯思维。

楚丰哑然。连楚氏,也心有所感,可不是,男人失势,女人遭秧,她就遭了大难了。

楚丰叹一声:“我如何不知…罢罢罢,既都说明白了,你们都记着此语不可外传!”胡说!不外传那史书那些什么某某人几十年前就为某君主谋划好了战略步骤的事是怎么被记下来的?

这世上多的是听了一片赤诚之言,却当作是笑话的人。你说得对,旁人偏不肯信,你能如何?伍子胥看得倒远,还不是遗言要把眼珠子挂到城门上?

好在这屋里的人脑筋都还好使,皆应了没事儿谁说出去给旁人听呢?叫别人都有准备了,自己就不占先了呀。

当下便开始分部曲,颜启手内的力量分为两部,一是自家的部曲,二是国家有要上战场上分到他手下的兵马。后者是战友关系,常年在他手下,生出来的感情,这些人马不太好拉笼从归属上来说,不属于颜启。前者就好办得多了,他们算是颜启的私产。按规矩呢,颜孝之是嗣子,要多拿一份,余下的平分。然而,从合理利用角度上来看,如果颜孝之有一定水平,最好这些人马不要过于分散。众所周知,分兵是大忌。

当下,楚丰主持:“你们且带兵来试试,二郎、四郎,一人领一千兵、三百马。话我先说下了,带得好时,日后可多分,否则,不可混闹!太平盛世,不须许多部曲,若逢乱世,你们还是不要分开的好。”

这话说得委婉,颜肃之与颜渊之却听明白了:分是不要平分了。楚丰说得也是对的,一分兵,那各人就势弱了。当下都应允:“好。”

颜启当年自募兵,过了三十来年了,如今手里部曲极多。部曲除开当兵,实则全家都算是奴婢,也有负责帮佣的,也有负责种田的。颜启兵乱发家,家产的来历不提也罢,总之来路十分不文明。他又有田产,又有庄客部曲,不看他这个人与颜家那些事,光看这些,也是个繁荣的家庭。

给了部曲兵,不能不给田粮,颜肃之和颜渊之这弟兄俩又不做官了,又没私财,难道要靠老婆的嫁妆来养兵?这事儿不是这么干的。楚氏便做主,将各人分到的千户部曲,连着种的田地一道分拨到了各人手上。先说是“代掌”,却并不分家。

颜肃之心说,哪怕分家只分这些,也不算少了。至于这些兵交不交还,那还要看情况,他是有自信带好兵的。他跟唐仪也不是白混的,少时认真学习,有理论知识。后来唐仪入了虎贲,有经验,颜肃之与他一起,也用实际经验弥补了理论的缺失。

他答应得十分痛快,唯一头疼的是老婆怀孕,恐怕管不了许多家务。还好,他不用做官了,正可接手。颜渊之那里,估计也是一般的想法。

楚丰见他们兄弟并不相争,赞许地道:“很好。”

分完之后,依旧去哭丧、办丧事儿。

颜肃之将女儿送到后面,看到妻子已经回来了。如今姜氏是按着点儿过来哭丧,哭完就回去休息。她还是有意一直守灵,将面子做足的。只是身子不好,楚氏也发话令她歇着,柴氏、郁氏都觉得她有今天不容易,皆说:“有我们呢。”

阿圆亦劝:“夫人与大娘、四娘皆是好意,若是娘子再累病了,岂不又是白教人担心?”

姜氏这才折中一下,到了举哀的时候她才出现。

颜启只有一个身子,棺材就放在前面,后面这里反而没有这阴森森的摆设。不过是挂了白幡,地上铺上稻草。一群人自幼是惯于跽坐的,跪一跪,影响并不大。只是颜神佑就不好办了,姜氏自己都要人照顾,颜神佑也不想让她费心。颜肃之移动的时候能带着她,一旦颜肃之在前面哭灵,颜神佑在后面跟姜氏一块,也行。等姜氏到后面去了,颜神佑就没个看护的呢。

颜肃之十分担心,盖因颜静姝姐妹三个也在。他认为颜静姝性格乖戾,很有暴起伤人的可能。堂姐妹一起哭灵,万一颜静姝发神经,伤到他闺女,那可怎么是好?哪怕有阿琴等人在,哭灵的时候,奴婢也不能硬挤到人家堂姐妹中间呐。

还是柴氏承揽了责任:“都交与我吧,纵我不得闲,还有四娘,四娘有事,还有福慧。”她在亲近人面前,还是唤的女儿小名。

颜肃之颇有些踌躇,颜希真已经拍着胸脯保证了:“我定照顾得二妹妹周全,再不让她吃亏了。”颜肃之心说,你俩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我闺女,那是吃不了亏的。又一想,这福慧欠了女儿好大一个人情,应该是可靠的,这才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颜希真便时时带着堂妹,哭灵不比做客,可以调换位置,却胜在昭穆有序。所谓左昭右穆,一是指辈份,二也是指排行。颜希真自将颜静姝带在身边,心说,正好,我将你看牢了,你就不能去害人了。却将颜神佑安排在了对面,让阿琴:“你跟着二妹,寸步也不许离。”阿琴就跟着跪在了颜神佑身后。

郁氏看着颜希真这般安排,心说,真是小孩子。

颜希真年纪虽小,做事却认真,举哀时小一辈儿她牵着头,停下来用饭的时候她招呼着颜神佑:“二妹妹,去吃饭了。”旦有人来吊唁,她又提醒这是某人一类,十分尽责。

这灵堂上来的人并不多,堂客们来多半是看楚氏。楚氏却推说身上不好,在旁边静室里静卧,有女儿颜氏陪着。这家里上上下下,就没几个人真心为颜启难过的。颜孝之这样的,是因礼法而哭,颜肃之这样的,是因为亲妈终于照顾了他一回给了个香囊才哭的。楚氏这样的…是笑哭了。

真心哭的,大概就是颜静姝了,她妹妹还幼小,不懂事,不过是看她哭得凄厉,被吓的罢了。至如颜老娘,已经难过得不能动了。楚氏与她各在左右静室里,偶尔还引人过去看一看她。

全家上下,氛围是空前的和谐的。

岂料头七还没过,唐仪这吊唁过一回的人又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颜家门上如今都认得他了,就是这家伙,坦然要跟颜肃之结亲家的。若依楚氏之心,将颜孝之的次子与唐仪的次女结一门亲,那才是好呢。无奈唐仪是讲不通道理的,便也默认。

见到他来,门上也不奇怪,反正他不守礼嘛!上前招呼时,唐仪劈头便问:“颜二呢?”

门房:“…唐郎请随我来。”

寻到了颜肃之,唐仪将他拉到僻静处,飞快地道:“老公鸡今天进京找我阿舅哭去啦!”

颜肃之冷笑道:“是呢,巫蛊的罪名,他可担不起,又不能放开了家门被人搜检。又丢了太子少傅,儿子也不行了,他是得哭。只怕你阿舅又要被他哭得心软了。”这姬家,还是挺识时务的,跟皇帝还是比较亲近的呢。

唐仪咧嘴一笑:“就凭他?又不是什么美人儿!我说与你,你心里有数儿才好。”

颜肃之拍一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我且不能招待你了,这事儿须得与他们商议。”

唐仪道:“客气什么?”

当下去禀楚氏,如此这般一说。楚氏眯了眯眼睛:“有劳唐郎了。”

唐仪道:“巧了撞上了罢了,府上,不会有什么事罢?”

楚氏道:“我楚氏与他们姬家吵了这么些年了,又能有什么事呢?他也不过是痛哭流涕而已。反是唐郎,如今地处要紧,还望善自珍重。”

唐仪老老实实地答应了:“您知道了,我便回了。”

楚氏命颜肃之送他出门,待颜肃之回来,方使人聚齐三兄弟:“此事不须想他太多。”却又命颜肃之记得,待颜启出殡之后,封礼物去感谢一下唐仪。

颜神佑在灵前,呆得索然无味,哪怕去写字儿,也比在这儿哭颜启强啊!不是她没人性啊,这会儿伤心欲绝才是搞笑了呢。这么个把家庭搞得一团糟的人,根本同情不起来要同情也是同情他的智商。说实在的,三房都比他值得同情,颜平之真是被他害惨了。

伸手在鼻子上摸了一下,将手绢儿手上系的那个小香囊往鼻端一放,嗅一嗅,颜神佑泪眼朦胧地抬起了头,又开始扮演孝顺孙女这个角色了。她哭也哭不出太大的声音来,有眼泪就不错了,顶多就是因为顶着人家孙女儿的名头,走个过场罢了。

又哭了几下,顺眼就看到了颜静姝,她在颜希真下手跪着,哭得让人不忍。头发乱了,脸上满是泪水,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额上一圈的头发都湿了,人已经哭得抽噎说不顺话了。颜神佑细细听来,她叫的是:“阿公,阿娘…”

颜神佑心里难过了起来,她一直以为这三房的倾覆与她有很大的关系,至少赵氏的死,她觉得是自己坑错了人。她的本心不是这样,结果却已经显现了。虽然不太喜欢颜静姝,可看到颜静姝这个样子,再想到她的处境,也不由心里难过了起来。

暗搓搓地想,是不是要回去问一问姜氏…不行,她现在不适合多思。要不…跟爹说?这个…应该…可以的吧?

打定了主意,晚上颜肃之带她回去给姜氏过目的时候,半道上她就问了出来:“阿爹,三妹妹她们几个,会怎样?”

颜肃之心无哀恸之意,却要在灵堂上耗着,趴草窝里、重孝不用说,脚上穿的还是草鞋苦得够呛。还要费神想,等下会分哪里的部曲呢?要怎么整顿呢?媳妇儿现在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跟丈母娘沟通一下,请教怎么安胎?闺女的教育问题呢?

熬得他面容十分憔悴。

颜神佑接着他的手,冷不防问出了这个问题,颜肃之一低头对上颜神佑的眼睛:“啊?你管她们做什么?”

颜神佑又低下了头,踢踢脚下的小石头:“看她们样子怪可怜的。”

颜肃之脚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抬脚:“你心存善念是好事,只是有些人…不要白费好心了。没用的。”

颜神佑道:“如今,也没人教她们变坏了呢。就算三妹妹有点儿什么,四妹妹、五妹妹呢。”

颜肃之道:“这你不须管,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也替不得谁。”

颜神佑闷闷不乐,她是讨厌三房没错,不过这种“恨死他了”里的“死”字,不过是个表示程度的副词而已,离真的搞死三房,还差得远。如今人真的死了,还留下几个孤儿,她那不算多也不算少的小良心,有些不安了。嗫嚅着道:“那也太可怜了。”

颜肃之有些头疼,又有些欣慰,欣慰于女儿没有黑化得很彻底,又头疼于她想得太多。想了一下,颜肃之蹲下来,对颜神佑道:“只要她们好好的,不生事,就会没事。”

心里却想,这几个丫头的前程,已是毁了,除非有大气运,否则也就是平庸一生了。父母双亡甚至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家里,恐怕没人会给她们用心谋划了。教养得好了,万一得了势,再要给三房过继立嗣之类,恐怕大家都得呕死!这些暂时还是不要跟闺女说的好。

不过,这个理由,足以说服颜神佑了,她的良心有,却也不至于都用到三房遗孤的身上。听颜肃之又说:“哪个有心情与她们纠缠?终究是一家和睦的好。”颜神佑颇觉有理,才重又仰起头来:“咱们去看阿娘罢,不知道宝宝乖不乖?”

颜肃之露出一个标准的蠢笑来:“嗯。”

到了姜氏房里,姜氏正在吃饭。如果想当个道德楷模,这会儿她该吃素,还不能放什么油盐。楚氏却还记得这个,每日按着三餐派人给她送一盅炖得烂烂的母鸡汤来,就是让她将养身子。蒋氏跟着儿子过来吊唁时,看到女儿这样的待遇,也只有说:“你是遇上好婆婆了。”

婆婆优待她,亲妈还劝着她,姜氏对于颜启是打心里尊敬不起来,也是为了胎儿,倒是每顿都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吃几口就觉得饱了,泛恶心,一闻到香烛味儿,更是想吐。阿圆每天就给她备下各种吃食,只要不恶心的时候就顺手喂给她吃。这些日子下来,两相抵消,居然不见瘦,只是精神略有些不好。

如今是见缝插针,什么时候不吐了,就弄吃的给她吃,也不讲什么时刻了。只是自己在吃饭,丈夫还没得吃,姜氏觉得十分不妥,连忙放下了碗来。

颜肃之见她这个样子,越发不肯让她劳神,只说:“阿舅来了,暂分我一千部曲来带,并他们所在之田地。总要等过了五七,且无事。”

姜氏诧异道:“分?怎么会?”她是正常的世家思路,楚氏还在呢,分什么分啊?就算楚氏去了,这兵,也不好随便分的。

颜肃之道:“阿舅大约是想看谁个能领兵吧。兵再多,不会练、不会带,也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姜氏呼出一口气:“也罢,既是阿舅发了话的,你自家有分寸就是…定要把这兵带好了!”她心里这分家之事并不急迫,不必着急争取。日后哪怕真个要分家,旁的不要,有这一千部曲,也尽够了。她是宁愿手上有兵而不要财的,她的嫁妆十分丰厚,有一千部曲及其所耕种之地,强过金银珠玉数倍。

姜家是有过血淋淋的教训的。

颜肃之连忙答应了,还说:“我照原来的模子走就是了,你只管好好安胎。”本来还想再腻歪一下,对着老婆还没凸起来的肚子说说话的,但是一想到还有女儿在。嗯,他不是害羞啦,是担心女儿觉得受到冷落,变态了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很担心地看了不正常的女儿一眼。

没想到的是,颜神佑居然很好奇地看着姜氏,似乎很想上前去,又有点担心的样子。颜肃之舒了一口气,感觉女儿的情绪还是对的,没有步他后尘的样子。问了阿圆:“娘子今天还是吃不下东西么?”

阿圆愁眉苦脸地道:“是呢,吃了就想吐呢,吐又吐不出,再吃又吃不下,闻到香烛味儿就更遭罪了…”

姜氏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心里不待见颜启就罢了,可不能拿他的丧事来说嘴。颜肃之道:“凡问你,问说无事,往后我便只问阿圆了。”说得姜氏不好意思了起来。

颜神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深觉自己已经变成个探照灯了,还是超大功率的那一款。连忙说:“阿娘,我去歇息了,那个,今天没写功课,我能看看书吗?”哭着灵呢,哪有功夫写功课呢?

姜氏常自懊悔,将她教得太懂事,什么事都带她听上一听,结果将她养成现在的模样。招招手,将她叫到跟前来,伸手将她的碎发拨一拨:“这几日不用写功课啦,叫阿竹兑了水来,你沐浴更衣了来用饭。”